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影魇(上)
影宫的长廊如同镀金的脊梁一样在深邃的建筑群里延伸着,这个宫殿过去曾是迪亚哥的行宫之一,现在是夜刃的总部所在。
它的屋顶是透明的,遥远群星的光芒照亮了其下的空间,数百尊雕像在长廊两侧矗立,一位位在帝国历史上无名的英雄用宝石组成的双眼和坚定的表情审视着下方经过的人。
据说,夜刃组织衡量一个人心境高低的标准就是,当行走于长廊中时,他能够直视那些毫不留情的目光多久。
尤希金走入长廊时高抬着头颅,虽然他明白自己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尽己所能的战士。
那些牺牲的夜刃怒视着他,他们的名字和功绩被不被大多数本笃人所熟知并尊敬,只有那些同样奋战在阴影中的战士才会默默铭记他们的功勋。
月光下,一个身影站在牺牲于库斯科纳尔的前夜刃领袖的雕像前面,在尤希金还没有走近时他就转过身来。
“尤希金元帅。”
努坦斯平静的说到.
“我很少在这里看到你。”
“我也不是很习惯来这里,努坦斯。”
尤希金站定身体,抬头仰视那些牺牲在库斯科纳尔事变里的夜刃。
“我一直希望英雄们能够静静安息。”
“既然如此,现在是什么事情把你带到这里?”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和您谈话。”
“想必你的时间可以更好地花在训练士兵和备战上面,那是你的天赋所在。”
“您这样说让我感到很荣幸,但有件事情我需要和您谈。”
“关于什么?”
努坦斯的声音并不友善,反而越发的生硬,他似乎猜到了尤希金的来意。
“那封信。”
“啊。”
夜刃首领抬头看着他们上方的雕像,那空洞的双眼也同样冰冷而无情地凝视着他们。
“那是写给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谎言很拙劣,努坦斯,谁都知道,迪亚哥身边从来少不了你。”
“元帅?你仿佛在和你的一个下士讲话。”
“我看到了那些,阁下。”
面对努坦斯的抗拒,尤希金似乎不放松,依旧步步紧逼,
“那景象,那是……我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过还有那些存在。。”
努坦斯抬起一只手,不打算让尤希金继续说下去了。
“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心怀疑问,我也可以解答,但我想我该向你展示一些东西……跟我来。”
尤希金跟随努坦斯沿着长廊继续走下去,接着转入一个侧面的通道中,那两边的墙壁上钉满了纸张。
夜刃在过去岁月中的无数光辉事迹被详尽地记录在上面,而军新兵需要铭记那一场场不同的战斗,之后才能升阶成为真正的夜刃,帝国的暗夜使者。
“你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的计划吗?”
路途中,努坦斯忽然问道。
“为什么?”
“是的,元帅,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我是对的,我的决定是保证我们能够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仅仅只是生存,甚至做不到胜利。”
“说清楚。”
“欧克拥有几乎无穷的战争潜力,它们有无限的人力,不存在任何经济和政治问题,一切都围绕战争运转,被动的坚守只是慢性死亡,并且靠近死亡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努坦斯微笑的点头。
“说得好,元帅,看来我似乎该安排你去教导那些新兵的,那么你自己呢,你会绝望吗?”
尤希金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无力感,但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如果有那个机会的话,我会的,我从未想过我会配得上现在自己这样一个角色,我不是英雄,也从未打算成为英雄。”
“你说的对,你只是一个凡人,仅此而已。”
这种近乎于冒犯的言论并没有让尤希金愤怒,他甚至都没有产生什么心理波动,因为类似的话他也在别的地方听到过。
而且他也不认为这是错误的。
“我这样说并非出于恶意。”
努坦斯继续说着,毫不在意他话语中明显的侮辱。
“像你这样的人在帝国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我是一个使徒,影子亲王选择了我,并将我提升到现在的阶级上……他看到了我,并在我身上发现了领导夜刃所需要的品质,他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你
领导军队指挥战争的品质,我明白身为夜刃所需要担负的责任,而你无法理解,元帅,这就是我们的差别。”
正说着,努坦斯将他领到一处暗门,然后启动了机关,随即暗门降下,露出一道宏伟的阶梯,下方是一个铺就了白色大理石的宽敞大厅。
尤希金并不惊讶于影宫还藏着这样一个秘密空间,如果这些暗杀者与间谍的总部没有些秘密,那反而是不正常的。
“我认为您高估了我,夜刃之主。”
尤希金望着下方那灯火通明的大厅,低声道:
“但请您明白,为了所有人能够活下去,我必须知道——”
“为了我们的生存权,我们都作出了牺牲,”
努坦斯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对于夜刃而言,那些牺牲更加深重,在这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切都要让位于胜利。”
“我不明白,这和我需要的答案有什么关系?”
“你会明白的。”
努坦斯说道,带领他穿过一道拱廊,走入主厅中。
这个地下研究所(姑且如此称呼)由闪亮的玻璃和钢铁组成,十余个单独的实验间从主厅的环形结构上发散出去。
尤希金看到一个夜刃那残破的尸体悬浮在一个水箱里,仿佛死鱼般漂浮时,感到后背一阵凉意。
努坦斯带领他穿过实验室,沿着一条走廊进入一个金属结构的大厅,巨大的彩绘玻璃充满了房间,描绘着诸多酷刑和扭曲生物的画面,还有黑色的高塔和遍地的骷髅。
尤希金看到那些生物,忽然回忆起在书中看到的场景,他意识到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顿时他后退了一步,感觉喉咙有些发痒,接着转过头,却发现眼前的努坦斯似乎正在逐渐扭曲变形……
第1095章 影魇(下)
努坦斯丝毫不在意尤希金的紧张,他伸手按了下某台仪器上一个紫色按钮,接着后退两步,等待前方整块彩绘玻璃升起,揭露出后面一道发出微光的通道和向下盘旋的楼梯。
随后他沿着通道走了进去,并示意尤希金跟上。
帝国元帅犹豫了片刻,还是迈出了脚步。
这个区域毫无装饰,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尤希金顺着台阶向下走时看到下方的什么东西正散发着冷冽的蓝色光芒。
当他们最终来到了阶梯最底端时,努坦斯忽然转身对他说到。
“这里,元帅,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尤希金放眼望去,那蓝色的光从墙边十几个和天花板一样高的透明管舱中传出。
每一个管舱里都漂浮着某些难以分辨的形体——有些是粗略的人形,有些像被收集到一起的器官或者肢体,有些看起来只是抽搐的肌肉组织
房间的其他部分都是闪亮的实验台,上面放满了各式仪器,其中一些的功能他完全无法想象。
他在一个个管舱之间走着,厌恶地看到有一些里面盛放着浮肿得可怕,几乎要撑开玻璃的血肉。
“这都是什么!?”
可怖的场景让尤希金几乎无法言语,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惊惧的询问。
“恐怕我无法提供合适的解释,你也很难听得懂。”
努坦斯没有回答,反身走向通往另一个房间的拱廊。
尤希金跟随着他,在路过那些管舱时更仔细地观察着,其中一个盛放着一具和绿皮一样大的躯体,但那并不是尸体,更像是个噩梦中的东西,它的面孔凹陷而不成形,高耸的背部遍布软管和插孔。
另一个管舱中只有一个头颅,但上面有昆虫般的多面巨眼。
“啊!”
在他打算更靠近些观察时,那些眼睛忽然像是复苏的虫卵般动了起来,顿时他便嫌恶而惊恐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那些眼睛并不是被移植上去的,因为他没有看到任何伤疤,而且那头颅的形状变化成更符合那对巨眼的样子——眼睛是长在上面的。
他走到最后一个管舱前面,看到一团团用血肉般的缆线连接起来的脑组织漂浮在透明的液体里,每一块组织上都附着了肿瘤般的肿块。
这时,尤希金感觉到一阵深切的寒意从下一个房间中传来,它的墙边是一排低温金属柜。
他短暂地考虑了一下那里面都会装些什么,他的想象力瞬间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变异、扭曲和畸形,于是他决定让自己不知道这些。
房间中央是一个单独的操作台,大到足以将一头牛固定在上面,天花板上还垂下一台外科仪器。
整齐的肌肉纤维切块摆放在台子上,一个身形干瘦披着长袍的人正俯身观察它们,探头和刺针正嘶嘶作响地埋在一块焦黑的肌肉中。
“阿伽门农。”
努坦斯朝那个人走去,并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咱们的帝国元帅,他想要了解我们的工作。”
那个被称为阿伽门农的男人惊讶地抬起头,他修长无须的脸被茂密的刺青包围,只有他的小而黑的双眼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黑珍珠一样嵌在他的眼窝中。
他身穿一件拖地的医疗长袍,一道道猩红的鲜血沿着那雪白的袍子流淌着。
“真的么?”
阿伽门农放下手中的活。
“我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帝国英雄尤希金也对这些阴影里的活计感兴趣,是需要对身体做些改造吗?男性生殖方面我不是很擅长,但也可以做。”
“他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那么他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我自作主张。”
“啊,我明白了。”
阿伽门农点点头,再没有任何异议。
“这里在发生什么?”
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之后,尤希金忽然尖锐地发问。
“这是个什么地方!你们在对人类犯下什么罪行!”
面对愤怒的帝国元帅,阿伽门农挑起一边眉毛,显得漫不经心。
“啊啊,也就是说你曾经目睹过幽影之刃们的能力了,是不是?”
尤希金当然记得那些诡异的战士,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给他留下深刻而又不安的印象,那些人……已经无法称之为人了,当看到那些改造过的**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幽影之刃们。
在迪亚哥倒台时,他曾经承诺过,会放弃继续制造这些异种,尤希金也深信不疑。
但现在,他又怀疑这只是一个谎言。
“我知道你是一个阴影术士,这些是巫术吗?”
“不,不,不!”
阿伽门农笑着摇了摇右手食指。
“不是,这些只是强化器官植入手术和对大脑轻微修改的结果,他们所拥有能力是代谢和化学方面,不是巫术。”
“你果然在制造幽影之刃?”
尤希金在震惊中轻声问道:
“他曾经下过命令……一旦他知道你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
“别这么幼稚,元帅,你以为是谁命令我们行动的?”
“不,他不会——”
“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直接向你展示,尤希金。”
努坦斯接过话茬。
“你还记得在推罗城陷落前发生的事吗”
“当然。”
尤希金握紧拳头,他当然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些怪物和巫师,造成了比欧克更严重的伤亡,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变得异常的憎恨黑暗力量。
“你了解的只是一点皮毛,温迪戈只是黑暗诸神里最弱小的那种,即便是这样,它的走狗们也给我们造成了严重的伤亡……他希望我们有更大的作为,尤希金,你一直处于保护中,从未意识到我们已经被黑暗包围了,不再是那些弱小的邪教徒或者邪神,而是真正强大的黑暗源力。”
尤希金顿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幻觉,那些怪物……
“我们一直在跟那些力量作战,但我们很快就会遭遇某种极限,那时再强悍的凡人也无法有足够的心智对抗那种邪恶,这点你必然已经有所体会……为了保护帝国,我们必须改变,我们必须不择手段。”
尤希金从操作台前退开。
“为了生存,我们可以放弃很多,但如果连人性都舍弃了,我们和那些绿皮还有何种差别,这令人憎恶。”
“憎恶?”
努坦斯眼中忽然冒出怒火。
“你富有勇气和纪律,你的战士尊敬你,但你没有远见!无法看到汹涌的潮汐将把我们带向何方,你必须意识到,这场战争绝不仅限于绿皮,我们看似待在安全的高墙后,实际上是蹲在一个黑暗的洞窟里,更可怕的野兽潜伏在黑暗中!你根本不明白,我们已经付出了多少牺牲,从去年开始,每个月都有数以百计的夜刃死亡,很多人连葬身之处都找不到!”
努坦斯一步步逼近,尤希金一步步后退。
“你根本不明白,活着,高于一切道德的拘束。”
如此一个大胆的口号让尤希金震惊地哑口无言,其中的残酷和黑暗是他从最绝望的人口中都从未听过的。
“你看到了影子亲王想让你看到的,所以你要明白,这样的机会意味着什么。”
尤希金后退一步,警觉地抬头看着努坦斯。
“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在对抗什么,或许你应该做好准备,被污染的人在帝国各处,甚至就在你的身边,你只是一介凡人,我们无法永远保护你。”
“这并非毫无风险。”
阿伽门农再次停下手术,抬起头说道:
“但我能在你的躯体上创造出非常美妙的作品,我可以让你变得敏锐,我可以让你超越自己。”
“这个手术被称之为‘影魇’,是幽影之刃的改良品,可以让你对巫术力量更加敏感,能让你更好的避开身边的危险。”
努坦斯拿起桌上一个带有淋巴体的软组织。
“记住我的话,这场战争绝不止于欧克,敌人也不只是在墙外,你我其实都已经身处险境,只有当你马上要死去的时候你才知道自己曾经有机会挽救自己。”
尤希金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位,他们都是迪亚哥的忠实拥簇。
顿时,他明白迪亚哥的用意了,那个人预见到了某种危险,希望可以警告自己,并让他接受这一可怕的手术。
“不。”
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
“这是……错的,你们感觉不到吗?”
