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那个男孩(三十一)
凉溪要去找钥匙时,柳晴开门走出来,眼神没有个焦点的对着她。
长长松了口气,凉溪拉住她的手,道:“你晚上也没有吃饭,我把那些饭菜热上了,你等一下吃点好不好?”
柳晴不点头也不摇头,凉溪便自己在卫生间门口决定了吃饭的事情。拉着她走到桌边,自己厨房客厅跑了很多回,才把一碗热粥放在柳晴面前。
凉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见柳晴终于拿起勺子开始喝粥,她肩膀一放松,趴在桌上。瞧见一勺热粥像是打开了女孩眼泪的开关,泪水啪嗒啪嗒落在粥碗里,凉溪手指互绞着,没有出言安慰,在心中静静叹了口气。
柳晴多的时候哭,偶尔在哭的间隙喝一口粥。巴掌大的小碗,她花了半个小时才喝空。凉溪又连忙去给她再盛来一碗,盯着柳晴总算吃了点东西,心下才稍安,问道。
“现在是1点多,吃太多胃里会难受的。你再去睡一会儿,好不好?”
柳晴点头,眼泪已经止了。她端起碗勺要收到厨房里去,凉溪连忙抢过,推着她进了卧室。自己去刷了碗,回到卧室,见柳晴好端端睡着。一颗心放下,她又歪在椅子上,看到手机指示灯一亮一暗地闪烁着。
查收了新的短信,只留下一盏暗淡的床头灯,凉溪悄悄关上门出去,也不管什么半夜三更,电话直接打过去。
那边秒接,还是熟悉的担忧和关怀:“筱筱,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凉溪已经涌到嘴边的质问就这么咽了下去。她默了一瞬,道:“我能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那几个混蛋抓起来了没有?”电话那边,潘木打听个没完。凉溪含含糊糊地嗯哼着混过去,就听潘木内疚道。
“对不起,筱筱,我没有保护好你。你今天一定吓坏了!”
潘木在电话另一边想,大学他一定要加个武术社。凉溪在电话这头想,她今天哪里是吓坏了?是惊呆了,也气疯了!
听凉溪说话还和往日一样,潘木却仍然不放心,不知第几回这样问:“我被打了一棍之后,什么也不知道了。筱筱,你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后面有人来了。”
“那就好。”潘木放下心,又不由得嘀咕,“医院里怎么会有那些人呢?他们就算是要行凶,也总该认得你,怎么……”
“筱筱,你说他们该不会是受雇于别人,专门来欺负你的吧?”
潘木阴谋论了,但让他感觉有这种阴谋的事情,根本就不曾发生。
凉溪并没有很刻意去套话,潘木已经说了个大概。凉溪理了理,原来在潘木的记忆中,昨天她帮柳晴去找毕副院长时,他也跟着出来了。然后他们在路上碰见了几个混混,要欺负她。潘木自然跟他们动起手来,被一棍子敲晕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在被掌控者的脑中自动编剧情的。
凉溪揉着眉心,觉得有点头重脚轻。连忙让潘木先去休息,她挂了电话,拿着装着那枚她一年都没有再戴过的玉的盒子,回到了卧室。
柳晴根本没有睡着,之前她还闭着眼睛,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看见凉溪进来坐在桌边,隔几秒钟就要瞄瞄她,一脸想说话又不知要如何开口的模样,柳晴往床边挪了挪,道。
“筱筱,你上床睡觉吧。你还生病呢!”
她倒不是为了要上床,见柳晴误会了,凉溪也不做解释。犹豫了下,抱着那盒子放到枕头边。她脱了鞋子,钻进被子里去,背靠在床头,将那盒子放在膝盖上,还是欲言又止。
“怎么啦?”柳晴终于注意到那个盒子。
“晴晴,”凉溪将那玉取出来问道,“今天听你说,你爸爸有一枚坠子,是吗?”
“嗯。”
想起了柳父,柳晴又难过了。但沉默了很久,她却主动道:“那枚坠子是我妈妈送给他的。听我爸说,那坠子是我姥爷传给我妈,我姥爷又是从自己父亲的手中接过的。据说,已经传了十几代了。好像是两三百年前,从天下第一观中求来的。我妈去世之后,就把它留给了我爸爸。我爸说等我成年了,他就把那个送给我。”
现在坠子丢了,爸爸死了,连她自己也……
“筱筱,你能查查那个人是谁吗?”柳晴抓住凉溪的手,突然有了点活气,“我要去找回那枚坠子,我得找回那枚坠子!”
心中的天平已经左右摇摆了无数次,凉溪有点犹豫,不知该跟柳晴说多少。见她一说起要拿回坠子的话,眼神都亮了些,心中便立刻拿定了主意。
她不可能这辈子一直守着柳晴。如果柳晴想自杀,她拦得了一回,拦不住第2回,还是要让她自己有生念才行。
“你不要着急,我能查出他是谁。但是晴晴,你先想一想,好好帮我想一想,你爸爸那枚坠子上,有刻什么吗?”
“当然有。我上初中的时候,头一回知道那枚坠子。当时哪里相信,自己家里居然有长虹道观出来的宝贝。我说不信,爸爸就让我看。那坠子两面都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字。我爸说,那是什么温神符,能够养心定神,聚福气的。”
瘟神?
这名字是不是有点……
“晴晴,那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起过?”
“对不起啊筱筱,我看过你的坠子之后,其实是想说的。但我爸爸叮嘱过我了,说一定不能跟别人讲这个坠子的存在。”柳晴一脸歉意,凉溪当初什么事都乐意跟她分享,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却因为……现在碰到这些事情,还是凉溪前前后后忙活。
“我妈妈才活了24岁,生下我就走了。我姥姥姥爷也是,我妈妈还不足三岁,他们就先后去世了。听我爸爸讲,我妈妈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好像就没有命长的,都是二三十岁,有了孩子就死了。”
“我爸爸他也是这样的,他们两个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走到一起的。”
“筱筱,你也知道,长虹道观的东西很宝贵。”
凉溪点头,在一些拍卖场中,从长虹道观流传出来的护身符,能被拍上天价去。
“爸爸说,他和妈妈的祖辈们,有的就是因为那枚坠子而命丧黄泉。所以他在我小的时候都不敢说,生怕我跟别人炫耀,再给家里带来灾祸……啊!筱筱,我不是……”
柳晴急忙地想解释,凉溪笑笑只说不在意:“没事,人之常情,你不告诉别人才是对的。那坠子如果要卖的话,如果有好的渠道,又正好碰到急需这种东西的买主,千万百万随便上,确实很惹人眼红。”
柳晴放松下来,又道:“我爸爸妈妈,他们都过得太苦了。筱筱,其实自打我知道我的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辈全部是年纪轻轻就死了之后,我就害怕担心的很。但我爸爸的身体一向健康,他自己也很注意。我爸爸40岁了,他也说过,可能往前数100年,他都是家里活得最久的了。我想,他一定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了。谁知道……”
柳晴叹了口气,推了推被子坐起来,捂住脸道:“我们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凉溪将那玉取出来,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柳晴的后背,等她情绪平稳下来。
“我有的时候也会想,那枚坠子,它不是从长虹道观出来的吗?它不是能够聚福气吗?为什么不能让我家人的寿命长一点点?他们哪里是有福气的人?孤儿一样长大,那么艰难地活到二三十岁,都不知好日子是什么模样,就早早地死了。”
柳晴的双手无力地垂下,说到这里,又觉得难过了。
“筱筱,你说我会不会也早死?”
“不会的。”凉溪很肯定地摇头道。
柳晴怔怔地看着她,心头苦笑:可她现在已经很想死了。
“晴晴,我总觉得有不少很怪的地方。”凉溪的神色却相当严肃郑重,她道,“你先帮我看一看,你爸爸坠子上的图案,和我的一样吗?”
凉溪把坠子递过去,柳晴接过却不扫一眼,就肯定地道:“这是一模一样的。你之前拿给我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怎么了?”
凉溪把盒子放到床头柜上,手指抓着被角,低声道:“我以前戴着这坠子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奇怪。去年6月份我醒来之后,就把这坠子取掉了。然后直到现在,我再没有发病。”
凉溪的语气将她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柳晴愣住,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我记得新闻上说,你爸妈是在你……在你……”
凉溪替她道:“升中学的时候。”
“是啊!没这坠子之前,你不是也会发病吗?”
凉溪道:“晴晴,那不一样。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发病时候的感觉。小时候我的确经常进医院,可情况真正严重的,不过七八回才有一次。自从戴了那坠子之后,我的确是少发病了,可是,每次发病都几乎是死一回。”
柳晴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我觉得不对劲,就想偷偷丢掉不戴了。但是家里人盯得紧,我也觉得从虹山上下来的东西肯定是宝贝,就没有取掉。一直到……”
凉溪把方娜的事情详详细细对柳晴全盘道出。
“她铁心想让我死,就差拿把刀杀我了,我怎么会看错呢?可她不承认,我爸爸后来找了心理专家问她,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我想,她是真觉得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是正确的。”
“怎……怎么可能?”
柳晴第1次知道这些,听凉溪讲着,她后背汗毛直竖。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昨天从医院里出来,我就有了些想法。”
柳晴越来越精神了,凉溪索性把昨天下午她在医院里碰到南彬的事情说了。她将南彬的样子描述得很详细,柳晴自然联想到了拿走柳父坠子的男生。
“是他!很高,很瘦,眉毛很浓,眼睛很小,戴了眼镜,嘴巴有些突……是他!是他!”
“你说他就是闯进柳叔叔病房的人?”凉溪顺着柳晴的话,蹙眉,闹不明白了。
“不对啊!如果有长虹道观的道士,或是自己看我不顺眼,或是受雇于人想要我死,那是有理由的。我很多时候很碍眼……可是,他们有什么理由要针对你呢?”
从凉溪的口中听到了太多的炸弹,柳晴不能平静。悲伤哀恸被杂乱的思绪挤得没地儿去。
“总之,晴晴,我现在觉得长虹道观有点可怕。你最好也小心一点,我总觉得,这些事太奇怪了!还有”
凉溪说着,突然小心翼翼地瞅了柳晴一眼,仿佛想起了什么事。
“还有什么……”
“晴晴,”凉溪磕磕巴巴地道,“刚才,潘,潘木给我,来电话了。”
柳晴身体一抖,脸色立马变了。凉溪抿住嘴,有些不忍,但见柳晴直直盯着她,明显是想听,她便道。
“他,他第1句话问我怎么样,问我有没有事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对了。后来,我套了一下他的话,他……好像跟方娜一样,并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柳晴眼泪断线珠子一样在淌,整个人又气又恨,浑身发抖。凉溪握住她的双手,把话说完。
“他记得自己是跟我一起出去找副院长的。然后路上遇到了人要欺负我,他就冲上前去跟人家打架,然后被一棒子打晕了。”
柳晴只是哭,却没有声音。她快要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凉溪连忙安抚道:“晴晴,你别这样。你放心,他欠你的一定会还给你。还有那个南彬……”
凉溪没有经历她的苦难,虽然对她充满同情,可她话语间依旧冷静。只是,柳晴并没有那种对方完全置之事外的冷漠感,她的脸贴在凉溪的肩膀上,听着她柔柔的安慰声,想着潘木,想着南彬,想着父亲,想着那些耻辱,终于大哭出来。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做了那种恶心的事之后,还能完全忘记,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拎出来,甚至都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
又是为什么?潘木突然就发了疯?那个南彬,为什么让潘木突然就发了疯?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神秘的神秘着,忘记都忘记了,为什么留她一个人清醒着受罪?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那个男孩(三十二)
碰到那些惨事,最忌讳的就是将情绪结在心里。哭出来,发泄出来,便能好上一半。
凉溪轻拍着柳晴的肩膀,听她哭着,听她说着。两个人再没有睡觉,在床上坐到天亮。
又是一天的早晨。
柳晴两只眼睛肿得发亮,大大的杏被挤成一条缝,状态却要比昨晚好很多。凉溪拉着她起来,两人吃了点东西后,柳晴被哄着睡下。
凉溪打开窗子,被外头清新偏冷的空气一激,困劲儿倒是过了。打电话早早地叫了阿姨过来看着柳晴,凉溪下楼,去了医院。
她得去见见潘木。
为了方便她及时就医,蓝山小区几乎算在中心医院对面。身上又带了新的刀,凉溪走在路上。她神色有些憔悴,过了马路,她看着医院入口,脊背靠在行道树上,几根手指抓了抓眉心。
直播间里有粉丝在说她,凉溪也觉得自己傻。
何苦费劲?柳晴如果自杀了,于她是普天同庆的好事。
只是,那姑娘真心惨了点。柳晴也不过就是个再过三个月才真正成年的小姑娘,瞧瞧她碰见的是什么事情?
