6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这一顿饭还真是这将近一个月以来,安景翌吃的最踏实的一次了。心里悬着的事解决了,吃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多吃了一点。
萧淮宁笑着看他,“你若平时也吃这么多,也不至于瘦成这个样子。”
其实安景翌虽然单薄了点,可也不会显得过于瘦弱。他本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般的人物,平时也没像二两似的做过什么费体力的粗活,怎么可能与他们习武的人相比。
安景翌看了下自个儿面前空了的盘子,不自觉的居然真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了,就连汤都见了底。虽说并不是他一个人吃的,可是萧淮宁还真没怎么动过筷子。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面上有点热,解释道,“今日一天都没吃过东西,所以才会吃多了点。”
看安景翌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是误会了自个儿话里的意思,萧淮宁失笑,“你若是一直吃这么多才好。”
两人用完了饭,外面也差不多黑尽了。倒是说要过来收碗筷的小路子,这会儿还没见到人影。
萧淮宁过去把屋里的灯点上,明亮的灯光映得他的脸俊朗如玉,眼睛专注而深邃的盯着安景翌,嘴角带着的笑如灯火一般温暖,可是嘴里的话却带着十足的暧昧,“爱妃是要出去走两步消食,还是直接就寝了?”
安景翌透过灯光看他脸上的笑,只会呆愣的点头,脑子里再没有其他思绪了。
萧淮宁走过来,靠近他面前,“那是出去,还是就寝呢?”
热息扑面而来,熏热了一张脸,更把原就混乱的脑子熏得昏沉。安景翌不自觉的想后退,让浆糊似的脑子清醒一下,免得自个儿被蛊惑得丢盔弃甲的溃不成军。
萧淮宁一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得更近,两人鼻尖几乎贴到一起,“爱妃,既然你决定不了,那便听我的,我们不如早些就寝吧。”话落,唇便贴到了安景翌的唇上,放肆的研磨吸允着。
门叩叩的被敲响,小路子的声音传来,“安先生,你们吃完了没,我来收食盒了。”
萧淮宁把头埋进安景翌颈子里,好半会儿才嘟囔一句,“小路子今日绝对是存心跟我作对呢。”
小路子的拍门声越来越急,眼看着便要自个儿推门进来了,安景翌脸上热度还没退,着急的想要起来,对趴在他身上的萧淮宁道,“得快点去开门。”
萧淮宁把他按坐在凳子上,“我去开。”
小路子手砸得用力,奇怪这两人怎么回事,屋里灯亮着,为什么不来开门。手伸出来正打算继续敲,就见门被打开了,讪讪的收回举在半空的手,脸上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们不在呢。”
萧淮宁看着小路子还没张开,一张包子白面皮儿似的白嫩小脸,带着的笑容耀眼得他恨得牙痒痒。无奈自家王妃就在身后,纵使有千种酷刑掠过脑海,也只能心里想想,不敢真对他怎么样。
小路子自觉得很,直接越过门口的萧淮宁,走进去对坐在桌边的安景翌道,“安先生,吃完了吧?”
安景翌理顺了自个儿的衣服,脸上总算没先前那么烫了,笑着对小路子道,“吃完了,劳你这么晚来收拾。”
小路子收着东西,听他这话便随意摆了下自个儿的手,“没事儿,这会儿也不晚,不过你们忙了一天,也该早些歇下,我刚才烧了热水,等会儿给你们送过来,三心的手伤了,二两要照顾他,我想着你们这里就没人看着。”
难怪小路子会来迟了,原来是在烧热水,小路子突然变得这么殷勤应该是得了卢信义的吩咐,不过他到底是帮到了他们,安景翌对他道,“我待会儿与你一同过去,不劳你再走一趟送热水了。”
小路子头都没回,低头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杯盘碗筷,爽朗的回道,“没事儿,夜里黑,路不好走,还是我给你们送过来吧。”
萧淮宁到了小路子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去吧,你人小,也拎不了多少,我顺便把三心他们的也给提过来。”
虽然他是笑着的,可是被他那么盯着,小路子莫名觉得压迫,忍不住缩了下脖子,“那好吧。”
安景翌想到隔壁的三心和二两,倒也觉得萧淮宁想得周到,怕他一个人拎不了那么多,便道,“要我去帮你吗?”
“你在屋里歇着,我和小路子两个人够了。”萧淮宁说完看向小路子,“是吧?”
小路子忙不迭的点头,暗地里嘀咕,这还真是当王爷的,随便说个两句话,就让人背心直冒寒气。
安景翌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萧淮宁已经催着收拾好了食盒的小路子出去了,走前还不忘拉上门,像是生怕安景翌跟着似的。安景翌失笑,萧淮宁的性子,有时候还真不像那个万事筹谋完全的宁王爷。
没过一会儿,便见他提了桶热水回来。到底是习武之人,一点都没感觉到他费力。
安景翌过去帮着他把脸盆放好,方便他往里倒热水,一边问道,“三心他们那里送过去了吗?”
萧淮宁绞了帕子递给他,“小路子送过去的。”
“到底还是让小路子多跑了一趟。”安景翌接过帕子擦起脸来。
萧淮宁看着他擦脸,也没接他这话茬。他就是故意让小路子多跑一趟的,两桶水他还拎得起,可是虽让小路子没眼力见,三番两次的搅黄了他宁王爷的好事呢。
两人轮番洗漱完了之后,也快亥时了。
萧淮宁把用完了的水拎出去倒了,把水桶木盆都收拾好了,才总算歇了下来。
“你这个王爷,可比我懂得多。”安景翌这会儿已经坐在床上了,见他收拾好了回来,便笑着对他道。
萧淮宁走过去坐在他边上,“小时跟着父王出去过一段时间,也在军营摸爬滚打过,那时餐风露宿的日子可没少过,也不可能时时有人在身边侍候着,这些自然也就会了。”
他说到自个儿父王,脸上便不自觉的带了点伤感,安景翌握住他的手,担忧的看着他。他不会说话,做不到像萧淮宁那样,细心的安慰鼓励他,在他难过时,也只能这样静静陪在他身边了。
见他忧心,萧淮宁曲指弹下他额心,挑唇笑道,“爱妃这样看着我,我可会误会的。”脸上拿还有半点忧伤之色。
安景翌捂住额头,莫名的看着他。
萧淮宁凑近他,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我确定小路子这次肯定不会过来了。”
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安景翌耳根便是一热,把头低了下去,却什么也没什么,整个人崩紧了坐在萧淮宁面前,倒是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
萧淮宁便觉下腹一紧,挑起他的脸,覆盖到他的唇上允吸着里面的甜蜜。
两人衣服一件一件的褪去,没过一会儿,便裸裎相对了。
安景翌脸上烧得绯红,带着浓郁的春情,胸前那细小的两粒,在寒冷中颤颤巍巍的立着,萧淮宁盯着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好看得紧,腹下的那处更加热了几分。
被他那么盯着,安景翌不自在的缩了□子,眼睛看向不远处燃着的油灯,“淮……淮宁,灯……熄……熄了吧。”
萧淮宁知道他性子拘谨,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就让他放开,便也不难为他,掌风一扫,远处燃着的灯便被灭了。整个屋子被黑暗掩盖,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的看到对方的身影。
两人慢慢的靠近彼此,在黑暗中摩挲着对方的身体,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
夜,还很长。
床边的帐子被扯了下来,挡住满目的春情。只能在月光的照亮下,模糊的看着帐子里面相拥的两个人影。
……
翌日一早,萧淮宁先睁开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早上过了卯时,便会睁开眼,再睡不着了。
安景翌靠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正熟。昨晚上萧淮宁过于放肆,安景翌累得不轻。
想到昨晚上,萧淮宁脸上便不禁带上餍足的笑。这么久以来,可算是满满足足的吃上了一次。他也没打算起来,只是躺在床上,细细的看着安景翌的睡颜,一脸满足的样子。
安景翌睡着的时候,就跟他的性子一样,也是规矩得很。一个姿势,他能够保持一晚上都不动。就那么静静的靠着萧淮宁,眼底的睫毛浓密而纤长,看得萧淮宁忍不住使坏的伸手去触摸。
似乎是感觉到了萧淮宁作乱的手,安景翌睡梦中脑袋动了一下,好像是为了避开他。脸埋在萧淮宁手臂里擦了擦,脑袋换了个方向,便又安稳的睡着了。
萧淮宁看得失笑,这样子的安景翌以前可没见过。那脸上的表情,他看得一直融化到心里去。
突然他耳朵动了下,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萧淮宁叹口气,这小路子还真是厉害,大早上都就这么有活力。
未免他吵着了安景翌,萧淮宁只得轻轻的挪开安景翌枕在自个儿手臂上的头,认命的起床对付小路子去。
小路子到了门边,刚想张嘴吆喝,便见面前的门打开了。眨巴下眼睛,看着面前明显面色不善的宁王爷,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心里挣扎着要不要逃跑。
萧淮宁脸上硬挤出个笑容,“有事吗?”
“卢……堂主让……让我……我……。”小路子眼一闭,一股脑儿的说道,“让我来找安先生。”
萧淮宁见小家伙吓得不轻,倒是缓和了点口气,“景翌还在睡觉,有什么事给我说。”
“二爷醒了,卢堂主让我过来给安先生说一声。”
“等他起了之后,我会给他说的,你先回去吧。”萧淮宁说完,便要关上门,却见小路子还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
萧淮宁只得问道,“还有事?”
小路子脚步偷偷的往后移,“卢堂主说,让安先生寻空再过去一趟,给二爷看一下,以免再出什么问题。”
萧淮宁哪能没看到小路子那小动作,心里失笑,却仍是肃了脸色,回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听了这句话,小路子立马就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一溜烟儿的跑没了。
萧淮宁扶着门暗忖,这法子倒是不错,看他以后还敢有事没事的打搅别人的好事。
关上门回屋一看,安景翌已经起来了。萧淮宁懊恼,“到底还是把你吵醒了。”
“你又在欺负小路子。”安景翌系着身上的衣带,门口萧淮宁和小路子的谈话,他可全听见了。从床上下来,弯下腰准备穿鞋子。
萧淮宁无辜的看着他,“我可没欺负他,这小家伙自个儿胆子小,见了我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大概也知道自个儿是山贼,得同官府的人离得远点。”
安景翌无奈的摇下头,宁王爷的厚脸皮,他可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欺负可小孩儿不承认,还真不算什么事儿。
他从床上坐起来,到了床沿边弯下腰打算穿鞋,可是身形却是一顿。后面某处拉扯着,生生止了他的动作。
虽说昨日萧淮宁很小心,并没有伤到他。可是后面到底没什么节制,硬是又拉着他做了一回,会肿痛也是难免的。
萧淮宁看他这个样子,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拿过床边放着的鞋子,握住安景翌的脚踝,竟是打算要给他穿鞋。
安景翌脚一缩,却被他硬拽了过去,他脸上带着调笑,“为爱妃穿鞋,本王可求之不得。”
耳根后染上点红色,安景翌心里一暖,看着萧淮宁细心的给他套上布袜,然后再拿了鞋子给他套上,动作细心而周到。
这个人,地位高高在上,可是却能为了他弯腰穿靴。此一生,他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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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宁给安景翌换好鞋,两人分别打理好身上的衣物。三心和二两估计还没起,要不这会儿早该送热水过来了。
“你坐在屋里等会儿,我去打点热水来。”
他话音还没落,便听到小路子怯生生的声音,“我给你们送点热水来。”
安景翌失笑,这孩子看来还真被萧淮宁给吓着了。
这回小路子还真做到点上了,萧淮宁打开门,把热水端过来,难得好生的给他回了句话,“你再等会儿,我们就好了。”
小路子战战兢兢提着的心总算回了原地,忙点头讨好的谄笑道,“你们慢慢来,不用急。”
萧淮宁满意的点下头,露出个孺子可教的笑容,端了热水转头回屋里去。
拿了木架子上的帕子放进盆子里,绞好了殷勤的递到自家爱妃面前,“景翌,擦下脸吧。”只是脸上笑容怎么看都跟刚才的小路子如出一辙。
擦好了脸,又用柳州盐水洁了牙,两人忙碌一通,总算是洗漱好了。
只是,安景翌蹙眉低头看着披在肩上的乱发,一脸的为难。他不会束冠,往常也都是三心给他弄的。
若是放在平时的场合,他随意扎了也能凑合。可是待会儿去拓跋擎那里,他估摸着拓跋亘卢信义这些人都在,到底也要讲究点才行。
可是还没等他想出对策来,萧淮宁便拿了把木梳在他头上轻柔的梳起来。
安景翌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回过头惊讶的看着身后手拿木梳的萧淮宁,一脸的惊愕诧异。
萧淮宁两手捧着把他的头转过去,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进安景翌的耳里,“三心的手伤了,也没人给你束发,这几日便由我代劳了,景翌可不要嫌弃我束得不如三心好。”
木梳轻轻的穿过安景翌的发丝,萧淮宁的手也不时的伸出去捋顺打结的乱发,安景翌感觉到他手上温柔的动作,还有掌心的温暖,只觉得一直熨帖到心里去。
屋子里静得很,阳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竟是冬日难得的暖阳。安景翌不自觉的闭上眼,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温暖祥和。
过了好半会儿,萧淮宁的手轻轻拍在他肩上,拿了面铜镜放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点献宝似的得意笑容,“景翌看下我梳得可好?”
安景翌睁开眼,看着面前铜镜里的自己,左侧的鬓发有些微微的拱起,并没有如三心梳的一样服帖在头上,可是他仍是翘起了嘴角,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点头,“梳得很好。”
可算是弄好了,两人打开房门,就见小路子心急火燎的在门外踱步,就差扒开门缝看下门里的情况了。事实上要不是两人及时开门,小路子还真打算扒开门看下。
萧淮宁挑下眉,看着面前的小路子,“让你久等了?”
小路子讪讪的收回准备扒门缝儿的手,假意在裤子上擦两下,听到萧淮宁的话,脑袋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刚刚好。”
萧淮宁满意的点头,“那走吧。”说完拉了安景翌径直向前走去。
跟在后面的小路子擦下额头上冒上来的汗水,哭丧了一张小脸,这个宁王真可怕,还会变脸,一会儿一个样。在他面前乌云密布的,转头对着安先生时,立马就晴空万里了。
小路子捧着幼小的心,深深觉得承受不住,暗自琢磨着可不可以找卢堂主商量一下,给他换个地方。让他和怀生换,去侍候生病的二爷,也比在这里对着宁王强啊。
到了拓跋擎住的院子,人倒是比两人想的要多。
首先到了两人面前的居然是大秦,大秦僵着一张脸,拦在二人面前。
安景翌笑着看他,“秦大哥可有事。”
大秦一脸的复杂神情,“难为你还叫我一声秦大哥。”
他这话里带着明显的愧疚,安景翌心里一转,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当初在盛京,我可是认了秦大哥这个大哥,莫非现在秦大哥不认我了不成?”
大秦听了他的话,便知道安景翌并没把自个儿先前做的事放在心上,可他到底不能释怀。
抽出腰间别着的刀递到安景翌面前,“安兄弟,这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厚道,二爷醒来后已经训过我一遍了,虽说我并不后悔给宁王的那一刀。”
萧淮宁不自觉的收了下自个儿受伤的那条胳膊,虽说当日他是故意受的伤,可是到底也是真的见了红流了血的。这会儿看到大秦那把刀,还有他那句话,忍不住的反省起来,他的人缘好像他家王妃的好啊。
宁王爷这边想着,大秦把手里的刀又递近了安景翌几分,“不管怎么说,既然都是兄弟,我就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你,我任凭你处置,你看着办吧。”
安景翌把他手里的刀接过来,看大秦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样子,不觉失笑,忙正色道,“秦大哥,我唤你一声大哥,又怎么可能对你动手,你若硬逼我动手,岂不也是陷我于不义?”
大秦睁开眼,蹙眉看着他,脸上一脸的纠结挣扎,似乎没想到这方面去样子。他就是个莽汉,空有一身武艺胆识,但是动脑子的事,还真使不上力。
安景翌把手里的刀递还给他,看他纠结的样子,开解道,“要不这个样子,秦大哥只当是欠我一次,若以后我有什么需要秦大哥帮忙的地方,秦大哥可得忙我。”
“好,安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不是违背道义原则的事,我大秦一定办到。”大秦把刀收回来□刀鞘,拍着胸脯承诺道。
安景翌点头,“一定不跟秦大哥客气。”
他们这边说着话,卢信义也走近了过来,他对着安景翌道,“既然这样,那便算我一个吧,安兄弟以后有何吩咐,尽管差遣。”
这些人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场面话或许不会说,但都是实在的人。既然做出了承诺,那不管怎么样,都是会兑现的。
他们这一辈子,为的大概就是一个行的端,做的正。只怕这会儿安景翌若是不让他们做点事,这事儿大概会一直膈在两人心里。
安景翌难得的爽朗开口,“景翌比两位大哥年纪小,吩咐不敢当,但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不会与两位大哥客气的,到时两位大哥可不要嫌我麻烦。”
大秦爽朗笑开,拍着他肩膀,“安兄弟是个直爽人,先前是我小肚鸡肠了。”
“安兄弟不简单,我也交下你这个兄弟。”卢信义爽快道。
三人脸上扬着笑,勾肩搭背的,有那么点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宁王爷在旁边看得忍不住牙酸,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又多了俩大舅子。关键的是,这俩大舅子似乎都不待见他。
大秦和卢信义与安景翌尽释前嫌,几人便一同迈步进了拓跋擎的屋里去。虽说两人明显对萧淮宁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倒也没阻止他一同进去。
进了屋里,见到半靠在床头,正低头喝着怀生喂到嘴边的粥的拓跋擎,安景翌算是真的松了口气。先前虽然已经听小路子说过,拓跋擎已经醒过来了,可是毕竟不是自个儿亲眼看到的。
拓跋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由于昨日放了血,这会儿脸色还显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见到安景翌几人进来,也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倒是正在喝粥的拓跋擎,见到安景翌明显很是高兴的样子,笑着招呼道,“安兄弟。”去除了尸蛊,他倒是恢复得很快,这会儿脸上已经有了血色,比拓跋亘看起来还好点。
怀生在他的示意下要起来端凳子给安景翌坐,安景翌连忙摆手,“怀生你别动,我自个儿搬。”
他话音刚落,凳子便放到了他面前,大秦裂开嘴笑得一脸的爽朗,“才刚说了要帮安兄弟,这便找着机会了。”
安景翌笑道,“秦大哥这个忙可帮得及时。”他说着,把凳子拉得近点,坐到拓跋擎的床边方便谈话。
卢信义玩笑道,“那我可吃亏了,没把握住这个好机会。”
见几人打哑谜似的谈话,拓跋擎奇怪道,“这是发生了什么,我可一句没懂你们在说什么。”
安景翌笑了下,不好提大秦与卢信义先前负荆请罪的事,便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拓拔大哥可好些了?”