“好吧。”
努坦斯与阿伽门农对视一眼,然后耸了耸肩,
“你作出了你的选择,我也并不感到惊讶……就这样吧,你必须现在离开,但我命令你不得提起你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任何东西,回到你的士兵身边,西线壁垒的战斗将会很艰巨。”
“我明白,虽然我不赞同,但依旧对你们的牺牲致敬,你们的付出的远比人们想象的多。”
尤希金行了一个军礼,几乎是逃出了那实验室,在他离开的时候感到悬浮在那些管舱里的标本仿佛在盯着他。
当他回到了庭院里的光明中后,他无法抑制地感觉自己刚刚参与了一场试炼。
但他到底有没有通过,那就完全是另一件事了。
“就这样让他走了?”
阿伽门农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而一旁的努坦斯则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那些标本。
“嗯,亲王是对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领所有人走下去。”
“他很有正义感,但也很顽固。”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底线,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没有什么是比底线更加珍贵的了。”
“那些东西怎么办,衰败兄弟会,暗夜魔女,九灵社这些狗屁倒灶的玩意,你不是说至少有一半大臣都下水了吗?他们如果动手,你能保护他多久。”
“除了衰败兄弟会,其他都是小儿科……只要我一息尚存,他就不会有事。”
埋头苦干的阿伽门农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抬着满是体液和鲜血的双手,对努坦斯说道:
“行吧,你就赶紧躺上来,还差最后一步了,我还得先给你打稳定剂。”
第1096章 衰败兄弟会(上)
身为推罗城内有数的几家大贵族,卡林·威尔森纳在过去一直是受人尊崇的伯爵阁下,他的祖辈曾是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骑士,因此他们家族的封地便被选择在了新殖民地最好的位置,也就是现在的推罗城极其周边。
在最鼎盛时期,他们家族拥有几十处城市街区的地产,一个商会,一个渔港,三个矿山,十几个农庄以及海量的农田和推罗城最古老最奢华的别墅群。
到了卡林·威尔森纳手上时,资产尽管缩水了部分,但依旧是推罗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他甚至还担任过两届城市议会的议长,在政界、军界和商界都非常吃得开。
那个时候,威尔森纳家族是如此的荣耀和风光。
但从某个时候,某个地方开始,事情变了。
卡林不确定这变化是在哪里开始的,阿斯旺的陷落?还是推罗的陷落?
他曾经被视为整个城市里最睿智和狡猾的贵族,然而时代变了。
当第一枚炸弹落进他的别墅时,他发现自己开始怀念那个固执的将军,那个被他嘲笑为乡巴佬和泥腿子,甚至连杯子都不知道怎么端的尤希金将军。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因为某些傲慢的情绪而在后勤方面给他捣乱,那么推罗城现在是不是还依旧固若金汤呢?
但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它拥抱我们,指引我们……”
加西莫多继续进行着他冗长的传教,卡林抖了抖身上的黑色侍僧袍,将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
驼背而削瘦,加西莫多穿着一件低阶凯蒙教会的教士长袍,这标志着他曾作为异教徒的身份,但现在他投向了新神的怀抱。
卡林怀疑是他之前与艾丝美拉达建立的友谊让他拥有了在东部兄弟会中很高的地位,一个很明显在他个人能力之上的地位。
艾丝美拉达·威尔森纳,生命之女,慈悲之女——圣者。
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她其实是卡林的女儿,一个疾病缠身,足不出户的次女。
人们大多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活泼的长女茱莉亚·威尔森纳。
至于为什么艾丝美拉达会变成现在的圣者,卡林自己对那段记忆也有些模糊,当时欧克在攻陷推罗城后,原本他是选择了投降的。
但非常不幸的是,一个欧克中的“大人物”看中了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宅邸。
红魔格拉克要将他的祖先宅邸作为自己的巢穴,这个要求是不能被拒绝的。
当时他拼尽全力,不惜耗尽家财只为求见贝鲁夫一面,希望能够保存下自己祖先的遗产,但即便是贝鲁夫也无法因为这个而选择与格拉克对抗。
贝鲁夫告知卡林他会获得一定的补偿,然后就把大片的区域划给了他,让他成为推罗城内八个独立人类领主中的一个,统治着区域内数十万人。
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尽管对祖宅被糟蹋感到痛心疾首,但至少家族得以保存和延续。
可惜好景不长,在安稳了一段时间后,贵族那因为战争而被压制某些邪恶的秉性再次复苏了过来。
八个人类领主在过去都有着不同的身份,但大多都是旧贵族,他们对土地和人口都有着不可抑制的贪婪。
而卡林在投降欧克之后,出于贸易和未来的考虑,一直没有和本笃帝国方面断绝联系,但他都做得很隐秘,因为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灭顶之灾。
可惜,在一个家仆逃跑之后,这个秘密被另一家人类领主掌握了。
那个人过去只是推罗城里一个黑帮的头目,在欧克攻城时他带人抢占了一处军火库,杀死了所有看守并在其后食尸鬼的进攻中坚持了下来。
卡林一直瞧不起这样的家伙,而那家伙又盯上了卡林领地里的一个军工厂,恰好两家又相邻,因此爆发过多次武装冲突。
贝鲁夫对于这种人类之间的争端从来都是放任的态度,后面两家的冲突也就愈演愈烈,甚至出现过万人规模的巷战,死伤数千人。
拿到了卡林的把柄后,仇家非常机智的没有把证据送到贝鲁夫面前,因为那只会让卡林还有回旋的空间,他是直接把证据交给了自己的“干爹”红魔格拉克。
等格拉克拿着证据来到贝鲁夫面前时,卡林就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只能带着家人亡命天涯。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争强好胜而极度自信的女人,那是在荒野外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他们正准备放弃没有油的汽车步行离开,前往某处隐秘的人类抵抗军营地,对于他们即将在低语山脉深处见证的极度恐怖浑然不知。
最终,和那个女人一起,他们目睹了营地里的人被扭曲成一个个诞生于虚空的怪物。
在那之后卡林一直试着学习和理解他所看到的,当时发生的异象。
而那个女人则引导艾丝美拉达,为她治愈疾病,或者换个说法,把她的疾病转移到自己身上。
彼时,他们还在山脉中艰难前进,卡林却意外的病倒了,并且越来越严重,他的皮肤开始溃烂,他的手脚出现了大量的脓包。
他以为是那个女人传染给他的,但她却将他们引入了一处秘密的祭坛中。
那里一群人等待着他们一家,也是在那里,病重的卡林投向了日渐壮大的衰败兄弟会以寻求抚慰。
这个将瘟疫和疾病视为神圣的存在来进行崇拜的教会已经从其卑微的创始开始,一跃成为了在旧大陆上广泛传播的宗教——卡林也曾经对它们的教义和举动有所耳闻。
他们遭遇的,正是衰败兄弟会的东部教会。
之前教会还缺乏一个核心目标,但现在,在艾丝美拉达身上,他们找到了一位烈士和圣者。
卡林还记得那一天,他目睹艾丝美拉达直面一个跨越了异界之门来到凡间的使者,并接受了使者的赐福。
他看到她全身笼罩在噬人的毒蝇中却毫发无伤,白花花的蛆虫在她的头上聚集成一个王冠,她的脸色变得异常憔悴但带着另一种异样的生机。
其他人也看到了,茱莉亚尖叫着跑了出去,其余人则顶礼膜拜。
消息迅速地传播开,一夜之间艾丝美拉达就成为了信众眼中的圣人,一个在苦难尘世中为他们提供支撑的信标。
而卡林则隐藏了他们父女的身份,他成为了圣者的使徒,开始走上另一条复仇之路。
不过现在,他不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来参加这个集会——
第1097章 衰败兄弟会(下)
不是集会。
他更正自己,而是一次布道,一次传教——因为这给他带来的危险显而易见的,最近城里的欧克都和疯了一样。
也许是为了准备随后的战争,但卡林还是决定小心为上。
“……现在我们将思考生命的意义。”
加西莫多继续说道,朗读着一本小小的皮面册子。
“卡林使徒将会见证我们这次思考与膜拜。”
话未落音,卡林顿时感觉到房间里的每一双眼睛都转向他。
“当人们刚刚感受到对永恒之父崇拜的吸引时,很自然地,他们会心怀疑问,但他们知道永恒之父是时间唯一的真实,是所有灵魂永恒的归宿,但除此之外,他们身处黑暗之中,他们并不知道更多。
至少卡林同意这一点。
“最重要地,他们问道‘如果永恒之父真的是一个神,那么他如何施展他的神圣力量?’我们不会看到他的手从天空中降下,我们之中只有很稀少的一部分人有幸得到过他所赐予的愿景,那么,他是
否并不关心他的大部分子民?”
卡林知道该是自己出场了,他咳嗽两声,沉声道: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种想法的错误,祂的手其实置于我们每个人身上,我们每个人都应向他献上我们的热忱!在天堂的深处,永恒之父伟大的灵魂时时和那些邪恶存在搏斗,阻止那些存在破坏
永恒的生命秩序,但最重要的是,祂保佑我们。”
“赞美永恒的慈父!”
集会的人们一同吟诵起来。
“信仰不是一面昭示盟约的旗帜,或一种用来争辩的理论,信仰深埋在我们心里,完整无缺而无法逃避,圣者就是这信仰的体现,而只有正视这些,我们才能理解永恒之父为人类铺就的道路。”
卡林内心暗叹到:虽然动人的言词,虽然被蹩脚地表述出来,却是真正发自内心。
他能看到这些话触动到了听众心灵深处的一些东西,一个富有技巧的演讲者能够用这样的话语和信仰的力量来影响整个世界。
砰!
在加西莫多能够继续讲下去之前,卡林听到枪声在通向这个房间的迷宫般通道中骤然响起。
听到身后一声金属的闷响,他转过身,看到一个惊恐的女人刚把他后方的一道铁门推开。
在她打开门之后,卡林能够听到枪械的爆鸣和粗鲁的吼声从门外传来。
“查房!查房!虾米统统抱头蹲好!不然俺们就挨个给你们‘剃头’!”
剃头,字面上的意义,直接用刀把头剃掉,这是欧克语言最直观的地方,它们很少用什么比喻。
整个集会顿时一片混乱,人们望向加西莫多寻求指引,但他同样不知所措。
“他们找到这里了!快分散跑!”
卡林大喊到,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离开这里!”
加西莫多也立刻喊道。
“分散走!”
卡林在慌乱的人群中挤向身处房间前端的加西莫多,一些参加集会的人掏出了枪,从他们的动作上判断,他们过去应该是士兵。
卡林对于宗教有足够的理解,知道在必要的时候这些人会用暴力来守卫自己的信仰。
“过来,卡林使徒,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加西莫多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倍受尊敬的圣者使徒走向从这个房间放射而出的众多通道之一。
似乎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担忧,加西莫多劝慰道:
“别担心,永恒之父会保佑我们,圣者已经苏醒了,她也会保护我们。”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卡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到,虽然他获得了永恒之父的微薄注视,能够免疫疾病带来的痛苦,但他的生机却还是依旧和老人一般。
也许是他不够虔诚,也许是他做的还不够多。
砰砰砰~~!
几声爆鸣,凌乱的枪弹从天花板上反弹到四处,枪口的亮光反射在墙壁上,有几个身影惨叫着跌倒,很快便悄无声息。
卡林向身后瞥了一眼,看到几个身着猩红盔甲的高大身影冲入了房间。
自己成为了这些屠夫的敌人这一可怕念头让他的心跳停止了一瞬间,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些战士的可怕,当格拉克的手下前来“抄家”的时候,他的武装家仆还试图反抗。
结果上千人的精锐卫队,只在几分钟内,便被不足一百的猩红屠夫砍杀成支离破碎的肉块。
感到自己内心的恐惧在放大,卡林匆忙跟随加西莫多跑进疏散通道,穿过几道门一路遁向街区深处,逃窜的路线在城市深处蜿蜒着。
推罗是一个庞大的城市,加上欧克的肆意破坏和改造,即便是在此生活了几十年的卡林,对于现在身处的区域毫无头绪,这里的墙壁上的涂鸦和符号让他有一种置身欧克聚集区的错觉。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的他们并不比刚才安全多少。
“你知道你在往哪儿走吗?”
卡林喘着粗气问道,他每一次灼热的呼吸都带来一阵刺痛,他老迈的骨头早已在这种少有的激烈运动中感到疲惫。
“这原本是微光区,您这样的大人物可能很少到这里来,之前这里居住的都是流浪者和贫民,现在这里是欧克的聚集区,不过是在边缘。”
驼背的加西莫多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进,显然他很了解欧克喜欢用各种恶作剧陷阱招待朋友或者敌人,那些陷阱对欧克也许是玩笑,但对人类而言却是死亡。
因此他每走一步都十分谨慎,并随时观察头顶是否会有东西落下。
“过去那儿就是布施家族的领地了,我在里面有些朋友,他们会来接应我们……该死的,为什么那些绿皮玩意和狗一样紧追不舍?”