遇见自己,她已经够倒霉。偏生昨天下午……于柳晴而言,那恐怕是此生再也不愿意回忆的时光。
凉溪叹一声,进了医院。直播间里,有粉丝气愤愤地撇下一句话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乱码你总要栽个大跟头,才能知道这活该怎么干!走了!气死了!”
凉溪的粉丝少了一个,但不过三秒钟,减掉的那个又加回来。
执法人员等级渐渐高了,关注的主播数量也就渐渐少了。即便是那些乐意奉献粉丝值的好心同行们,他们关注的人虽然多,但经常看的,也就那么十几个,甚至更少。
两三个大佬,关注了之后好好观摩学习。三四个对味的同级别主播,混熟了之后一块儿做多人任务。剩下再来两个自己感兴趣的,偶尔闲得没事儿瞅一眼。
老来凉溪的直播间溜达的人,渐渐地互相熟悉了,有的甚至之前就认识,是被好友拉过来的。那位名叫“爱吃烙饼”的主播,别人很明显知道他什么尿性,纷纷发言嘲讽。
“饼儿,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平台更新之后越来越没意思了。像你这种秒关注又秒取关的人,没有粉丝等级约束,真是越来越多了。”
……
凉溪不知她直播间里头的这一场“去了又回”,她很少关注自己的直播间,有时间看都是去观摩大佬。跟自己的这些粉丝,确实不算亲。
来到医院,凉溪少不得用些手段审问了一下潘木。但结果与之前一样,潘木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现在见了面他也照样说什么。
“你好好休息吧。”凉溪叹了口气,关心道,“明天就要高考了,你头痛不痛,会不会影响状态?”
“我没事的,”潘木对自己全不在意,一颗心里只记挂着凉溪,“你没被吓到就好。”
两个人心头皆沉,凉溪是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想说,潘木则问道:“筱筱,我今天早上去柳叔的病房看过了,那里已经没人了。他是,换病房了吗?”
凉溪摇摇头,道:“不是。柳叔叔昨天晚上,就被推进太平间了。”
长久的沉默后,潘木道:“那……柳晴……”
“你放心。昨晚我拉她去蓝山小区了……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买早饭。”
凉溪从病房出来,一晚上没休息,再加上被潘木的话给气得心慌气短,好久再没这种快发病的感觉了。
买了早餐回去,凉溪给家里阿姨打了个电话。确定柳晴没事后,凉溪把早餐放在潘木手边,去找毕副院长没找到,索性直接去南彬的病房。
“请问这病房里的病人呢?”
房间里只有打扫卫生的。
“不清楚。”
凉溪心里的躁意又上来了一层,她掏出手机,正打算给警局打电话的时候,手指突然一顿,最后拨通了孔父派来帮女儿的人的号码。
“喂,吴叔叔……嗯……嗯……昨天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嗨!没事!昨天晚上大半夜的,那5个人全都改了口。那个男学生夜里也去说了,不关小姐的事。现在几个人被警告了一通,这会儿应该都放出来了,小姐不用担心。”
“吴叔叔,他怎么说的?看错了,还是记岔了?”
“呃……”对面传来尴尬的笑声。
“那个男生确实说没看清楚伤他的人是谁,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后,听见那5个人振振有词,便信了他们的话,以为是小姐你……”
凉溪冷笑道:“本来就是我伤的他,正当防卫还不许了吗?”
“哎我的大小姐哟,你就听叔叔一句话,这事闹开了对你不好。”
一个体弱多病的娇小姐,这一下子,不仅让人解了衬衫扣子,主要是那一刀啊!前者倒也罢了,如今是开放了。可后者,一刀刺到那种地方,换成哪个男的不双腿一凉啊?
这事儿不闹开,大家能打听到的当件奇闻逸事,八卦几天也就过了,寻常人根本不会知道。到底不是多么美妙的经历,难道要把高清大图上传,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编辑出来,让无数网名边嗑瓜子边讨论吗?
“那就这么放过他?”
“当然不会!嗨!我的小姐,你担心这干什么呢?孔总肯定不会放过欺负小姐的人啊!明天要考试了,小姐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就别想这些事了。”
凉溪头痛地挂了电话。这下子可好,连警局也不用打过去问了。
病房她都是壮足了胆子来的,外头有警察,南彬应该不会让她死在里面。现在人家跑了,私底下她怎么敢去找?防着千万不要被报复才是真的。
长虹道观……长虹道观……长虹道观……
潘木和柳晴的孩子是错误个体,疑似长虹道观的人想要硬造出这个孩子。对她的敌意暂且不论,强行让人生孩子这种事情,还是刷新凉溪的世界观。
凉溪脑中无数思绪的矛头都指向了长虹道观,但她实在不清楚原因。
孔父打过来电话,卡断了凉溪的思绪。接起来随便应付过去后,凉溪待要接上头再想,孔母的电话又来了。
年初的时候,凉溪报名了美术联考。但其实那时,孔母是想她去参加影校艺考的。
任务总共没过几个,明星已经当过两回了。凉溪实在不想去,又很烦孔筱这对父母,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孔母因为这件事很是恼她,不过后来又亲近起来了,因为实在担心前夫挽回女儿的心。高考的前一天,作为慈母,孔母肯定要打电话叮嘱两句的。
应付过了他们后,凉溪感觉自己的状态坏到跟柳晴差不多了。
回到家里,和柳晴一起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来时天都黑了,凉溪才觉得有了点精神。
“现在觉得怎么样?明天,还想去考试吗?”
柳晴的状态也好多了,她点头道:“去啊!一定要去!我爸就希望我考一个好大学了,因为复习高考,在他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我都没有去陪他,现在不去怎么行?”
“那就好。”凉溪欣慰地笑道,“晴晴,你什么也不要多想,进了考场就安心答卷。医院和殡仪馆两边,我会找人帮忙商量的。等考试结束了,你拿一个最好的成绩,让柳叔叔安安心心地走。”
“嗯……筱筱,真的谢谢你!”柳晴含泪笑了一下。
“不用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啊!”
“嗯。”
饭毕,凉溪还带着柳晴下楼去散了散步。引着她说了许多话,在自己也并不确定的时候,凉溪又把长虹道观推到柳晴的脑中去,惹得她又惊又疑。总之,看起来像是没了求死的念头,凉溪这才放心。
翌日。
他们三个人直接分在三个考点,凉溪早早交了卷,她并不需要多好的成绩,保持在中等偏上就够了。一个人从等在考场外的父母堆里面挤出去,凉溪找了个地方吃饭。
桌上只剩着半杯水了,凉溪等着下午的考试,拿着手机,又开始搜索长虹道观。
一条条新闻翻下来,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到这种世界来,她学心理学没有用啊!她该学着怎么念咒,怎么画符,怎么驱鬼。可惜以前没接触过,搞得她现在惶惶不安。
但她不懂得,这个世界总有别人懂。
考完,连柳晴都跟凉溪对了两道大题的答案。凉溪没有半点新鲜感,陪柳晴办了她爸爸的葬礼之后,便去找因为凉溪的故意隐瞒而没去成葬礼的潘木。
趁着柳晴不在,又陪潘木到柳父的碑前哀伤了一阵子后,回去的路上,凉溪邀请潘木道:“填志愿出分数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呢!阿木,我想到邻省的真佛寺去看一看,顺便给晴晴求一个平安签。你陪我去好吗?”
想到自己和柳晴的遭遇,潘木难免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点点头,觉得应该。
柳晴已经回自己家去住了,凉溪天天打电话烦她,烦得她想活着。到蓝山小区拿上自己的玉,收拾了行李。次日,凉溪打卡一样给柳晴打过了电话,便关了机,和潘木上了火车。
真佛寺和长虹道观,一在南,一在北。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终于驶进大漠黄沙,在盛夏也不见多少绿意。
真佛寺坐落在古时候风沙苦寒的流放之地。这座寺庙有许多传说,什么真佛显灵,什么移山封魔,什么佛光止疫……总之乱七八糟,也不知真假。网上一搜,诸如此类的文稿能翻一天一夜。
“哇!那就是真佛寺吧!”
“终于看见了!”
……
车厢里有许多游客,来这里专门就是为了逛逛真佛寺。看到远处丘陵顶上稀稀落落的几处古庙,大家顿时激动起来。有说果真名不虚传的,有说那古庙隐在黄沙中,实在是跟照片里一样,有那么一丝普通人也能够瞬间领会到的意境的。
凉溪也看到那些寺庙,不过现在没有夕阳,风也不大,风沙不是那么恰到好处。没有极好的背景环境,凉溪只觉得这真佛寺破落且苍凉。
当然,这破落且苍凉二词,是跟拥有数千门徒的长虹道观相比。要比起别的什么小庙小观,真佛寺的香火还是很旺的。
进了城市,找个酒店吃饭休息。夜里躺在床上,潘木才开始想,他跟凉溪这是在做什么。他们是在高考之后,两个人出来旅游。
不不不,他们只是出来给柳晴求平安签的!
虽然这样想,潘木还是像被灌了一罐蜜糖一样的发甜。他什么也不知道,还和以前一样,珍惜能跟凉溪相处的每分每秒。全然不知凉溪在她的房间里,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第2天,凉溪起了个大早,扯着潘木就往车站跑。坐大巴到了山下,凉溪一只手攥着玉,另一只手攥着潘木,沿着长长的阶梯爬山。
小丘陵坡度很缓,所谓山顶,其实并不高,但路是真长。凉溪扯着潘木来得太早了,游客很少。他们走了一个小时,站在正殿外面时,太阳露头才没多久。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瘦的小和尚们,却打水的打水,扫院的扫院,早已井然有序地忙活起来。
步入正殿。
迎面一尊金灿灿的大佛,慈眉善目,双耳垂肩,手持金钵,栩栩如生,宝相庄严。
网上图片很多,但这种雄浑震撼,却是照片无法全部传递出来的。凉溪静了心神,与潘木先后跪在佛前,祷了心头之愿。
店中除了这尊大佛,还有两尊小佛。一个拈珠,一个诵经。凉溪戴着孔父孔母从长虹道观求来的玉,偏偏还把那玉佩在衣服外面,简直像是来挑衅的。
诵经的和尚满脸皱纹,显是有些年纪了。那拈珠的和尚就要年轻许多,也要没定力许多。他眼一瞥,倒不是去关心女子美貌,眼珠定定,视线就落在凉溪胸前的那枚玉上……
凉溪只有早晨给柳晴打了电话,之后她照样关机,懒得去考虑有人是不是会因为打不通电话而气急败坏。
“还是关机吗……这个死丫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 那个男孩(三十三)
酒店房间。
孔母问过助理,愤愤地挥手让她出去。房中只余自己一人后,她又亲自拿起手机给凉溪打了电话,结果当然是关机。
小兔崽子!要不是姓孔的还盯着这个实在不知怎的出落成那般模样的女儿,她真是想……
将手机摔到桌上,孔母心头暗咒了一声。
名导的剧本放到她手中,人设完美的女主角塞到她怀里,甚至还不是多么有挑战性的角色……就只让她顶着一张脸,在那里端端正正站着当个花瓶,这么都不来,都要拒绝!