拓跋擎倒也不刨根问底,轻轻推开怀生喂到嘴边的粥,示意自个儿吃饱了。方才对安景翌笑道,“何止是好些了,安兄弟可是直接救活了我得命。”
“我也只是恰好知道一点,若没有血蛊,那也是束手无策。”他这话却是明显在帮着萧淮宁了。
从进屋起便被刻意忽视了的宁王爷总算是找着了点存在感,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家王妃没忘了替他邀功,心里记着他的呢。
屋子里安静了会儿,气氛凝了下来,安景翌转向拓跋亘,一脸歉疚的道,“倒是对不起大当家,白放了那么多血。”
他这一句话,屋里的僵凝的气氛才算缓解过来,拓跋亘淡淡道,“那不怪,是我逼你这么做的。”
虽说若不是卢信义拿三心二两威胁,安景翌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会用金针换血那个方法。毕竟那法子风险太大,可是拓跋亘这么硬梆梆直接了当得说出来,倒是让安景翌不好接话了。
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过了好半会儿,突然拓跋亘冷然的嗓子又响了起来,“这次我们的确欠宁王一个人情,你们随时可以离开武夷山,我保证不会有人拦道。”
大秦和卢信义脸上神色稍有变化,可是倒也没出声反对,算是默认了拓跋亘这个许诺。
安景翌讶然,暗忖着该怎么回话,他们做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安然离开武夷山。若真这么做了,他们这一趟岂不是多此一举。
可是还没等他想出好的法子来,便听到一直没说话的萧淮宁开口道,“大当家觉得,即使有人拦着,莫非我们还不能全身而退?”
拓跋亘挑了下薄凉的嘴唇,一刀见血的指出,“若你一个还行,带上三个不会武的累赘,寸步难行。”
“若我说能呢?”萧淮宁口气随意,但是他这句话,却不会让人觉得这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果然,拓跋亘瞳孔一缩,但是很快便又敛了眼里的情绪,“那便是宁王的本事。”
萧淮宁缓缓道,“那大当家可认同,既然欠了人情,如何回报也该对方说了算?”
大秦与卢信义脸上都是一黑,眼看就要发作,但是却像有什么束缚了二人,硬是隐忍着没发。只崩直了身子的站在边上,等着拓跋亘开口。
拓跋亘冷笑,“宁王以为救了我二弟便能狮子大开口?”
萧淮宁一脸的惬意,闲聊似的道,“大当家可别这么说,本王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可是你主动提起了,本王也不忍拂了大当家的好意,免得你有恩不能报,若是因此而夜不安寝,那便是本王的罪过了。”
安景翌听到萧淮宁开口,便就没再插话,只在边上静静听着。可是听到这里,倒是坐立不安的移了下坐着的凳子。
这宁王爷,脸皮可真厚。估计这会儿屋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连安景翌自个儿,也不得不认同。
要说就拼嘴皮子,屋里的都是老实人,估计没人能拼得了萧淮宁。
可是拓跋亘是什么人,一张冷脸,一把冷嗓子,那就是冷冰冰的硬石头。宁王爷的嘴皮子功夫再厉害,也是撬不动的。
他冷冷的挤出一句话,“欠你人情的是我兄弟二人,与武夷山无任何关系,我让出武夷山大当家的位置,宁王若要讨还人情,那便找我兄弟二人便是。”
拓跋擎这句话一出,萧淮宁还真占不着理了,都逼得人要让出位置来了,他还能怎么着?
萧淮宁叹口气,“大当家当真不考虑一下?”
“我拓跋家向来不与朝廷为伍,无需考虑。”拓跋亘直截了当的回绝。
见他态度冷硬,安景翌忍不住道,“大当家方才还说过,武夷山的事并不只是你兄弟二人的事,那么大当家是否也该为武夷山的百姓想一起,而不是因私人恩怨而直接拒绝了合作的提议。”
拓跋亘的冷脸明显一怔,他大概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将了一军。
屋里静了下来,谁都没再轻易开口。
突然一个声音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与宁王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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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全看过去,说话的是床上的拓跋擎。
恰好这时怀生打了热水进来,他倒是没擦觉到屋里紧绷的气氛,绞了帕子递给拓跋擎擦手。
拓跋擎接过怀生递过来的帕子,低头细细的擦着,似乎要把每一个指尖都擦干净一样,过了好半会儿,才见他慢悠悠的道,“与宁王合作,或许是武夷山的一条生路。”
“可武夷山从不与朝廷中人为伍。”卢信义凝眉看着他,一脸的不赞同,他不明白拓跋擎为何会这么说。
拓跋擎擦完了手,把帕子递还给怀生,抬头看着卢信义,“当初我与大秦到盛京,不也是为了寻求朝廷的帮助”
提到这件事,一直沉默的大秦却像是被点燃了的爆竹似的,一下子炸开来,“那皇帝老儿贪生怕死,居然把上千人关在城门外,不管我们的死活,二爷你可别再提这件事,一提我心里更不痛快。”
大秦说完了,最后还狠狠的横了一眼萧淮宁。
萧淮宁这回可真冤,平白无故的给他那皇叔背了这么大一黑锅。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当初能妥协了去找朝廷,为何现在却要硬守着那规矩?”拓跋擎眼睛一一扫过屋里武夷山的几人。
大秦抠了下脑门,凑近了道,“可是二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拓跋擎眼睛紧盯着大秦,“没错,上次去盛京,我们的确差点就没命活着回南陲了,可是那是朝廷的事,我们现在要合作的人是宁王。”
大秦手使劲儿抓着一脑袋的乱发,很是费力的样子,“可宁王不就是朝廷的人?”
“不,与我们合作的是宁王,与朝廷没有半点关系。”拓跋擎看向萧淮宁,一字一句的道,好像是在陈诉事实,却又像是在询问萧淮宁。
萧淮宁挑唇一笑,“与二当家这种聪明人谈事,果然要少费许多唇舌。”
大秦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宁王不就是朝廷的人,还是皇亲国戚,怎么这会儿又说和朝廷没关系了。
他没有听懂,可是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却都听懂了。
拓跋亘冷声道,“纵是如此,宁王也并不比朝廷可信多少。”
“大哥,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武夷山丧失了这个好机会。”拓跋擎原本是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的,直接坐了起来,“既然能妥协一次,为何不能再试一次?”
拓跋亘脸色一沉,“我从未答应过与朝廷化解干戈,是你一意孤行的要去盛京,结果还差点折在了那里,拖着病重的身子昏迷不醒的回的南陲。”
这还是拓跋亘头一回说这么多话,而且情绪起伏明显,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火气,不像往常似的连嗓子里都像是渗着一层冰。
拓跋擎脸上一黯,看着拓跋亘苍白的脸,低声道,“大哥,是我让你担心了。”
拓跋亘缓和了口气,“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可是你也得知道教训。”他说完,拈着被角给他把滑下去的被子提上去点,“你才刚好,只管好生将养身体,不要管那么多,这事我自有定论。”
“可是大哥……。”
“好了。”拓跋亘站起来,“我想起祝堂主今日还有事找我,我就先走了,待会儿把完了脉,你也早些歇下吧。”
他倒是一直记着让安景翌给拓跋擎复诊的事,转头对安景翌道,“安先生,有劳你再给我二弟看下,若有何需要,随时让人传话便是。”
安景翌一怔,见他去意已定,今日看来是说服不了他了,只得站起来,笑着点头,“大当家放心。”
拓跋擎点下头,便直接从屋里出去了。
屋里一下沉寂了下来,半天没人开口说话。
见气氛僵凝,安景翌坐回到床边,笑着对拓跋擎道,“拓跋大哥,聊了这么久,倒是忘了主要是过来给你把脉的。”
拓跋擎把手伸过去,勉强扯动嘴角,“那便有劳安兄弟了。”
一瞬间,屋里便又安静了下来了,大家只盯着安景翌给拓跋擎把脉的手。
安景翌把手从拓跋擎腕上挪开,“拓跋大哥放心,脉相一切正常,只是被尸蛊侵噬许久,可能会有点体虚,只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会好了。”
拓跋擎把手收回来,“当日从盛京离开时,还夸下海口给安兄弟,若有困难尽管到南陲找我,没想到今日反倒是让安兄弟你救了我的性命。”
“既然是兄弟,那便是自家人,又何须计较那么多。”安景翌回道。
“说得好。”拓跋擎开怀笑道,“好一个自家人。”
“安兄弟果然是爽快人,不枉我们当初相交一场。”他说着,转头对一旁立着的大秦和卢信义道,“我打算与安兄弟叙下旧,若你们有事,便先去忙吧。”
大秦和卢信义对看一眼,卢信义上前道,“叙旧自然是好的,二爷也要顾着自个儿身子,别聊得太久,大爷走时还交待了让你早些歇着。”
拓跋擎摆手,“卢堂主放心,景翌就是大夫,就算我忘了,他也会提醒我的。”
卢信义见状,只得与大秦出了这屋子。他们大概也知道拓跋擎可能是特意避着他们,有话要给安景翌二人说。可是尽管如此,他们也没理由去拦着。
屋里一下子便空了下来,除却安景翌二人和拓跋擎,便还只有一个在旁候着照顾拓跋擎的怀生。
不过拓跋擎显然很信任怀生,并没有让他回避。
他直接了当的道,“景翌,既然我当你是兄弟,那也不拐弯抹角的虚以委蛇,我之所以劝着大家与宁王合作,不仅是为了替武夷山这么多人谋条生路,也是因为我信你。”
安景翌一怔,没想到拓跋擎如此信任他。
拓跋擎看着他,郑重的道,“我不相信朝廷中人,但是我信你。”
安景翌不自觉的也挺直了坐着的背脊,承诺般的道,“拓跋大哥,景翌或许并无什么能力,但是我能保证,只要有我在一日,宁王便不会与武夷山为敌,更不会残害武夷山任何一个无辜百姓。”
他这句话说得认真而自信,不仅是他因为萧淮宁与他的情谊,还因为他相信萧淮宁。若有朝一日,这个人走到那个位置,他定会是一个对得起天地百姓的仁明君主。他不会因为任何的理由,而残害他的子民的性命。
萧淮宁乍然听到那句话,心底喉头都是一紧。他嘴角不自觉的漫开笑容,彼时侯府怯弱的景翌,已经能够毫无顾忌的信任他,并且底气十足的放下豪言。
拓跋擎松口气,“有你这句话,那便够了。”他发自内心的笑道,“在盛京时,我相信你,结果赢了,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你,那么一定也会赢。”
“那我更不能辜负拓拔大哥对我的期望了。”安景翌玩笑道。
“不过……。”安景翌蹙眉道,“大当家看起来相当坚定,恐怕他那关不好过。”
拓跋擎低头看着盖着的被子上绣的细碎的花儿,良久才抬起头面向安景翌与萧淮宁二人,“你们给我两天时间,我定会说服大哥与你们合作。”
安景翌点头,“拓跋大哥放心,即使我们下山了,也不会冒然出兵围剿武夷山,你可以慢慢劝服大当家。”
拓跋擎摇头,“就两天时间,我会尽力去说服他,若还是是不成,那便是不成了。”
安景翌一怔,他本以为来日方长,即使现在拓跋亘看似顽固,可是长期坚持下来,他也会有妥协的一天。可是没想到拓跋擎这会儿却这么说,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安景翌倒也没有刨根问底,而是笑着道,“那我们就等拓跋大哥好消息。”
拓跋擎嘴角露出个无奈笑容,“我大哥固执得很,只希望这回他真能妥协。”
他说完便发觉不对,大概是觉得自个儿先漏了底气儿,便又弥补似的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答应的,你们先回去吧。”
看他脸上露出疲态,安景翌也不好再打搅他,寒暄了两句,便走了。
出了拓跋擎的院子,与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会儿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小路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并没有在外面等着带两人回去。好在这条路也走过几回了,倒也记着路了。
两人静静的走着,安景翌眼睛不断偷觑身旁的萧淮宁,往常两人独处,萧淮宁定是有说不完的话的,可是这会儿却格外的沉默。
安景翌忍不住胡思乱想,莫不是萧淮宁气他自作主张的给出了拓跋擎承诺。
突然他的手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安景翌惊讶的转向萧淮宁,不解的看着他。
萧淮宁嘴角带着好看的笑容,脸上仿佛渡了一层耀眼的金辉,他眼睛深邃而专注的看着安景翌,却只是轻轻唤道,“景翌。”
安景翌一怔,先前心里的不安散去,他笑着对萧淮宁点下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那声景翌里所包含的内容。
萧淮宁紧了紧握住他的那只手,这个人,总算是让他牢牢抓住了。
安景翌却转动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两人十指交缠。相互对看一眼,方才静静的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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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入了夜,山里的夜晚格外寒冷,刮着的风带来的寒气能渗到人的骨子里去。
拓跋擎在外面站了很久,冷得大病初愈的身子瑟瑟发抖。过了良久,他好容易下定决心准备敲门时,门内响起那人低沉冷然的嗓音,“进来吧,在外面站那么久也不嫌凉。”
眼睛低垂下去,拓跋擎吸了口寒气,清醒了下脑子,酝酿了一下自个儿心里的情绪,方才轻轻的推门进去。门一推就开了,果然没有锁上。
拓跋亘正坐在桌边低头看着什么,见他进来,也只是转过头扫了一眼,眼睛便又转了回去。
“大哥,你还没睡?”拓跋擎走过去,拉过他身边的一条凳子坐下。
拓跋亘眼睛盯着摊在桌上的东西目不转睛,听到他的问话,只轻轻点了下头,“等你。”
拓跋擎心里一紧,没想到拓跋亘居然知道他和安景翌萧淮宁二人的约定,明日便是最后期限。那日拓跋亘从他那里离开后便一直躲着他,所以他才会这么晚过来拓跋亘房里找他。
心绪起伏不定,琢磨不出拓跋亘到底是何意思。一阵冷风灌进来,拓跋擎才发现这么冷的踢天,屋里的窗子居然是关着的。
他刚想起身去关窗子,却听拓跋亘淡淡道,“吹一下冷风,清醒一下脑子也好。
拓跋擎身形一顿,缓慢的坐回了凳子上去。拓跋亘这是拐着弯说他脑子不清醒,所以才会同意与宁王合作的事。
心里沉压压的,拓跋擎越发感觉到说服拓跋亘的艰难。看到桌上小炉上温着的茶壶,拓跋擎拎过来,倒了杯热茶给自己喝,以此稳定一下骤然被打乱得心绪。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谁都没再开口说话。拓跋擎喝着茶,眼睛不时的打量旁边的拓跋亘。
可拓跋亘却像是没感觉到他的视线似的,仍是细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拓跋擎叹口气,温热的茶杯握在手里细细的摩挲着,掌心的温暖倒是祛除了一点身上的寒气。过了半会儿,见拓跋亘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才终于开口道,“大哥,我认为与宁王合作实乃良策。”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拓跋亘都没看他一眼,只淡淡回道,“可我却觉得那是与虎谋皮。”
“大哥当真以为我们仅凭山上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能拼得过朝廷的几万精兵?”拓跋擎揉下额角,很是疲累的样子。
拓跋亘眼睛总算离开桌面,他看向拓跋擎,眼里沉压压的深不见底,“拼不过也得拼,打不了就是一死。”
拓跋擎颓丧下去,过了良久,方才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大哥,你不该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发泄你心中的怒气与怨愤。”
拓跋亘瞳孔一缩,始终一脸淡然的脸终于大变,他手紧紧攥着桌角,几乎把那一块地方捏出缝了,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哥,我并不想揭你心里的疮疤。”拓跋擎把手覆盖在他手上,“这一万多人,并不劝我们兄弟什么,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好交代。”
拓跋亘扯开薄淡的嘴唇,露出个嘲讽似的笑容,“你认为投降于宁王,便能善待他们?”
眉头紧蹙,拓跋擎耐心解释,“并不是投降,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
“啪”的一声响,桌角硬是被拓跋亘攥得裂开一道缝,“对我来说,那便是投降。”
拓跋擎低头看着那道红漆桌面上明显的细小裂缝,过了良久,方才缓缓道,“那也比死在必输的战场上,落得个无人收尸的下场要好得多。”
“你怕了?”拓跋亘脸上露出抹冷笑。
拓跋擎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或许是被拓跋亘这句话激怒了的原因,他的眼睛通红,狠狠的盯着拓跋亘,“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怎么做对于武夷山来说最好,现在又何必把罪过推在我身上?”
拓跋亘浑身一震,像是被他这句话给打醒了似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过了良久,才把头抬起来,赤红着一双眼,“从今后你是武夷山大当家。”
“大哥!”拓跋擎立马惊慌失措起来,手拉住拓跋亘的手,“大哥,你要做什么?”