“因为他们惧怕我们,就像我曾经害怕他们一样。”
“你确定吗?”
格拉克,高夫军团军阀,人类世界里仅次于古克的第二号战争罪犯,他的声音在威尔森纳家族老宅巨大的厅堂中回响。
“在俺能力范围之内,俺确定。”
老瞎眼,高夫军团仅有能够和格拉克搭话的神经小子如此回答。
他的脸上布满刺青,因为灵能失控而烧毁的双眼深陷在眼窝中,硕大的脑袋沉重地负担在削瘦的身体上,和他一样有着非凡能量的神经小子簇拥在他身旁,无声地低语着他们脑海中浮现的奇思妙想和
幻象。
格拉克不经常与这些家伙见面,他不喜欢这帮大多数时候只能捣乱的神经小子,但今天他有很重要的事。
“需要多久?”
格拉克急切的询问。
“俺这可说不好。”
“老瞎眼。”
看着正在挠屁股的神经小子,格拉克冷冷地说到。
“准确恰恰是俺向你要求的,尤其是现在,后面的大事都和这有关系,而如果你错了,那么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老大,俺没法向您提供一个精确的答案,有些……有些古格玩意。”
老瞎眼连忙回答,忽视着格拉克话语中隐含的威胁。
虽然他无法看到他们,但能够感觉到隐藏在阴影中的那些猩红侩子手充满敌意的存在。
“俺不知道那是啥玩意,但它就像苍蝇和臭蛆一样讨厌,几天之内俺们很难找到它……总之那是个有敌意的家伙,希望搞毛能锤它一顿。”
格拉克的一只手重重击打在拳头上。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告诉俺你不行。”
“俺只是说出了俺们看到的,老大。”
“如果你们错了。”
这不是随意的威胁——格拉克的威胁从不是随意的。
“如果俺们错了,那么俺们将受到惩罚,可是老大,俺们确实没办法几天内搞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把它逮住,或者和它有关的东西逮住!”
格拉克沉思了一会,然后朝老瞎眼挥了挥手,对方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儿子!”
格拉克一声吼,立刻从暗处跑出来一个狗熊似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皮草大衣,身材高大,浑身挂满金链子,右眼还带着眼罩的凶恶男人,不过在来到格拉克面前后,他立刻露出了狗一样的谄媚表情。
“父亲,您在召唤我?”
“接着和俺讲讲那个什么狗屁兄弟会。”
格拉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懒散的撑开四肢,如同海滩上休憩的海象。
“瞬间和俺讲讲他们的那个圣者。”
第1098章 引火线(上)
完美的行动。
那些死掉的绿皮就是佐证。
六十七号哨站外的河谷地被一场无与伦比的战斗表演所攻陷,精确的火力网如同舞者的彩扇般交叠,那些活过了枪弹的绿皮则被冲锋上前的小队用刀剑所屠戮。
一支支小队,一个个伏击点,被冠以帝国第一军的血旗军用他们的那种猛烈而残酷的战斗风格,将占领六十七号哨站的绿皮杀戮殆尽。
西线壁垒的防御体系不只是有高墙和阵地,在壁垒与欧克之后那漫长的无人地带,尤希金还设置了大量的哨站,形成一道长三百多公里,宽五十多公里的警戒区。
这正是吸取了之前多次战役的经验,预防欧克小股部队大量渗透到前沿,然后集中起来发动突袭。
自然,那些警戒区里哨站也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消耗品,每天都会有哨站被欧克摧毁,因为后方的救援不可能很快到达,守军往往只能孤军奋战很长时间。
可另一方面尤希金也不断派出精锐部队在警戒区内伏击欧克,减轻警戒区的压力,并训练新兵。
对大多数新兵而言,在警戒区的行动是他们新兵生涯的最后一刻,他们将会在这里见识到自己未来要面对的敌人。
而对于帝国最精锐,同时也是尤希金一路带领到现在的血旗军来说,新兵从加入的那一刻,便要开始跟随部队在警戒区活动。
“呼……”
在他附近的士兵们扫清一切苟活的绿皮时,巫师艾瑞德·卡尔摘下了他带有防毒面具的头盔,并顿时因空气中的恶臭感到一阵反胃。
欧克最近很喜欢使用一些带有刺激性的毒气,虽然没有什么杀死力,但会造成不小的麻烦,因此防毒面具很快成了军队里的标准配置。
艾瑞德扫视了一样哨所,种种迹象表明那些绿皮已经在站中盘踞了一段时间。
兵舍里黑色的金属支撑柱附上了一簇簇脉动着的真菌,在厨房旁各种粗陋的武器、盔甲和部族信物堆成了一个个怪异的祭坛。
在他上方,通信室那被破开的天花板展示着空外面的一片明亮天空。
至于原本的哨所士兵,他们在厨房和地窖里找到了一些残骸,大多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还有几个完整的也没了脑袋。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如此的残酷。
“真够臭的。”
艾瑞德身后的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他转身看到了汉米尔连长,血旗军最优秀的剑客之一。
他的盔甲上溅满了五颜六色的液体,长剑优雅的握在右手中,剑身上还沾着绿皮的血液。
“那些该死的野兽,当你杀掉它们的时候,它们都不知道应该倒下去死掉。”
汉米尔出身大贵族家庭,的面容曾经如同少女一样完美,大家无数次戏谑地称他更像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而不是身经百战的斗士之后。
受到了血旗军的影响,汉米尔开始不介意给自己的面容添上伤疤,但很少有敌人的刀刃能在他脸上留下过痕迹,因为他的剑技太过高超,区区几个敌人不可能给他的相貌造成损伤。
目前他脸上唯一一道伤疤,是一个强大的欧克头目留下的,那个家伙当时已经杀死了二十几个士兵。
最终是汉米尔在死斗中将其一剑斩首,而他得到的,便是一道从右眼眼眉延伸到嘴角的疤痕。
“它们确实很坚韧。”
艾瑞德点点头。
“它们可能很坚韧,但它们在战斗中没有一丝的优雅。”
汉米尔用剑撩动地上绿皮的首级,显得非常轻松。
“杀掉它们实在没什么乐趣。”
“你听起来很失望。”
“我当然很失望,难道你不是么?”
汉米尔一边问,一边将手中的剑刺入一个死去绿皮的躯体里,在它的后背上刻出一道弧线。
“如果我们整天和这些劣等的家伙斗争,又要如何能够收复故土?”
“不要低估这些绿皮……”
艾瑞德回忆起过去的许多次战争,不禁长叹一声,他跟随尤希金很长时间了,但还是非常佩服那个男人,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海水一样多的敌人。
“这些野兽已经占领了三分之一的世界,并且杀掉了数以百万人,它们的文化和武器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它们投身战斗如同为宗教献身般狂热。”
他转向最近的一具尸体——那庞大的家伙有老树树皮般坚硬的皮肤,它充满暴力的红色双眼依旧圆瞪着,那突出的下颚还带着狂怒的狰狞,只有它身下的一滩内脏表明它已经死了。
艾瑞德还记得自己的剑刺穿它身体时剑身的剧烈震动,以及那野兽试着将他压倒在地时的巨大力量。
最后,他是用巫术从内部摧毁了这个野兽的内脏,才彻底将其杀死。
“你说得就好像我们应该先把它们研究透彻之后再干掉它们一样,那是科学家该做的是,在当下,在我眼中,它们只是野兽。”
汉米尔嘲讽地笑着说到。
“你想太多了,这一直是你最大的毛病,这也是为什么你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士的原因……行了,巫师,简单地享受杀戮吧。”
艾瑞德正要张口反驳,但忽然负责此次行动的团长杰克逊踏入了通讯室,于是他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
“干得漂亮。”
杰克逊原本和尤希金是同级别的师长,在上次战役后他自愿缩编,归属到血旗军下成为一个团长,因此也有幸成为最接近帝国元帅的几名军官之一。
虽然艾瑞德不会天生厌恶一个同僚,但他总是对杰克逊缺少敬意,也许是因为两人之前曾经因巫师编制增减的问题发生过矛盾,也许是别的什么。
总之一个人的情绪的产生,有时候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这次咱们打了一个漂亮仗,至少干掉了一千号绿皮。”
附近的士兵们用一阵欢呼回应,这是一场标志性胜利:迅猛而完美。
那些绿皮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准备好撤离了,马上会有人接手这里。”
杰克逊高喊到:
“我们马上要去迎接一位大人!”
第1099章 引火线(中)
永恒壁垒城外的营地里,训练设施被劳工们迅速清理干净,那些帐篷也都被移走,为这支参加检阅的部队提供出一块用以集结的区域。
能够再次见到倍受爱戴的帝国英雄让很多人心跳加速,尤希金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指挥官那么简单,他成为了一种象征,也成为了一种希望。
在推罗之战后,血旗军已经有太久时间没能和他们的领袖并肩作战了。
在离地三米的检阅台上,数百名身着金色和紫色华丽盔甲的皇家禁卫军站成完美的队列。
然而,无论他们有多么华丽,都仅仅是那个伟大战士的粗劣陪衬。
帝国元帅,葛拉玛提亚大公,东凯蒙教会牧守亲敕圣骑士,那个人便站在检阅台上。
他粗糙而富有棱角的面庞周围是整齐的黑白相间短发,双眼并不锐利却深沉如海,他的存在如同广场上古代英雄的雕塑。
虽然很早便相识,但艾瑞德感觉到这个充满奇迹的男人让自己的心充满了骄傲。
虽然他不喜欢天赋论,但不得不说,有些人生来就代表着战争的一个侧面,这种神授是很难用遗传学和血统论去解释的。
毕竟尤希金的祖辈数代,都在只是普通的山区牧民。
他身着华贵的元帅服,左胸一边被塑造成了凯蒙圣徽的造型,这是圣骑士的徽记,也正是荣耀的显著体现。
原则上,即便是圣骑士也无法将圣徽佩戴在胸口上,女皇将这个特权赐予了尤希金,这也标志着他在世俗和宗教里都拥有了巨大的权力。
尤希金的腰间佩有一把金质手柄的阔剑,据传为影子亲王所赠的礼物,极少有人看到这把剑被拔出,有谣言说这把剑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切开最坚固的装甲。
西线的大部分指挥官们站在他身边——其中也有公民圣殿的代表,新加州共和国的军事观察员,以及东凯蒙教会的主教。
一队从即将完成训练成为正式士兵的新兵中选出的旗手在检阅台前排开,吹响他们手中的军号,用高昂的号声宣告仪式的开始。
集合在此的战士们用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欢迎他们的指挥官回到军中,而尤希金则优雅地等待着掌声结束。
之后,尤希金扫视着集结在他面前的战士,黑色的双眼闪着光,向他们每个人一一致意。
“英勇的战士们。”
尤希金高声说道,他的声音轻快而洪亮,通过喇叭传向四周。
“今天我收到了你们的战报,你们给了那些绿皮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了人类绝不会屈服!”
更多的掌声在营地里响动,但尤希金的声音轻松地盖过了他的战士们的喧响。
“我还记得,最早我便是希望将你们铸造成了一柄武器,一柄那些绿皮无法匹敌的武器!完美,强力,坚决——这些品质是诸军的锋刃,而你们恰恰展示了所有这些品质。”
许多士兵骄傲的挺起了胸,他们确实是万里无一的精英。
“可我也相信,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忘记,我们并没有获得胜利,我们在过去的失败里丧失了大片的国土,沦陷了无数人民,直到现在推罗还在欧克的掌握中!但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对绿皮们发动
致命一击,彻底解放推罗了!我的孩子们,我们并非孤军作战,还有许多盟友将和我并肩作战,确保最终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绿皮能站在任何一寸属于人类的土地上!”