孔母越想越气:自己当初刚开始混演艺圈的时候,哪里有这样好的资源?
平心而论,如果凉溪真要走演艺道路,想当演员,当明星,那她可就有一个太好的母亲了。可惜,凉溪不喜欢麻烦,没必要走的路不走,将任务完成就行了。
一个快50岁还野心勃勃,妄图永远保持着流量热度的明星妈妈。一个年纪轻轻,可除了学习和潘木之外啥也不想的佛系女儿。这对母女,注定搭不到一起去。
凉溪前段日子是真想翻脸的。她越来越大了,与潘木越来越亲密。她爸妈要是哪天突然想起来“门当户对”,把潘木给骂跑了就坏了。
索性她提前表态,让父母两边都失望。孔母见前夫无法利用她生的女儿去攀高枝或者拉交情,孔父见前妻无法让他们的女儿去做同样的事,这两人就不会再管她了。
她就可以一直看着潘木了。
凉溪美梦做得香甜,却被高考前发生的事情,一锤子打破了所有幻梦。
她现在不仅要死死地看住潘木,主要还得小心自己。她可不会画符控人,那长虹道观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令人害怕,悄无声息把她弄了就坏了。
自己没什么力量,就得靠爹妈。要靠爹妈,就得照着他们安排的路走。
凉溪跪在真佛寺正殿之中那尊金灿灿的大佛前,心一点也不诚,满脑子想的都是别的事。
希望这颇负盛名的真佛寺被长虹道观压得狠了,压出来怨气了,希望他们帮忙。好歹看看她戴的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
凉溪闭眼跪在佛前,心里默默念叨:这不是个正常任务吗?难度肯定没有那么高的。大师们,就帮她吧,就帮她吧!
十三也默默,它真想提醒凉溪一句:世上本没有特殊任务,一个任务里死的人多了,就有了特殊任务。
就算觉得凉溪再有意思,别的主播也不会一天到晚耗在这里。是以此时,只有十三跟凉溪一起,默默等着正殿中两位大师的反应。
那位拈珠的年轻大师,视线随着凉溪胸前的玉晃悠。手中的念珠,却一颗一颗,分秒不错的从他指尖滑过去。
那位诵经的大师,已经在这尊佛前坐了有60年,有60年前拍的照片为证。真佛寺没有长虹道观的长寿之法,这位诵经的无念大师,差不多就是寺中年纪最长的了。至于是不是地位最高的,凉溪并不清楚。不过,都这么大年龄了,辈份肯定不低。
凉溪只惦记着让无念大师看到她的玉,潘木还记着求签的流程。他拖着凉溪,在佛前磕了头。诚心诚意上了三炷香,交了供品后,又在佛前磕头。再站起来后,才去签桶里摇签。
凉溪摇动签筒的过程中,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无念大师。但这和尚真的跟泥塑金雕的一般,要不是嘴唇在微微翕动,凉溪真怀疑他就是一尊佛像。
大师,你就看我一眼吧!
凉溪算了一下她冲上前去摇醒无念大师之后被轰出去的可能性,没敢这么做。
两人都是为柳晴来求平安签的,结果一看签文,即便自己解不全,看见“灾”、“厄”、“倒”、“难”等等字眼,多多少少便也清楚了他们抽的不是什么好签。给人家大师一解,没得商量,两支下下签。
细细问了该如何化解,凉溪最后看了一眼无念大师,见人家没反应,便失望地走出大殿。
潘木是不信这些的,但见凉溪神情低落,以为她是在替柳晴难过。想想柳晴的遭遇,他也不由叹气。
“走吧,趁着太阳还不大。”
凉溪摇头,抓住一个小和尚,问道:“小师父,可知无念大师何时休息?”
小和尚功夫不深,不敢多看凉溪的脸,向她合掌施礼。听凉溪问到无念大师,又向正殿弯腰。
“施主,大师长坐佛前,日夜诵经,并不休息。”
放屁!她就不信了,一个正常人,难道一整天连厕所都不去的?
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凉溪又问道:“那另一位……”大师呢?
凉溪正想问,另一位大师的徒弟就走出来了。十七八岁的小和尚,奔出正殿来,“二位施主,请留步!”
潘木一懵,下意识地向凉溪靠近,凉溪则是松了口气,顺着那小和尚指的方向,来到一处禅房外。
等不多久,正殿里头拈珠的和尚应该换了。从小和尚口中知道了这位大师的地位,凉溪和潘木跟寺中首座互相施礼后,因凉溪的女眷身份,他们便站在廊下谈话。
“大师言女施主定然还有要事,命本座出来相助。不知女施主有何疑难?”
凉溪谢过,见此人只盯着她的玉看,也不戳穿,正儿八经地请道:“信女有一物,想请大师相看相看。”
取下玉交给对方,凉溪看看潘木,道:“另外……”还有一个活人,也想请大师相看相看。
她什么时候要把方娜也带过来,请这些和尚查一查。
神色郑重地收下那枚玉,首座大师断言:“此物本为宝,无奈附凶邪。不知女施主是从何处得来的?”
“不瞒大师……”凉溪将自己上门挑衅的行径说清楚。
首座并不恼,只问:“此物不宜再佩戴于身,还请二位施主在寺中暂待几日。几日后,本座必将此物归还。”
“不便打扰师父们。”凉溪拒绝道,“七日后,我们再上山来便是。”
说完,凉溪又看向潘木。
第二百四十三章 那个男孩(三十四)
时至晌午。
这地方没那么多的雨水,没有水汽来中和,大中午的太阳,干干地照在人身上,要晒得人皮肤开裂。
“你们进去说了些什么啊?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凉溪问潘木道。
他们两个来那么早,凉溪是想着早点好求大师办事,潘木是考虑到凉溪经不得热,想早点儿求完签然后下山。结果,被个和尚拖到禅房里去,不清不楚地就到中午了。
潘木也觉得惊奇,他道:“奇怪,我并不觉得有很久啊!对不起,你等着急了吧?”
“没事。那位大师问了你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他问的大多是我的父母,问他们是哪里人,活了多久之类的……”潘木还是感觉奇怪,“明明就说了一会儿,时间怎么过了这么久?”
“再没有别的了吗?”站在禅房外头,什么也没听到的凉溪好奇得很。
“他还问我有没有见过类似于你的那种玉……筱筱,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怎么把那个带到真佛寺来?都说长虹道观和真佛寺很不对付,你不怕这些和尚生气啊?”
“我怕啊!可是,有些话还是要问的。阿木,那,大师问你,有没有见过我戴的那种玉,你是怎么回答的?你见过吗?”
凉溪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来寺里为柳晴求一支平安签的。潘木刚要问问,就被凉溪的话拉走了注意力。
“我怎么可能见过那种东西?那可是从长虹道观里传出来的宝贝。从小到大,我只见你一个人戴过。”
“是吗?”凉溪失望,“那你听大人说过,你的父母可能有这种东西吗?”
“没有。”
“哦~”
凉溪垂下头去,脑筋却在疯狂地转潘木和柳晴,有一个很可怕的共同点。
她在高一的时候就知道了,柳晴亲口跟她说的。柳晴的母亲,潘木的父亲,都是在他们二人不足满月的时候去世的。现在看看,潘木的母亲和柳晴的父亲,死亡日期其实也没有差上多久。如果潘木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全部都是早死的话,那就太恐怖了,简直像遭了诅咒一样。
“阿木,”凉溪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想问你一句话,你不要生气。你还记得你的母亲死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吗?”
“筱筱,你问这个干什么?”潘木不是生气,倒有点担心凉溪了。她自从今早上山,不,自从上火车,不,自从高考之后,好像就一直过分沉重。
“没什么,就是觉得一些事很可怕。阿木,你还记得吗?和我说一说好吗?”
“当然记得。”仰头看了看当天的太阳,潘木调整了步子,自己身体的影子,能把凉溪挡到一点就是一点。
“我去警察局认领尸体的时候,其实挺不敢相信的。”
凉溪竖起了耳朵,“怎么了?”
“我妈一直很胖,并且还不是虚胖。据说我外公以前是很有名的屠夫,专门杀猪宰羊的,我妈小的时候也干了不少力气活,身体壮实得很,大概两个你加起来也没有她重。但是……”
潘木陷入回忆,双眉紧皱,显然那回忆不是很美妙。
“那天我在警察局里看见她……我们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黑黑的……”
直到现在,潘木有时还会做关于那具尸体的噩梦。
凉溪眼前闪过柳父临死之前的样子。他们两个人并肩下山,说起潘木的母亲之后沉默了一阵子,凉溪又问道:“阿木,你刚刚说起你的外公,你见过他吗?”
“没有。我外公外婆都没活到30岁。我妈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就死了。”
“那……那你知道你爷爷奶奶吗?他们……”
“不知道。我从记事以来,我妈只要说起我爸,就骂他拖累了她,别的什么也没想过。我只从柳叔叔那里听过我爸的一些事,听说他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在外打拼,很有本事。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出了一桩官司,把钱赔完了,就再没起来。”
“怎么会是孤身一人呢?”
“不清楚。大概,我爷爷奶奶也不长命……筱筱,你今天怎么问起我的这些事情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家庭。”
他的家庭……
潘木苦笑一声,却感到凉溪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比如,她为什么要拿着长虹道观的东西给真佛寺的和尚相看。这种问题,潘木在路上也问了。不过,凉溪没跟他说真话。错误个体的爹妈都太可怜了,给柳晴灌输些疑问和仇恨,是为了让她活下去,潘木就没必要知道太多了。
回到蓝山小区,凉溪的手机依然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关机状态。她暂时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想等7天之后,再去一回真佛寺。
凉溪自己很小心,不过,南彬好像不打算来找她的麻烦。在家里待到第6天,潘木已经找了份临时工作去做了,凉溪正打算独自一人前去真佛寺时,别的麻烦上门了。
“宝贝儿,电话怎么一直关机呢?就不想想妈妈?妈妈要联系你联系不上的时候,该有多担心啊?”
担心倒不见得,应该是愤怒吧。
被堵在蓝山小区,凉溪请孔母进屋坐着,看助理给她们两个端茶倒水。已经不年轻的女助理弓着腰,眼睛半阖,看那模样简直恨不得把耳朵拉过来堵上了。
“当然想妈妈呀。只是,我怕接了电话就要吵架,所以……”
“你这孩子!”凉溪第1句就把话扯明了。她缩在沙发一角,气势很弱,眼神却很坚定。
盯着自己生出来的女儿那张脸,孔母实在气不顺,道:“你知道自己的条件有多好吗?只要一出道,妈妈给你铺路,几年就是绝对的大明星!你怎么……你怎么就是不懂妈妈的苦心呢?”
“我懂。但是妈妈,我真的不想做明星。我只想安安稳稳从大学毕业,找个普通的工作,等几年结……结婚,有个小孩,我想有更多的时间去陪家里人。我不要那么多的钱,不要那么多关注,不想要那么光鲜,不行吗?”
孔母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一口气噎在半道儿,只觉得胸闷得快炸了。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母女两个人的位置是不是该换一换?她现在才是18岁,还不到18岁。她女儿已经是什么都经历过了,年纪大了,不想拼了,拼不动了,想结个婚,有个小孩,去过小日子了!
……搞什么!
助理躲进厨房不敢出来,却仍然是被孔母当了出气筒。一口闷了杯中的饮品,孔母还想喝,却没有人给倒,她便冷喝道:“秦洋!你干什么呢?”