拓跋亘这会儿倒是缓了过来,像是想通了似的,脸上轻松了许多,他甚至扯开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你能够比我做得更好,我也要去做自己早该做的事情了。”
拓跋擎把他手攥得更紧,捏出青白的印子出来,“你不能去。”
“你放心。”拓跋亘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以后我做的任何事,都与武夷山再无任何干系。”
“那么多人,你去了根本就是有去无回,我不能眼看着你去送死。”拓跋擎急得一张脸都白了,额头上冒出汗了。
拓跋亘看向他,眼睛难得的柔和温暖,“二弟,以后就看你的了。”
他话音刚落,便卷了桌上平铺的案卷,一个纵身从开着的窗口跃了出去。
拓跋擎反应过来,跟着追了出去,可是到底是慢了一步,拓跋亘已经走出了好远。
他在外面站了良久,夜风呼呼的追,却一点拓跋亘的身影的看不到。看着远方黑压压的天空,拓跋擎不能相信,拓跋亘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突然脑子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拓跋擎急忙往拓跋亘住的屋子跑去,一把推开半阖的门,看向先前两人坐的桌子。拓跋亘坐的桌面上,此时正静静的躺着一封信。
拓跋擎走过去,拿起那封信,把信纸拿出来看起来。
过了好半会儿,他紧握拳头狠狠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本就裂开缝的桌子终于不堪重负,裂成了两半。
……
下山的路要比来时轻松了许多,还真像萧淮宁所说的那样,有那么点游山玩水的感觉。
不过也不见得头像萧淮宁那样,能什么都放下来,安景翌蹙眉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拉住萧淮宁,“你说大当家会去哪里了?”
萧淮宁一脸的悠闲,“南陲这么大,能去的地方可多得很。”
“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要不他怎么会突然留书出走,还让拓跋大哥全权掌管武夷山的事。”安景翌半思不得其,先前拓跋亘那么坚决的反对合作的事,可是却直接把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了拓跋擎,实在令他想不通。
萧淮宁歪头看他,“莫非爱妃怀疑拓跋擎谋害了拓跋亘?”
安景翌睨他一眼,干脆抿唇向前走去,萧淮宁根本就是刻意回避,没有认真的和他商量这件事。
萧淮宁赶紧追上去,一脸的讨好,忙不迭的认错,“爱妃,我错了。”
他这嬉皮笑脸的样子,安景翌更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径直向前走着,无论萧淮宁点头哈腰的怎么认错,都当他不存在。
三心和二两对视一眼,赶紧把头低下去,盯着自个儿的脚尖往前走,他们可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好半天,见萧淮宁一个劲儿的故意装腔作势的做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安景翌终于忍不住的笑出来。
他敛了脸上,看着萧淮宁,认真道,“我觉得大当家走得蹊跷。”
萧淮宁倒也不再拐弯抹角的糊弄他,而是笑着道,“无论他是因为什么走,都无我们没什么关系了,而且……”
他说话的空隙拉住安景翌的手,趁机在白皙滑嫩的手上抚摸着,偷吃两把豆腐。
安景翌听得认真,平日里两人相处时也习惯了他动手动脚,倒是也什么反应,只是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讲下去。
萧淮宁见状,更是摸得光明正大起来,未免安景翌回过神来把难得的白嫩豆腐收回去,他赶紧接着道,“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拓跋擎掌管了武夷山,他会全力配合我们的行动。”
安景翌凝眉,“可仅凭一封面,恐怕会有人不服。”
当日宣读那封信时,包括卢信义在的几个堂主,面上可都显而易见的并不认同。
“莫非爱妃觉得你那大哥没能力接管下这武夷山?”萧淮宁挑眉道。
安景翌摇头,经萧淮宁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自个儿杞人忧天了。拓跋擎的能力,他是再了解不过的。更何况武夷山本就是他的地盘,即使如今他大哥不在,他又岂有被几个堂主压住的道理。
“可是,大当家到底为何会突然离开?”绕了这么一圈,萧淮宁给他解释了一大通,结果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萧淮宁曲指轻轻弹下他额心,“怎么就那么关心他?”他这话本是玩笑,结果说出来之后,还当真带了点酸气。
安景翌捂住自个儿额头,“我只是觉得大当家不可能会无故离开。”
萧淮宁拉着他往前走,漫不经心的道,“或许他不能接受与我,也相当于朝廷,不能接受他自己代表的武夷山竟然与朝廷合作的事实,可是又考虑到武夷山的未来,所以才会离开了。”
安景翌想了会儿,似乎认同了萧淮宁这个说法,叹口气,“那真是可惜了,大当家走得可冤。”
萧淮宁一笑,拓跋亘到底为什么离开,或许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可是绝不会这么简单。不过,拓跋亘冤不冤他不知道,他自个儿心里很舒坦倒是真的。
他家王妃嘴里,无意间之间对他的,可都是满满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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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出发,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山下已是日落西沉。
“恐怕得在兖州歇一晚才行。”安景翌看向远方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天也快黑了,“只能明日再启程回青州了。”
算起来,他们离开该有一个月了,也不知道青州军营现在的情况。虽说有徐震天看着,可是他平日直爽惯了,只怕不会使那心机。苏天应和严知行,却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萧淮宁点头,脸上带着笑,“我们就在兖州住着,不用着急回去。”
“王爷,我们真不回去啊?”二两惊道。
安景翌蹙眉看着萧淮宁,连二两都知道他们应该尽快回军营,他不信萧淮宁会不知道。
萧淮宁拉着他往兖州城的方向走,“暂且不回去,等着苏天应来求着我们回去。”
“他能求着我们回去?”三心瞪大了一双眼睛,这一个月朝夕相处的,他和二两对萧淮宁虽不说亲近,可是倒也没先前那么怕了。
与三心不同,安景翌一听便明白过来萧淮宁的打算。只是这样一来,那他们便就被动了。若苏天应一直不过来,他们就等一直等着。
可萧淮宁却像是看出来了他想法,语气笃定的道,“等着吧,明日之内,他必会赶到兖州城。”
二两一脸的惊讶,看着萧淮宁,将信将疑的问道,“王爷你怎么那么确定?”他倒是没想别的,就怀疑着宁王难不成会算卦不成,跟算命先生似的,可以算出明天那个苏贪官会出现。
不过他确恰好问出了安景翌心里的疑惑,安景翌免不了也是一脸好奇。
萧淮宁笑着道,“我无故失踪了一个月,还是在他苏天应的管辖范围内,若我死了还没什么,刚好随了一些人的意,可是我如果没死,那苏天应可不得着急?”
安景翌点头,这个他早先也想到了。可他原本以为萧淮宁只是晾着苏天应,给他个教训,然后再出其不意的出现,杀他个措手不急。没想到不仅如此,现在看来,萧淮宁应该还有其他的打算。
“可怎么能肯定苏天应明天就能到兖州城?”若说苏天应能查到他们在哪里安景翌相信,这毕竟是苏天应的地盘,可是也不可能这么立马便让他找到这里来。
“若我说我们刚下山不久,便被人盯上了,爱妃可信?”
安景翌不自觉的左右望着,一脸的防备,像是要找出盯着他们的人。
萧淮宁把他的头转过来,“能被你看到的,那就不是探子了。”
“他们要是突然发难可怎么办?”安景翌脸上愈发担忧。
他心思重,忧虑甚深,萧淮宁是早就知道的。这么一想,倒是有点后悔给他提起这件事。先前之所以不说,便是怕他着急。
可是已经说了,这会儿萧淮宁也只能尽力宽慰他“你放心,他们不敢出手,况且就那么几个人,也不是暗卫的对手。”
“这倒是。”安景翌脸上神色稍缓,他一着急,倒是忘了萧淮宁身边随时都有暗卫跟着的了。
他叹口气,“是我想多了。”既然苏天应明天会亲自来兖州城接萧淮宁回青州,他的人这会儿又怎么会对萧淮宁不利。
安景翌不由得攥紧了被萧淮宁拉着的那只手,现在关于萧淮宁的事,他是越发的紧张了。这也意味着,他越发重视萧淮宁了,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终于到了青州城郊,远远的便看见上武夷山前几人曾呆过的破庙,二两紧了紧滑下肩膀的包袱,问道,“王爷,我们今儿晚上还住那破庙吗?”
“不,我们进城去。”萧淮宁望一眼那破庙,毫不犹豫的道,显然先前便想好了的。
安景翌估摸他肯定另有打算,便也没说什么,只跟着他向兖州城里走去。
到了兖州城,天色已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
城里寂静得很,大街上稀稀落落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看来都是赶着回家的。
虽说是如此,可也比一月前几人见到的状况要好得多。看来南陲降雨之后,原本离开的人回来了一部分,老百姓也在慢慢得恢复先前的日子。
街边琳琅的店铺,也有开着门迎客的了,屋檐下的灯笼点得透亮,就像是南陲人被那场雨洗刷过的心。
不过到底是百废待兴,开着门的铺子并不多。安景翌忍不住蹙眉,这样看来,他们今晚住的地方恐怕不好找。
可萧淮宁却像是早有所料一样,带着几人像特定的方向走去。走了约一刻钟,萧淮宁总算是停了下来。
安景翌看过去,几人面前的,豁然就是一间客栈。这客栈这会儿开着门,大堂点着昏黄的油灯,明显是迎客的。从门外看进去,这客栈虽不大,却十分干净的样子。
三心二两都是一脸的惊奇,免不了惊叹,“王……老爷,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间客栈?”他们两人都做好了待会儿回破庙去住的准备了。
萧淮宁一人脑袋上敲一下,“什么王老爷?”
两人赶紧抱住自个儿的头,皱巴了一张脸埋头苦思,城里人多眼杂的,也不能唤王爷,那他们该叫什么。
安景翌嘴角带了笑容,想到萧淮宁被三心和二两叫老爷,脸上的笑容便不由得拉大。
萧淮宁撇到他的笑,眼里精光一闪,手指一勾把三心和二两两人叫到面前来,“要叫我老爷也行。”
三心和二两两人眼睛一亮,这可好了,免得他们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爷。
“不过……”萧淮宁刻意拉长了调子,眼睛还斜着看向边上看着他们耍宝笑得开心的安景翌。
三心和二两一脸紧张,这不就是个称呼,怎么还有那么多事。
萧淮宁不怀好意的一笑,“你们今后得叫你们家先生为夫人。”
三心和二两被萧淮宁脸上那抹子笑弄得不自觉的缩着肩膀,这会儿听到他这句话,心里想着果然。眼睛偷偷的打量就站在边上的他们家先生,便连脖子也缩进去了,他们可不敢。
安景翌眼前发黑,狠狠的盯眼萧淮宁。他就知道,宁王爷怎么吃亏,平白的让他看笑话。
这时客栈里的小二哥走了出来,站在他们面前打量好半会儿,最后迟疑着道,“我说几位客观,你们要是聊天,可否挪下脚步,这可没人在别人家大门前闲聊的。”
三心秃噜了一双眼睛,赶紧上前道,“小二哥,我们不聊天,我们就住店呢。”这好容易找到的地方,要是被赶走了可划不来,难道还真回破庙去住不成。
“住店?”小二哥怀疑的视线在几人间来回扫过。
“没错,真的是住店。”二两见状,怕小二哥不信,还特意提溜了一下肩上挎着的包袱。
小二哥勉为其难的相信,“那你们先进去让我们家掌柜看一下。”
安景翌与萧淮宁对视一眼,在这儿住店,莫非不是有银子就成,还得看掌柜的顺眼与否?
掌柜的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撇八字胡,穿着身青布棉袄,正在柜台后低头拨拉着算盘珠子。
小二哥带了他们过去,特意提高了嗓子吼道,“掌柜的,来了几个人,说是来住店的。”
那掌柜的拨算盘珠子的手一抖,拨拉好的算盘子珠子顿时乱了一团。
“啪”的把算盘重重放在桌子上,掌柜的双眼冒火的看向小二哥,“小兔崽子你存心的不是,我这眼看就要算好了,被你这一吓,可又得重新来过。”
小二哥小眼儿一番,“你就得了吧,几个月没做生意,如今连张都没开,有什么好算的。”
掌柜的显然被踩重了痛脚,气得把胡子吹得直往上飞,最后也只冒出一句,“你懂个屁!”
“就你懂,就你懂行了吧。”小二哥一脸大方的样子,随手指了下安景翌萧淮宁几人,打着哈气道,“这来了几个人,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你看下能开张不?”
这边站着的几个人脸一黑,这小二哥背地里说人,声音却大得他们都听见了。
掌柜的一双看起来便精明十足的眼睛随意的扫过几人,拿了算盘拨着,扬着声儿问道,“几位客观打哪儿来的啊?”
萧淮宁笑着道,“山上来。”
掌柜的拨算盘珠子的手一顿,“那是要到哪儿去啊?”
“自然是山下去。”萧淮宁眉一挑,“掌柜的可问完了?”
掌柜的这才抬眼仔细打量眼前同他说话的人,只见他眼珠子紧缩,过了半会儿,方才擦着额上的汗道,“问够了。”他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到了前面弯腰道,“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这么晚了,不住店我们到哪儿去啊?”三心嘟囔道。
他那声音却恰好掌柜的能听见,掌柜的擦下汗,赶紧对小二哥道,“小鹿儿,快带几位客观去上房。”
小鹿儿眼珠转着看下几人,奇怪着这几人是什么来头,掌柜的那头都低得快贴到脚尖儿去了。不过他倒也没拆掌柜的台,乖顺的带了安景翌几人到楼上厢房去。
其实不仅小鹿儿,就连安景翌都在暗暗吃惊,这掌柜的态度变得可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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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楼上,厢房倒还算干净。这阵子客栈没什么生意,房间倒是挺多的,偌大的客栈也就他们四个客人。
不过萧淮宁出于某种考虑,还是只要了两间房,他和安景翌一间,三心和二两一间。
小鹿儿眼珠子转着打量几人,状似认同的点头,“看你们这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两个人住一间房是要划算些。”
他们身上都还穿着先前掩饰身份的旧棉衣,看起来整个人灰扑扑的,难怪小鹿儿会想到那里去。
三心翻下眼皮子,这小二哥年纪不大,倒挺会乱想。他家王爷要两间房,不就为了能和先生住一间,可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小鹿儿这么想,倒是恰好随了萧淮宁的意,他挑眉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让你见笑了。”那个样子做出来,还真像个穷途末路囊中羞涩而不得不精打细算的当家人。
小鹿儿被唬得一愣愣的,觉得自个儿这是歇了人家的疮疤,这样可不厚道,连忙一脸愧疚的宽慰萧淮宁。
安景翌在边上看得不落忍,这孩子可真好糊弄的,难怪萧淮宁越来越来劲儿。
直到小鹿儿被萧淮宁唬得就差没抹眼泪的走了后,安景翌才摇头道,“你还是收敛点吧。”
要放在以前,安景翌绝不可能对萧淮宁说这种话的。可是现在却能轻易的说出来,还一脸的自然。
萧淮宁一脸的无辜,“景翌,我可没唬人。”
安景翌看他,眼里明明白白的不相信,他堂堂宁王爷,虽然不得当今皇帝待见,可也不至于住个客栈的银两都出不起。
“难道你忘了,我们上武夷山前,把身上的东西都散给灾民了,你身上还有银子吗?”萧淮宁看着他问道。
安景翌脸上神色不变,“我……我以为你应该有银子。”
萧淮宁两人一摊,“我的都交给你了。”
他这么一说,安景翌心里一沉,他身上现在可一文钱都没有,看向一旁的三心和二两。
三心和二两见他看过来,连忙直摇头,三心一脸的哭相,“先生你可别看我,我都也都掏出去了。”
二两跟着点头附和,“我的也给了那个王大爷一家。”
安景翌坐立不安,没有银子他们可怎么付房钱,那掌柜的也怪,定金都不让他们交,就让小鹿儿带了他们上来。
想到这里,安景翌脑子里面什么闪过,眼睛狐疑的看向萧淮宁。
萧淮宁坦然回看他,悠闲的桌在桌子边上喝茶,可一点没看出来担忧房钱的样子。
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安景翌坐到萧淮宁边上给自个儿倒上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一点不见先前着急的样子,还转回头对扔挎着包袱的三心和二两道,“你们两个先回房去歇着吧。”
三心犹豫,“可是房钱?”
这要是被人知道他们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还不得被当成存心白住白吃的,到时候指不定被怎么样。
“你放心,没事。”安景翌抿口茶,脸上丝毫不见忧虑。
等到三心和二两出去之后,萧淮宁方才不怀好意的凑近安景翌面前,“爱妃当真不怕我们被那掌柜的和小二哥当成吃白食的送进官府去。”
安景翌一脸轻松,“王爷陪着我们,官府的想来也不敢怎么样。”
“爱妃,人家开门做生意可不容易,我们这么做可不厚道啊。”萧淮宁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若是让人看见了,不定还真得给他封个贤王的名号。
“王爷说得是。”安景翌放下茶杯,看着萧淮宁的眼睛别有深意,“王爷走时可别忘了结清房钱。”
萧淮宁讨了个没趣,摸下自个儿鼻梁,干巴巴的奉承,“爱妃果然好眼力。”
安景翌瞟他一眼,“景翌可比不上宁王。”
这是把人给惹急了,萧淮宁赶紧卖力讨好,“还是景翌要厉害,要不然怎会轻易看穿了。”
“掌柜的果然是王爷的有人?”安景翌惊讶,没想到这一个月萧淮宁看似被困在武夷山上,暗地里却做了不少的事。
见他安景翌神色总算松动了,萧淮宁忙不迭的点头,一鼓脑的把自个儿如何把人安排在兖州城的事都交代了出来,就怕安景翌再想起那一茬。
王妃越来越精明,宁王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以后可不好糊弄了。
“这么说,掌柜的是徐将军安排过来的?”