这次没有欢呼,但所有人的情绪都已经如同沸腾的火山般,等待着喷发。
战士们满含期待,等着那道将要让他们投入战场的命令。
“但是这次战争的引火线并不在我们这边。”
此言一出,艾瑞德感觉到的令人崩溃的失落感仿佛触手可及,因为整个军团在被派遣到前沿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将全力参与到对欧克发起的战役中。
“我们不会选择出动出击。”
尤希金继续说着,伸出双手来安抚那些他的话语所带来的悲伤和忧郁。
“我们做了很多前期准备,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欧克不会给我们时间,它们已经洞悉了我们的想法,那我们就必须先坚守,然后反击。”
艾瑞德瞥了一眼汉米尔,那剑客听到这新的命令之后脸上的表情让他捉摸不透。
他自己心里有着巨大的情感冲突:既有将要再次前往战场进行杀戮的无奈和失落,也有将要再次与同袍并肩杀敌带来的兴奋和期待。
“代表,请。”
尤希金示意公民圣殿的代表上前,对方随即点点头。
“古克的主力已经深陷于敦威治的战争泥潭,这次战役不会有更多的变数产生,我们要考量的只是推罗城里的那几个欧克军团,一旦它们主动进攻,战线上必然会出现大量缺口,这次我方会率领一
个漫游者机甲连队进行战场支援,全力寻找战机。”
漫游者机甲的名号引起一阵低沉的惊呼,那些巨大的战争机器在上次战争中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们都知道在这些野兽手里,推罗已经成为了怎样一个丑陋,阴沉而毫无美感的地方,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依旧不会改变,最终的计划会将我们带向胜利。”
战士们再次欢呼起来,艾瑞德很清楚他们是多么渴望重返战场,其中很多人的家乡便是推罗。
返回故乡在许多人心中已经是一种执念。
不光是推罗。
每一个地名,都是一方水土,每一次失败,都是天文数字的人命,这种沉重已经积压在他们心头很久很久了。
尤希金非常巧妙的将他们心中的执念转变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仇恨,这种对欧克的仇恨将血旗军的每一个战士都推向了其他部队无法企及的高度。
当然,不同的看法也是有的,他的一个朋友将其称为狂热。
虽然艾瑞德一直试着说服他的朋友摒弃这种观念,但听着身边战士们带着些失控的呼喊,他已经不确定自己的朋友到底是不是真的错了。
“支援的舰队已经在近海区域游荡。”
尤希金在欢呼声中高喊。
“所以我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积极备战,一旦战争开启,第一时间粉碎欧克的进攻,随后我们将反攻。”
说罢,尤希金行了一个军礼,杰克逊领头为他鼓掌,之后便是各个连队的检阅。
在这个过程中,艾瑞德一直在揣摩尤希金的话,他感到一丝不安。
“防守反击?”
在各个连队分别着手准备新的行动时,汉米尔提出的疑问和他的想法正相同。
“这个战术不止一次使用过了,我们有胜利吗?这简直荒唐。”
“小心点,汉米尔,你逐渐开始变得傲慢了。”
艾瑞德一边收拾自己的茶具,一边小声说道:
“你在质疑元帅的命令吗?”
“质疑?当然不是。”
剑客戒备看向四周,然后谨慎地说。
“但是,得了,就连你也应该意识到这是在自杀。”
“可能吧。”
艾瑞德表示认同,但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但是既然元帅下达了这个命令,就有他的道理,防守反击是一个低成本的战术,能够在欧克的猛攻中最大限度的保存下实力,也许这和之前有些矛盾。”
“你的重点是?”
“我的重点是,原本先发制人的战略虽然也有漏洞,但执行下去总归有获胜的可能,欧克的底牌比我们多,让对方先出手就意味着我们要把有限的力量分散在漫长的防线上,这样即便欧克的阵线真
出现什么漏洞,我们也聚集不起任何有效的力量。”
“你的看法和我一致,这场战争主动权在我手,尚有可为,如果主动权在敌人,那么我们就只能疲于奔命,欧克是直肠子,我们进攻,他们一定会选择迎击,这盘棋还有活的可能,我只能推测元帅
是在这场战役里有其他打算,但这个猜测很大胆。”
“我只是有些担忧。”
艾瑞德将茶具塞进背包里。
“担忧什么?”
“让我担忧的是有什么战略是需要用欺骗自己的战士才能完成的。”
“别担心。”
汉米尔笑着说。
“当那些绿皮被我们杀个干净之后,一切问题就都会结束了。”
艾瑞德什么都没说,深思着将要集结在这场战役里的兵力,以及欧克从防守方变成进攻方的后果。
当数百万欧克踏过西线壁垒之后,这个帝国还能剩下什么?
“我想我们会胜利的。”
到最后,他只鳖出了这么一句话,这话连他自己听着都感觉空洞。
汉米尔笑了起来,但艾瑞德无法分辨那到底是同意还是讥讽。
第1100章 引火线(下)
六名包裹在已经褪色的银色金属装甲中的欧克近卫纹丝不动地站在她面前,就好像档案部宽阔的誊写大殿内俯视着下方数以百计的抄写员的那些塑像一般。
他们的铁质靴子被牢牢锁定飞行器的金属地板上,而她则必须紧紧抓住一根金属支柱,以免将自己的头撞到舱壁上,或者在这个巨大的金属飞行器起飞时摔倒在地。
作为一个鹰身女妖,飞行是她天然的本能,但这次的飞行据说在万米的高空,这样的高度她从未想象过,因为那应该是神的居所。
可实际上,当她窥视窗户时,看到的只有大片的云霭。
没有华丽的宫殿,也没有奇幻的花园,更没有神。
这艘巨型运输机的内部空间简洁朴实,尽可能地增强了实用性,它的设计中没有包含任何不必要的装饰或者用来取悦视觉的美学元素,完美地展示了它所属的那个种族的特点。
简单,粗暴,实用。
达利雅·塞希拉用一只手捋过她被剪短的金发,附着在她头发上的灰尘与油脂让她更加渴望每周一次在私人隔间中的沐浴。
然而,她有一种感觉,她向往的清洁正是离那些欧克的头脑最遥远的东西。
当他们将她从图书馆下面的牢房——带出来时,除了确认她的名字,他们中没有谁再多说过一句话。
被囚禁的原因她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只是当她在检索一份文献时,意外发现了某个符号,并且这个符号还与某个古老的早已消亡的邪教——帷幕女神会有所联系。
而那份文献,是一份政府文献,将要派发给在欧克一线的鹰身女妖使者们。
她将这个发现报告给了自己的上级,然后对方便一声不响的派人将她抓起来囚禁于密牢内。
被关在完全的黑暗中整整七天几乎使她崩溃掉了。
到现在她还记得当牢房的门终于打开,那些欧克巨大的银色角盔,他们手中闪烁着微光的武器和他们眼中毫无宽恕之情的目光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禁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在欧克们拿出女皇颁布的最高通行证后,所有对他们的突然闯入的抗议就马上停止了。
那时,她很害怕这些野兽,他们的外貌在过去只是传闻,很少有欧克踏足烈焰高原,而达利雅目睹到这些野兽后,才意识到为何它们能够成为席卷大地的战争机器——放大的体型,树干一样的四肢,兽形头盔下闪烁着绿色光芒,一眨不眨的双目。
不一会儿,她就被从牢房中拽了出来,并被拖着走过她之前两年一直在其内工作的如巨穴般震荡着回音的缮写室。
那时她的四肢瘫软无力,就像一个即将被施暴而无力反抗的少女。
数以百计披着罩袍的抄写员,绘图员,管理者和表格盖章员填满了这间缮写室,在她被带往那道通向远方世界的拱门时,她意识到她将会为与这里的知识分别而伤感。
但其实她不会想念这里的人。
因为在这里她一直被认为性格古格,没有朋友,没有同事。
那些皮肤苍白的文员们没有谁会从她们单调乏味的工作中抬起头来,她们只是在窃窃私语,甚至期待着她接下来的悲惨命运。
被强暴,被肢解,或者被生吞……
然后,她们又会回到原本枯燥的工作中。
遍布欧克各军团的使者发回的见闻和资料被源源不断的汇聚到这个房间里,尽管各种信息如滔天洪水般涌来,这里每一个默默无名的文书员仍会盲目地,不间断地把这些知识小心地记录并归档,并
且日复一日地重复进行这些官僚气十足的行政任务,却轻易忘记或者丝毫不关心她们与闻的那些信息的价值,直至暮年。
这些被统计的信息和资料最终会送到高级的行政机构,以及凤凰宫中,鹰身女妖一直很迫切的想要彻底了解自己这个喜怒无常的盟友。
另一方面,也会有一部分信息会被送到古克的王庭中,鹰身女妖王国原则上承担了一部分这个野蛮的欧克帝国的行政功能。
古克正是通过她们的努力,得以实时掌握他的帝国的情况。
而这些事物,大多数由丽雅负责,她手下也有一个庞大的官僚系统——里面也基本都是鹰身女妖,还有少量人类。
达利雅·塞希拉当时很绝望。
纸张发出的瑟瑟声让达利雅想到了海洋的声音,计算器发出的咔哒声和排字机上的黄铜按键发出的嘀哒声就像海滩上无以计数的鹅卵石在互相碰撞一样。
当然,达利雅从未见过这些她想象中的东西,因为她从出生起就没有到过海边。
但是在她每天誊写由仆从送来的数不清的纸张和资料上的信息时,那些词语和无数可能性,远远超过这个誊写室的范围的各种构想一起填满了她的脑海。
在从档案部充满霉臭气味的黑暗中走出来之后,天空中一片亮白色。
白天耀眼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太阳像一颗朦胧的光球悬挂在被染上诡异色彩的破碎的云团间。
在这个海拔高度上,空气冰冷而稀薄。
她可以从填满这一区域的拥挤的屋顶和尖塔上认出这些石板色的群山,她一直渴望可以好好看看那一座座山脉,但她的护送者们带着她穿过一条条满是蒸汽、油污和噪音的漆黑街道,一刻不停的未
知的目的地走去。
他们的终点是一处临时机场,在其之上停着一艘被雾气环绕的巨型运输机,它的引擎还是热的,并正因再次启动而发出呻吟声。
她被带进巨大的机舱,并被推倒在地板上。
近卫们走向分配给各自的位置,用安全带将他们锁定在相应的位置。
随后,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和一阵突然的振动,运输机腾空而起,达利雅也因这猛烈的上升而摔倒在地。
恐惧感包裹了她的全身,她从未体验过这种飞行,就像置身于风暴那样,翅膀此刻毫无作用。
当机身突然剧烈的倾斜时,她不得不紧紧抱住一根悬垂的立柱。
正在离开她出生故乡的念头猛地向她袭来,她为这个远远超越她认知范围的念头而感到无比恐慌。
在责备自己不应该为这样的事而胆怯之后,她脑中的恐惧感便消退了,随后便感到胃中一阵绞痛。
这时,她才意识到她现在有多么饥饿。
第1101章 秘密运输
咕~~~~~~
腹中的轰鸣让达利雅脸蛋一红,她不知道这些绿皮会不会嘲笑自己,但她觉得有些丢脸,可是这又毫无办法。
文书员的薪水并不高,她还需要替母亲还债,每天两顿饭有一顿还是噌的工作餐,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处于半饥饿状态。
只是坐在工位上时她可以尽量减少消耗,但被囚禁的日子里她每天只有一顿饭,而且量很少。
越是升向高空,运输机发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机身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她甚至怀疑这艘铁皮东西马上就要解体了。
最后,噪音改变了音调,运输机也开始进入水平状态,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高速在天空中前行。
此刻,她真正的离开故乡了。
在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她现在很想知道他们正去往何处,那些欧克为什么把她从地牢中带出来,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这次不寻常的航行,不过她把这归因于这次旅行带来的足以掩盖任何警戒心的神秘感。
在接下来的一天左右,她的护送者们——现在她不再认为他们是逮捕者,除了给她进食和饮水之外,经受住了她进行沟通的每一次尝试。
尽管那全是些看起来不怎么可口的干肉,她仍吃得狼吞虎咽。
在旅途中,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像哑掉的看护人一样纹丝不动的站着。
除了研究他们的样子以外,她再没有其他任何消遣。
她意识到到这些欧克真的非常不同寻常,因为她所了解到的欧克,包括那些一线使者的报告,无一例外都显示了它们的一种共同特质。
吵闹。
欧克应该是非常吵闹而好动的生物,静止对它们来说应该是种折磨,一种酷刑。
可是这些巨大的,装备精良的欧克,承受住了这种酷刑。
他们每一个看上去都高大强壮,即便是以欧克的标准来说都是十分庞大的,并且在身上准备了多种武器。
传闻欧克之王古克麾下有一支绝对服从的武装力量,是他的霸主近卫,那些都是可怕的杀戮机器。
达利雅意识到她面前的很可能就是这些霸主近卫。
但是她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过他们,他们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快的火药、机油和酸腐的汗臭味。
他们装备着枪管内闪烁着光芒的巨大手枪,顶部有电弧和尖刺的战斧和战戟,一条条挂在其上的骸骨战利品和宗教饰物在冰冷机舱内充满灰尘的空气中不断摆动。
他们的肩甲上有一个四乘四的黑白方格,里面写着一组数字,达利雅很快就算出任意行列的数字加起来总数都一样,不管它们是按什么样的方式被组合——垂直的,水平的或者对角的。
“三十四。”
看着那些纹丝不动的近卫,她认真的说到。
“总是三十四。”
“你说了什么?”
终于,一个近卫开口问到。
他的声音不属于人类,如同一阵刺耳的金属磋磨声在头盔下回响,达利雅立即被他竟然对她说的某些话语做出了回应吓了一跳。
“在你肩膀上的数字,那是很精巧的想法,是谁为你们设计的?”
“一个虾米,你看得懂?”
“是的。”
达利雅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很擅长数学。”
“这是俺们的编号。”
近卫闷声闷气的说到。
“俺们是34大队。”
“什么?你们所有人?”
“俺们都是,所有都是一样的,你随便叫俺其中一个34都行。”
“好吧,但是你们为什么会被派来带走我?”
“俺们被派来在你被干掉前将你带回去。”
“干掉?”
达利雅惊叫了起来。
“为了什么?”