凉溪又缩了缩,眼神却不变,看得孔母想要发火。
女助理这次换了个大点的杯子,把喝的放到孔母面前,挨了两句骂之后,她又连忙退回了厨房。
“筱筱,”又灌了一杯子之后,孔母的气才顺下来。她道,“妈妈知道,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有很多时间去陪你。这是妈妈的错。可是筱筱,你不能因为妈妈就说这些话呀!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的人生呢!你就不想过更好的生活,不想去更远的地方,不想站得更高,遇见更好的人吗?”
凉溪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明显是没被劝动。
“如果你要照着自己刚才说的方式去生活,从大学毕业,找个普通的工作……”
人和人有时是无法互相理解的。孔母只是复述一遍凉溪向往的人生,已经感觉到枯燥的令人发指。她越想越难以置信,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喜欢那样的生活?最主要的,为什么一个充满野心的女人,会生出凉溪这样的女儿来?
她是她亲生的吗?姓孔的该不会早就调包了!
“别的先不提,在一个普通的工作环境里,你能遇见多好的另一半?”
孔母又说干了嘴巴,凉溪却仍旧一副悲悯地想要点醒她的模样,道:“妈妈,你觉得一个好的另一半,是要先有权有钱。但你也说了,那是我未来的另一半。我一点也不觉得那两样最重要,一点也不觉得普通的工作环境有什么不好,一点也不觉得那样的环境里面没有很好的人。”
孔母的火气又上来了。
“妈妈,你不要逼我了好不好?我不想去唱歌拍电视,不想站在镜头前,不想有那么多粉丝。”
凉溪态度坚决,几句话一激,孔母心头的火终于是从脑门冒出来。
“你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再也不听妈妈的话了,是不是?”
孔母冷冷地瞪着凉溪,瞪得她垂下头去,只是闷声反驳:“不是。我只是不想做明星而已。”
“妈妈的话就是让你去做明星,你听不听?”
凉溪沉默。
“8月份你黄叔叔有新戏,你去不去?”
凉溪还是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好!好!”孔母气笑了,冷冷地道,“你爸爸那边又有了小弟弟,还不止一个,现在好像又怀上了。”
那姓洪的跟头母猪一样。
“筱筱,妈妈只有你,你也只有妈妈。你现在是不想要妈妈了,是吗?”
“不是。”
凉溪死死地垂着头,好像还流了两滴眼泪。孔母神色缓下来,道:“那就听妈妈的话。8月份的时候进组。学校那边,妈妈会给你商量。”
凉溪没答应也没拒绝,孔母却只当她同意了。脸色立马又和蔼起来,抱住凉溪安慰了几句,不过是说些孔父多么不好,一切都有妈妈的话。
凉溪被她牵着去外面吃了饭,中间说了些报考志愿的问题。从饭店出来,看孔母搭上车走了,凉溪立马叫车回家拿行李。
再耽搁一会儿,她的火车都要赶不上了。
第二回来到真佛寺,没有拈珠的人,只有无念大师仍然在正殿,真的像六七天没有动过一般。对着佛像,这次心中倒是少了些杂念的诚心拜了几拜。凉溪待要走时,听见耳边传进一道清晰明了的声音。
“世上无真佛,勿信庸人语。”
凉溪猛然回头,现在依然是早上,她比上一回更早。太阳还未出山,正殿之中,只有一个本地前来求签的人。是30来岁,满面风霜的一位大姐。但说话的是个男的,字字清楚有力。
凉溪看的是无念大师,但对方似乎没说过话。不止如此,那位大姐似乎也没听见什么,依然虔诚拜佛,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好像求的是子嗣。
哪里会有那么多幻觉?
凉溪一遍一遍回头,每次都看的是无念大师。但直到她走出正殿,大师也没有赏她一道眼风。
刚刚那句话就是无念大师说的吧?就是吧?就是吧?
竟然可以只让她听到声音,这个世界确实有不少神奇之处啊……凉溪忽然觉得有了希望。
不过,那话什么意思?
世上无真佛,这可不像是真佛寺的大师说的话,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了吗?勿信庸人语,庸人是谁?
凉溪离了正殿,小和尚们都起得很早,很快便有人带她到了首座大师的禅房外。
“施主。”
凉溪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行过礼后,从首座大师的手中,拿回了她一个礼拜之前给出去的玉。
凉溪没有给盒子,人家给她配了一个新的。颜色古朴的木盒,没有任何雕饰花纹,略显陈旧,着实有点配不上她那枚玉。
不过,大师却说:“此物被人刻了邪符,符图难以尽除,故将这铁手木盒赠予施主。白日,施主将此物置于盒中,夜里取出随身佩戴。一年,不止邪符尽消,施主体内种种损处,亦会自行修复完满。”
真的吗?
凉溪摸摸躺在手心中的玉,那上面的抽象图文确实模糊了许多。
“多谢大师这几日费心。”凉溪再次施过礼,问道,“大师说这是邪符,不知是怎么个邪法?”
“近此符者,阴怨缠身,寿元早尽。”
“怎么会?这可是从虹山上面求下来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第二百四十四章 那个男孩(三十五)
阿弥陀佛,不宜多说。
收好了玉,首座大师揣着念珠回到正殿,凉溪几次三番地回头看,也找不出什么乱象来。心头打着鼓,也只能先下山,回去保着自己的小命等着。
这些和尚,他们到底打不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披露一下长虹道观的丑闻啊?
将这些要人命的护身符传下山,长虹道观的道士们肯定是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让两个向上数好几辈子可能都没有几个活过40岁的人生出个bug,为啥呢?
长虹道观是一千多年的天下第一观,即便是到如今这个时代,在国内的地位也相当之高。大大小小的领导人,一年最少也得去两三回。道观里的道士,在许多普通人看来,都模模糊糊地加了一层神仙的光环。
他们有这么高的地位,毁灭世界为着什么呢?还是……
想不明白,凉溪揣着盒子下了山,给孔父打了电话。虽然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凉溪还是想要带方娜和柳晴都来真佛寺,让大师们瞅一眼。
“爸爸。”
互道过早安之后,孔父问道:“又和妈妈吵架了是不是?”
“嗯。”所以,她的便宜老爹是怎么知道的?
凉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问道:“爸爸,你还记得方娜吗?”
“哪个方娜?”
“就是转学去了南方的那个。”
“当然记得了!怎么了筱筱?”
“爸爸,我忽然怀疑方娜她是不是被什么奇人指使了。你现在还能查到她在哪里吗?我想带方娜来真佛寺,让这儿的大师看看。”随便扯了个做梦后有感的借口,凉溪道。
“傻丫头,”电话对面的孔父很是得意,“真佛寺就不用去了。爸爸告诉你吧,那小丫头死不承认的时候,爸爸已经怀疑是不是有人请了什么高人来专门害你。我去长虹道观专门请了一趟无尘道长,劳他去看看那个小丫头。结果……”
结果自然什么也没看出来。如果看穿了并且实话实说的话,岂不是打肿了自家人的脸?
“是这样吗?谢谢爸爸!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你胆子也小,被吓坏了怎么办?”
凉溪嘟囔了一句“也太小瞧人”的话,电话两边都笑起来,似乎流淌着浓浓的温情。
孔父道:“筱筱,再有一个礼拜就要去填志愿了,做好决定了吗?真的一定要去帝都吗?京大虽然好,可离家里太远了呀!”
真的是不能有连续的三句话从正事上跳开的……
含着笑应付过了孔父,凉溪上火车回家。朴实无华的盒子就放在她手边,可能小偷都不会多看一眼。
现在该做个决定出来,8月份到底要不要进组拍戏?
有点名声是好事,长虹道观的人即便是要再次动手,也总会事先考虑一下影响问题。她要只做个小虾米,哪天悄咪咪地死了,谁都不会知道。可如果要去拍戏的话,谁来替她看着潘木呢?而且,就一个小明星,长虹道观会怕吗?她之前也是很有名气的人啊,那玉还不是戴在了脖子上!
人家手段高超,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方式害个把人,有什么难的?
心里有了办法,反正潘木现在的工作也辛苦,让他当自己的助理,他们两个一起进组,这样就能无时无刻地看着了。还有,剧组里都是漂亮的小姐姐,潘木如果真心喜欢上一个,她也少件事情。
好容易有了主意该怎么安排潘木,凉溪又想到孔筱以前的名声,又犹豫起来。
当一个小明星没有用的,人家要害还是会害。现在她应该留心真佛寺的动静,如果和尚们不抓住这个机会,她最好还是赶紧学怎么画符念咒。
要不然就不去了。少一桩事情,少接触些人,少些麻烦。反正她也没有答应过孔母,是孔母自以为她答应了的。
凉溪在火车上想着打电话爽约的时候要怎样措辞,却一直到下了火车也没有把电话拨通。孔母肯定会再联系她的,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打了电话,孔母要是真恼她也就算了,三天两头跑来劝一番,骂一番,威胁一番,那可真够烦人的!
回到蓝山小区已经是晚上了。将那铁手木盒摆在桌上,凉溪瞪眼看着里头的玉,没有照着首座大师的话拿出来戴上。
世上无真佛,勿信庸人语。
无念大师这一句大概只有她听见了的话,让凉溪不能不多想。
她现在身体越来越好了,短时间的跑跑跳跳都能承受得住。以后只要坚持运动,保证饮食睡眠各方面的健康,其实连药都不必再怎么吃了。
这东西在她发病的时候像一块千斤巨石一般压在她的胸口,那种感觉,实在令人难忘。凉溪感觉她现在看着这枚玉心口都会发闷,更别提戴上了。
扣上盖子,凉溪不打算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但吃过饭,跟潘木通过电话,知道他工作完安全回家了后,凉溪坐在书桌前,又打开了盖子。
抓过纸笔来,凉溪照着那玉上的符图,一时来了兴致,想画一张。
之前,凉溪没有直接对柳晴和潘木下杀手,是因为不忍心。可现在么,凉溪隐隐察觉到了真正的任务。
柳晴和潘木祖上好几辈都没有长命之人,很有可能是长虹道观中人做的手脚。好几辈子,那就是100年,甚至更久,这个手脚可是做的有点大。强制让柳晴和潘木孕育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肯定别有用处。
她得把这个原因找出来,把那个孩子的用处找出来。得从源头解决问题,否则,她杀了柳晴和潘木也不一定任务成功。即便成功了,她杀了这一对儿,再过个一两百年甚至更短的时间,长虹道观再造出一个错误个体怎么办?
升到a级之前,凉溪在b级做过的所有任务中,如果有再次出错的,还得她来第二回。而且,走过的任务世界再度出错,十三说,那是件特别丢人的事情。
要做,就一次做好吧!
不过,对手级别好像跳得高了些。和一个有些神奇手段的门派杠上,十三说了,此类任务应该到b级三星才开始出现。
所以,她是很罕见地抽上了还是普通任务的特殊任务。
凉溪拔开钢笔帽,在心中暗自祷告
这是她用了高级手指挑出来的任务,这是个正常任务,这一定是个普通的任务。
所以,真佛寺的各位大师,应该会借此机会帮忙吧。难不成让她现在开始习道术,过几年上虹山当个道姑?