萧淮宁点头,“你别看徐震天性子大喇喇的,他心里透亮得很,精明着呢。”
难怪萧淮宁能放心把军营交给徐震天,安景翌恍然大悟,感情徐震天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掌柜的安排在兖州城,可是为了与拓拔大哥接头?”安景翌问道。
“没错,爱妃果然越来越聪明了。”萧淮宁毫不吝惜的赞赏,虽说不好糊弄,讨好总是没错的。
“多亏了王爷。”安景翌端坐在凳子上,拿着茶杯一本正经的道。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只听门外那人道,“客官,我给你们送点吃的来。”
安景翌了然的看萧淮宁一眼,这果然是自家人,不用吩咐,就晓得送吃的过来。只是奇怪那敲门的声音怪得很,像是被人用脚踹响的。
萧淮宁摸了把鼻子,自觉的过去开门。
小鹿儿一手托着个长约三尺的托盘,上面盛着大小十几道菜,另一手还拎着个食盒,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前。
安景翌了然,难怪他会用脚踹门了。心里却在惊叹,小鹿儿力气可够大的,那托盘看起来份量可不轻。
小鹿儿把菜摆好在桌上,摸了把额上的汗水,“可算弄好了,掌柜脑子被驴踢了,居然下这血本。”
安景翌差点没笑出来,这小鹿儿可够直率的,估计还不知道他家掌柜的这是见到主子了,可不得好酒好菜的侍候着。他笑着道,“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要不你留下来吃点,也免得辜负了掌柜的一番好意。”
小鹿儿耸了下鼻子,咽着口水道,“不了,我还得给隔壁送饭菜呢。”说完像是正怕自个儿被蛊惑似的,赶紧拎了食盒托盘出去了。
安景翌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哑口无言,他原本以为这是他们四个人吃的,他喃喃问道,“小鹿儿还给谁送菜呢?”
萧淮宁眨下眼睛,“这客栈就我们四个住店的。”
安景翌咬牙,“宁王到时可别付不起房钱。”
萧淮宁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盐酥鸡到他碗里,“爱妃放心,本王还养得起你。”
最后两人到底没吃完,一大桌子菜剩了大半,有些连动都没动过。安景翌不禁叹气,这城里不知道多少人正等着米下锅呢。
一直到两人洗漱完了上床之后,眉头都是皱着的,不见丝毫缓解。
萧淮宁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抚平他眉头,“这次是6松岩自作主张了,下来我会给他提下醒。”
安景翌神色稍微舒展,“我以为是你吩咐。”他心里之所以不快,不过是因为他以为这都是萧淮宁安排的。两个人十几道菜,未免过于奢侈了,特别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灾区。
“爱妃你可冤死我了。”萧淮宁趁机揽住他的腰,把脸埋入安景翌脖颈,“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怎么去吩咐他们。”
安景翌脸上也添了点不自在,不可萧淮宁贯会扮可怜博取同情,他心里倒也有点底,只是呐呐的道,“是我想多了。”
虽说他不上当,可是萧淮宁顺杆子爬的功夫了得,在他光滑的脖颈上舔一下,不依不饶的道,“爱妃可得补偿我。”
安景翌脖子一缩,倒也没把他们推开。既然都敞开心扉接纳他了,又何必再矫情的推三阻四。不过他到底脸皮薄,可说出那种话来,只是顺从了萧淮宁的动作,算是默认了。
萧淮宁动作越发放肆起来,不断的在他脖颈处啃-咬舔-弄着,两人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一件的散开。
不一会儿,床沿底下就堆了一地的乱衣。
萧淮宁温热的手在安景翌身上四处的游走抚摸,所过之处都让安景翌忍不住的一阵阵战-栗,忍不住攀紧了身上的人,生怕会被那一阵阵浪潮所淹没。
突然他身子一震,攀着萧淮宁的手更是用力。身后的那处被萧淮宁的手指进到了里面去,不断的进-出拓展着,送入润-滑的软膏。安景翌咬紧了牙关,忍耐着身后的不适。
萧淮宁见状,绵密的轻吻落在他的眉眼间。另一手也来的他的身子下面两-腿之间,握住他稍软的那地方不断的上-下动作着。
终于开-拓得差不多了,萧淮宁伸出手指,早已石更热的东西顶在入口,缓缓的顶进去撑-开,慢慢的推着送了进去。
毕竟经历了数次了,安景翌比先前也习惯了许多。不断的舒着气,放松了下面,方便萧淮宁的进-入。
待到安景翌适应后,萧淮宁便像是出闸的猛虎似的,终于不再忍着自个儿膨胀的谷欠-望,狠狠的冲-刺着,每一次抽了出来,再顶到了里面去,都比上一次进的更深。
安景翌出了一身的汗,浑身像是淌在水里似的,只能随着萧淮宁的节奏载浮载沉。被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快-感侵-蚀着,最后随着萧淮宁一起,被漫顶的潮水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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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宁没有说错,第二日一早,苏天应果不其然的找到兖州他们住的客栈来。
安景翌与萧淮宁本是打算去客栈楼下吃早膳,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脸笑得一脸菊花褶子的苏天应。
萧淮宁挑下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苏大人,可真够巧的。”
苏天应忙点头哈腰的道,“王爷,下官可是专程过来找您的。”
兖州城如今在武夷山的控制之下,他倒是也知道顾忌一下。因此做了一番打扮,穿着素净的衣服,掩去了真实身份。身边也只跟了十几个随从,穿得也都像普通商人家的随从一个样。
“要苏大人亲自过来一趟,本王可担当不起啊。”萧淮宁越过他往楼下走。
安景翌冲苏天应点下头,也跟着向楼下走去。
这么冷的天,苏天应却出了一脑袋的汗,他拿出袖口里的白色帕子擦下脸。赶紧跟了上去,心里倒也难得忐忑起来,拿不准宁王到底知不道他派了人暗杀他。
先前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后来倒是找到了尸体。苏天应眼睛眯着,看着萧淮宁的背影,他苏天应怎么着也不会栽到个不仅没能力,还不至于折在这既不得上意,还昏碌的王爷手里。
更何况,即使被他知道了,也奈何不了他。苏天应攥紧了手里擦汗用的帕子,他可全是按命行事。
三心和二两一早下楼了,这会儿正坐在桌边用早饭。不像忙了大半晚的俩主子,到这会儿才起来。
两人看到萧淮宁和安景翌下来,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三心瞟眼正在楼梯上往下走的苏天应,“这苏大人来得可够早,听小鹿儿说今儿早上天没亮就到了,一直在站在你们门口等到现在。”
“他倒是对自个儿够狠。”萧淮宁嗤笑一声,便径直过去三心和二两边上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那张桌子上这会儿正摆着几样小菜和两碗粥,想来便是给安景翌和萧淮宁准备的。
安景翌对三心二两道,“你们也去用早膳吧。”
三心和二两点了点头,便回了自个儿的位置上去。
安景翌过去萧淮宁边上坐下,两人还没开始动筷,苏天应便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这会儿凑近了一看,他脸色还真有点难看,泛着不正常的青白,额际也不断的淌着汗。庞大的身子站在那儿,却摇摇晃晃的,好像怎么都站不稳的样子。
安景翌眼睛垂下去,这苏天应倒是奸猾,使得一手苦肉计。这样一来,萧淮宁倒不好明面上刁难他了。
不过有时候明知道是个圈套,却不得不往里钻。
“景翌,这咸萝卜看起来倒是爽口,你尝一下。”萧淮宁夹一块看起来鲜红脆嫩的咸萝卜放进安景翌碗里,似乎他给安景翌夹菜是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想过避嫌。
安景翌一愣,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夹了放进嘴里细嚼起来。
他眼看着安景翌吃了,赶紧问道,“怎么样,味道可好?”
安景翌倒也配合他,“是还不错。”
萧淮宁听他说了,自个儿便也夹了块吃了,还点了点头称赞,“还真不错。”
那苏天应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像是立马就要滑到地上去似的,一张脸上汗水也是不断的往下淌。
萧淮宁这次像是才看到苏天应似的,惊讶道,“苏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可不对啊?”
他嘴里虽然惊呼着,可是也没见他让苏天应坐下来。这苏天应既然给他设圈套,还使了个让他不得不中计的苦肉计,那便随了他的愿,让他多吃些苦头。
苏天应拿着帕子不断擦拭额上脸上的汗,扯开嘴露出个勉强的笑,“王爷没事便好,下官无妨。”
他这话的意思,可不就在拐弯抹角的告诉萧淮宁,他苏天应之所以现在这个样子,可都是因为他。
萧淮宁夹筷子咸萝卜进嘴里,他倒是真心喜欢上这个味了,咽下后方才漫不经心的问道,“难不成苏大人这样竟与本来有关?”
苏天应两条腿直打颤,看了眼一点让他坐下的意思都没有的萧淮宁,只得咬牙坚持,继续他那苦肉计,“王爷失踪后下官便没日没夜的到处找,昨日总算得到了消息,知道王爷在兖州城,为免再出什么意外,下官立马带了人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萧淮宁一脸动容,“本王听说苏大人天不亮便赶来了,还在屋外站了两个多时辰,苏大人可真是有心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苏天应身子抖可不停,倒还不忘了装腔作势,“王爷在下官管辖境内出的意外,下官难辞其咎,本就该罚,下官任凭王爷处置。”
他说完这句话,竟然就势跪了下去。只见他脸上神情稍缓,一脸解脱的样子。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萧淮宁和安景翌看得分明。
萧淮宁看向安景翌,这老东西倒是会找法子,跪着可要比站着好受得多。
安景翌回看他,苏天应老奸巨猾,这一招以退为进拿他也没办法,总不至于硬把人拉起来。
萧淮宁挑下眉,这倒是个好办法。
安景翌连忙不动声色的拉了下他底下的衣摆,真怕他去硬把人给拽起来。
低头看下安景翌拉着自个儿衣摆不放的手,萧淮宁忍不住脸上扬了笑容,虽说他爱妃变精明,这不还是一样好骗。
结果到底是没拿苏天应怎么样,他这苦肉计使得一套一套的,人看起来都只剩半条命了,还怎么给他治个失职的罪。你宁王爷虽说是在人的地盘上丢的,可人家可也没闲着呀。
暗杀的人倒是都知道是谁派来的,可是没凭没据的,也不能就那么拿了他问罪。
安景翌和萧淮宁还好,心里早就有谱。苏天应是只老狐狸,对付起来没那么容易。
三心和二两却是气得不轻,这老家伙一身肥膘,眼睛鼻子都被肥肉挤压得看不清了,那满是窟窿的心肝倒是没被堵上。脸皮也是厚得很,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一点也没见他心虚。
以至于一行人午后启辰回青州,三心和二两可一点好脸色没给他,时不时的还得捎带上个小斜眼。安景翌倒也没拘着他们,只是让两人收敛点。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现在不是还没撕破脸。
三心撩开车帘子瞪眼后面那架马车,“他倒是好大的排场,一个人坐那么大一辆马车。”
安景翌失笑,“那你去跟他坐?”
三心一脸的嫌恶,身子直往后躲,“先生你可别开玩笑。”他宁愿出去和赶车的二两一起吹冷风,也不愿意和一身横肉的苏天应挤在一起。
萧淮宁笑着敲下他脑袋,“别仗着你主子疼你就乱说话,这苏天应好歹也是南陲的知州。”
他虽是笑着说的,可是语气却是认真,三心也知道自个儿忘了形,忙低头认错,“这也是在马车没有外人,奴才以后一定注意。”
萧淮宁倒也没再在意,斜靠在安景翌肩上,趁机占点便宜,“不让他坐着,怎么让大家知道本王是个体桖下属的好主子呢。”
他这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片打斗声响起。
二两揭开马车帘子,脸上神色慌张,“王爷,好像有刺客。”
萧淮宁眼一眯,“怎么回事?”
二两磕磕巴巴的道,“突然冒出一个黑衣人,一脚踢开了苏大人坐的那一辆马车的车顶。”
“那是冲着苏天应来的了。”萧淮宁这会儿也到了马车门口,看着外面的打斗情况,那黑衣人正跟苏天应的几个随从缠斗,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苏天应被吓得捂住自个儿脑袋,在被揭了车顶的马车里慌里慌张的乱爬。
安景翌凑过去,“没事吧?”他担心这黑衣人若是杀了苏天应,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萧淮宁。
萧淮宁摇头,声音里带着可惜,“看来今天苏天应死不了。”
苏天应的那十来个个随从应该都是有点真本事的,那黑衣人逐渐显出颓势来,被那些随从打得直往后退。
黑衣人的颓势越往后,便越明显,安景翌道,“那黑衣人看来打不过苏大人那些人了。”
“那黑衣人身上有伤,要不然倒也未必。”萧淮宁到底是行家,看的也要比没习过武的安景翌要深。
突然那黑衣人被一掌打中胸口,生生滑出了一丈多远。这么一来,他倒是离安景翌他们坐的这辆马车更近了。
安景翌与黑衣人的眼睛对上,心里便是咯噔一下。那黑衣人看了眼他,眼睛便迅速移开了。
那些个随从不依不饶的很快又缠了上来,黑衣人到底是一个人,依萧淮宁说的,他身上还带着伤,对付十几个高手可见他的吃力。
大概他自个儿也知道今日是杀不了苏天应了,一个纵身便跃了出去,逃出了战圈。
苏天应的那些随从倒是还想追,却被萧淮宁一声喝止了,“还不快去看下你家大人,若是敌人声东击西的花样可怎么办?”
那些个随从犹豫的看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似乎在斟酌萧淮宁的话。
“怎么?本王还叫不动你们?”萧淮宁声音拉高了,里面火气十分明显。
“小人不敢。”萧淮宁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也不好公然违抗,到底没再追上去。
安景翌看眼萧淮宁,看来他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阻止了这些随从去追那个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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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与青州相隔并不远,午后出发,到天黑时便已到了青州城苏天应的知州府。
苏天应今日大概是受了惊吓,再加上为着那苦肉计,也的确吃了不少苦。纵使他现在有心想摆个宴席款待萧淮宁,估计也是无力为之。
因此一行人到了知州府,便各自散了。
萧淮宁和安景翌住的还是先前苏天应给安排的院子。虽说苏天应这会儿自顾不暇,可是到底也没怠慢了萧淮宁,他府上的管家亲自过来给他们安排好。
又让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精细的菜肴,看得出来都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坐了半日的马车,安景翌也累得够呛。因此吃了饭洗漱之后,便早早歇下了。
萧淮宁倒也体谅他,只温存了一会儿,并没有做别的。
可是趟了一会儿,心里搁着事,却怎么都睡不着。安景翌只得睁开眼睛,看向就睡在边上的萧淮宁。屋里的油灯已经灭了,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来打量身旁的人。
萧淮宁的眼睛闭着,侧着看过去,只觉得他脸上棱角分明,整个人看起来俊美而英气十足,就像是一只蛰伏着随时会睁开眼攻击过来的沉睡的豹子。
安景翌叹口气,倒是没想到萧淮宁这么快就睡着了,只能明日再问了。
他正打算转过头去,原本闭眼睡着的萧淮宁,却猛的睁开了眼睛,簇的靠近了过来。萧淮宁两手分别撑在安景翌左右,上半身虚伏到他身上,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嗓音低沉而沙哑,“怎么了?”
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安景翌忍不住咽了下口里的唾沫,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没睡着?”
萧淮宁漆黑的眸子看着他,脸上蓦地露出笑容来,与他平日里调笑的样子如出一辙,“爱妃没睡着,我怎么先行入睡?”
虽说他声音轻快,带着股子调笑,安景翌却仍是忍不住心里熨帖而来的温暖。
萧淮宁调笑够了,便也正了脸色,问道,“景翌到底为何事心烦?”
自打趟在床上后,安景翌就翻来覆去的,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且不说萧淮宁乃习武之人,本就感觉敏睿。他本就对安景翌的一切都多加关注,微小的一点变化,他便能够察觉。
安景翌倒也干脆,这事他本就打算与萧淮宁商量的,既然现在萧淮宁问起,恰好可以解了他心里的疑惑。
“今日的那个黑衣人,我总觉得熟悉得很。”安景翌缓缓道,他说完便看向萧淮宁,眼睛带着疑惑与询问,似乎是寻找认同。
萧淮宁脸上笑着,“爱妃果然也觉察到了,否则你认为我今日怎会拖住苏天应的人?”
虽说如此,可是听萧淮宁亲口证实了,安景翌还是忍不住一惊,“那人真是大当家?”
萧淮宁沉吟了片刻,方道,“拓跋亘兄弟与苏天应应是有私怨,且这事令拓跋亘一直放不下,可为了武夷山那么多人,又不得不选择与我合作,因此他才会离开了武夷山,舍下大当家的位置,独自来找苏天应报仇。”
安景翌眼睛一亮,若真是萧淮宁说的这样,那一切便都能解释得通了,他忍不住一脸的兴奋,“淮宁,还是你聪明一点。”
安景翌向来内敛,没想到这会儿竟然会如此直接的夸奖他,倒是令萧淮宁很是惊讶了一下。不过他心里到底欣喜要多得多,心上人的认同,可要比任何人的赞美都来得高兴。
萧淮宁忍不住靠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个温存而亲密的轻吻。只是轻轻一贴,便离开了,却使整个屋子都显得旖旎而温情。
安景翌白皙的脸染上点薄红,眸子还为着刚才的吻而染着点水色,看得萧淮宁心里一紧。
可是赶了一天的路,安景翌累得不轻,萧淮宁并不打算今晚做什么。只得把眼睛从安景翌脸上移开,借着其他的事转移自个儿注意力,以便降□上的火气。
他捏下安景翌的脸,从他的身上下来,趟回自个儿的位置,“难道你不担心拓跋亘对付不了苏天应?”
安景翌的反应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安景翌会忧心拓跋亘的安危,没想到他得知这件事后,却是高兴要多一点。
“大当家不会有危险。”只见安景翌笃定的道。
萧淮宁挑下眉,等着他解释。
安景翌脸上难得带着狡黠,“因为你不会允许他出事。”
萧淮宁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安景翌居然是为着这个而觉得拓跋亘不会有事。他清了下嗓子,有心逗弄他,“我可没说过一定会帮他。”
没想到安景翌却摇了摇头,“不是帮他,是各取所需。”
这下可真令萧淮宁刮目相看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按捺下来,耐心等着安景翌进一步解释。
“苏天应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不好除了他,却恰好可以借拓跋大当家的手,除了这个后患。”安景翌说着看了下萧淮宁,见他听得认真,便知道自个儿说到了点子。
他心里越发信心十足,“这样一来,拓跋大当家解了心结,我们也除了个心腹大患,到时在南陲行事便越发便利了。”
安景翌说完,学着萧淮宁的样子挑下眉,“王爷,在下说得可对?”