“俺不知道,霸主的鸟儿说的,俺们只是听霸主的。”
达利雅想了一阵儿,她的眼球在睫毛下来回转动,她回忆起了自己前几天涉及到的内容。
也许他们挽救自己的目的,和之前上级囚禁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
“也许……可是为什么呢?好吧,换个话题,你们要带我去哪?”
“推罗。”
近卫只是干巴巴的回了两个字,直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是在用欧克语交流,如果不是达利雅先前学习过,她估计也听不懂这奇怪的语言。
不得不说,非欧克说欧克语,简直是一直谋杀喉咙的行为,只是说那么一会,她便赶紧自己的喉咙像是着火了一样。
“推罗?”
达利雅小心翼翼的问到,声音略显嘶哑。
“不会是……那个推罗吧?”
“没有第二个了。”
近卫说着伸手拉开了一侧的遮阳板,达利雅立刻因展现在她眼前的景象而惊讶得屏住了呼吸,她的脸沉浸在下方的城市发出的别样光亮中。
这个古老城市的表面已经被火焰与金属所覆盖,过去澄净的天空被条纹状的污染云窒息,像躺在地上伸开四肢的巨人般的工业区比达利雅看到的凤凰宫还要大,整个世界似乎在随着巨大铁锤的心跳
而悸动着。
火柱和高耸的烟囱在城市山峦起伏的南部地区升起,由闪烁着微光的钢铁组成的铁轨像大地上的裂缝一样向各个方向伸展开去,破碎的光线涌向天空。
那些正是数以万计技工作坊发出的明辉,成吨的武器便是从这些工坊里被生存出来,武装了数以百万的欧克。
“这就是…?”
“推罗。”
近卫确定地点点头。
“俺们马上要降落了,你要去见一个军阀。”
“谁?”
“格拉克。”
“红魔格拉克。”
达利雅在讲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开始变得呆滞,似乎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高夫军阀,古克的左膀右臂,最早跟随他的属下之一,是一个极度残忍的欧克,经常举办臭名昭著的杀人竞赛……”
她脑中出现了一副画面,画面中有一头红色的巨兽,但是它看起来很愤怒,好像正因没有什么东西砍杀而生着气。
环绕在它身边的是各种各样的武器,几把巨型砍刀,一把一人高的战斧和一把有电弧的锤子。
但是它看起来很不高兴,似乎马上就要爆发了。
在达利雅讲述的同时,近卫们互相交换起眼神,每一个都握紧了各自的武器。
达利雅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怎么了?”
她战战兢兢的问道,但没有谁回答她。
一个近卫解开将他固定在机舱上的安全带,向达利雅走去。
他的突然举动让她吃了一惊,她慌张地向后退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近卫一步步向她走来,他隐藏在巨大金属头盔里的双眼放射着耀眼的绿色光芒。
“到站,该下去了,记住这是一次秘密的行动,别出声。”
第1102章 燃钢之城
轰鸣声中,运输机的机身开始倾斜,机上的驾驶员不断调整切入的角度,以便使其可以安全地进入降落空域。
景物在窗户外一闪而过,达利雅忍不住用她手指的指关节在上面敲了敲。
“我想这肯定不是玻璃。”
她惊叹道。
“这是什么东西?”
“技工们叫它玻璃钢,俺不懂这些东西,但总之它们很结实,能抗住子弹,很多大车和飞机上都装了这个。”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达利雅为这种材料的潜力感到吃惊。
“没什么东西是俺们没有的,这只不过是技工的发明之一。”
达利雅点点头,然后将她的注意力转回到透明玻璃外飞逝的景物上。
但她刚转过头,就发现自己正惊讶地注视着一排巨大的建筑物,它们的规模是如此庞大,显然不是由区区人类的技术创建而成。
那是一片以轨道为中心,串联在一起的巨型工业设施,满载原料的火车从轨道上缓慢驶过,而两旁的技工工坊或者工厂直接用吊臂从火车上取下自己需要的原料,然后送进生产车间,最大限度的节
省了运输的过程。
但这样也导致整个轨道系统变得异常臃肿,就像一条趴伏在地上的蟒蛇。
达利雅把她的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嵌板上,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建筑群会延伸到多远。
尽管已经尽其所能,但她仍看不到那些闪烁着微光的轨道的尽头。
“这叫铁环。”
一旁的近卫饶有兴趣的介绍到。
“那些技工的点子有时候很蠢,有时候有很赞,这玩意效率高得就像拉肚子的史古格,据说每天能做出山一样多的枪炮。”
“真大。”
达利雅说着,心里却咒骂自己居然如此直白地描述某件事物。
“所有当这个完成后,他们马上宣称这是有史以来建成过的最庞大的工坊,比俺们废城的都要大。”
达利雅听出了近卫的评论中那受损的自豪,在意识到一个不苟言笑的欧克也会表现出嫉妒后,她不禁被逗笑了。
她把目光转回到视线之外的远方,铁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闪光,在那些地方,新的战争机器正在被数不清的技工和屁精建造着。
“那是什么?”
忽然,她指着地平线上一团看起来像是由尘土和反光颗粒组成的朦胧的云团问到。
“那是一处坦克拼装厂和集结点,最新一批在那里建成的脏车坦克刚刚开拔。”
“他们去哪了?”
达利雅小心的问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知晓那些新造的武器将要前往哪些遥远的所在。
“他们本该被送到金牙的船上然后运到霸主那里,但野兽贝鲁夫发布了一件新的任务,命令它们前去参加和虾米的战斗。”
达利雅听出了近卫声音中表示不赞成的意味,仿佛变更已经传达过的命令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最深重的罪孽一般。
“看,这就是那只将要赶去与他们汇合的车队。”
近卫指着在他们上方远处的那些营地说到,随即血斧军团强大的装甲群进入了达利雅的视线,她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
因为距离的缘故,那些装甲看起来很小,但是在如此远的距离上认出并辨明每一架坦克之后,达利雅意识到那些奇形怪状的铁盒子有着无法想象的庞大尺寸。
运输机在减速,装甲部队很快在视线中消失了。
达利雅感到一只沉稳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在运输机持续降落的过程中,一只沉重的,金属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她。
火焰与热畸变很快使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在几分钟之内这一切就都消退了,于是推罗及周边地表便不加掩饰地展现在达利雅眼前。
曾经的文明古都,变成了庞大的用钢铁建造的城市,如同远古巨兽一般向天空中喷吐着火焰与烟尘,连群山间被镀上了一层金属的色彩。
达利雅听闻过欧克对环境的毁灭,但亲眼目睹还是如此震撼,如此触目惊心。
灿烂的洪流曲折地穿过庞大得无法想象的城市,各种窝棚遍布少量布满坑洼的荒野地区、公路与火车轨道,高耸的烟囱与钢铁构成的塔像被遗忘的列位君王的坟墓一样矗立在大地上。
“我曾经读过关于推罗古城的书籍,但我从没想过能亲眼见到它。”
达利雅轻声地说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见识到如此多令人惊奇的事物是人无法在精神上承受得了的。
“后面可能会有点颠簸,有些家伙并不欢迎俺们的到来。”
近卫松开了达利雅的肩膀,递给她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拴在近卫的腰上。
“呃,我猜你们正在与某些势力敌对?”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那么它是否可能是另一个欧克军阀?”
“这是一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鸟儿,俺没有耐心,不要再多问了,因为俺们即将着陆,而你需要牢牢抓紧。”
达利雅点点头,机身开始剧烈地倾斜起来,她眼中的世界也开始疯狂地倾斜起来。
“等——等一下!”
运输机突然急速下坠,达利雅感到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同时一层厚重的黄色烟雾使得舱外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在他们在浓雾中飞行了三十秒之后,烟雾像它出现时那样突然地消失了。
但达利雅却恐惧地哭喊起来——她发现他们正直直地向一座如同竖起的中指般的烟囱撞去,船舱外还有枪炮的轰鸣声。
运输机急速改变飞行角度,开始紧贴着高速的烟囱,以催人欲吐的陡峭角度垂直向下俯冲,躲避那些陌生的炮火。
达利雅的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
而后,运输机又一头扎进了盘绕在城市部的充满硫磺的烟雾中。
达利雅紧闭双眼,等待着当他们撞进建筑堆中,她的生命终结的那一刻的到来。
但是那令人恐惧的撞击始终都未发生。
最后她睁开眼睛,屏住呼吸,透过机舱中的透明玻璃惊恐地向外望去。
一片炽热的红色铁水的海洋正在她的下方起伏涌涨,如同一颗狂暴的心正在这座钢铁之躯里沸腾着。
尽管那高得难以想象的酷热已被隔绝在机舱外,但仅仅是看着那些熔化掉的钢铁,达利雅也会感到一阵令人不快的暖意。
“巨锤工厂,仅仅比废城的超霸工厂差一点,但也是仅有几个能造搞毛金刚的工厂之一。”
“这真是不可思议。”
达利雅喘息着远方望去,在那里的是一座如城市般庞大的工业设施,它就像从大地中升起的一朵由钢铁与岩石组成的黑色玫瑰。
巨大的闸门在向外喷射着蒸汽,用闪烁着微光的高强度合金制成的强力活塞呻吟着升起而后又落下,超高温蒸汽构成的云团翻涌轰鸣着,如同一只巨龙喷吐出的龙息。
达利雅发觉他们正在提升高度,以飞越这座奇异的建筑物。
随着逐渐靠近,她现在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这座设施的庞大规模和复杂程度。
一片起重机组成的森林在工厂各处摇摆呻吟着,它们沉重的平衡吊臂以称得上懒散的速度进行着复杂的工作,一支由屁精、人类奴工和技工叉车汇成的大军则在尽可能多的往零件工厂里搬运货物。
在露头的组装工厂里,一个钢铁怪兽在大量脚手架的包围里逐渐成型,它看起来足有二十米高,达利雅根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战争需要如此可怕的战争机器。
这时运输机再一次倾斜角度,向城市中的一处着机场飞去。
达利雅紧紧抓住立柱,她发觉自己又因为失去方向感而反胃起来。
“唔……我想问下,这里曾经在这儿出过事故?”
达利雅一边干呕一边问,她清楚在这样的事故中是不会有幸存者的。
“我的意思是,以前有没有这个……飞机?飞机掉下去?”
“有过几次,你最好不要去想这种事。”
“太迟了。”
达利雅低声抱怨到,此时引擎发出的噪音已由低沉的轰鸣声变得尖锐起来,以矫正气流的流向。
很明显,驾驶员在将他们的飞船降到着机场上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
达利雅闭上了她的双眼,并试着不去设想如果他们掉下去会发生些什么。
她试着不去想象这样一副景象:火焰烧灼着她的血肉与骨头,浓烟使她窒息,她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
这样的痛苦是她难以忍受的。
当然,她将不会存活这么久,以至于能够体验到这些事,但是她的头脑却一直乐此不疲地用这些惨祸的恐怖场面来作弄她。
达利雅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惨象强行从她脑中清除了出去,以此阻止它们令她的心智崩溃。
突然,她听到从飞船底部传来一声重击声,马上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那是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么?”
近卫怪异地看着她,尽管头盔隐藏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但达利雅仍能感到他对她的恐慌的嘲笑。
“没有,俺们只不过是着陆了。”
第1103章 机场遇险
运输机停了下来,但跑道上空荡荡的。
领头的近卫朝窗外望了一眼,然后回头和其他几个近卫咕哝了几句,达利雅大概听出他是在抱怨为什么没有人来迎接。
或者说,理论上的接头者应该出现,但并没有。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选择了离开这个运输机,机舱大门在金属痛苦的吱呀声中缓缓降下,一个手持斧枪结合武器的近卫率先走下阶梯。
“有点古怪,小心点。”
他身后的近卫命令到,但是这位并没有停下脚步。
达利雅抬头看着门外的景物,一栋大约五六层高的建筑耸立在跑道右侧,上面似乎还有一些防御性的武器。
但是她敢保证,如果建筑里此时有谁在,肯定能看到这艘运输机,并且肯定能认出近卫们的装甲。
可下一秒,她便听到了那些机炮哨塔传来的回应。
咚咚咚咚~!
重型机炮的弹头飞向打头的近卫,地面上被砸出无数巨大的弹坑,尘土与石块不停飞溅到空中。
硕大的子弹把这个大个子从头到脚敲了个遍,他身上的装甲被打的叮铛作响。
领队惊讶的看着这一切。
他是队长,那是他的一个手下,机场的武器向这个近卫开火了,他无法确定是否机场的保卫者认出他们这些近卫的身份。
被攻击的近卫扭动着身体向后躺倒,然后本能的向机腹下方跑去寻找隐蔽。
但又一发子弹的爆击把他扔上了天,最后他终于带着一身破损的装甲一屁股在领队脚边倒了下来。
领队立刻单膝跪地检查气氛的伤势,他愤怒的浑身颤抖。
“干这帮子屁精!”
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平抑怒气,然后激活了他头盔下的小型喇叭。
“这里是近卫!停止射击!不然俺就把你们活撕了!”