主要是长虹道观好像……不收女的。
凉溪心烦地吐出一口气,钢笔尖在纸上定稳。她眼睛在盒子里瞅一下,笔尖就在纸上动一下。
虽然首座大师说这是什么邪符,但图案其实相当简单。就是一个歪歪扭扭、弯弯曲曲,当中被玉隔出了个小圆洞的“川”字。在三条竖线之间,又乱七八糟没有规则地点着五六点短线和圆圈。
只是,虽然乍一看简单,凉溪一落笔才觉得麻烦。觑定玉,凉溪花了半分钟才拉出了一条竖线,但比对一番,却是错误频出。
明明是照着画的……
换了一张纸,凉溪比上一回更认真,但她依旧浪费了墨水纸张。写废了10来张纸后,凉溪搁下笔,死盯着玉观察了5分钟,神色越发郑重。
果然很神奇。
三条竖线虽然各不相同,弯弯曲曲,但总共加起来也没10厘米长。就算这儿向左突出一点,那儿向右歪出一点,也不可能有多么复杂。凉溪的记忆力不是盖的,可三条线画了快半个小时,也没有画对半根。
死死记住了“川”字那一撇的形状,凉溪眼睛盯着纸,蓝色的墨水在纸上画出一条线,和玉上的一模一样。
总算是画对了。
接着是最右边的那一竖。凉溪先牢牢记住了玉上的图案,然后便不再看盒子里,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笔尖上。果然这样比较有效,右边一竖也出来了。
现在只剩当中被截断的一竖。照着之前的方法做,凉溪很快画出来。对准了位置,她开始点三条竖线之间的短线和形状不规则的小圈……
“爱吃烙饼”从自己的直播间过来,就看见凉溪满脸大汗,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她人站着,半弓着腰,以很僵硬可笑的姿势怼在桌子边。
“这是干啥呢?”
不像凉溪,“爱吃烙饼”可不是不爱冒泡的人。
“不要打搅人家,看着!”
提示是关掉的,凉溪自然不知道,她也没关心过自己直播间里面平时都有谁。她的粉丝对这自然清楚,但仍然有观众打断“爱吃烙饼”。
凉溪的直播画面上飞过几串弹幕,很快,那热衷于制造评论的人被别的观众叫停。
直播间里人不多,大家静悄悄地看着凉溪画符。见她照猫画虎的总算是把玉上的符图抄了个**不离十,心里都不由暗自讶异。
怎么越画越累了?
凉溪的手颤颤巍巍地在两竖之间点了一个斜线,正要再点之时,她发现自己手麻了。暂时搁下笔,凉溪一抹额头,指头上湿津津全都是汗。
好像那汗水是血水一样,凉溪吓了个够呛,瞪着自己的手回不过神来。
她也没干什么,哪来这么多的汗?不对!她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又靠倒在椅子里,凉溪喘了几口气。这一休息才感觉眼冒金星,脑子里盘旋着轰炸机,胳膊发抖,竟是再也抬不起来。
天哪!这是什么玩意儿?
盯着纸上的简单图案,凉溪缓了会儿,振作精神,提笔花了5分钟,添上了最后两点。
玉上的符图,终于被复刻在纸上了。
凉溪放下笔,观察着这个“川”字,觉得玉当中的那个圆孔很是碍事,把一个好端端的字当中空出了一个圆洞。不知不觉的,凉溪又拿起笔,笔尖停在当中那一竖上。就像她不知自己流汗一样,这一笔,凉溪也添得恍恍惚惚。
蓝色的墨水通过钢笔尖,将川字当中那一竖补齐了。
“哗啦!”
笔尖还没有离开,那普通的一张草稿纸,却突然间活了。真真是在桌上一跃而起,然后直扑凉溪的脸。
本能地用手先挡住了眼睛,下一瞬,凉溪手心一痛。
桌上不知怎么了,仿佛屋中有狂风,纸张被吹得哗啦啦响个不停。
“啪”、“咚”!
最后连很厚的工具书也被吹下桌去。
直播间里寂静一片,书房里,风停了之后,也是一片死寂。
凉溪心惊胆战地慢慢挪开手,先看见桌子上的书啊本子啊,纸笔什么的,乱飞了一地。桌子被扫干净了,只有一张好像是被烧的,总之到处都是窟窿,焦黑焦黑的纸。
扫了一眼桌子,她才转过自己的手心看。至少一厘米深的伤口,从虎口一直划到手腕,好像是要把她的大拇指整个取下来一般。
这是那张纸,是那张普通的习题纸,一块钱买40页还是50页厚的本子上面的纸,割出来的。
鲜血嗒嗒嗒滴到地上,凉溪干干地咽了一口唾沫,站起身来,腿有点发软。
“呜呜~”
谁在哭?还是风声?这没有开窗子也没有开门的书房里的风声!
凉溪瞬间瞪大了眼,天花板上的精美吊灯闪了几下,罢工。
书房里顿时漆黑一片,凉溪感觉每一个毛孔里要钻出绒毛来,那是一种最为恐怖的酥酥麻麻。差点左脚踩到右脚的,凉溪奔出了书房,瞪着客厅里亮得刺眼的灯,仍然觉得后背发凉。
死死关住了书房的门,凉溪手软脚软的,连伤口一时间都顾不得了。
刚刚是什么?
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凉溪不停地喝水,仍然觉得嗓子很干。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绵软软的被子包裹着,她还是没关灯。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胆小的家伙!
刚刚是谁在哭?是鬼吗?她画的那张符把鬼叫来了?
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凉溪一晚上没睡。第二天白天,特意等到了中午,凉溪才打开书房门。
第二百四十五章 那个男孩(三十六)
凉溪手脚冰凉,但她打开书房的窗子后,外头燥热的风吹进来,便令人感觉没有那么人。书房里遍地狼藉,凉溪一本一本地拾起书,将地上收拾干净了之后,这才站定在桌边,看着那张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的习题纸。
纸张正中央烧出了一个大大的圆洞,画好的符图被烧得一干二净。凉溪摸摸剩下的边边角角,这张纸又变成普通的草稿了,难以想象它昨天晚上从桌上跳起来,差点取下了她一根手指头。
伤口还隐隐作痛,凉溪站在桌边,不知该怎么办。
“主播焚珏给您发送了私信。”十三第一时间提醒道。
凉溪微愣,打开直播间。她粉丝的数量昨晚翻了三倍,现在还在飞速增长中。突破六位数,大概也就是一两个小时之内的事情。
昨天晚上,凉溪没睡觉,睁眼熬着看了一夜的直播。她躺在床上,一打开直播间,发现自己的加群邀请,莫名就开始暴增。
这个数据,她升到b级的时候清理过一次。那些开交流群只是为了涨粉的加群信息,她又都让十三屏蔽掉了,所以到现在,她总共加起来也没收到几个邀请。加进去一看,找不到什么群资料和任务记录,凉溪就又退出来了,之后也没再想过加群的事。
发给她的邀请,过段日子慢吞吞来上一条。到现在,不过只囤了十几个而已。可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昨晚一进直播间,就发现她收到的入群邀请迅速突破了三位数。
怎么回事?
凉溪一脸懵逼,最后还是从弹幕中找到了解答。
“乱码加群啊!我带你做任务,我教你画符,我带你飞呀!”
爱吃烙饼……
这个人制造弹幕的速度飞快,凉溪翻了翻他的粉籍,虽然不久前取消关注了一回,但这个人在她的直播间,少说也贡献了1000条评论。当然有的时候语气不是很好,对方是主张她刚来就干干脆脆结束任务的一类主播。不过凉溪不以为意,在被几百万的粉丝期盼过灰屏之后,这些家伙都是很可爱的。
翻了爱吃烙饼最新的几条评论,凉溪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间这么抢手了。
原来就是因为她第1次画符,拿钢笔和草稿纸画,竟然只浪费了10来张,就成功画出来了。画出的符险些把她手削了,这证明这张符的完成度很高。第1次就画成这样,很难得。
原来这算一种天赋啊!
凉溪晕晕乎乎地翻着那些入群邀请,随便一条点进去,扫一眼管理员和活跃成员,清一水的a级。
她更晕了。看着这些人数动辄超过六七位数的交流群,实在是想加一个。就算不冒泡,平常听听这些大佬说什么,都能学到点东西了。
将这些邀请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凉溪不知该加哪个。她现在可以加7个交流群,主群和n3组的组内群,只占了两个位置。
翻着通知,凉溪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焚珏。
如果没有焚珏送的10根任务手指,她自己买是买不起的。如果继续抽特殊任务,她现在肯定早嗝屁了。
凉溪通过了焚珏的邀请,即便那个群里只有90多个人。但进来后,凉溪才明白发掘了宝藏。
群里人的确不多,可居然有20来个a级5星,其余人也多是a级,b级只有10个,一星二星的居多,还有一个c级,主播名字很萌,叫小鸭鸭。
凉溪盯着等级最高的一个主播的大名,觉得很眼熟。一颗心咚咚咚地跳了三下,她想起来,这好像是等级榜前十的一位大佬。
最主要最主要的……
凉溪打开群里的任务记录,大佬们居然都把自己做过的特殊任务详细地记录了下来。他们的想法呀,他们的纠结呀,他们的心路历程呀……全部都有!
这些就是她最想看的东西啊!
凉溪心里的小人儿一蹦三尺高,她在控制着自己,否则的话,当时真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群里很安静,大佬们都是高冷的。凉溪加了群有个三四分钟,才有一b级群友发现来了新人,冒出一个气泡,很腼腆地表示欢迎。
“你好你好……”
凉溪一句话刚发出去,拉她进群的人出现了。
“乱码,”a级3星的大佬也跟着这么叫,“以前没有接触过符术吧?”
“没有。”
“嗯。把你的定位打开,我打包点资料给你。”
定位?这个直播平台还有定位的吗?她怎么没发现过在哪里呢?
“十三……”凉溪悄悄问了句,心里偷偷地兴奋起来。开了定位,她说不定可以找到附近的同事。
“您的定位是开着的。”
凉溪照着十三的指引,找到了定位开关,发现确实是开着的。不过却没有详细位置,只有5个大字,无位置信息。
“我……我的定位是开着的。”
焚珏跑到凉溪的直播间去,瞅了屏幕一眼,确定凉溪没说谎后,心头犯难。
这年头,竟然还有无法定位的地方!他把画符的教材打包了整整一戒指,现在竟然填不了地址。
焚珏没有再讲话了,凉溪跟几个b级群友说了会话。
“乱码,你是在哪片星域呀?怎么可能维则公会的定位系统都找不到?”
有人很好奇,凉溪打开他们的信息面板。他们当中有一个也是没有位置,剩下的则是什么星域,什么星区,长长一串到最后连建筑、房间编号都写的明明白白。
“呃……”
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什么星域?太阳系,蓝星,肯定算不得星域吧?
从群里退出去开始看直播的时候,凉溪问了十三。
“十三,大佬为什么要我的位置啊?”
“在任务没有结束之前,更高级别的执法人员通过私信或者留言区评论留下很浅显直白的任务攻略,会被判定为违规。评论和私信会被系统自行删除,违规者也会遭到警告、禁言,或者扣除积分的惩罚。”
“但还是有很多主播能被更高级的执法人员带,他们一般在现实中有联系。”
“哦~”所以大佬要她的位置,是为了在现实中送资料给她,在不受惩罚的前提下,指点指点她的任务?
啧!怎么有种爬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的感觉?
凉溪道:“那我的位置信息怎么是空白的?”
“宇宙无边无际,肯定有维则公会的定位系统覆盖不了的地方。”
凉溪从十三口中听到了她特别容易懂的比喻:“就像您以前生活的蓝星,这里大概就是快递拒绝派送的区域。”
或者,更偏僻一些,是快递公司不知道的地方。
焚珏大佬不能知道凉溪的确切位置,就不能给她发快递。从昨晚上到现在,便没有再讲过话了,现在怎么忽然来了私信?
凉溪打开那封信件,里头的内容长得看不到尾。不过凉溪却知道这是什么,大佬在第1段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些有关符术的基础知识,不要让你的跟随系统没收掉了。它只是你的助手。”
十三沉默如一只被吓坏了的小鸡崽儿,大概已经是被威胁过了。
“在商城里花上4000积分,能买瞬刻这些的纸张。这时候就别省了,把私信先录下来,拿到任务世界里面去细看。赶紧的,趁着平台系统自查之前拿出去。要被平台删掉,下一回发不出去了。”
“哦,哦!”