萧淮宁忍俊不禁,两手握拳拱手道,“安先生果然好才能,竟能让你想出此等好计,在下佩服佩服。”
两个人这么聊着,时间过得也快,再加上安景翌解了心结,疲累便席卷而来,没一会儿,便哈欠连连了。
萧淮宁见他眼下都现出了青影,便揽过他在怀里,低沉的嗓音从安景翌的头顶传下去,“睡吧,明日还要坐马车回军营。”
安景翌双眼惺忪的点了下头,果然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萧淮宁睁开眼,笑着在他额上吻了下,紧了紧怀里揽着的人,便也睡下了。
……
那苏天应不知是真病了,还是被昨日的行刺给吓得不敢再轻易出门,第二日萧淮宁一行人走时,竟只派了他府上的总管来送行,自个儿却是抱病没有来。
萧淮宁一行人坐在马车上,徐徐的向城外军营驶去。这苏天应此番的确蹊跷,就连三心和二两都在猜测那个苏天应到底为什么没来送行。
毕竟他明面上那一套溜须拍马的本领做得可到位得很,当初萧淮宁一行人进青州城时,苏天应可亲自带人去军营接的。这回即使不把人送回军营,怎么也得送到城门口才对。
三心双眼一翻,一脸的不屑,“我看那个苏胖子肯定被昨天那个大侠给吓得不敢出门了,你昨儿又不是没看见,他被打得才马车里乱爬,就差没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了。”
今儿天气不错,一大早太阳便冒了头,这会儿刚好爬到半山腰,暖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格外舒服。三心未免在马车里妨碍两位主子,便难得的坐到了外面来,和赶车的二两搭个伴。
二两小声告诫道,“你小声点,那苏大人好歹是南陲的知州,你这么唤他,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告诉了他,到时他追究起来,王爷和先生也不好保你。”
三心撇了撇嘴,但是二两说得的确有道理,他也知道自个儿嘴快,若没人拘着,迟早惹出大祸,便道,“我知道了,我不就是这会儿背着他,才敢叫他苏胖子的吗?”
“你还在说他。”二两无奈的道,后面又传来他小声劝解三心的声音。
萧淮宁摇下头,断言道,“这小家伙可真被你宠得无法无天,迟早惹下大祸。”
安景翌拧眉,“我已尽力在纠正他的言行了,还好现在有二两在旁边看着,好歹能劝着他一点。”
“你啊,管教下人可不能只简单的纠正,能赏罚有度,方能见效。”萧淮宁给他出哲子。
“三心不是下人,是弟弟。”
自打三心八岁他了他身边,安景翌便一直当他是弟弟看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三心才不如一般下人那样,说个话都是细心思量才敢出口。
在侯府时他们主仆二人所在的碧波院,除却月姨娘母子偶尔会来找茬,平时都是被人刻意遗忘了一样,除却他主仆二人,便再无旁人。因此三心不懂人情世故,那也无可厚非。
萧淮宁当然知道三心与安景翌的情分,因此听到安景翌当三心是亲人,便也不惊讶,只道,“你若真为他好,以后便更要对他严厉才行。”
毕竟三心是安景翌的身边人,也是可能知道他们的事最多的人。虽说他不会出卖安景翌,可是却难免不会上了别人的当,到时候真的犯了大错,那便真的无可补救了。
“我知道了。”安景翌叹口气,萧淮宁说的的确对,对于三心,他的确不能过于放纵。
或许是他看着三心长大的关系,便不自觉的当三心还是一个孩子,不忍心过于拘束他。可他们如今的处境,无论是出于保护三心,还是其他的,都不得不对三心多加苛责了。
萧淮宁揽过他,“当初我十二岁便决定跟父王一同出外征战,母妃虽然一脸不舍,却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等我睡着后在我的床前偷偷的垂泪,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长大。”
他看向安景翌,“也正是因为我自小便随同父王南征北战,才让我不似一般的王公子弟般养尊处优,也才有能力在父王母妃相继逝去,少了皇爷爷的庇护后,还能在这居心叵测的朝堂上保得我与淮佑的性命。”
他说这一番话,不过是因为知道安景翌对三心的不忍,而说这一番话来宽慰他罢了。
安景翌又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意,忍不住握紧了萧淮宁的手。萧淮宁的父王与母妃,一直便是他心里的痛,这会儿提起来,声音里仍然透着伤感。
不过他向来习惯掩藏自己,感觉到安景翌担忧而不安的视线,便立马敛了脸上神色,对他笑道,“放心,我没事。”
安景翌点了点头,有些伤口是需要时间与契机来愈合的。他这会儿若强求,便是硬生生的揭开萧淮宁已结痂的伤口,只会使得他的伤口越发血肉模糊。
这会儿,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的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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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郊的军营,一大早几个副将便带着士兵在营门口等着了。
徐震天脖子伸得老长,真恨不得能有一双千里眼,可别再出什么事,这一个月他过得可不容易。
不仅要对付严知行那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还有苏天应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后来还要照顾个重伤患。这会儿人还在他营里的床上躺着呢,那人身份又见不得光,徐震天更得小心翼翼的行动。
想到这些,徐震天就忍不住冒一脑门的汗,祈祷宁王早些回来。
严知行就站在他边上,见徐震天焦急的样子,脸上带着抹假笑,阴阳怪气的道,“徐将军对宁王还真是忠心耿耿。”
徐震天敛了脸色,笑道,“严将军说的哪里话,宁王现在任主帅,我们自当应该听他的,若说忠心,无论是咱们还是宁王,不都效忠的是当今皇上。”
“你倒还知道自个儿真正的主子是谁。”严知行嗤笑一声,便不再理他,转向了别处。
徐震天心里把这狐假虎威的老家伙啐了个遍,就怕人不知道你真正的主子是谁还是怎么的。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面上倒也没再与他计较。
各人心怀各异,不过倒都规规矩矩的站在营门口,等着一个月没见的主将宁王回归。
眼看巳时都过了,青州城与军营之间最多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就在徐震天觉得今儿宁王大概不会回来了的时候,终于看到一队人马从远处过来,约二十多个人的队伍,牢牢的护住中间的一辆马车。马车前面坐着两个赶车的,可不就是宁王妃那两个贴身小侍。
马车停到众人面前,二两撩开马车帘子,萧淮宁与安景翌先后从车上下来。
众人见到他,忙躬了身行。
萧淮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众位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不在这段时日,多亏了你们。”
徐震天张口预言,却先一步被严知行抢白,“那都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这老家伙,还真会见缝插针的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他这一个月每日在军营无所事事的,屁事没做,倒还卖起乖来了。徐震天猛翻一下眼皮,更看不上这严知行。
萧淮宁却转向严知行,笑道,“严将军辛苦了,待到南陲事平,本王一定会上奏言明,到时想必圣上定会论功行赏。”
严知行虽在心里嘀咕这论功行赏的事能否可行,但是能讨得宁王欢心那也是好的,忙笑开了一张脸,欣喜若狂的样子:“末将多谢王爷。”
军营里的人,功绩都是一层一层分拨下来的,普通的兵将能在皇帝面前露脸,那还真是天大的面子了。
萧淮宁又与其他几位副将寒暄了一番,一行人便进了议事的大帐。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萧淮宁方才看着几人问道,“这一个月,诸位将军可想出了法子对付武夷山的匪徒?”
严知行坐在右下方,他眼睛转了一圈,停在安景翌身上,“安先生是王爷特地请来的谋士,这一月又与王爷出外游历,想必对南陲现状知之甚详,想必已有好方法了。”
他不问安景翌是否有了办法,而是直接说他已有了法子,分明是给安景翌下了个套。若安景翌真想出了法子,恰好没有法子的他也不必受到萧淮宁的苛责。
若是安景翌没有法子,那便是失职了。毕竟萧淮宁这次出去,便是打着了解南陲民情的幌子。安景翌身为谋士,又亲身查访了一番南陲各地,若没有法子还真说不通。
安景翌沉吟了一下,犹豫着道,“恐会令严将军失望,景翌倒是想出了几个法子,可却不知到底能否行得通?”
萧淮宁听罢,一脸惊喜,“安先生有办法?”
见到他那个样子,安景翌忍不住抿了下唇,这萧淮宁还真是会作戏,本就是两人一同使的计,他这做的还真跟真的一样。
那严知行却是附和道,“安先生快说说,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当然得说出来大家一同商议,才能得出结论。”
安景翌犹疑着慢吞吞的道,“这次与王爷出行,的确是收获颇丰。”他说完这句,抬眼看向其他几人,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下去。
严知行虽然按捺住了,但是仍免不了脸上露出了几分急色,他手紧紧按在所坐椅子的扶手上,就差没跳起来掐着安景翌的脖子,让他快点说出来了。
眼睛绕着帐子里的人扫了一圈,安景翌方才继续道,“我们发现,兖州已经落在了那些匪徒的手上。”
帐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见。
过了好半会儿,底下的几个人才回过神来的样子。只见严知行狠拍一下椅子的扶手,“那个苏天应可真是胆大包天,这么大的事,居然胆敢隐瞒不报。”
安景翌嘴角露出一抹笑,果然是上钩了。
就见严知行站起来,走上前躬手对萧淮宁道,“王爷,苏天应作为南陲三洲的知州,居然做出此等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的事来,王爷一定要严厉查办才行。”
萧淮宁叹口气,显然也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严将军说得不无道理,可是苏天应到底是南陲知州,这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王爷……”
“安先生还是继续说你想到的对付匪患的法子吧。”萧淮宁径直对安景翌道,却是不想再谈苏天应那件事的样子。
严知行只得怏怏的回了自个儿的座位,双眼垂着掩去眼里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刚才的反应便足以让安景翌等人知晓,严知行与苏天应并不是一路的。甚至,严知行与苏天应之间,似乎还有那么点隔阂。
“兖州与戎州交界处便是武夷山,只要我方能夺回兖州,便能走捷径攻上山去。”安景翌缓缓道。
“这倒是个好法子。”萧淮宁抚着拇指上的扳指,却见他突然向严知行问道,“严将军觉得此法可否行得通?”
严知行却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看向安景翌,“那捷径路线安先生是否确定,路况又如何,是否便于行军?”
他早年也是上过战场打仗的,问的问题还真的都在点子上。足见他的确有点真材实料,也难怪他眼高于顶。
不过安景翌那番话本就说的真实情况,倒也不怕答不上来,便把兖州城的情况与那捷径的事大体上说了一下。
严知行听罢,故意卖弄了一下玄虚,便对萧淮宁道,“王爷,这么看来,拿下兖州城,对于攻上武夷山,的确是不必可少得。”
他对面的徐震天忍不住睨了一眼那老家伙,诘,他那样子,还真像那法子就是他自个儿想出来的了一样。就算不走那捷径,可不也得拿下武夷山,难不成他还能绕过兖戎两州,直接从青州城飞到武夷山去不成。
萧淮宁倒是一脸的赞同,“这么看来,当务之急还真得攻下兖州城才行。”
事实上,兖州城与其说是被武夷山给拿下了,倒不如说是直接被苏天应给弃了城。
兖州灾情严重,又毗邻武夷山,苏天应的知州府时常被拓跋亘一行人搅和一顿,还有怨声载道的百姓。苏天应不堪其扰,只得弃城退避到青州。
如今的兖州城,不过是被武夷山的人照看着,管得一城百姓温饱,不至于发生什么打的乱子。灾荒年月,人相互为食的事都发生过。兖州城的百姓却是井然有序,这其中不得不说都是武夷山的功劳。
这么说起来,拓跋亘的确是个好的领头人。与朝廷那些只会领俸禄,搜刮民脂民膏,却不做事实的官员要有能力得多。
不过,若说守备,兖州城则的确是漏洞百出的。或者可以说是根本谈不上守备,因为武夷山的人大多都还是在山上的,兖州城最多也不过一千多人。
南陲降雨之后,城里的部分百姓恢复了正常的日子,便又扯了大半的人数。目前城内剩下的武夷山的人,恐怕不足五百人。
毕竟他们想的并不是占地称王,而是让南陲的百姓,有一栖身之所,能够过上温饱的日子。
当然,这些肯定是不能说给严知行等人知道的。
便见严知行问道,“那安先生可知兖州城的守备到底如何?”
“这个……”安景翌沉吟一下,苦笑道,“严将军,兖州我与王爷也只在城郊绕了一圈,就连那捷径的事,都是同破庙里的灾民处打听来的,又怎么能知道兖州城的守备。”
他无奈的看向严知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说不知能否可行的原因。”
萧淮宁点头,“安先生说的没错,他能注意到这么多,已是相当厉害了。”昏庸的宁王爷,可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只当是出去游山玩水一回。
严知行眼里微不可察的蔑视,很快便敛了下去,“王爷说得也是,既然安先生想出了法子,下去大家再合计一番,想必能得出个万全之策。”
萧淮宁尽责的扮演自个儿的草包,“如此,那便有劳各位将军了。”
众人便都纷纷散去了,安景翌也做了个样子,与徐震天一起退了出去。虽说这一个多月都与萧淮宁同吃同住的,可是在军营里,他却是有自个儿的营帐的。
想到这里,安景翌不禁摇了摇头。这一个多月来,萧淮宁有机会就往他嘴里塞东西。他总觉得自个儿都被他喂胖了,忍不住抚了下肚子,他都觉得自个儿肚子上那一层皮都松软了许多。
徐震天见状,问道,“怎么了?”
安景翌赶紧摇了摇头,把肚子上的手挪开。那不过是他自个儿的感觉罢了,隔着厚厚的衣服,又怎么能摸到肚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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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定下了先拿兖州,再多戎州的战略后。军营里的几个将领又筹划了一个多月,终于初步制定了夺取兖州的作战计划。
这期间暗地里与拓跋擎的书信往来,也是没有断过。毕竟那所谓的作战计算,与武夷山的众人也是密切相关。
这事萧淮宁全权交给了安景翌去办。拓跋擎与安景翌两人到底情分不同,让安景翌与他接洽,也是变相的稳定他的心。
作战计划拟定好了,可是还没等萧淮宁这边行动,这一月来安安分分待在青州城的苏天应倒是找上了门。
恰好军营里几个主要人物都在一起,正对着南陲地形图商讨作战事宜。萧淮宁看着底下传话的士兵,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严知行,问道,“苏大人可是一个人来的?”
那士兵恭恭敬敬的跪在下方低着头,“苏大人随行的约有二十来人,并不是一个人。”
萧淮宁状似无意的随口道,“这苏天应倒是谨慎。”
只见下方的严知行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很快便掩藏了起来,他开口道,“王爷,苏大人隐瞒灾情的事还没有交代清楚,现在他主动照过来,倒是可以问个清楚。”
他觉得萧淮宁既然那么说,那么肯定也是对苏天应不满的,若他再煽风点火一番,那除掉苏天应,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个倒也没错。”萧淮宁迟疑道。
见他犹疑,严知行忙道,“这是个难得机会,让苏大人自个儿把这事说清楚,既是对南陲百姓的交代,也省得不清不楚的,冤枉了苏大人。”
萧淮宁终于被他说服,勉为其难的点头,“如此,那便好吧,问清楚了也好。”
“王爷英明。”严知行眼睛垂着,却怎么也掩不住里面的得意。
安景翌不禁摇头,这严知行看来斗不过苏天应,他太虚妄自大了。
不一会儿,苏天应便被宣了进来。他这一个多月过得大概不太如意,往日胖得挤成一团的那张脸,看起来居然瘦了些许。虽不明显,但是面色的确看得出来憔悴,眼下一圈浓厚的黑影。
他给萧淮宁行了个礼,嘴里念道,“下官苏天应拜见宁王。”
萧淮宁倒也大方,直接免了他的礼,还给赐了座。
他这样子好生相待,倒是令苏天应坐立不安。这宁王被他下了个套子,上次在兖州时还变着法的折腾他,他这次过来都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了。
可是宁王的反应却于他预料的恰恰相反。苏天应按捺住心里的惊疑,面色如常的坐到了安景翌旁边的椅子上,恰好与严知行面对面。
“苏大人亲自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萧淮宁脸带笑意的问他,语气和缓得很。
苏天应忍不住挪了下坐在椅子上的后臀,越发的不安,不过他能够坐稳南陲知州的位置,也不会随便就给吓到。站起来拱手回道,“这一月匪患越发嚣张,百姓苦不堪言,下官实在无能为力。”
他一脸的欲言又止,显然话没说完。萧淮宁得了圣令来平乱,可是两个多月,却毫无进展,一次都没与敌人正面交锋。
别说是苏天应可以借机发挥,就连朝廷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暗地里下他的绊子呢。不过这次永昌帝倒是沉得住气,居然没有任何动作。或者他有,只是萧淮宁等人还没发现。
“苏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在商讨出兵的事。”萧淮宁道。
苏天应倒也不见惊色,两个多月,若是再不出兵,除非宁王想得个渎职的罪责。
他一脸欣喜,一张老脸激动得皱成了一团,“王爷当真准备出兵了?”