没有谁回答。
机场指挥塔上的防御火力继续开火,弹头打穿了机舱,撕碎了里面的坐垫和管线。
近卫队长暴怒了,其他近卫也开始号叫起来。
除了噪声之外,达利雅的耳朵捕捉到了巨大辅助动力装置的转动声。
她定睛一看,一辆坦克从黑暗中开出来了。
“以霸主的名义,你们这帮屁精玩意是在造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更多的大口径子弹撕裂了运输机的机体,近卫意识到那些攻击者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身份,那些家伙完全就是朝他们来的。
接着大地震动起来,一辆浑身被涂成艳红色的脏车坦克屹立在近卫们面前。
这架坦克的炮塔上没有巨大的火炮,而是一门重型火焰喷射器,并且它已经开始冒红光。
还没等分辨出目标的身份,坦克就启动了它的火焰喷射器。
一团明亮的火球穿过机场跑道,将所过之处所有的东西化为了灰烬。
这个时候他们只能选择缩回到千疮百孔的机舱里,一个近卫因为中弹开始摇晃他的身体,由于高温,他们的护甲都开始冒烟了。
达利雅也感到痛苦万分,她现在仿佛置身那巨大的熔炉里,喉咙一阵刺痛说不出话。
相比于这种烹饪式的死法,她此刻更宁愿刚才的坠机事故发生了。
重火焰喷射器发出的炽热火焰将运输机的护表漂成了白色,每个近卫护甲上的纹章也都被烤掉了色。
除了第一个近卫之外,又有两名近卫随后倒下了。
“到底怎么了?”
达利雅撑着最后一口气大喊着。
“俺们遇到叛乱了,这些该死的家伙!”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近卫朝跑道望去,他必须想点什么办法,近卫也许是欧克帝国中最好的战士,但是他们还没准备好对抗一辆脏车坦克。
“待在原地!”
这时,一声咆哮如惊雷般炸响。
随后,达利雅便看到一头可怖的红色巨兽从黑暗中冲入机场的灯光下,围墙和指挥塔上的枪炮立即做出了回应,地面上顿时变得尘土飞扬。
他没有改变方向,直接迎着子弹冲上来,口中只有那震耳欲聋的咆哮。
“跟!俺!打!你们这帮崽种!!!waaaaagh!!!”
在他左侧,另一辆坦克杀了出来,它的车身上有着黑白格子的图章,并且炮口微微抬起,指向机场指挥塔。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坦克巨大的炮口闪出火光,接着指挥塔的上两层如同摔碎的玻璃般,瞬间分崩离析。
喷火坦克放慢了速度,开始转向,也许那个驾驶员多少还是有点脑子的。
剩下那些防御火力仍在射击,但它们显然受到了惊吓,变得缺乏准星。
随后,喷火坦克发动了它的引擎,直直朝那红色的巨兽冲了过来。
在这样的形势下,发生了一件达利雅绝对预料不到的事——他开始冲锋了。
在火焰从喷口涌出的那一刻,猩红的屠夫发出一声怒吼,绷紧他的双腿,如同跳远运动员般,径直跳向那辆坦克。
在他从空中跃过的时候,火焰烧灼到了他的腿,热度是如此之高,但他毫不在乎。
waaaaaaaaaaaaaaaaaagh!!!!!!!
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他高举着巨大的链锯战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在达利雅惊愕的目光中,那战斧重重的撞在坦克的顶盖上,然后在飞溅的火花中直接将整个坦克炮塔一分为二。
炮塔里是车长在飞溅的油污和鲜血中发出嚎叫,那巨斧从他的左肩劈入,直没到他的腰部。
“叫个屁!”
猩红的巨兽猛啐一口,伸出手直接将对方脑袋拧了下来,然后扔到折断的喷管旁。
在他拔出战斧,转身朝运输机走去后没几秒,那辆喷火坦克便在惊雷般的巨像中化为一团巨大的火球,猛烈的冲击波甚至让达利雅直接摔到在地板上。
当她艰难的爬起来时,却发现那可怖的巨兽已经靠在了舱门外,正朝里面打量,目光便是锁定在她身上。
那注视让她感觉就像是一头刚刚苏醒的掠食者正在嘲弄一只还不够塞牙缝的猎物。
“你就是……那个鸟?”
他开口时,那种轰鸣让达利雅误以为运输机的引擎还没关闭。
“我?我吗?”
达利雅指着自己,她还有懵。
“这除了你还有第二只鸟?”
“呃……那、那应该就是我了。”
“来吧,她要见你。”
巨兽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
“谁?”
“另一只鸟。”
“呃……不是,我想问问,那个人怎么称呼?您又是……”
巨兽不耐烦的将已经支离破碎的门直接撕了下来,然后伸出手臂一把将达利雅拖了出来,扔到满是金属碎片的地上。
“俺叫不出你们那奇怪的名字。”
巨兽俯视着她,此刻他身上的血腥味强烈到差点没把达利雅熏晕过去。
“至于俺,俺叫格拉克。”
第1104章 帷幕女神会(上)
经历了危险的降落之旅后,达利雅和护送她的小队很快在格拉克的保护下抵达了他管辖的区域,并将受伤的近卫带到疯医那里。
尽管是欧克里的佼佼者,但那些近卫的伤非常严重,已经使他们都失去了意识。
达利雅执意要去看一看,一方面是出于他们豁出性命保护自己的感激,另一方面她也对欧克的医疗技术很感兴趣。
疯医的诊所里,她站在一旁注视着疯医和他的屁精助手们在近卫身上工作着,诊所内是典型的欧克风格,到处可以看到体型巨大的生化义肢,脏兮兮的医疗器械和手术台。
在这与干净整洁完全无缘的医院里,充满血腥味和垃圾的异味,还有各种腐烂器官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股不自然的气味从一开始就搅得达利雅的胃又一次蠢蠢欲动。
当她以为那些总在自言自语的医生会用他们的专业知识进行救治,但是他们只是简单清理了伤员的全身然后进行了一些离奇古怪的仪式。
但是最终,他们还是使用了些味道强烈的药物。
神奇的是,在那些仪式和药物后,受伤最重的那近卫身体居然微微动了动,随后开始恢复意识了。
疯医中的一个离开他们的病人去向站在达利雅身边的格拉克汇报。
“他们没事了,格拉克老大,那些子弹得晚点弄出来,俺们现在手头的电锯刚好坏了,新的马上就到。”
这个戴着灰色口罩的疯医摇着他的头。
“是那些家伙赶去攻击近卫,那胆可真是太肥了。”
“这种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尽快让他们恢复就行。”
回答他的却并不是格拉克,而是格拉克身边的奎尔萨娜。
疯医看了她一样,然后转身回去继续工作。
达利雅伸出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个刚刚出现的同胞,她刚才说话的样子如此的轻松,仿佛已经和这些欧克十分熟络了。
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光看外形,她无疑是个高挑苗条、曲线玲珑的女性,用“美丽”这个词形容她真是一种大大的低估。
现在穿在她身上的这套黑色紧身制服让她的身材更加惹火,一块黑色的轻纱罩在她的帽檐上,遮盖着她的脸,乌黑的长发自帽子流淌出来。
只消看一眼她白皙的皮肤,就会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平民,只是也是一个小贵族。
大部分女妖平民都有着微红色的皮肤,因为长期暴露在阳光下,大多数时候只有贵族能够拥有十分白皙的皮肤。
看完奎尔萨娜之后,她又把视线转向第一个出舱门的那个近卫,也是受伤最重那个。
她为这个大家伙身上的伤口感到过意不去,尽管她也知道这是些嗜血残暴的野兽。
那个近卫横躺在两张手术台上,一张手术台的面积对他的体形来说是不够大的。
在疯医继续治疗他的时候,半昏迷的近卫嘴里一直嘟囔着发着牢骚。
看完她,达利雅又看了一眼四周,房间内机械义肢的数量多到让她吃惊。
墙上挂满了各种类型的义肢,其中一些的用途一看即知,另一些带有很多小附件,比如电锯和榴弹发射器。
这种机械肢体的运作原理达利雅根本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何种的科技才能让金属与**结合?
欧克如此野蛮,但他们的科技又是怎么发展出来的呢?他们没有学校,也没有学者,这些知识又都是怎么传承的呢?
一切都是问题。
这是,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奎尔萨娜来到了她的身边,达利雅随即转过身看着对方。
“他脱离危险了。”
奎尔萨娜的声音很轻,也十分温和,同时她那熟悉的天空语(鹰身女妖官方语言)也让达利雅不可避免的生出亲切之感。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另外……是你要找我谈谈?”
“没错,来吧。”
奎尔萨娜走出诊所,来到外面一处安静的花园,这里旁边就是格拉克的堡垒,里面开辟出的花园是专属于奎尔萨娜的,但很少有人知道。
她走到庭园里,叹了口气。
“告诉我,烈焰高原现在情况怎么样。”
达利雅没有多想,直接把自己知道的做了简短的汇报。
她觉得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可以告诉奎尔萨娜她感到有些事情不对劲。
比如她被囚禁的事。
“我们应该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谈话。”
达利雅四下看了看这个花园,她看不到任何人,但总觉得隔墙有耳。
“你觉得我们这样交谈怎么样?”
奎尔萨娜的声音回响在达利雅的意识中。
达利雅顿时抖了一下,她从一开始就十分信任奎尔萨娜,事实上这种陌生人间的信任很没有道理,此时对方表现出的巫术能力总让她感到不太舒服,似乎自己的信任是源于某种阴暗邪术的操控。
尽管传闻天空祭司里也有人拥有同样的天赋,但达利雅心中仍保留着一些迷信,关于虚空之中邪魔的故事。
“到俺的屋子里。”
这是一头红色的巨兽从阴影里浮现。
“那最安全。”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我们就去吧,但是要走好长一段路的。”
奎尔萨娜朝达利雅点点头,示意对方跟上来。
而格拉克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朝他的堡垒走去,就和他出现时的一样,没有沉重的呼吸,也没有震撼的步伐,只有一种无形的存在感与压迫感。
之前那么狂暴的野兽,此刻却如同冰山一样冷寂,这种异样的反差让达利雅又一次轻微的颤抖起来。
奎尔萨娜笑了,享受着达利雅古怪的反应。
随后她们便跟随格拉克进入了警备森严的堡垒。
这里的主体是一个大贵族家庭的祖宅,面积十分巨大,有着广阔的花园和池塘,格拉克下令在这里建立起了高耸厚实的护墙,并在原有宅邸的基础上加高加厚,形成了一栋栋丑陋的建筑。
达利雅依稀能看出那些建筑原本的样子,它们过去一定是充满艺术感和生活气息,但是这些都是黑色的钢铁和灰色的岩石毁掉了。
她只能在心中暗暗惋惜。
第1105章 帷幕女神会(下)
在她们步行穿过堡垒的上层平台的时候,达利雅向外注视着整座堡垒。
从高处看,这里更像是一系列护墙结构与军事建筑物的结合体,而在这座令人感到无趣的小城市中,唯一的例外是中心的宫殿。
其中的建筑明显把过去人类的风格保留了下来,无一不展示出追求华丽的奢侈风格。
那里有手工精细打磨的立柱,木质地板,拱型天花板和种满花卉植物的庭院花园。
这座宫殿深藏在层层护墙和堡垒中,不站在一定的角度很难被发现。
而她们的目标,显然就是那里。
在经过层层关卡,行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她们抵达了宫殿中,但没有进入宫殿,而是选择来到那环境优雅的花园里。
“达利雅,我们需要谈一谈。”
召唤来侍从摆放好茶具与精致的茶点后,奎尔萨娜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体,格拉克则坐在另一侧一个更巨大的石质椅子上,茶桌对他来说太小了。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观察着她俩的对话
“好啊,我想我们都需要谈谈。”
达利雅拿起瓷杯轻抿一口,苦涩中带着回甘的液体立刻让她疲惫了一天的身体放松不少,这种高级饮料过去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比起那令她胃疼的机舱,达利雅更适应这种文明的环境。
“一位大人找我谈过,她告诉我,你是一个非常机敏的人,似乎在某些官方文件里有所发现,她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并且你脑中的迷障影响并不深刻。”
达利雅放下杯子,眉头紧皱,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感到紧张和困惑。
“你说的大人是……?我印象中似乎没有什么大人物和我有所交集,不过我确实有所发现,这个也无需隐瞒,我在一些官方文件里发现了帷幕女神会的符号,尽管它藏得很隐蔽,但我还是发现了,你应该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传说数千年前正是因为帷幕女士会大肆抓捕人类男性进行仪式,才导致两个种族最终水火不容。”
“我当然知道,但她们应该已经被铲除很多年了,不是吗。”
奎尔萨娜优雅的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摘下帽子的她如同午夜滴水的玫瑰般诱人。
“不过,也许这只是一种暗号,被某些人借用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一样,这是帷幕女神会高级祭司才会使用的暗号,在发现那些符号后,我在典籍了翻阅了几个月,最终确认那些符号分别代表‘仪式’‘降临’‘监视’以及……”
“以及什么?”