大佬指挥着,凉溪攒下来打算换空间的积分花得毫不犹豫。照着焚珏的话做了,书桌上顿时出现了厚厚一沓白纸。封面是黑色的,很像古时用线订的书籍,只是没有书名。
“现在删掉这封私信。”
凉溪已经尽量麻利,却还是收到了警告。由直播平台发出的警告信,很是苦口婆心地说:他们这些新人最好还是扎扎实实自己一步一步走,不要想更高级别的执法人员带。等级带高了,自己又没那个本事单独做高难度任务,到时候玩完的可是自己的小命。
凉溪收到的是警告,焚珏则是全平台禁言。
上一回拿到人家送的任务手指,凉溪发了个谢谢。这次凉溪道谢的同时还道歉了,但两次都一样,焚珏没给她回复。
关掉直播间,凉溪手落在黑色的书皮上,刚要翻开,又觉得不妥。把书抱进怀里,她回到卧室,大白天的,遮遮掩掩开了灯看。
翻了不过两三页,就有极为简易的符图,专门让新手照着画的。
整本书大概有400页,凉溪笼统地翻了翻,少说也有七八十个简单符。她这一下心脏就松了,打高考之前放假的那时候就攥在心上的一只大手,终于是消失了。
大中午的在卧室里开着灯,看了一个多小时书。凉溪翻出个带拉链的包,将书放到里面,贴身带着。一只手紧紧抓着包包链,凉溪拿上卡,去书房关了窗子,迫不及待出了门。
其实她之前也没想着真正画个符出来,只不过是想在纸上描描那个图形,结果却不知不觉就认真了,最后还伤到了自己。看了焚珏整理给她的入门常识,凉溪才知道,寻常的笔墨纸张根本无法承受符上聚集的力量。尤其她描的那一张,不简单,封的还是邪气。
纸被烧了,一点儿也不奇怪。她要是再画得像一点,那张纸隔着手戳瞎她的眼睛,也不是不可能。
去书房关窗的时候,凉溪也在角落里发现了昨天晚上她拿着画符的飞出去的钢笔。笔尖像被什么神兵利器削掉了一截,断口整齐光滑,摸得凉溪心颤。
打着伞,背着包,查着手机,凉溪从中午逛到晚上,才提着两大包东西回家。
黄纸、朱砂,还有包起来的十几味药材。
先烧了好几味,烧出了一盆底灰。凉溪将质量似乎还不如她的草稿本的黄纸平铺在滚烫的药草灰上。她生怕这黄纸马上就焦了最后着起来,结果,往灰上一放,凉溪搓着被烫到的手指,那薄薄的黄纸,颜色却愈发好了。
真的有用啊!
在灰盆跟前蹲到半夜,凉溪兴致勃勃地弄出了很多品质已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符纸。她屁股对着书房门,也不觉得背上凉了,到午夜困得不行了才去睡下。第2天早上早早又爬起来,开始第2道工序。
符术就是把一股力量封印在比如纸上、木头上、石头上、玉上的术法。危险时解开封印,往往能起到救急的效果。
做好了符纸,凉溪开了昨天买的新毛笔,磨好朱砂。折腾了整整一天,中午的时候,她摊开书,按着前天晚上的方法,死死地记下符图,然后在纸上照样子画出来。
凉溪头上汗又冒出来了。毛笔没有钢笔那样好掌握,写废了两张又是搁在灰上面烫,又是放在水里面漂,她辛辛苦苦过了好几道工序才做出来的高品质黄纸,凉溪一边心疼,一边擦擦汗继续努力。
金红色的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屋里当然是有空调的,凉溪还是写的一脊背汗。
放下毛笔,凉溪的手完全不由人地抖着,手腕像是断了一样的痛。一下午,她画出来了4张符,瞧着倒也是像模像样的,就是不知效果如何。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凉溪拿起第1张画好的符。轻轻舒了口气,她狠一狠心,将那张黄纸往额头上一贴。
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从眉心发散开来,很快便蔓延到后背,吸收掉了她身上的所有汗水。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凉溪已经一身干爽凉快。
那张黄纸飘飘悠悠地落下来。凉溪左手上一厘米深的口子火辣辣地疼,右手腕又困又痛,但这不能妨碍她露出笑容。
我去!这么神奇的吗?
凉溪心跳十分欢快,她翻着书,找到了能止痛治伤的最简单的符图,打算要画。
她今天只早上吃了一顿早饭,午饭过了,晚饭,看样子她也要忘了。
什么长虹道观,什么真佛寺,凉溪通通全忘了。她现在有不吃不喝不睡觉,把这一本书上的符图全部学会背下来的想法。
第二百四十六章 那个男孩(三十七)
想到就做,凉溪用符愈合了自己手上的伤口之后,熬了一个大夜。凌晨,她眼中遍布血丝,但捏着最新一张画好的符,凉溪往自个儿脑门上一拍,她的气色转眼间就变好了,也不再觉得困倦。
除了这种符,还有能够填饱人肚子的。这样,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吃饭睡觉了。
她成仙了哈哈哈!
在学会能用另一种方式提供人体活动的能量的符之前,凉溪喝了两杯水,然后就此开始没日没夜的琢磨这门新技能,差一点点错过了填志愿的日子。
凉溪的成绩很不错,潘木也一定能上国内一流的京大。他们两个人早就做好决定,一个读美院,一个去学金融。
填了志愿表后,潘木继续去打工,毕竟他还欠着凉溪的房租。凉溪则是一直宅在了家里。长虹道观没有人来杀她,真佛寺那边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凉溪却不再慌了。
在心中千万次地感谢焚珏大佬!简直及时雨啊!如果没有他发来的这些资料,凉溪要上哪里去学符术啊?
凉溪数了一遍,整本书里记载的符图,总共有88个若干种,真是相当吉利的数字。
这些新手能画的最简单的符之中,有能喂饱肚子、赶跑瞌睡、15秒洗澡这样生活日常方面的;有纯粹就是当个小戏法画了来玩儿的娱乐方面的;当然,凉溪最关注的还是能直接间接的提高她战斗力的一些符。
比如,可以迅速治愈小伤口的,迅速止痛、抑毒的,还有偷袭或是防备别人偷袭的盾牌或暗箭。
88种符,凉溪保证着平均每天三四个的学习速度。后面因为难度提高了些,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但仍然不过一个月,凉溪便不再看那本书,将其牢牢地锁在保险柜里,深深藏在房子角落里,只靠自己脑中的记忆开始复习熟悉。
凉溪真的是没见过世面了。那种种神奇的能力被封印在巴掌大的黄纸中,就靠几点粗略的线条……怎么办到的?
7月中下旬,凉溪已经把书收好了。她也算是接触了快100种符,但每天在桌上画出一张新的时,依旧还是要感叹这种术法的神奇。
太奇妙了吧!
就比如能够瞬间清理干净她身体上的尘垢汗水,干净程度远远超过她在浴室里面泡上一个小时的清洁符。黄纸上就是简单的一个三点水,略略有点不像,三点是一笔连起来的,像写顺了的行书,且最上面一点稍微有些大。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图案,凉溪现在保持绝对的专注,也能够一笔画出来的图案,到底是怎么就能够一下子把她刷干净?
凉溪好奇不已,直播间里面有好心的前辈,譬如爱吃烙饼之类的人给她擦着要被平台警告的边做了解释。比如通过怎样的笔法能够聚集到怎样的在天地之间四处流窜的力量,那些力量又是怎样在她身上发生作用。
凉溪逐字逐句地读过去,发现:她还是不懂!
不过,好像她不懂才显得厉害。
凉溪上个月收到了很多加群的邀请,但她最后只给了焚珏一个人面子,加入了那个人数还不到三位数的小群。
凉溪加群的时候就惦记上了那些超级详细的任务记录,还有不少她现在只是b级,还不能看的群资料。这一个月,如果不是为了要练习那些符,凉溪早就开始琢磨群里的任务记录了。
按照她直播间里许多粉丝说的话,她是运气太好了,才能加入这种大佬无私奉献工作经验,只为了带他们看中的极少部分低等级执法人员的精英群。
这的确是精英群。
群里面几乎全部是a级,不多的几个b级执法人员相当之忙,忙着提高等级。只有那最为扎眼的一个c级,比起别人来讲,就要轻松多了。
小鸭鸭跟群里面a级的大佬们都能说得上话。凉溪加群一个月了,到现在,群里的聊天记录还是没有几页。大佬们很少很少说话,只有小鸭鸭偶尔问起一些凉溪看不懂的事情时,他们会跳出一两个来,做个解答。
比如
“花针大哥,听说火云星的巡卫队人员变动啦!”
“嗯。舰船升级,多了两个人。”
……之类的。
不过,c级和a级到底是相差太远了,小鸭鸭在发现群里有了等级低到跟自己最为接近的新人之后,还是最喜欢跟凉溪说话。
“乱码,你学得好快呀!”
小鸭鸭现在关注不了凉溪,她被一个特殊任务拖住了,现在还是c级。就因为连个粉丝都没办法当,小鸭鸭在群里发现凉溪之后,好一通抱怨。
“我之前还关注过你哩!从你打丧尸女王的那个任务开始,一直到结束。”
凉溪去过小鸭鸭的直播间,她能够关注c级主播。在直播间里看了没多久,通过小鸭鸭的行事风格与她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凉溪便猜此人大约只是来玩玩的大小姐。直播间里很多粉丝的话也跟凉溪的猜测相仿。
凉溪就是一住在快递都不派送的偏远地区,到现在连个实体都没有,还需要攒积分换一具身体的小透明女丝。人家住在高级星域,家族显赫,张口说的东西全部超出凉溪的认知范围。
凉溪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往这样的人身边凑。但大小姐脾气很好,颇是有那种仗义疏财的感觉。在凉溪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凉溪关注了她之后,小鸭鸭大概是没看到焚珏与凉溪的对话,没说上几句话就问凉溪的准确地址,她要送凉溪东西。
虽然知道过分的便宜不可占,但小鸭鸭这样的举动,大概没人会讨厌。凉溪觉得心里熨帖,群里面小鸭鸭叫她,只要看到了,就总是冒一个小泡回复。
群友们通过看直播,都知道了凉溪学习符的速度之快。大家对她都挺是客气,有几位a级的大佬也出现,跟凉溪说了几句。大都是问她怎么没有准确地址,赶紧找个能收到快递的地方住下,他们总能送些基本的资料过去。至于在平台上直接发送私信,这种事,可一而不可二焚珏的禁言现在还没有解呢!
看她将这88种符全部学完了,并且是在以前从来不曾接触过符术,又是连各个星球有各种不同称呼的星力都完全不懂的情况下学习的,群友们越发觉得震惊,都想给凉溪再多送些符图让她去练,无奈快递不派送,便只能和凉溪一起两头叹气,也没有办法。
幸好,就凉溪现在这个等级,通过高级手指能接到的普通难度的任务,只靠她现在学会的这些符,基本上都能像开了挂一样的过了。目前这一个,也是如此。懂得些变通,就完全没有难度。
群里的大佬没有告诉凉溪该如何变通,但他们这些话丢出来,就给凉溪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堆定心丸。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身上揣上一堆符,别人也偷袭不了她。等再过两年,把这些符练得滚瓜烂熟之后,如果真佛寺还不动手的话,凉溪就打算自己摸上长虹道观去调查了。
有了底气心不慌,凉溪整个暑假都宅在家里。7月底,孔母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狂妄地爽约了。气得孔母在那边摔了手机,到开学都没再联系她。
8月底,潘木辞了工作,和凉溪一起坐飞机前往帝都。在那之前,凉溪去见了一回柳晴。这姑娘虽然依旧闷闷的,再也没有往日的开朗,但似乎是完全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最后激励了她一回,跟别人不同,凉溪带着满箱画符的材料,上了飞机。
柳晴报了本地的大学,她爸爸虽然去世了,可还给她留下了一间小店呢!凉溪问过柳晴的想法,她好像不打算把这家店卖掉,说只是暂时租出去。大学毕业之后,她要继续开店。
在这城市里,有处自己的小店,还有一套地段很好的房子……但愿长虹道观不要再做什么缺德事了。她不会再让潘木回来的,就让柳晴在这里安定地生活下去吧。
凉溪走了。她以前住过的地方,孔筱的家里,早已经没了她的房间。
大儿子高中在读,小儿子还不会走路,似乎孩子生的多了就能永远做孔家的夫人,洪姐又怀孕了。
她的日子非常美好,院中有她的躺椅、太阳伞,还有一桌子各种口味的小吃点心。但是,洪姐依旧蹙着眉头,不知是因为怀孕难受,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孔父的未归难受。
“夫人……”
院子里还有一个按摩师,手法专业,笑容如春风,声音柔和温暖,令人听了昏昏欲睡。
按摩师的嘴巴好像就没有闭上过。他一直在跟洪姐说话,不知讲些什么,直讲了半个小时后,他提起了凉溪,只有短短的一句
“小姐今天恐怕就要前去帝都了。”
“唔……”
洪姐半睡半醒一样地哼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清醒了些之后,懒洋洋地问道:“她跟那个潘木还是走得很近吗?”