徐震天坐在严知行边上,与安景翌对着的,他斜眼瞟了下坐在安景翌下方的苏天应,暗忖这老家伙可比严知行厉害。面上不显山露水的,却变着法的讽刺王爷贪生怕死不敢出兵。
不过,他还真当王爷是庸才呢。徐震天眼睛收回来,打了哈欠,可惜宁王爷不仅不是庸才,还贼精得很。不仅如此,他还喜欢记仇。
徐震天嗤笑一声,可怜了一把这老家伙。他老徐都听得出来,估计王爷那耳朵,更不可能听茬了。
苏天应奇怪的看了眼徐震天,不过就是个空有一声蛮力的粗人,并没把他放在眼里,转眼继续作戏。
他激动的到帐子的中间跪下,给萧淮宁行了个跪拜大礼,眼含热泪很是动情的样子,声音都带着哽咽,“下官带南陲百姓多谢王爷了,这下总算是见到希望了。”
安景翌猛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往后缩了下,像是生怕什么恶心的东西沾到身上似的。
看向对面明显一脸不耐的徐震天,心里不仅羡慕起他来。徐将军还能光明正大的表达自个儿的厌恶,可怜他只能规规矩矩坐在边上忍耐。这装蠢扮愚还真是好,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人放在心上。
萧淮宁大笑道,“苏大人快起来,可别行这么大的礼,等本王剿灭了贼寇,还你一个安宁的南陲。”他显然很高兴苏天应这般动作,笑得一脸得意,肆意夸下海口。
安景翌暗地里瞟眼他脸上明晃晃的得意笑容,被那股子寒意渗得更厉害,演得还真是好,因为看起来就令人……讨厌。
这边苏天应还在明里暗里的扮个好的父母官,顺便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哄得萧淮宁就差没被捧到了天上去。
他们倒是高兴了,可是却有人不乐意了。严知行黑了一张,没想到苏天应倒是厉害,哄得宁王估计都忘了提兖州的事了。
严知行一咬牙,到底不甘心,站起来走上前去,就站在立在大帐中间的苏天应边上,拱手道,“王爷,兖州之事,末将认为苏大人还当给个交代才是。”
“严将军不说,本王倒是忘了。”萧淮宁拍下自个儿额头,笑着面向苏天应,意味深长的道,“这次在青州本王遇到刺客,倒是误打误撞的去了兖州,倒让我发现兖州城有许多形迹可疑的人,苏大人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天应脸上明显一黑,他既然知道宁王去过兖州,那么势必也会发现兖州的异常。这事虽说是他隐瞒不报,可是兖州到底不必戎州,并不是就被匪贼彻底占领了。
兖州的情况,他知道得不比萧淮宁与安景翌二人少。这也是为何,他会冒险只带二十来个随身高手去兖州接萧淮宁的原因。只要宁王出兵,假以时日夺回兖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事本就可大可小,可是如今被这严知行一搅合,倒是真坐实了他隐瞒军情的罪名。
苏天应“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磕在一声,动作一气呵成,圆滚的身子想来从未这么利落过。只见他嘴里不断的讨饶,“王爷恕罪,当初南陲旱灾刻不容缓,下官忙得j□j乏术,因此才会疏忽了兖州之事,绝无可以隐瞒之意。”
“这么说,苏大人先前也不知道兖州的事?”
苏天应磕头,“王爷明鉴,下官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罔上,兖州的事,下官也是在递了折子之后才发现的。”
“这么说起来,那也怪不上你。”萧淮宁慢悠悠的道。
“王爷,苏大人作为南陲知州,他的知州府就在兖州,按理应当最先知道兖州灾情,这么说未免过于牵强。”严知行倒是真豁出去了的样子,不依不饶的咬着这苏天应不放。
苏天应老眼一沉,不动声色的扫了下严知行,转眼便又言辞恳切的道,“王爷,灾情一出,下官便马不停蹄的亲自前往南陲各地查询灾情,两个多月没回过自己的知州府,匪患闹起来的时候,下官正在青州赈灾。”
萧淮宁抚着扳指,“苏大人当时在青州,不清楚兖州的事,倒也情有可原。”
他这么说,分明是在向着苏天应了,严知行赶紧道,“王爷……”
“好了,此事便不再追究,苏大人以后也要注意一点才行。”萧淮宁径直做了决定。
苏天应一脸感恩,“下官多谢王爷。”
严知行只得不甘的闭了嘴,怨毒的眼神扫眼坐在上方的萧淮宁。果然是个没用的,这种错漏百出的借口,居然都会相信。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苏天应与严知行各自也都回了自个儿的座位去坐好。
萧淮宁扫眼在座的几人,最后定在苏天应身上,“苏大人在这里正好,方才几位将军已经商议好,三日之后便出兵,先拿下兖州。”
苏天应忙回道,“王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下官,下官一定全力配合。”
萧淮宁看向其他几人,“哪位将军来给苏大人说一下方才定下的行军路线。”
几个人面面相觑,大帐里除了严知行与徐震天两个将领,还有两个副将,他们分别是严知行与徐震天旗下的。
徐震天旗下的那个名唤刘义,他倒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人,说话还有点结巴。这会儿萧淮宁发问,他也只低了头,显然并没打算去出这风头。
倒是严知行旗下的那个叫杨炎的,跃跃欲试的样子,倒是他似乎很是顾忌严知行。严知行没发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帐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徐震天大咧咧的东张西望,显然不想管这事。
严知行还黑着一张脸,估摸着还不甘心给苏天应下的绊子没把他拉下马。
正当安景翌犹豫着,要不要自个儿上的时候,就见严知行凉飕飕的开口,“要拿下兖州,大军势必拔营,驻扎在青州与兖州交界的牛家口,这么一来,后方一切事物都得苏大人配合才行。”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是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到时候夹在青州与兖州中间,后方供给若是断了,那便完了。
苏天应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一张老脸带着笑,言辞凿凿的下诺言,“王爷放心,下官一定全力配合,定会让大军无后顾之忧。”
他这话说得漂亮,可是当中几分真假,恐怕也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若大军拔营驻扎牛家口,到时候无异是把后背留给了他苏天应。到时候要怎么做,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这边到是打算得很,可是前提是,宁王萧淮宁,真如传言的那样,是个庸懦的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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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浩浩荡荡的拔营出发,经过一天的时间,三万人终于悉数在青州与兖州的交界,牛家口安顿好。
这牛家口前方便是兖州城,后面又背靠青州,此时大军扎营在此处,倒是与其他两地形成了个三足鼎立的形态。
虽说才刚拔营过来,可是还没来得及适应一下,几个将军便已带着底下的士兵投入了紧锣密鼓的训练当中。过两日便要出兵兖州,已没有时间让他们慢慢适应了。
相当于其他人的紧张,萧淮宁与安景翌却要轻松许多。
他们都知道此次攻打兖州,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安景翌取下鸽子腿上小竹筒,唤了三心与二两进帐子里来,把鸽子递给三心,“你们下去喂鸽子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再把鸽子放了。
这鸽子通体雪飞,脑袋盯上一双豆大的眼睛犀利得很,不过这会儿显得却很温驯,安稳的待在安景翌手里。
三心小心翼翼的接过鸽子,“好勒,先生。”他手抚着鸽子的脑袋,一脸的小心,倒真把这鸽子当宝贝似的了。
待三心与二两出去后,安景翌才把小竹筒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展开细看起来。他眼睛认真的看着信纸上的内容,眉眼舒展,脸上显而易见的愉悦之色。
萧淮宁就在他边上,见状便了然道,“看来这事拓跋擎已安排好了。”
安景翌眼睛从信纸上移开,看向萧淮宁,“差不多了,拓拔大哥信上说,这两日之内,兖州城内他们的人都会悉数撤回武夷山。”
“如此,那占下兖州便不会出什么意外了。”萧淮宁嘴角噙笑,凑近安景翌,“这可都是托了景翌的福。”
安景翌失笑,“我只是负责与拓拔大哥联络。”这事之所以进行得这么顺利,是因为他们早先便与拓跋擎约定好了合作的关系,萧淮宁这会儿倒把功劳都算他头上了。
“这可不是我随便说的。”萧淮宁靠近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很是耀眼,“若是没有爱妃在这里,我那大舅子戒心可重得很,没这么容易便让出兖州城。”
他这话虽是玩笑着说的,可却也的确与事实差不多。兖州城无疑就是武夷山的命脉,这会儿拓跋擎能这么干脆的让出,更多的恐怕就是因为他信任安景翌。
安景翌哑口无言,萧淮宁那个样子,还真像是讨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不过,无论如何能取回兖州城,那么朝廷那边,便也暂且有了个交代。
“对了。”安景翌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他把手上的信纸递给萧淮宁,“我特地在信上询问了拓拔大哥关于大当家与苏天应的恩怨,可是他并没有直接回复,只是问我是否见过大当家。”
萧淮宁接过信纸,迅速了扫完信上最后提到的关于拓跋亘的事。
他眉眼一挑,把信纸递到安景翌面前,手指着其中一句给安景翌看。
安景翌疑惑的看过去,然后便见他眼睛明显的亮了起来,只见那里拓跋擎写道,“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并不值得一提。”
萧淮宁笑着看他,安景翌平时稳重得很,总有种故作大人的感觉。可是毕竟年纪尚轻,阅历有浅,有时候仍会不经意的露出稚嫩的神态。
那个样子的他活灵活现的,萧淮宁很是喜欢看。
安景翌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方才倒是没注意,这会儿单挑出这一句来看,拓跋大当家与苏天应果然有旧怨。”
萧淮宁看着他鲜活的样子,心里软了一团,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安景翌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只不过因为自身的处境,而不得不逼迫自己成为另一个样子。
隐忍的安景翌令他疼惜,这样明明白白表露自个儿心思的安景翌,却也让他不得不喜爱。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都是安景翌,是他的宁王妃。
萧淮宁忍不住手抚上他的眉眼,细心的描绘,嘴里笑道,“若是没有旧怨,拓跋亘怎会宁愿脱离武夷山,也要豁出去的刺杀苏天应。”
他的手轻轻的在眉眼处扫着,细微的瘙痒从他指尖传过去,安景翌忍不住的往后缩了下。但是很快便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这倒也是,只是为何拓拔大哥不直接言明呢?”
萧淮宁见他说话的同时,仍是不自觉的在回避自己的手,便也不再闹他,把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收了回来,认真与他聊起拓跋擎兄弟二人的事来。
他扫眼桌上放着的拓跋擎的来信,缓缓的道,“每个人都有自个儿不能对他人说的秘密,那事毕竟与拓跋亘相关,即使拓跋擎再信任你,可是他尚未取得拓跋亘的同意,并不好随意与你人说。”
他只是随意的猜测,可是安景翌听了他这番话,却是狠狠的震了下。心里突的一跳,甚至下意识的回避萧淮宁看过来的视线,他可不就有一个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
可是他反应太明显,发而引起萧淮宁的注意。萧淮宁深沉的眼睛细细的打量他,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烧灼似的,令安景翌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他缓缓攥紧了自个儿的手,脑子里千回百转,出现许多的画面。前世被逼跳湖自尽的那个漆黑的夜晚,与萧淮宁成亲那日两人间的对峙,萧淮宁温暖看着他的双眼,武夷山两人的相拥。
安景翌紧握的手慢慢松开,如果萧淮宁问起来,或许他可以把真相告诉他。那么信任爱护他的萧淮宁,又怎么会把他当成妖孽鬼怪。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这打算把重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景翌,你是否哪里不舒服?”萧淮宁稍凉的手抚在他额上,眉间蹙着,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安景翌呆愣的摇头,有点没反应过来。
萧淮宁收回抚在他额上的手,脸上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你出了脸上冒汗,我还以为你病了,不过额头倒是不烫,应该没有发热。”
安景翌回过神来,才发觉不止脸上,自个儿背后都湿了一片,可见他方才有多紧张。
萧淮宁手覆盖在他的手上,紧紧的握住,“方才真吓了我一跳,景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该怎么办。”
没来由的,安景翌高悬着的心,因他无意之间的一句话,便安稳的落在了地上。即使有一人,萧淮宁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也没什么的吧。他在乎的,只是安景翌这个人而已。
两人又谈下了关于拓跋亘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顺利占下兖州城,其他的倒都是次要。因此两人即使有意挖出拓跋亘与苏天应的陈年旧怨,倒也不急在一时。
傍晚徐震天过来了一趟,大冬天的,虽说不到半月便要过年了,可是却仍是一样的寒冷。徐震天却硬是出了一身的汗,胡乱抹着脑袋上的汗水,一进来便莽撞冲到萧淮宁面前。
萧淮宁一挑眉,“不知徐将军有何事?”
徐震天一脸怒容,“王爷,属下可受不了那个严知行,那就是个存心搅混水的,你到底管是不管?”
“我不是说了一切由他去吗?”萧淮宁口气平淡,可是脸上却是阴云密布的一片。
安景翌因为血蛊的事,对蛊有了浓厚兴趣,有空暇便会把那本手札拿出来细看。萧淮宁这会儿正名义上陪着爱妃看书,实际上借机在边上占便宜,心里别提多满足。
可是徐震天没头没脑的闯进来,安景翌任他握着的手立马便抽了回去,萧淮宁扑了个空,哪里能给他好脸色?
徐震天最耿直,可是对自家王爷却是摸了个门儿清。这会儿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敢再抱怨,赶紧找了个借口遁了出去。
安景翌看得啼笑皆非,“徐将军也是来说正事。”
“严知行就是存心搅事的,我们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萧淮宁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安景翌摇下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视线转回手里的手札上。萧淮宁倒也乐意这么静静的陪着他,又把他的手握回来,细细的摩挲。
这也难怪徐震天火气大,他在外面累死累活的练兵,还得应付个存心搅合事的严知行。可是宁王爷这个正牌主子,却在屋子里悠闲的陪王妃看书,这可不得让人心里不平衡。
两人这么静静待着,没过一会儿,天已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内已经点上了灯。
三心和二两端了饭菜进来,安景翌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札记,一脸的讶异,“天色都这么晚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的萧淮宁,没想到萧淮宁真能陪他坐这么久
萧淮宁捏下握着的手,“我下次得把书藏起来才行。”他倒是想过把安景翌手里的札记拿走,可是看着安景翌认真品读的样子,他连打扰他都不忍心了。
晚膳虽不至于铺张,但也足够丰盛了。两个人五六个菜,还有一盆花生猪脚汤。
安景翌近来胃口颇好,每一顿都吃得不少。今晚也不例外,他吃得不慌不慢,却实实在在的在往嘴里送,没一会儿一碗饭便见底了。
萧淮宁看得很是高兴,不过现在毕竟是晚上,不宜吃太多,因此他倒也没再劝安景翌多吃点。
可是安景翌却是面上一红,犹豫着把碗递给三心,“三心,再给我添点饭。”他似乎颇不好意思自个儿吃多了。他近来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肚子填不满似的,没一会儿便空空的了。
萧淮宁眉一拧,虽着安景翌能吃是好事,可是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他接过他手里的碗,拿过勺子给他盛汤,“景翌,再喝碗汤吧,晚上不宜多吃。”
安景翌脸上更红,低下脑袋点头,就差没把头埋地下去了。
萧淮宁盛了半碗猪脚汤递给他。
安景翌红着一张脸接过汤碗,忙掩饰似的低头喝了一口,可是他刚喝进嘴里,便眉心一蹙。
这汤是猪脚熬的,很是油腻,他刚喝进嘴里,便觉一阵恶心。不过就这么吐出来,却实在有碍詹观,他本想勉强自个儿吞下去。可是那汤刚滑进喉咙,安景翌便觉有什么直往上冲。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冲到屋内架子上的面盆里,吐了个痛快。这么一来,却是连方才吃的都一同吐出来了。
萧淮宁早在他过去的时候,便赶紧跟了过去,拍着他的背,口气很是着急,“怎么回事,怎么了?”
安景翌拿过桌上的帕子擦嘴,没什么力气的摇头,“没事。”
萧淮宁拧眉,“怎么会没事,你脸都白了。”
“淮宁你放心,真的没事。”安景翌见他着急,赶紧道。
可是他刚才的样子吓人,萧淮宁仍是心有余悸,怎么能放心得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吐了,还是找军医看一下的好。”
安景翌着急,“我自个儿也算半个大夫,哪里用得着找什么大夫。”他觉得是自个儿吃多了的缘故,所以才会闻到油腥气就犯恶心的吐了,若是真叫了军医来,那可就丢人了。
萧淮宁却仍是不妥协的样子,事关安景翌,他不敢轻忽大意。
安景翌对他没辙,为了他安心,只得道,“不用叫军医,我自个儿把下脉,肯定没事的。”
他虽不是什么正经大夫,可是医术却也不差,萧淮宁终于松口了。
安景翌无奈的把右手放到自个儿左手的脉间,他就是吃多了,也就是萧淮宁大惊小怪。
很快便摸到了脉相,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安景翌眉头一蹙,这是明显的滑脉。
萧淮宁紧张的看着他,“怎么样?”