达利雅顿了顿,似乎说出那几个字就是一种噩兆。
“沙历士……”
奎尔萨娜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放下杯子,轻叹一声。
“帷幕女神的名字吗……她们果然从未消失。”
“她们恐怕一直存在。”
“你为什么没有马上上报呢?而是等了数月之后才告诉自己的上级。”
达利雅想了想,没有开口询问对方为何知道自己没有立刻上报,只是简单的答道:
“我只是一个小职员,当时也很害怕,没想那么多。”
“所以你就托人将特殊药水书写的信交给了你的表姐?”
奎尔萨娜微笑的看著她,但达利雅却感觉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这个事她相信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是……”
“不必紧张,这件事我既然和你说了,就证明你做的没错。”
奎尔萨娜拿起壶,又给对方倒了一杯茶。
“你一直很想问,我说的迷障是什么对吧?”
达利雅点点头。
“怎么说呢……你觉得,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听说,你们这些志愿者都是出于对王国的忠诚和使命感自愿前往……”
“这是谎言,实话说,我对欧克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讨厌暴力,也不喜欢战争,我更喜欢待在图书馆里。”
说着,奎尔萨娜瞥了格拉克一眼,但对方只是自顾自的大口喝酒,身边已经躺着三四个水桶一样大的酒壶。
“那你是……”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到这里来,直到某天……在一个欧克祭司的帮助下,我发现隐藏在我灵魂深处的谜团。”
“巫术?”
奎尔萨娜摇摇头。
“我也不确定,那更类似一种暗示,比催眠更加高级,直接作用于灵魂,并且基本没有痕迹,若不是欧克的祭司们拥有各自古格但强大的力量,我至今都还是一个牵线木偶。”
“你的意思……有人操控你到欧克中去?”
“是的。”
达利雅倒吸一口气,她似乎摸到了什么脉络。
“那些官方文件和书信,也大多是和你一样的使者发来的,那也就是说……”
“不过你知道吗,最早发现这件事的并不是我。”
“那是谁?”
奎尔萨娜眨了眨眼睛,微笑的问道:
“你知道,最早来到欧克群体里的鹰身女妖是谁吗?”
达利雅思考了三秒,立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是她……据说是古克宠姬的丽雅!”
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表姐正是在丽雅身边担任文书员。
“你说的大人物,不会就是……”
“没错,正是她从你表姐那里得知了你的发现,也是她派出近卫去营救你。”
达利雅点点头,一切都说得通了。
但她还是有个问题。
“那么……为什么会把我送到这里?”
“因为你熟悉帷幕女神会的符号和暗语,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找出她们,古克那边有丽雅大人负责,问题并不严重,但是这里……”
奎尔萨娜扭头看了一眼格拉克,对方已经喝完最后一桶酒,随即打了个嗝。
“情况很严重。”
“她说的没错。”
格拉克擦了擦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即便是喝了那么多,他还是毫无醉意,反而眼中有一种危险的光芒。
“这边已经给你们这些鸟弄得一团糟了,简直比史古格的粪坑还恶心。
“我明白了,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也算是回报了你们的救命恩情。”
“你不只是在帮助他们,也是在帮助我们整个种族。”
奎尔萨娜站起身,朝对方伸出手臂。
“是的,能够在使者身上种下这种精神暗示,足以证明她们已经渗透到很深的地方,甚至凤凰宫可能也已经不保……我们还能相信谁?”
达利雅也站起来,握住奎尔萨娜的手,但她的神情显得很忧虑。
“至少你可以信任他们。”
看着抬起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的格拉克,奎尔萨娜笑着评论道。
第1106章 惊蛇
“有任机场那边的消息么?”
卡蜜尔轻声问道,她正和自己的随从艾米丽娅一起穿过贝鲁夫建造的征服大厅,走向行政院。
目前她基本可以说是推罗的主要管理者,各种大大小小的行政事务都是由她来负责,包括几个人类领地的管辖和与其他欧克据点的物资交换。
带着眼睛的年轻女妖贵族摇摇头。
“那地方已经被彻底毁掉了,也没有任何目击者活了下来,不过通过现场遗留的痕迹,能够判断格拉克应该到过那里,但这也是我们仅有的信息。”
两个鹰身女妖走过曾经是人类文明瑰宝的恢弘大厅,厅里摆满了血斧军团在一次次胜利中得到的纪念品。
一组巨大的雕像占据着一整面墙,它描绘了在帝国崛起最初的战役中,霸主古克和贝鲁夫并肩作战的情景。
苍白的暴君手持巨刃对抗身材纤细的人类,而身着军大衣的贝鲁夫则背靠对方,手持大枪扫射着。
这幅画刻意凸显了贝鲁夫在古克身边的地位,因而招致了一些欧克军阀及头目的厌恶,但贝鲁夫非常喜欢,卡蜜尔很了解该怎么取悦她的主子。
荣耀对于贝鲁夫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在雕像远方,还有几支带着锋刃,金属结构与生物组织交织的肢干,那是贝鲁夫从废城下的蛇人身上取下的。
这里的战利品只有很少的一些是在在晋升为军阀之后赢得的,大部分都来自血斧军团还未形成之前的岁月。
“谁会是下一个目标,那些家伙胆敢袭击霸主近卫的运输机,那么它们就有理由做更大胆的事。”
艾米丽娅的话没有让卡蜜尔脸上形成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的简板,淡然说道:
“还有呢。”
“又发现了衰败兄弟会的两个据点,其中一个在斯摩棱斯克家族的领地内。”
“斯摩棱斯克家族……”
卡蜜尔停下脚步。
“该死,我早就听到关于他们家族那些乱七八糟的恶心丑闻,他们都是一群近亲繁殖的疯子,可怕的遗传病经常折磨着他们,尤其是寿命比大多数人都要短……他们一定会为此求助于某些力量,但
我没想到他们会与那些人合作。”
“他们貌似还没有正式家族成员涉入,搜查队只抓到了一些低级成员,他们知道的不多。”
“过不了多久这些就会转到明面上,那些浑身烂蛆的疯子不会总是在暗地里行动了,很快将会有一场事变。”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卡蜜尔把视线转移开,抬头看着从展厅延伸向议庭的高高拱顶。
“我不知道,也许……”
她正说着,突然察觉到最远处一个柜子后面有动静,马上示意艾米丽娅收声。
“怎么了?”
随处紧张的问道。
“我不确定。”
卡蜜尔一边回答,一边在两排立柜间穿行。
柜子里陈列的是一把把源自某个古老时代的闪亮利刃,以及从被军团所击败的大量敌人那里缴获的各式奇特武器。
卡蜜尔暗暗提高了警惕,她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属于一个鹰身女妖,并且是一个很陌生的身影。
两人静悄悄的绕过一个高大浑圆的柜子,随后便看到一个穿着圆领低胸礼服的少女正仔细地观察一柄巨大的战刃。
那是由贝鲁夫本人从一个兽化人将领手中夺下的。
“欢迎来到推罗。”
卡蜜尔沉默了几秒后,忽然整了整衣衫,开口说到: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个鹰身女妖将视线从陈列着的武器上移开,转身面对她们两个。
她的面庞修长而恬静,皮肤因为长久不见光而显得苍白,与她光泽及腰的黑色秀发形成鲜明对比。
“幸会。”
她将手臂抬到胸前行了一个礼,那是平民面见贵族时必须行的礼节。
“达利雅·塞希拉。”
“卡蜜尔。”
卡蜜尔简单介绍完自己后,转身看向身边的随从。
“她是艾米丽娅。”
对方随即点头示意。
“这地方……挺猛的。”
达利雅环视四周后,说出了一句让卡蜜尔忍俊不禁的话。
“谢谢。”
卡蜜尔笑着说到。
“贝鲁夫殿下一直相信我们应该记住我们的敌人,如果我们忘却了它们,我们就永远无法学习。”
她指着达利雅刚刚在注视的武器。
“他还把挥舞这柄武器的兽化人的尸体保留了下来,就放在这附近,它和欧克一样大。”
达利雅点点头。
“我见过了高夫军团的格拉克,他也有他的战利品,但都来自一些值得被纪念的对手。”
“似乎你认为不该记住它们么?”
“没必要。”
达利雅微笑并坚决地说。
“你不会从了解敌人上面学到什么,尤其是那些自身便已经毫无荣誉且堕落的对手,唯一要紧的是毁灭它们,其他的都是干扰。”
“这简直就像是高夫军团的蛮子才会说的话。”
艾米丽娅尖刻的评论到。
观察着那武器的达利雅随即抬起头,脸上微笑变成了讥笑。
“作为代替欧克统治推罗的你们,和我谈论野蛮与文明,听起来可真有意思。”
“因为你并没有见过他们战斗的样子,他们都是屠夫。”
达利雅点点头。
“哈!这年头诚实的人可不多了,卡蜜尔阁下,没错,他们就是屠夫,而且他们为此感到骄傲,就像红魔格拉克不会因他所擅长的事情而羞愧,所以……我也不会。”
“所以我相信你这里是禁地,没有特殊许可不准进入?”
卡蜜尔试着改变话题,从一开始她都没打算了解对方的身份,艾米丽娅几次想开口都被她用眼神打断了。
“是的,但现在我是格拉克的侍从,我有权进入太阳宫的大多数地方。”
卡蜜尔抬起一边眉毛。
“这活可不轻松。”
“有时候,那个大家伙对外交礼仪没什么兴趣。”
“贝鲁夫殿下认为这很重要。”
“我发现了,不过每个军团有每个军团的方式。”
达利雅笑着把手按在橱窗的玻璃上,仿佛是在抚摸里面那把巨大的武器。
“实话说,有好多人羡慕你们这些贵族使者在外面耀武扬威,也有好多人讨厌你们屈从暴力为欧克服务,但就我说啊,你们这帮人,优越感太强了。”
“女皇陛下对我们的要求很高,我们都肩负重任。”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女皇派你们来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任务,虽然我……从没有见过她。”
“那么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并且成为格拉克的随从?”
“一个意外,或者说是神的安排?我不太确定。”
“那么,我必须承认我得好好核实你的身份和来历,才能允许你在推罗城自由行动,毕竟你也知道,战争临近了,我们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在卡蜜尔说话的时候,大厅的边缘传来了脚步声,不知何时警卫被呼唤到了此地。
但达利雅只是面不改色的摇摇头,
“你是一个贵族,阁下,如果你需要捡起掉落的每一片面包渣才能保证生存,你也会和我一样不会局限于那些表面文章。”
“我也希望事情永远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但你可能得先在禁闭室里待一会,等我核实……”
“我还有很多事,可能没办法在这里陪您。”
正说着,另一群身着赤甲的欧克从大厅的侧面涌入,拦住了那些警卫。
卡蜜尔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她盯着达利雅,低声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达利雅耸耸肩。
“没什么显赫的身份,一个无名小卒,只是为了一些谣言而来,比如巫师和妖女,血红的天空,虚空中的怪物……都是那些普通的屁话,反正睿智如您也不会相信这些,对吧。”
“世界是个复杂的地方。”
卡蜜尔谨慎地回答。
“我们连其中所发生的一半事情都不了解。”
“我也开始这样觉得。”
卡蜜尔正要问达利雅是什么意思,征服者大厅的大门突然打开,贝鲁夫出现在了门外。
“看来我们聊的时候太长了,抱歉。”
达利雅说着,向她们两人躬身。
“我该回到我的主人身边去了。”
“很好,也许我们还会再见面。”
“或许吧。”
达利雅点点头,从一排排战利品之间走开。
“如果我们都还有理由见面的话。”
第1107章 阴影之殁
“10秒!”
巨型直升机的驾驶员大喊着,机身穿过防空火线网时在剧烈震荡下发出的噪音让他的话语几乎难以辨别。
机舱里的乘客们都笼罩在红色的暗光中,可以想象起当突击全面展开之后,他们会给阴影之城的士兵们留下什么样的印象——来自天空的惩罚。
“俺们的降落点看起来怎样?”
但与其他直升机不一样,这架直升机更加特别,不只是因为它的体型更大,还在于它承载着整个空降部队的指挥官。
乌奎特,跛罗麾下最受信任的前线指挥官,同时也是整个空降机群部队的实际指挥者。
此刻身高逾三米的他穿着相对轻便的薄钢甲,一手扶着挂在肩膀上的短柄机枪,一手扶着机舱,头伸出打开的舱门,盯着强风张望下方已经被火焰和浓烟覆盖的城市。
听到乌奎特的话,驾驶员瞥了一眼他头顶上方悬挂的显示屏。
“地方不对!但俺们会到达目的地,但不是正中靶心……该死!俺讨厌这东西,一架脏车比这个垃圾强多了!”