“是的。两个人一起走的。”
鼻子里喷出一股不屑的气来,洪姐又哼了一声,口中不清不楚道:“自古以来人都是攀高枝的,倒是难得见着一个自愿从枝头上往粪坑里跳的。”
“别说,有时就是什么人有什么福气。那个穷小子,还真是命好!他们两个要是爱到一起去,索性就别分开了,让她爸妈早点死心。你记得……”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叮嘱了那按摩师几句话后,洪姐又闭上了眼睛享受她的下午时光。安排了只靠一张脸就能对别人造成威胁的凉溪,她似乎连孔父的昨夜未归也忘记了,眉眼舒展开,舒心地睡着了。
大学是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凉溪和潘木距离很远,开学之后,凉溪也有稍稍刻意的和潘木疏远些,并且把他们系里好些的女孩子都挑过一遍了。
凉溪盼着潘木能有他自己的生活,但潘木似乎打定了主意,生活中就只要她一个人。美院很远,不怕,有心哪里都能去。
10月份。
孔父新的小三都已经有了,哪里顾得上管她?至于孔母么……暑假里为拍戏吵了一架,开学凉溪也没有妥协,当妈的索性连房子都不让凉溪住了。
有这种父母,没有任何资本的潘木同情起凉溪来。他从军训之后就在准备凉溪的生日,生日蛋糕、礼物,每一样都精心。并且还不愿意旁人的言语给凉溪带来困扰,礼物他是悄悄送的,蛋糕也是转了好几回手才到凉溪宿舍。
跟高中一样,凉溪一进校门就封神。礼物蛋糕什么的,很有可能是别的仰慕者送的。但宿舍里其余三个女生,却全部一脸暧昧,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潘木。
“哎呦~筱筱,老实交代,这蛋糕是谁送你的?”
“不知道。”
“哎哟喂还骗人!都已经脸红了,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其实她是知道的。潘木给她发了短消息说祝她生日快乐。不过,你们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打听出来的?
“得了吧!哼哼!一切粉红泡泡都休想逃过本小姐的法眼!是不是金融系的那个潘木?军训过了才有几天啊,我老是看着他来找你!”
“筱筱,你就承认了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单身狗,对于一切狗粮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
宿舍里几个女生全部一脸暧昧的笑容,凉溪看的眼皮跳,只恨她现在还不会画能够控制别人的符,只能任由这几个女生出去乱说。
开学没有几个月,凉溪和潘木的“唯美恋情”,已经全校皆知。不仅是在学校里,网上也曝出了很多照片和新闻。
这件事儿,很是火了一阵子。
令人惊讶的是,虽然网上有对潘木敌意满满的人,可大部分都是挺看好他们这段感情的。很多人鼓励潘木好好努力,把女神娶回家,尤其是女生们。对潘木这种茁壮成长的潜力股,简直萌到不行。
第二百四十七章 那个男孩(三十八)
“筱筱,对不起!”
风言风语刚开始传起来,潘木就急急忙忙地来找凉溪道歉。
美院的环境超级好,处处都是风景画,大概是为了让学生们就地取景下笔。潘木特意找了很偏僻幽静的地方,话也没敢多说几句,但他们在一棵老树后偷偷“约会”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甚至连照片都拍出来了。
照片中,他们两个人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黄叶树下,头挨得很近,正在“深情”对望。
八卦的传播者们拿着证据,越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在他们口中,凉溪竟然跟潘木成了货真价实的情侣。
又是一个周末。
“筱筱,你们家阿木没过来看你呀?”
宿舍里三个女生一脸暧昧,笑着打听。
凉溪满面无奈,没理她们,夹着几页黄纸出去练习了。至于潘木么,他这礼拜是不能来了。
“潘木。”
今年最受关注的京大新生,学美术的要数凉溪,金融系的就是潘木,文学院也有一个,已经写出两本畅销书的高霖。
在这个寻常的周末,高霖来见潘木。他有钱,请潘木去了校外的咖啡馆。
“你找我有事吗?”
高霖有些不知该如何张口,他从没做过这种事。字句在口中来回排列组合了一番,才被他道出。
“你……你以后能不能离孔筱远一点?”
潘木早料到了,但对方真的开门见山说出来,他还是像被一道雷劈中了一般。耳中嗡嗡,脑筋发昏。
心头生出一股闷气,潘木差点开口顶回去,但他的嘴唇,终是抿得紧紧的。
高霖见他脖子上青筋都冒起来了,也自觉过分,补道:“抱歉。但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拼出一个前程之后再光明正大说出来。现在这样,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议论她?你将来好了,当然一切都好了。可你将来不好呢?她将来不和你在一起呢?她又会被别人说成什么?”
潘木又发愣了。眼前与他同龄,与他没有生活在一个世界的男生,跟他相比,又矮又瘦。但斯文俊秀的面孔之上,一对平静清澈的眼睛,比他要从容泰然许多。
他们同龄,可大概是写多了别人的悲欢离合,高霖眸中只是成熟了然。
“我希望你好好为她想一想。她从小生病,父母貌合神离,即便有顶级的物质生活,她心里也没有好过过。我不想她再受到什么伤害,我想你也是的。”
潘木心里的那丝闷气早就散尽了,他低下头,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除了第一句,高霖没有任何突兀过激的言语。他对凉溪的那种温柔,对他的平视和规劝,那种温润疏离的教养和仪态,静而有力的声线……
潘木忽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抽起来,有隐隐的闷痛。他头垂得更低了,也一直没有说话,自卑代替了刚才心中的无名火。
校园里、网上,疯传着他跟凉溪的“恋情”。他跑去道歉解释的时候,发现凉溪只有无奈和羞涩,并不曾对那些传言产生反感。
凉溪对自己这种依赖和亲近,潘木其实早已察觉了。他很高兴,经常会卑鄙的窃喜,但他大多数时候是清醒的。他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资格。从家世、样貌、才华各方面论,他都没有一样能够配得上凉溪。
不能因为凉溪跟母亲闹翻,父亲也不管她,他就觉得她的身份降低了,大家没什么区别了,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她的亲近了。
她未来应该和一个很好的男人在一起,就像再过几年的高霖这样的……
高霖的一席话,并没有让潘木有多么愤怒,只是让他更加清醒而已。
他的确应该注意一点了。
凉溪注定是不属于他的。现在学校里这么乱传,他们将来如果没在一起,别人骂他怎么怎么样,倒也算了。如果都说凉溪怎么怎么样,那他如何舍得?
“我喜欢她很多年了,潘木,我预备追她。现在这些流言蜚语都会消失。我希望以后,你还不想放弃的话,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但是,最好不要再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了。”
高霖为人虽不热情,却一直很和气,难得抛下这些“狠话”,他比潘木更不自在。买了单,高霖先走了。
从这以后,潘木几乎没有再去过美院,取而代之的是高霖。文学院就在美院旁边,他近水楼台,扯出来的理由是凉溪身体不好,孔父让他多照顾照顾女儿。
高霖没有大张旗鼓的表白,即便经常一起去食堂,也会保持适当的距离。所以,刚开始没人注意。等假期渐渐逼近的时候,大家才猛然发觉,经常和女神同时出现的人,根本就不是潘木。
凉溪的感情生活,又有了新的发展。但说来也奇怪,门当户对的两个,反倒没什么人夸他们是天作之合。
凉溪心里多少明白。不过,对于某些人撮合她与潘木的行为,她很欢迎,那人等于是在间接的帮忙。
潘木如果真的很喜欢她的话,他们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十三有十三的顾虑,可凉溪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以后的任务中,她肯定会碰到刚过去就是人家的妻子这样的情况。
遇到了怎么办?马上就离吗?那不现实!万一她便宜丈夫就是bug呢?
凉溪不讨厌潘木,所以,试一试和男人结婚过日子,没有问题。
食堂里。
高霖就坐在凉溪的对面,但他们没说话,他们素来话不是很多。沉默着吃完午饭,互相道别之后,高霖看见凉溪拿起了手机,不知在对什么人发消息,眼神是与在他面前时截然不同的甜蜜。
他有点难过,有点灰心。凉溪冷淡疏离的态度,让他找不到一点希望。
他与潘木说了那么些话,却没有考虑到凉溪的想法。如果凉溪一点也不讨厌那些留言……
快放假了,凉溪是在给潘木发消息,问他假期的计划。
潘木回道:“去做兼职,已经找好地方了。”
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回老家就好!
凉溪松口气,继续发消息。默念着一条条回复,那些字句,语气生硬的仿佛是机器打出来的一样。
凉溪对高霖冷冻处理,对潘木也不像从前那么亲近。不得已了大家就结婚,如果潘木能喜欢上别的女孩子,凉溪也是乐见其成的。
跟潘木说了几句,凉溪又给柳晴打了电话,套出她不会来帝都后,问了几句闲话便挂了。
他们两个不接触就没有问题。不过已经半年了,庙里的大师们就真的啥都不打算做吗?
对面挂掉了电话,柳晴眼光竟然有些呆滞的对着手机屏幕。这会儿本来是吃午饭的时间,柳晴却缩在宿舍里。她回忆着刚才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有那种人置身于充满希望的生活中才有的轻快活力。
那种声音真的很好听。柳晴想着。
凉溪是京大的风云人物,柳晴……大一几个月过去,她也算是混成了风云人物。不过,别人谈论她的时候,讲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门“咔哒”开了,柳晴肩膀下意识一缩,背对着宿舍门,听见寝室里的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结伴而来。
“快点快点!拿好了没有啊?”
只有一个姑娘进来,从桌子上拿了件什么东西。另一个在外面等着,边等边催。两个人都没有理会柳晴,但看是的的确确看见了。
催人的那个,嘴巴里不停,眼睛在看着柳晴的背。纤秀的双眉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眸中闪过厌恶。
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才18岁就怀孕,肚子都鼓起来了还不承认!非要把事情闹得全校皆知,才肯去医院打胎,当这种事是多么光荣的吗?
瞒也不知道瞒,藏也不知道藏,蠢死了!又贱!又蠢!
“好了好了!”
两个女生又拉上门出去,听她们走了,柳晴才转过身来,眼里缓缓地就蓄了泪。
父亲去世加**,她还以为什么事都过去了。结果……
她真的没有怀孕!发生那件事后,筱筱立刻买来了药,她不会怀孕的。她去医院做过检查了,根本就没有怀孕。可是,可是……
可是她的肚子就是一天天大了!去医院打不了,在学校又藏不住,终于整了个全校尽知,老天爷才像是作弄够了它。她的小腹渐渐平坦了下来,可大家的嘴,再不会安静下去了。
眼泪落下来,柳晴擦了擦,却擦不完。想到凉溪曾和她说过的话,柳晴心头又惧又恨。
她也清楚,做这些事的大概不是老天爷。可她没有证据,找不到任何线索,只凭一张嘴空口无凭,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
究竟是为什么?坠子不是都已经拿走了吗?