安景翌摇了摇头,把脉的手收回来,“只是吃多了积食,并无大碍。”
萧淮宁这才放下心来,握住他的手,“以后晚上还是少吃点的好。”他见安景翌能吃,只顾着高兴了,倒是没注意到,吃多了也不好。
滑脉,见之于妇人则为孕脉,亦可见于青壮年,则可能为痰饮、食滞、实热等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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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下兖州城,果然与安景翌萧淮宁二人预料中一样的容易。萧淮宁所率领的两万人马,兵分三路出发,半日之内,便占领了整个兖州城。
据说两军初初对峙,匪贼便被打得溃不成军,以至于后来匪贼无人再敢正面迎敌,纷纷向武夷山老巢逃去。宁王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落在匪贼之手长达三月的兖州城。
城内百姓如惊弓之鸟,无不对大军退避三舍,一时间家家门窗紧锁,不敢出门相迎。
好在宁王治军有方,严格约束士兵行为,不准做出扰民乱民的事。因此,不过两月,兖州城的一切便有条不紊起来,百姓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可是,在士兵突击进入兖州城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
骠骑将军严知行叛乱,与匪贼沆瀣一气,使得整个大军差点全军覆没。幸得南陲知州苏天应带领手下赶到,将其斩于马下,使得宁王大军能够顺利突出重围,夺得最后胜利。
整个朝堂一时间寂静万分,每个人都忍不住屏住气,紧绷了情绪,丝毫不敢放松。唯恐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便会给人抓住了把柄,而成为现成的出气筒。
恐怕底下站着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上面那位这会儿心里绝对不高兴呢。
永昌帝手放在龙座扶手前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金色龙头上,缓慢的摩挲着,一脸的漫不经心。毕竟也是年过四十的人了,早年坚毅深刻的脸部棱角早已被岁月磨平。此时眼角脸颊上的细小纹路,便是最好的证明。
人一旦显出老态,那即使再怎么不可一世的人物,也不过是昨日辉煌了。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又怎么去与初升的朝阳争辉。
永昌帝放在金色龙头上的手缓缓的握紧,紧紧的捏住那小小的龙头。手背青筋一条条的突出来,仿佛恨不得直接把那龙头给捏碎似的,看起来很是吓人。
可是他面色却丝毫看不出来,嘴角始终微微上挑,带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黑沉的眼睛扫了一圈底下大气不敢出的大臣,过了良久,方才平淡的道,“这么说起来,淮宁倒底是有真本事的,没给我皇家丢脸。”
有些个机灵的大臣,赶紧上前谄道,“宁王自小承蒙皇上教导,此番有了出息,还是皇上教导有方的结果。”
“朕可不能托大。”永昌帝笑着说完,转向左侧对站在最前方的那位大臣道,“淮宁可是言太师一手教出来的,要说教导有方,可真得多亏了言太师。”
言太师约莫花甲之龄,花白的胡子长长的垂着,他听罢皇帝的话,不卑不亢的回道,“那时宁王尚小,微臣有幸做过两年启蒙,今日宁王能有这般成就,微臣不敢揽功。”
他虽年事已高,可是穿着朝服站在最前方,双眼犀利而有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干。
“正所谓三岁定八十,或许淮佑正是启蒙得好,言太师不必自谦。”永昌帝那样子,倒像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言太师与萧淮佑给扯到一起才罢休似的。
言太师名讳言行止,是前朝早年的探花,年轻时也是风流一时的人物。他历经两朝,也算得是元老了。
朝堂上若是识时务的,即使皇帝说黑的是白的,那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承认的。偏偏这位言太师,却是出了名的顽固不化,他认定的东西,天大的人物在面前,也是不会给面子的。
众人都捏了把冷汗,生怕这言太师食古不化,硬是把到了身上的功劳推了不说,还得罪了皇帝。
却见那言太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叩谢了圣恩。
永昌帝见状,倒是满意了的样子,转而道,“淮佑与淮宁仅相差两岁,如今淮宁已能当大任,淮佑可要用功才行了。”
萧淮佑站出列,躬身道,“淮佑不才,让皇上费心了。”
“这说的哪里话。”永昌帝带笑的眼神落在萧淮佑身上,“你们若都能成才,朕才能高兴,这样待有朝一日朕见了皇兄,也好对他有个交代。”
群臣纷纷跪下去,惶恐的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淮宁佑也是一脸的慌张之色,跪下去低着头紧张道,“皇上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永昌帝脸色神色淡淡的,倒也没再提这事,而是询问道,“近来你在武宁山负责修建行宫的事,一切可顺利?”
原来负责修建武宁山避暑行宫的佟彭泽因犯事而被撤了职,萧淮佑替代他继续完成这件事。
萧淮佑神色稍霁,不若先前慌张,毕恭毕敬的回道,“启禀皇上,目前行宫已初初落成,约莫再过三月,便能竣工。”
永昌帝满意的点头,“这眼看便要开春,三个月倒也赶巧,不定今夏便能去那行宫住几日。”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便也没再问,让人摸不着头脑他问这句话到底是何意。
绕了一圈,不经意的,又绕回到了南陲的事上,永昌帝像是突然想了起来,问道,“方才说有个叛乱的骠骑将军被南陲知州杀了?”
“启禀皇上,正是骠骑将军严知行。”忙有人回道。
“严知行。”永昌帝突然转向右侧最前方的国相佟晏,“这严知行可是佟相的门生?”
佟晏年龄较言行止还大一点,头发都白完了,脸上纹路明显,不过人看起来倒精神,他出列躬身回道,“启禀皇上,这严知行并不是微臣门生。”
永昌帝倒也没再细问,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又议起了其他事来。
……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兖州城却的确是天翻地覆似的变化。
街上叫卖的小贩,路边集市上行走的百姓,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旱灾发生前的那样。
安景翌这两月过得也难得的清闲。
萧淮宁忙里忙外的安定兖州局势,每日都是匆匆的来回,安景翌身边少了他在边上叨扰,又怎么会不清闲。
这次借着机会,徐震天又把严知行的人给彻底的从军营里给肃清了。少了个虎视眈眈的人在边上看着,安景翌过得更是悠然自得。
其实说是悠然自得,那也不尽然。
不知道是他前段日子太累的关系还是为什么,他这两个月格外嗜睡。
成日在屋里待着,本想看会儿书,可是书没翻几页,便忍不住的恹恹欲睡了。
自打进了兖州之后,军营虽还是驻扎在兖州城郊,但是他们倒是住进了兖州城里来。住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苏天应先前在兖州的知州府。
住在这里之后,安景翌不得不感叹,难怪苏天应会说青州城的府邸只是个别院。兖州的知州府富丽堂皇,无处不是精雕细琢,比之萧淮宁的宁王府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景翌放下手里的书,忍不住捶了下腰间。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稍微坐了一会儿,腰间便是一阵酸痛。
叹口气看眼窗外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安景翌忍不住感叹,或许正是这院子太过奢华富贵了,才会让他整个人也不由得的懒惰了起来。
每日除了吃便是睡,两个月了,手里的书都还没翻到一半,可不就是懒惰。可能他就是在这富贵的屋子住久了,整个人也变得富贵起来。就连他整个人,都向着富态发展了。
不过两个月,安景翌明显感觉到自个儿身上的变化。原本脸上削尖的下巴,这会儿却生生的被圆润的脸给遮住了。
不只是脸上,他身上的变化更是明显,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了解自身发生的一切变化。
或许在旁人的眼里,他只是春困怠惰了点。又因着萧淮宁想法设法找来的好东西不要钱的往嘴里灌,所以才会见天的长肉。
可是,就算是长胖,也不可能其他地方没长多少,有些地方却明显的长了许多。
原本平坦的腹部微微的凸起,无一丝赘肉的腰间也能明显的捏出一层软肉来。
安景翌虽不是正统的大夫,可是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个儿身上是怎么回事,那他真是白看了这许多年的医书了。
手颤抖的放到微凸的腹部,安景翌一直以来,都有意的回避着这件事,甚至不敢低头去看一眼自个儿变化明显的肚子。可是事到如今,似乎并不是他装作不知道便可以的了。
桌上的书翻到其中一页,这本手札他看过也有无数遍了。里面的内容,虽不能说倒背如流,但是却也是了然于心了。
安景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翻开的那一页,似乎恨不得能把那手札给看穿一样。
子母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门突然的响了一下,安景翌放在腹上的手不着痕迹的移开,拿了手札起来,从容的翻过一页。
萧淮宁解开身上的披风,挂在架子上。虽已开了春,但是外面风仍是很大,吹到衣服里面去仍是免不了让人一阵哆嗦。
“怎么三心和二两都不在?”萧淮宁坐到他旁边。
安景翌把手札合拢,状似不经意的放在桌上,“他们有事要忙,我一个人在屋里也用不着他们在边上守着。”
萧淮宁倒也没在意,只是道,“等会儿用过午饭我带你出去走走,闷在屋里这么久,人都该闷出病来了。”
这两个月来他成日里忙得脱不开身,安景翌一个人出去的话,他又放心不下。不过安景翌也体谅他,他本来就喜静,倒也没主动提出过出去逛一下还是其他的要求。
可是萧淮宁自个儿都先舍不得了,安景翌近来脸色差了许多。虽然被他想法设法的用好东西养着,单薄的身子的确是长了点肉,可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明显的不对。
安景翌脸上露出个笑,“哪里那么容易就会病了。”
萧淮宁也不和他分辨,“那就当是你陪我出去逛一逛好了。”
他笑着拱手作揖对安景翌道,“有劳宁王妃陪劳苦功高的宁王爷走这一遭了。”
安景翌失笑的摇了下头,也就只有萧淮宁,才会厚着脸皮拐弯抹角的夸他自个儿劳苦功高。
萧淮宁见他笑得开心,倒是也乐得故意这样。
可是,安景翌脸上带着笑,眼睛的余光却仍是忍不住担忧的看向桌上那本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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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之前,萧淮宁又细心的吩咐三心拿了件披风带上。虽说已开了春,但是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外面凉风一吹,人仍是会受不住。近来安景翌身体抱恙,萧淮宁便更当心了。
安景翌虽觉得是他过于忧心了,不过心里却也觉得高兴。毕竟能考虑得这么周到,便代表萧淮宁是把他放在心里的。这样一来,心里早先的忧虑倒是稍有缓解。
主仆几人刚出了门没多久,便遇上迎面而来的苏天应。
这苏天应趁着攻打兖州的时候一下子铲除了严知行,不得不让人觉出此人的心狠手辣来。
虽说这本就是安景翌与萧淮宁的计划,可是他们却没想到苏天应会直接杀了严知行。虽说严知行的确是罪有应得,可是苏天应的手段,却见出此人气量狭小,且狭私必报的个性。
苏天应眯缝着一双细长笑眼,忙行了个礼,“王爷和安先生这是去?”
萧淮宁今日难得带着安景翌出门透下风,想的便是让安景翌放松一下心情,可是却硬生生的冒出个膈应人的苏天应来,很是不高兴他搅了安景翌的兴致,因此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淡淡的点了下头,“今儿天气不错,刚好这段日子兖州安定了不少,便想着四处转一下,好生逛一逛这兖州城。”
苏天应笑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王爷好兴致,兖州城的景色确实不少,城东闲雅园的海棠开得正好,景色十分宜人,不如下官带王爷去观赏一下?”
萧淮宁沉吟,“闲雅园?”
见萧淮宁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苏天应脸上笑得更是灿烂,忙迎逢着道,“王爷您不知道,这闲雅园是兖州远近闻名的一景,那园子的主人出了名的爱花,满园都是稀有品种,旁人难观一二。”
他这是在明里暗里的告诉萧淮宁,他苏天应的面子大,才能够带人去闲雅院赏花观景呢。
一旁静静站着的安景翌听了他这话,却是侧目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两眼,似乎在想什么。
萧淮宁一直注意着安景翌,他的一切变化自然都尽收眼底。
此间苏天应又随意说了两处兖州其他的景地,脸上谄媚的神情明显得很,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是在讨好萧淮宁。他说完之后,还不忘了询问萧淮宁,“王爷想先去哪处?”
萧淮宁一笑,“苏大人用心良苦,不过本王打算赏景的同时,打算顺便听一下百姓心声,可是兖州百姓大多都认识苏大人,未免引人注目,苏大人恐怕不能同行了。
苏天应脸上笑容一僵,他恐怕没料到萧淮宁压根没打算带他同行。
“苏大人不会介意吧?”萧淮宁似笑非笑的看着挡在前面的他,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他苏天应挡路了。
苏天应僵硬着摇了下头,躬身退后一步让出条道来,还不忘了挤出个笑容,脸色已恢复如常,“王爷若有何吩咐,尽快着人来找下官,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如此便有劳苏大人了。”萧淮宁点了点头,从苏天应面前走了过去。
萧淮宁一走,跟着的安景翌自然也是要走的。他对苏天应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毕竟二人明面上也算是点头之交。
苏天应却是咬碎了一口牙,他本就气量狭小,先前便因故记恨上了安景翌。这会儿见安景翌这个样子,便更觉他是在对自个儿示威。只见他眼睛盯着安景翌的背影,眼神阴郁暗沉。
三心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苏天应一行人,他们这会儿已走出了一段距离,只能远远的看到那些人的模糊身影。方才他就跟在安景翌的身后,晃眼之间看到了苏天应那个眼神。
可是却只是匆匆一瞥,他不确定自个儿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因为只不过眨眼之间,才回头去看,却只见苏天应照样笑得脸如菊花褶子一般。
二两见他皱眉苦思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不确定自个儿是不是眼花,三心便也没说,只摇了摇头,看眼身后啐道,“那老家伙还真能忍,当面被王爷给下了面子,却转眼就言笑晏晏的了,这变脸的活计可不比那戏台子上唱大戏的差。”
他被安景翌训过之后,已经很是收敛了,一直循规蹈矩的不敢再出差错。可是不知怎么的,想到刚才的事便是心里一慌,不由的就想啐两句苏天应。
二两被他说的一笑,却仍不忘了看了下四周,无奈的看向他,“你又忘了先生怎么说的了。”
三心看了下前方两位主子,赶紧手作势捂了下自个儿嘴巴,对着他直摇头,生怕二两大咧咧的把这事捅到主子那里去,那他免不了又是一顿训。
二两硬生生被他逗笑了,倒也没再提那事。
安景翌与萧淮宁就走在他们前面,离得并不远,萧淮宁还是个有内里的练家子,自然把这二人私底下的小动作给听得分明。不过并不是什么有伤大雅的事,便也由了他们去。
那两个人对安景翌难得忠心,底下的人多得是,可是打心底对主子好的下人,却是难得的。考虑到这些,因此萧淮宁对他们倒是难得的纵容,这也算得是爱屋及乌了。
“景翌,你说我们先去哪里逛的好?”萧淮宁握住安景翌略显冰凉的手,忍不住蹙了下眉,这段日子以来,安景翌不知怎么的,身体明显的虚弱了不少。
安景翌裹着萧淮宁特地吩咐带出来的披风,半张脸都掩在了披风领子里,脸上白得近乎透明。他打量了下左右,并没有多少人,便没有挣开被萧淮宁握住的手。
听到萧淮宁的询问,他沉思了一下,便道,“不如我们就去苏大人说的闲雅园吧。”
萧淮宁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而是会心一笑,“你果然也注意到了。”
安景翌笑着看他,“干旱了几个月,城外的土地都开裂了,人都渴死了不少,可是一园子的花花草草却一点事都没有,可不奇怪得很。”
萧淮宁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景翌越发聪明了。”
安景翌看着他的眼睛,手不经意的抚过自己稍凸的腹间,心里不由得一沉。若有遭一日,他是否还能对自己这般。
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萧淮宁抚下他蹙着的眉心,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向来观察入微,对安景翌的事情更是伤心,又怎么会不知道安景翌近来的变化。可是安景翌不说,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忧心忡忡。
安景翌摇了摇头,笑着对他道,“没事,只是想到那苏大人心思城府极深,恐怕很难对付。”
“景翌难道不相信我,莫非我还对付不了他。”萧淮宁一挑眉,很是自信的样子。
安景翌一笑,见他横眉怒对的看着自己,忙点头应道,“宁王爷神通广大,十个苏天应都难成对手。”
萧淮宁不满的捏下他的手,“宁王妃如此敷衍,看来很不相信宁王啊。”
两人嬉闹一阵,安景翌苍白的脸上倒是现出来点红晕,整个人也松动不少。萧淮宁看在眼里,很是松了口气。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安景翌方才说的理由只是托辞,即使安景翌不愿说出到底为何事忧心,他也猜出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萧淮宁眼神讳莫如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竭尽所能的护得安景翌周全,不让他遭受丝毫伤害。
闲雅园与他们暂住的知州府恰好位于东西两方,很是有一段距离。萧淮宁本打算的是随处走走转一下,便也没准备马车。可是这会儿若要去闲雅院,光靠步行怕是得走个把时辰。
正打算让二两去租一辆马车,便见一人驾着辆颇气派的马车驶了过来,那驾车的人穿的正是知州府侍卫的衣服。
那人把马车停在几人面前,连忙下车跪下行礼,“奴才海东参见宁王,苏大人命奴才驾车过来,随时听候王爷差遣。”
萧淮宁挑下眉,“苏大人倒是想得周到,本王下来可要好生谢他一下。”
这苏天应只让人驾车过来在旁听候差遣,表明他并不知道萧淮宁到底是否需要马车。可是他却仍是派了马车过来跟着,表明他当真是把萧淮宁的事放到了心里去。
就是这份心思,放了是谁,恐怕都得对这人高看几分。苏天应如此面面俱到,也难怪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了,还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除了严知行。
不过既然有了现成的马车,萧淮宁倒也没矫情的推辞,领着安景翌几人上了马车,对那驾车的海东道,“既然这样,你来的倒是时候,我们正打算去城东的闲雅园。”
海东站起来,躬身低头恭敬的道,“王爷放心,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闲雅园。”他说罢便上了马车,徐徐的驾了马车开始向前去。
萧淮宁淡淡点了点头,“不用赶时间,关键是马车要稳。”安景翌近日胃口不好,萧淮宁担心马车上一颠簸,晚上回去他便更吃不下了。
海东得了他的吩咐,忙不迭的点头,更是小心翼翼了起来。
见萧淮宁吩咐完了,二两方才放下了撩开的马车帘子。
马车稳稳的向闲雅园驶去,穿过城内宽阔的街道。安景翌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外面街上的行人,倒没有像萧淮宁担心的不适。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谁能想到一个多月之前,现在的街道上还是一派萧条,人迹罕至的样子。
安景翌看向萧淮宁,萧淮宁察觉他的目光,笑着紧了紧握着的手。这个人,有朝一日,定能成为一方明君吧。而他,又该怎么办呢。
底下放着的手动了动,到底没敢放到那里去。他到现在,仍是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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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海东马车驾得不错,一路平缓的向前进,并没有怎么颠簸。速度虽不快倒也不慢,半个时辰之内,马车已停在了那闲雅园的门口。
此时园门紧闭,可是却仍关不住满园春色。一阵风轻轻吹过,海棠花的香味便迎面袭来,让人忍不住恍然觉得已置身漫天的海棠花景中。
以为这园子应该是个热热闹闹的景点,可是却如此幽静,这倒是出乎安景翌的意料。他侧头向萧淮宁看去,“这园子的主人也不知道在不在,可方便让我们进去。”这地方看来是别人的私园,也不知道人家是否愿意让他们进去赏景。
萧淮宁倒是不以为然,似笑非笑的道,“既然苏大人先前提过带我们过来,想必也是安排好了的。”
果然,海东把马车在院门口的树下拴好,便赶忙过来道,“王爷,这园子是苏七公子的私园,寻常是不准人随意进出的,不过我家大人与他有点交情,已与苏七公子打过了招呼。”
“苏大人想的果然周到。“萧淮宁笑着点头,似乎很满意苏天应的安排。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着青衫的小侍过来开了门,他打量一下门外几人,问道,“你们可是苏大人让人带来的?”他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与三心差不多大,声音还带着点童稚的清脆,可是言行举止却很是老练。
海东赶紧迎上去,“这位公子是我家大人的贵客,听闻闲雅园景色宜人,便想着进园观赏一二,有劳小公子了。”
“这我可不敢当,唤我飞鸾便好。”他转而面向萧淮宁几人,正了脸色,“我家公子欠苏大人一次人情,既然他开口了,便权当是还了他的人情,几位可以进园内游览,但是这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家公子的命根子,还请几位切莫乱动的好。”
他虽年纪不大,可是这番话却说得气势十足,好像萧淮宁几人若不答应的话,他便不会放他们进园一般。
海东额角流了点汗,这叫飞鸾的还真是不知死活,这位身份尊贵,什么样珍贵的花草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他这么说话,可不是存心的冒犯。
他也拿不准自家主子有没有给苏七公子这里的人说明宁王的身份,只得打圆场道,“飞鸾兄弟放心,既然是来赏景的,那么肯定都是惜花的风雅之人,绝不会伤了苏七公子心坎儿上宝贝。”他最后一句话语调轻松的存心打趣,想的便是缓和一下气氛。
飞鸾撇他一眼,“你倒是个识趣的。”他说完又扫了萧淮宁几人一眼,“如此那我们也信苏大人,几位跟我进去吧。”
萧淮宁倒也没同他计较,只是看这海东圆滑的样子,免不了想苏天应办事当真是滴水不漏。他派了海东过来,恐怕不止是给他们带路驾车,也是未免他们看到听到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吧。
瞟眼躬身站在边上,明显是打算一路跟着他们到底的海东,萧淮宁心里冷笑一声,提脚向园里走去。苏天应做事是有一手,可是也不该小看了他萧淮宁。
安景翌跟着走进去,他对飞鸾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飞鸾与三心差不多大,行事处世却比三心老练得多,安景翌心里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倒是很有好感。
没想到飞鸾也对他露出个笑脸,很是友善的样子,倒不像先前说那番话时那般的不假辞色。
踏入园里,花香味更显浓郁。偌大的园子寂静无声,只有开得正艳的花,与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进了园里才知道,不止是海棠,白玉兰也开得正好。
一朵朵洁白如雪的玉兰花傲立枝头,显得出尘脱俗,是与海棠花截然不同的美。
不止是花,园子里的廊道院落,也无处不显出都是经过主人精心布置的。就连他们踩在脚下的道路,也是青石板铺成,让人觉得与雅致的园子相得益彰。每一处都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别致舒服,可又不会太过。
安景翌不禁打心底佩服起这打造这园子的人的匠心独运来,这园子无处不显精细,可见主人定然也不一般。要建造这么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不止是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更是要倾注大量的心血。
可是赏花的同时,难免却也注意到,园子里的泥土湿润,草木都是郁郁葱葱,一点都看不出才受过干旱的样子。且这些树木一看都是长了几年的样子,绝不是近来才移植的。
安景翌抚过一株海棠花,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园子的花感觉跟往常见到的很不相同,以前见过的海棠还没有开得这么大朵的。”
往日见到的海棠花要比闲雅园的小很多,也没有那么多层的花辨。可是闲雅园的这些,不仅花朵硕大,而且层层叠叠的花辨,裹得密密实实的,颜色也要鲜亮几分。
飞鸾闻言,脸上显出点得色,“我家公子种的海棠,可不是普通的品种,除了我们闲雅园,别想在驲国其他地方看到。”
萧淮宁与安景翌默契非常,当然知道安景翌这是在套飞鸾的话,便一挑眉,状似不悦的道,“我驲国地域宽广,什么稀罕的品种,还难得看到?”