乌奎特没有回话,他一直盯着下方。
随着高度的逐渐降低,直升机两侧挂载的小型火箭开始呼啸着射击,虽然没有什么精准度,但覆盖面足够广。
不过噪音也很大,他已经只能勉强听到驾驶员的声音。
在火箭打光后,机舱颤抖起来,温度开始升高。
乌奎特在这最后几分钟中煎熬,他周围只有噪音,他看不到即将和他交手的敌人,在直升机着陆之前他的命运完全不在自己手中。
也许那个技术不咋地的驾驶员说得对,比起这种从天上摔下来的方式,每一个战士应该都更喜欢坐在稳健厚实的脏车坦克开赴战场。
但跛罗命令部队用直升机展开进攻。
他确实理由,正确的理由,乌奎特得承认相比一个个去啃那些建立在诡异坡度和山崖上的堡垒,这样的进攻防守更加省时省力。
乌奎特在脑海中设想着直升机着陆,舱门轰然炸开的那一瞬间,让自己做好准备。
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枪,第十次检查起他的锯齿刀就在腰间的剑鞘中。
乌奎特和他的小子们准备好了。
“3秒,老大!”
不到一秒之后,乌奎特脚下的地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撞上了什么,让他的头猛地甩向后方。
随即那些噪音顿时无影无踪,一切都归于黑暗。
然后,他无视自己还在震荡的感官,直接迈出腿立刻了机场,步入战火之中。
waaaaaaaaaaaaaaaagh!!!!!
乌奎特干掉第一个敌人的时候几乎没有停下脚步。
那个死者的盔甲像黑曜石一样闪耀而多彩,他手中长柄武器的锋刃也是由同样的材料做打造,整个阴影之城似乎都是用这种材料制成。
死去的士兵用皮革制成的面具覆盖住他的脸,在嘴的位置上如同宝石般的三角形牙齿闪闪发光。
“死开!”
乌奎特一脚踹开尸体,将剑抽出来,鲜血在锯齿上冒着烟,那个士兵瘫倒在地面上。
他头顶上一道大理石拱廊被朝阳映衬得殷红,他刚刚从里面跳出来的直升机周围飞旋着尘土和沙粒。
阴影之城的主宫殿矗立在他面前,庞大而富有震慑力,如同石制的花朵,那中央的高塔是花蕊,周围的花岗岩部分则是交叠的华丽花瓣。
只不过这是一朵不祥的黑莲。
更多的直升机砸落在他身后,这个宫殿北门前的广场是乌奎特的主要目标。
旁边的一个直升机的机舱轰然打开,或者说被撕开,一台废铁块机甲从泛着红光的舱体里面走出,他的速射炮已经开始旋转着寻找目标。
“小子们!”
乌奎特高喊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通讯器,这些通讯器连接着所有直升机上的喇叭,这样他的命令就会随着直升机一直盘旋在天上。
“向俺集结!”
正说着,乌奎特瞥见宫殿里面一道彩色玻璃的闪光,在入口大厅的石制飞廊后面有动静。
更多宫殿守卫从这场突袭的震慑中恢复过来,但和乌奎特所预料的不一样,他们没有尖叫或者乞求怜悯。
他们甚至没有逃跑,或者在震惊中麻木地一动不动。
在一阵可怕的战呼中,宫殿守卫发起了冲锋。
乌奎特大笑起来,很高兴能遇到有些骨气的对手。
他伸出自己的砍刀,奔向敌人,那些从直升机里跃出的欧克小子紧跟着他,蓄势待发。
上千名宫殿守卫向他们冲来,他们的铠甲显得高雅华贵,在欧克们面前组成了一道阵线,端平了手中的刃枪,一齐开火。
他们射出的却并不是子弹。
砰砰砰~~~~!
灼热的银针充斥了乌奎特周围的空间,在他的肩甲和腿甲上留下弹坑,并刺入他的躯体。
欧克老大抬起持刀的手臂护住头部,那些银针撞上他的刀刃时则像酸液一样发出嘶声。
这种星镖的赝品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专门用于杀伤重甲目标,阴影之城的守军并非毫无准备,但乌奎特非常幸运。
他的铠甲之下,还有一件皮衣,这件皮衣的材料来自于一种深海野兽,它是跛罗的猎物之一,其皮肤具有不可思议的韧性,跛罗用它的皮肤制作了一些衣物,并赏赐给了最忠诚的手下。
乌奎特正是其中之一。
但其他小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疼疼疼!!!”
一个穿着厚实铁板的小子在乌奎特身边倒下,一只手臂被融化了,身躯也冒着气泡,只能在地上打滚。
“做了他们!!”
乌奎特高喊着,冒着白热的银针冲锋。
欧克和宫殿守卫最终冲撞在一起的声音如同一百万扇窗户同时破碎般震耳欲聋,枪口发出的尖鸣被刀刃挥砍在盔甲上,以及大口径机枪近身射击的轰响所取代。
“干就完了!”
乌奎特的第一刀斩断了一把刃枪的手柄,并将他面前那个人的喉咙撕开。
失去光泽的眼睛怒视着他,鲜血从那守卫残破的脖颈中涌出,乌奎特大笑着扯下了对手的头盔来更清楚地品尝他的死亡。
在他身边,一把喷火枪吐出一道液态火舌,将一名人类士兵从头到脚笼罩在烈焰中,但那人还继续战斗着,将他的刃枪深深砍进一个欧克小子的身体里,直到另一个小子用斧头割下了那个士兵的头颅。
这些士兵的意志和强悍让乌奎特误以为他在和另一个战帮火拼。
他们简直不像人。
第1108章 达戈巴之陨
“嗯?”
正想着,乌奎特扭转身体躲过了一柄巨剑的刺击,并将他的刀柄砸在对手的脸上,但那面具竟然坚持着没有破碎,这让他心生怒火。
那个守卫摇晃着退开,乌奎特乘机欺身上前,反手握刀,将利刃从守卫腰部盔甲的缝隙刺了进去,将内脏和脊柱一起刺穿。
乌奎特有种感觉,这些守卫在拖延,用他们的性命为宫殿深处的什么东西赢取宝贵的时间。
虽然他非常享受这场杀戮,这鲜血的气味,自己血管的搏动,以及他的枪身穿躯体时那种烧焦血肉的味道。
但他依旧意识到,他无法承受让这些防御者得到太多时间所带来的后果。
“冲冲冲!别管这些垃圾,让后面来的处理!”
于是他带领部队继续前进,他的刀刃一路上斩断臂膀,割裂喉咙。
宫殿守卫在他身边倒下,他的盔甲沾满了他们的鲜血,他在纯粹的欢愉中大笑着。
战士们依旧在他身后奋战着,但他必须不断向前突进,在宫殿守卫能够用更大的人数优势或者别的什么办法来阻挡他们的攻击之前击溃敌人。
他们是空降部队,也就意味着援军是很遥远的事情。
“黑爪小队!黑爪小队!干掉这些虾米然后跟俺来!”
欧克们向着乌奎特刚刚打开的缺口前进,敌人的火力从四面八方扫来,但立刻会遭到更加猛烈的火力的反击,卸下货物的直升机们纷纷升空,但是没有离开,而是使用机炮对地面进行支援。
乌奎特是第一冲进主殿区的,他将头探出拐角,看到一片庞大的室内海景。
一道瀑布从巨大的花岗岩拱顶中央的洞口飞流而下,粉色的光柱落在瀑布旁边,让绚丽的彩虹在拱顶下的长廊之间展开。
一座座岛屿从这室内的水池中升起,占据着拱顶下面大部分的区域,每一座岛屿上都摆满了白色和紫色的奢华而荒诞的艺术品。
数千名宫殿守卫在拱顶下集结着,在及腰深的水中努力前进,在那些艺术品后面寻找掩护。
大部分人都穿着和乌奎特身后那些死去的守卫一样的盔甲,但也有很多人身着精细得多的明亮紫色铠甲,还有一些则披挂着长长的丝带,那些丝绸随着他们的行动如同烟雾般飘动。
他们都有着一种诡异而堕落的气息。
此时另一个大家伙走入拱顶,站在乌奎特身后,他是乌奎特的首席保镖,也是一个重火力手,他手中的机炮冒着青烟,凿子一样的手指上沾满了鲜血。
“虾米集结得很快。”
乌奎特厉声说到。
“那些该死的‘铜喙’在哪儿?”
乌奎特呼唤的正是空降部队里的神经小子们,他们都喜欢戴嵌着黄铜鸟喙的面具,因此被称之为铜喙。
“他们的直升机飞到几百米外了,一时半会来不了。”
“血斧的小子呢?”
这次的主攻力量应该是血斧军团,但是格拉克借口地形复杂,才从跛罗那里借来了他的直升机部队,而血斧军团将会在阴影之城遭到袭击后,迅速突破敌人构筑在山区的防线。
这个时间大概是3-4个小时,绝对不会超过半天。
“没啥消息,可能还在散步。”
乌奎特的保镖如此回答,他生硬的声音从头盔深处传来。
“就不该指望那帮疯子……小子们,分散前进,掩护火力!这次跟上俺!”
在他的指挥下,重火力手从拐角踏出,暴风骤雨般的华丽弹幕在他面前交织,大口径弹壳和充满油污的黑烟从他的机炮后面喷发出来。
他的爆破性火力将近处岛屿上的艺术品变成了粉末,满是鲜血的破碎尸体散落在那残破的废墟中。
“上!”
乌奎特大喊一声,但后面的欧克小子们早已经发起了冲锋,他们清楚地知道如何在相互交叠的复杂火力网里前进,。
怒涛般的吼声中,突击部队向拱顶席卷而去。
此情此景,让乌奎特不禁嘶吼起来,在冲向敌人时,狂野的愉悦让他带着笑容,战斗的刺激和杀戮的感觉让他的身体充满了额外的能量。
喧响的漩涡中,完美与死亡降临到了阴影之城。
而在遥远的两百公里外,另一座城市也在迎接这战争的狂澜……
达戈巴美妙绝伦。
它是建筑学的精品之作,光线与空间的完美契合,这个城市实际上比前来征服它的本笃帝国要古老数千年,这也曾经是一个异教的城市,之后却因为某个圣人的牺牲而变成了凯蒙教会的圣城。
但无论拥有何种历史,它的广场和街道很快将变成浴血的战场。
牺牲者圣殿,一座满是拱廊和飞檐,令人目眩的大理石建筑在阳光下闪耀,如同一朵庞大的石制兰花般向天空盛开着。
周围那些富人的居住区中,一座座抛光的花岗岩房屋仿佛朝拜者一样紧紧簇拥着那宫殿。
卡蜜尔将牺牲者圣殿描述为一曲献给权力与荣耀的颂歌,一个统治着本笃帝国的神权的标志。
离宫殿更远一些,在那些古老的建筑区之外,大片的多层居民楼向外围蔓延。
它们通过无数砖石构成的走道和桥梁相互连接起来,房屋之间则是供珊瑚城居民散步的宽阔林荫大道。
不可避免的,即便是这样古老的宗教城市也在逐渐拥抱工业的浪潮,但为了防止破坏城市的“神圣感”,城市的工业区建立在主城区之外,如同一具钢铁骷髅般沿着东边的河谷摊开,在日夜生产中
为整个西线壁垒的军队提供武器,同时释放出浓重的黑烟。
战争即将到来,每个人都必须做好准备。
但达戈巴真正的核心其实是五个世纪前建立的布诺齐斯堡。
那是一个为了歌颂征服者建立的城堡,属于战功卓著的布诺齐斯亲王,也正是他把七个南部行省划入了帝国版图。
它的高墙让牺牲者圣殿显得矮小,那些粗暴的作战工事俯瞰着周围的一切。
在它的围墙里,庞大的雕像高塔直指云霄,而雕像的基座的外墙上满是纪念性的雕刻,讲述着这片土地在传说中的神秘过去。
战争,背叛,阴谋与死亡。
这一切都在布诺齐斯堡周围无穷无尽地旋转着,交织成神话,而它们的沉重意义让每一个居民都契合进它们神圣的意图,在孩童和老人的梦中低语着它们致命的暗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战争和可怕的绿色野兽都一如既往地遥不可及,但如今它们在达戈巴的居民间流窜,所有的风声都尖嚎着——
欧克要来了。
之前对事态一无所知的居民们都拿起了武器,不加疑问地遵从军方的命令,试图保卫这座城市。
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在城市西边等待着他们早就为其做好准备的侵略,而工兵们早在那里用铲子和锄头塑造出一片强大的壕沟网络。
坐落在光洁街道中的火炮阵地将炮口对准西边,随时准备在敌人能够到达壕沟之前就将他们轰得七零八落。
随后守军们将用精心安排的交叉火力网把任何残余的敌人消灭。
这个防御体系设计得非常细致,能够抵御任何从城市西边展开的进攻,而那也是敌人唯一一个能够发动攻击的方向。
至少那些驻扎在壕沟里的士兵是这样认为的。
第一个凶兆是黎明之际的天火。
一片陨落的星辰在血红色的曙光中从天而降,如同炽热的泪滴般烧穿了苍穹。
壕沟中的哨兵们看到了那些闪耀的烈焰长矛,随后第一枚流星在冲天的泥土和火焰中砸在壕沟里。
如同心念电转,消息在整个达戈巴中传开。
欧克发起了进攻。
随后而来的连绵巨响便是证据,铺天盖地的火箭率先笼罩了大地,随后是一片不祥的乌云。
跛罗亲自率领的直升机部队在地面装甲的配合下发起了全线进攻,仅半个小时就突破了警戒区,直抵达戈巴的前沿。
杀戮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