飞鸾反应过来,免不了的在心里懊恼,自个儿刚才好像太过得意忘形了。苏天应是南陲知州,他以礼相待的贵客,身份定然不一般,与朝廷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个儿这么说,难免不妥。便赶紧笑着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这花是我家公子专程从妜国移栽过来,在妜国很是常见,可是驲国却是没有的,我家公子也是花费了许多心血才养活了,所以我想其他地方应该很难看到。”
安景翌在花上触摸的手更觉小心,他含笑道,“这么说起来,这话还真是难得,恐怕没个两三年很难养活得了吧。”
飞鸾一挑眉,“可不是,我家公子可算是养花弄草的行家,也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让这花活了下来。”
安景翌的眼神不经意的与萧淮宁交会,这花种了起码得有两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大旱的时候便已在这里了。
“这么说起来,这花想必十分耐旱了?”安景翌手放下来,对着飞鸾笑得亲切温和。
安景翌生得温润如玉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又温和亲切,便令人忍不住的想要接近。飞鸾年岁不大,即使处事再老练,城府仍是尚轻。何况他本就对安景翌很是有好感的样子,这会儿听到安景翌的问话,便直觉的张口欲言,解了他的疑惑。
却只听一个清澈如泉水般的声音响起,“飞鸾。”
这声音刚落,便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那人穿一身的白,仿佛全身渡了层洁白的光,看起来与满院子开得茂盛的海棠花相得益彰。
他走近了之后,才发现这人不仅气度不凡,一张脸生得也是难得的好看,举手投足间都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停留。
他站定在几人面前,却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只是蹙眉对着飞鸾,声音平缓没有一丝起落,仍是如泉水一般好听,“怎么如此吵吵嚷嚷的?”
飞鸾敛了脸上神色,低头回道,“公子,飞鸾一时没注意,我马上带他们离开西苑。”
这人看来就是苏七公子了,安景翌忍不住侧目打量他,暗忖这苏七公子果然不是凡人。他一个抬头,却恰好与苏七公子的目光对上。
那人眼神平静无波,就像是一汪沉寂许久的深潭。此时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掠了过去。安景翌却忍不住的心里一紧,这个苏七公子,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
苏七公子对着飞鸾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谨言慎行,午时之前送客。”
他交代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只见他步子不急不缓,可是却像是乘风飘过似的,没一会儿便从众人视线里消失了。
三心悄声道,“这人走路轻飘飘的,跟鬼似的一会儿就没影了。”
安景翌心里也很是惊了一跳,他自然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估摸这大概是他们习武之人的什么绝技。可是心里不免对那个苏七更是好奇,这人看来不禁爱花成痴,还是个世外高人般的人物。
又在园里转了一下,转眼便日上中头了。眼看就要到午时,飞鸾一脸的紧张,“各位可看够了?”
方才苏七公子吩咐他午时前送客,每个人都是听到的。安景翌对这飞鸾印象很是不错,也没想过为难他,便对萧淮宁道,“王爷,这园里的景色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找个地方用午饭吧。”
这会儿身边跟着个苏天应派来的海东,安景翌与萧淮宁二人也不好显得太过亲昵,便也是如同寻常的属下一般对他。
萧淮宁点了点头,“安先生这么一说,我倒真是饿了,那就出园吧。”他虽然面上一脸正经,可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却握住安景翌的手捏了下,以此表达自个儿的不满。
飞鸾感激的看了眼给他解围的安景翌,他不好直接撵客,可是自家公子的吩咐又不得不听。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幸好安景翌给他解了围。
跟着飞鸾向闲雅园的大门走去,经过先前的西苑时,听到一阵空灵悠远的笛声传来,就如一泓潺潺流过的清泉般清脆悦耳,不经让人心生向往。
飞鸾见安景翌好奇的看向笛声所传处,为报他方才相助之恩,便好心解惑道,“这是我家公子在吹笛,公子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吹一首曲子。”
安景翌点了点头,暗忖这个苏七公子当真一身谜底,行为处事也是怪异得很。
出了闲雅园,几人重新坐上马车,驾车的海东问道,“王爷打算上哪儿用午膳,城东有家珍馐楼,离这里并不远,恰好旱灾过后今日重新开张,厨子是盛京人,做得一手的盛京菜,定然合王爷的口味。”
萧淮宁原本打算是去之前在兖州待过的那家客栈,掌柜的是徐震天专门安排的人,这会儿那客栈是与拓跋擎联络的交接点。可是现在跟着个海东,倒是不方便去了。
这会儿听他说厨子是盛京人,倒是对那珍馐楼起了心。近来安景翌胃口不好,吃得越发少了。本来前阵子还好好,胃口难得的好,好像就是从那次吐了之后,便再难让他多吃点东西。
珍馐楼的厨子是盛京人,带安景翌吃点盛京菜的话,或许他能多吃点。想到这里,萧淮宁便直接吩咐道,“去珍馐楼。”
“好勒。”海东一声应下。
马车徐徐的像珍馐楼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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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旱灾后第一天开张的缘故,珍馐院高朋满座,楼下大堂里吵吵嚷嚷的,坐满了客人。跑堂的小二跟个陀螺似得,被吆来喝去的跑个不停。
萧淮宁几人站在门口半天,小二都没腾出空来招呼一下。安景翌看着面前大堂里座无虚席的闹腾腾景象,感叹看来这珍馐楼果真名不虚传,很得南陲百姓的喜欢。
海东却是偷着打量了下萧淮宁脸色,生怕这位身份尊贵的爷生气,抓住机会对从他们面前跑过的一个小二喝道,“小二,你们酒楼这是怎么回事,来半天了也没个人出来招呼一下?”
小二苦着一张脸,赶紧鞠躬弯腰的讨饶,“这位爷真是不好意思,今日酒楼重新开张所以来的客多,若有疏忽还请千万莫怪。”
见萧淮宁并没有发话,但是脸色却也露出不耐之色,海东忙道,“快别废话了,赶紧带我们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来。”
小二听了他的话,却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客官真对不住,现在已经客满了,暂时还没有空位,要不您们等会儿?”他说完大概发觉面前人脸色不对,忙又补充一句,“或者您们换别家,改日再来也成。”
萧淮宁挑眉,“珍馐楼果真不错,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南陲百姓排着队的上门用膳,看来本王今日是无福享受了。”他声音平淡,脸色并看不出喜怒来。
可是海东心里却是狠狠沉了下去,若是今日没招待好了这位爷,他可怎么去给主子交代。
海东既然是苏天应心腹,得了令来巴结萧淮宁,那肯定不会就这么让他从珍馐楼离开的。安景翌见海东的神色,便猜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见他忙不迭的对萧淮宁道,“王爷放心,我家大人早已预定了珍馐楼,肯定能有我们的位置。”
“苏大人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珍馐楼?”萧淮宁含笑看着他,“莫非,苏大人派了人跟踪本王不成?”他看着面前人的眼睛深沉不见底,黑沉沉的瞳孔压在人身上,仿佛会把人整个给吞噬下去一般。
海东心里咯噔一下,忙陪笑道,“王爷说笑了,我家大人考虑到王爷可能会去的地方,因此提前订了好几处酒楼,除了珍馐楼,还有饕老居,以及城西的百味楼。”
他额角不经意的滑下一滴汗,心跳得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似的。暗忖莫非这宁王只是在扮猪吃老虎,并不像谣传的那样一无是处。
萧淮宁嘴角一挑,眼里荡着明显的笑意,眉眼间也满是得色,“苏大人考虑得果然周到,这么说起来,本王连今日的晚膳都有着落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便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纨绔。海东忍不住眨了下眼睛,都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宁王,是否只是自个儿的错觉了。
无论如何,面前这一关算是过了。他陪着笑躬身回道,“王……公子要去哪里自然就是一句吩咐的事,能为公子效犬马之劳,想必也是苏大人的心愿,他若是知道他的安排能帮上公子,心里肯定也会觉着高兴的。”
“你倒是会说话。”萧淮宁脸上带着明显喜悦之色,“站在门边也不是个事,先进去再说吧。”
“小二,还不不带路。”海东对面前的小二哥喝道。
“可是……”小二哥一脸为难。
“马六儿,你怎么回事,那么多人等着招呼,你呆愣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他呼扇的一巴掌扇在小二头上,一股脑儿的冲着那个小二直吼,显然并没注意到一旁还有其他人。
小二一脸见到了救星的样子,“掌柜的,这……”
“马掌柜,几个月不见,你这珍馐楼倒是越发厉害了。”海东显然认识这掌柜的样子,不等小二把话说完,便接过了话头。
那马掌柜闻声看过来,见到海东脸色明显闪过抹惊惧之色,忙对着他点头哈腰,“海总管怎么有空到小的这里来捧场,这……真是让马某受宠若惊。”
他说完看了眼当下情况,这掌柜的混迹多年,都称得上是人精了,自然立马明白了过来。忙又笑着道,“这小二是我远房侄子,先前一直在乡下待着,这次因着旱灾才会出来投奔我这表叔,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海总管可别见怪。”
海东眉眼间已现不耐之色,但是大概考虑到萧淮宁在旁,也不好发火,只是吩咐道,“苏大人订了位置,就在楼上的雅间,这位公子是苏大人的贵客,快找个机灵点的带我们上去,别怠慢了苏大人的客人。”
“是是是……我这就让人带你们去。”掌柜的点头如捣蒜的应着。
“掌柜的……”那就马六儿的小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掌柜的暗地里警告似得看了他一眼,转而对远处一人喊道,“张顺子,你快过来。”
那叫张顺子的跑堂听到马掌柜唤他,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活,便紧着跑了过来,肩上还塔着块白色干净的抹布。
马掌柜对他吩咐道,“海总管带了苏大人的贵客来,你带他们去楼上苏大人常去的雅间,小心侍候着,仔细着千万别怠慢了。”
张顺子愣了下神,可是转眼便恢复了过来,点头道,“好勒,几位客官这边请。”
在楼下纠缠了半天,总算在雅间坐好了,海东张落着又是斟茶倒水,又是摆筷布菜的,倒是把小二张顺子和三心二两该做的事都抢着做完了。
可能是得了掌柜的吩咐,虽然楼下那么多人等着的,他们点的菜却上得很快。有外人在边上,萧淮宁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可是却忍是不着痕迹的偷偷打量安景翌吃得怎么样。
这珍馐楼的厨子的确不错,做的盛京菜还算正宗,有那股子味道。安景翌难得的都多动了几筷子,看得萧淮宁很是满意。这一趟总算没白出来,对那个海东倒也给了点好脸色。
主仆有别,再加上又有海东这个外人在场,三心和二两便被遣去了旁边屋里的小桌上用饭。
那个海东本来也是可以去的,可是不知是得了苏天应的吩咐还是他自个儿太尽职,却硬要留在边上侍候着。
萧淮宁本就是因着安景翌心疼二两和三心,才会提前遣了他们下去用膳,可是没想到这个海东倒是不承这个情。他要饿着是他的事,便也由了他去。
安景翌扫眼这个海东,暗忖苏天应果然小心,估摸着苏天应是让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所以他才轻易不敢离开。
菜上得差不多,两人吃得也差不多饱了,二两和三心早吃完了已在边上候着了。海东倒一点看不出来有多饿,一边殷勤的布菜,一边道,“王爷,还有最后一道水煮活鱼,据说是盛京名菜,也是珍馐楼大厨的拿手好菜,可说是珍馐楼的活招牌了。”
这水煮活鱼是远近驰名的盛京菜,萧淮宁自然不陌生,在盛京各府的宴席上也是时常看到的。在盛京的时候,这个菜倒是经常吃到。可是自打来了南陲,倒是一次都没吃过了。
最重要的是,他记得安景翌对这道菜很是喜欢。想到这里,萧淮宁便也没放筷,等着那道菜上了再说。现在有外人在,若是萧淮宁放了筷,安景翌势必也要放下筷子的。
等了半天,那道菜却一直没上上来。小二张顺子干脆出去厨房看去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却见他慌着一张脸的回来。
他那个样子,不难猜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次不等海东问话,萧淮宁便挑眉问道,“出了何事?”
张顺子看了眼海东脸色,可是萧淮宁都问了,海东也不可能不让他回话,他只得低头小心着回道,“厨房刚做好的水煮活鱼被个疯老头吃了,这是今日店里最后一条活鱼。”
南陲不必燕京,这里并不嫌少了江海湖泊,因此要吃上江里新鲜的活鱼,都要提前从其他地方运过来。这样一来,每日送到珍馐楼的活鱼便有限。
当然也可以用人水塘养殖的鱼,可是那做出来的水煮活鱼,鱼肉的味道肯定不会太好,自然是比不上江里野生的新鲜活鱼的。
可是小二的说法实在惊奇,好生生的酒楼,又怎么会有疯老头会跑了进来,还吃掉了原本萧淮宁等人点的菜,这实在荒谬之极。
没等萧淮宁发话,海东首先便发了难,“你们酒楼这是故意搪塞不成,做好的菜,怎会就被人吃了,莫不成你们酒楼的人都是木头?”他脸色很是难看,他之前把话说得满,让萧淮宁白等了这么久,可是却突然告知没有活鱼,这让他怎么交代。
张顺子大概也觉得自个儿的话不能使人信服,忙着解释道,“那疯老头动作利索得很,把我们厨房的人耍得团团转,疯疯癫癫的两三下就把一盆子鱼给吃完了”
他好像自个儿也觉得荒谬,忙又道,“这真是真的,那老头吃完就跑了,临走还扔了本破书,说是当作菜钱。”张顺子似乎担心他们不信,忙不迭的把一本破旧的书拿出来,翻给他们看。
安景翌瞳孔蓦地睁大,站起来厉声道,“你把书拿给我看下!”
他声音慌张紧急,张顺子被他吓了一跳,手里拿着那书呆立在了原地。
萧淮宁从来没见过安景翌这个样子,虽然不知道安景翌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不过仍是对张顺子吩咐道,“你把书拿过来。”
海东见萧淮宁发了话,可张顺子还是呆呆的样子,便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张顺子总算回过神来,可却扔慌慌张张的,书都拿不稳的样子。海东见状干脆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了书,递到安景翌手里。
安景翌按捺住自个儿激动的情绪,颤着手翻开手里的书,见到里面熟悉的笔记,这果然也是一本由什么人亲笔写下的手札。而且,上面的字迹与他的那一本如出一辙,很明显的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疯老头现在在哪里?”安景翌扫到子母蛊三字,把手札“啪”的一声盖下去,对小二问道。
小二被他的样子骇住,声如蚊呐的回道,“早……早走了。”
安景翌颓然的坐倒下去,手里攥紧了那本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