柳晴坐在自己的床下,背弓着,似乎恨不能缩成一团,躲掉外界的所有眼光。
放假了,天寒地冻。
真佛寺里,首座大师望着目之所及一片白茫茫,紧锁的眉,表示他内心烦躁。
“不行!不能再等了!”
大师甩着佛珠路过正殿,永远坐在佛前诵经的无念大师嘴唇微顿,轻叹一声。
凉溪在门外站过两回的首座大师的禅房里,有人道。
“不是说她活不了三个月吗?”
“她应当是没随身带着那物件……害得咱们浪费了半年时间!”首座大师很是恼恨。
“……罢了!这半年倒不至于浪费了,事情查明白也需要时间。”
“彻底查清楚了么?”
“怎么可能?不过,就现在的这些,也够那些牛鼻子慌一慌了!拿人命来炼符起阵,那撒豆子糊弄人的老东西,真当这世上就剩他们长虹道观了!”
……
凉溪真心想练好画符,她现在学的是美术,也算专业对口。象牙塔里时日快,转眼又是半年。大一结束,凉溪还是没有听到真佛寺和长虹道观怼起来的消息。她也没想这种事能不能放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只在暑假回去看了柳晴,打算要自己开始慢慢查了。
揣了一堆符,凉溪壮起胆子想,如果现在还有监视柳晴的人,她正好可以打打试试看。要是能捉到一个半个的,线索说不定就出来了。
见到柳晴的时候,凉溪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夏天的衣服单薄,柳晴穿着长裤短袖在身上,一年不见,她瘦成一道闪电,闪一下就要消失一般。
她在自己家店里坐着,年纪轻轻却如得了老年痴呆般,眼睛没有焦点地望着窗外热闹的马路。小店好像没有租出去,这么好的地段,店里什么货品都没摆,店外走过的路人都少。
这是咋了?
凉溪就觉得这跟长虹道观肯定又有联系,她推门进去,柳晴才看见她,眼珠动起来,有了点人气。
“筱筱!”
凉溪绕过地上的纸箱,坐到柳晴的身边问:“晴晴,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呆呆的?”
柳晴愣愣地看着她,第一滴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哇”地哭出声来。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凉溪这才知道这一年柳晴的遭遇。
“我过年也没回来,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呢?肯定又是那些人做的手脚了!他们到底为什么就盯上你了?真是太过分了!”
“筱筱,”柳晴哭着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很怕,真的很怕!”
柳晴越哭越凶,一年来,她甚至连这样放肆大哭的机会都没有。
“别哭别哭,咱们先想办法好不好?”这姑娘到底是干了点啥招惹了那些人,没人性了这是不是?
“你跟我说,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柳晴只是摇头,凉溪问的问题,她已经回忆思考过千万遍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是谁让她在没有怀孕的情况下,肚子渐渐变大。
虽然很同情柳晴,但她既然又碰到了这些诡异的事,那证明的确还有人监视着她。
有人就好办!
这个暑假她不走了,就留在这儿守株待兔。
凉溪守在了柳晴的身边,但一整个假期过去,她身上的战斗型符,一张也没派上用场。
这是躲着她吗?
她的符术是从直播平台上学的,那些人总不会知道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那个男孩(三十九)
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的头发炸起来,保持警惕整整一个假期,凉溪毫无所获。学校开学了,她只能先回到帝都。
确认潘木整个暑假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人、事、物之后,凉溪打电话叮嘱柳晴道:“晴晴,如果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打电话告诉我,知道吗?”
“嗯。”
和凉溪这个小天使待了一个暑假,柳晴的状态要好一些。但一进学校,那些已经相熟的同学向她投来的目光,还是让柳晴顿坠冰牢。
努力回想着凉溪安慰过自己的话,柳晴默默收拾干净宿舍桌面。
没有人听她解释,没有人相信她……这不重要!她自己知道自己无辜就好了。
柳晴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但她只是个普通女孩,遇到的却都是悲惨的事。
深秋。
凉溪画好一张符,将其夹进书中。一阵风过,几片黄叶离开树枝,其中有一片,落在她的肩膀上。凉溪挽了挽被风吹乱的头发,不远处有人轻轻屏出呼吸,干净的白纸上,很快,专用笔就勾勒出了凉溪的模样。
他们的生活,惬意甚至悠闲。他们满怀轻松,单纯的心,可以去想任何美好的事。
在一群正在读大二的美院学生眼中,秋天的悲被无限弱化,他们只看得见美,感受不到那种凄凉。
柳晴却不同。
天有点晚了,柳晴走在校园里的林荫小道上。昨天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有点凉了。她抱着手臂,望向不远处的宿舍楼,走得很快,完全没有发现树木后的阴影。
一张手帕不知从哪里伸出来,捂在柳晴嘴上。半分钟都不到的功夫,她便被拖进那些阴影里去。
时光飞快,又快放假了。凉溪裹紧身上的棉服,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打电话给柳晴。
虽然叮嘱了很多遍要常联系,但那姑娘总是听不进她的话。最近几个月,柳晴从没有主动打过电话,一直都是她拨过去问,却也问不出什么来,柳晴能敷衍就敷衍,不能敷衍就索性不回答。
凉溪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只是直觉性的觉得不对。可她又不能回去看。
潘木有了追求者。一个优秀的人如果非常活跃,总是出现在各种活动上的话,最少最少也能招得几双倾慕的眸。他也没有长得特别难看,虽然面相是凶了些,可有人就喜欢这种类型。
大大咧咧把自己的心思说得众人皆知的女孩子,是与潘木同修金融的一位美女。因为是她的“情敌”,所以凉溪从别人手机中见过她的照片,是素颜也真心漂亮的那种姑娘。
潘木有人追那是好事,可凉溪有点放心不下。原因无他,因为只有那一位美女跳出来,实在有些扎眼。
凉溪跟潘木即便是真在一起了,一年间几乎从没有同过框,别人总能觉得不妥。
他们一个待在美院万年不出,另一个倒是四处乱跑,学业、学生会的工作、社团工作,半点没落下,可他从不去美院。
这样的两个人,即便是情侣,一年过去,总该也有人猜他们是不是分手了。可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恋爱的八卦,却总是没办法彻彻底底过去。相反的,潘木越是努力,越是优秀,就越是有更多的人去夸凉溪的眼光好。
至于高霖,谁管他是谁?
凉溪这张脸是非常有威慑力的。作为潘木的“正牌女友”,别的喜欢潘木的女生,自己心里比对一下,马上就打了退堂鼓,熄灭这个念头再不去想。
现在突然蹦出来,无所畏惧的这一个,她是真心自然好,可凉溪就怕这妹子有什么问题。
错误个体的一对爹妈,只管一个她都感觉头秃,就让潘木好好在大学充实自己,走出他的锦绣前程吧!千万别半路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筱筱!筱筱!”
同宿舍的女孩打断凉溪的思绪。她愤愤的,好像比凉溪还生气。
“那个姓胡的今天下午又跟你的阿木表白啦!你就真坐得住啊?走走走!出去把场子找回来!”
“可可,别闹!”
“嗨呀!你……”可可恨铁不成钢,指头轻轻点着凉溪的肩膀,就当这是她连一点霸气都没有的惩罚了。
“你叫我说什么好?你再这么淡定下去,男朋友说不定真的就被抢走啦!”
凉溪依旧淡定,看样子是无法被激怒的。可可一叹,眼珠一转,又露出个笑来,道。
“我怎么就学不会你的这种心大……好啦好啦你赢啦!我告诉你事情的后续。”
还能有怎样的后续?
可可把潘木义正言辞的拒绝美女的高大形象,完全用言语树立在了凉溪的面前,可惜听众左耳进,右耳出了。
凉溪猜,即便那位姓胡的妹子表白成功,她的室友也依旧会说潘木的好话。
可不能让她对潘木失望了,万一丢开这个,她接受了高霖怎么办?嫁进高家,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孔父也会笑呵呵地叫她三天回一趟娘家,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你不知道,她当时估计尴尬死了!也是活该,她以为自己家里有点钱有点权,又长得能看得过眼,就能随便乱撬有夫之妇!”
可可比凉溪更加解气,听她说那位姓胡的美女,凉溪又想起了所有她查到的消息。
爸爸有钱,妈妈有权,舅舅叔叔伯伯们,没一个是混得不如人的。只是听说,她父亲每年必去两回虹山。
这在很多有钱有势的人家,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位妹子要追求潘木,就免不得让凉溪敏感了些。
凉溪对那位姓胡的妹子的过分关注和有意打听,更是让大家觉得她这淡的像白开水一样的人,有一天居然也会滴进一滴醋。
可可还在就着这件事叽叽喳喳,凉溪头痛地眼皮一耷拉。
刚刚给柳晴打电话,对面总共加起来大概没说上10个字,这边又这样……
潘木是在图书馆外头被表白的,看到的人非常多。他冷着脸,连句拒绝都不说,便转头走掉。他一眼都不想多见那张在别人眼中很明媚清艳的脸庞,一颗心砰砰跳着,满脑子都是凉溪的面孔。
这件事,凉溪会不会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会不高兴吗?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吗?还是会淡然处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到底会怎样?
潘木走到没人的地方,揉了揉有些酸倦的眼。手撑着额头,寻了一处长椅坐下来。
他们已经有11天零14个小时没有打过电话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凉溪似乎也在刻意地澄清那些流言。
她是已经开始渐渐厌恶那些流言了呢?还是……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凉溪觉得他态度冷漠,所以也不敢主动联系?会不会在因为这个伤心?会不会因为伤心的时候,有像高霖那么优秀的人安慰,然后就……
手指屈起,潘木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甩了甩头,站起来。
他真的是一下也不能去想她,满脑子都是这些会不会、是不是,满脑子都是这些不确定。一颗心处处打结,想她,是最耗精神的一件事,可偏偏他能坐着想她三天三夜。
时间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他现在一直想着,可能这辈子就只能一直想着了。
被导师赏识,被同学佩服,也有了志同道合的好友。潘木很难得的渐渐体会到了意气风发的感觉。
他以前从不敢想自己和凉溪在一起会怎样,可现在,这种念头就像野草长在他心里。砍掉草叶,土地下面还有盘根错节的老根,永远无法尽除。
又放假了。
潘木很喜欢放假,因为每次长假,凉溪都肯定会问他假期的安排,他们也肯定会在长假开始和结束的时候见一面。
“阿木。”
在小饭馆里向潘木挥挥手,凉溪其实归心似箭,但她的想法,必定是不能和任何人说的。
潘木只看见她和以前一样笑着,不论嘴角弯起的弧度如何,甚至不论她有没有笑,只要站在那儿,这个形象就能落到他心里去。
“怎么弄得这么紧紧张张的?”
刚放学,凉溪竟然已经定好了两个小时后的飞机票。
“回家去有些事。”凉溪把菜单推给他,如潘木所料,果然第一句是关心他假期的计划。
“跟同学约好了,这个假期去银行实习。”
潘木点完菜,把菜单又推给凉溪。
“是吗?有这种机会,一定要好好加油哦!”
凉溪表示自己已经点过了。
“嗯。我会的。”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确实是有些日子没见也没打电话了。潘木找不到在别人面前的从容,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只是,抬眼看到凉溪的眼睛,所有组织好的字句又从嘴巴里消散,说出口来便是结结巴巴的一句
“你,你身体看起来,好多了。”
“嗯,我也觉得。”凉溪笑一笑,“可能那一次在医院里躺了半年,所有的病都过了吧。”
潘木点头,他巴不得凉溪这辈子所有的病都压缩在那半年。
说起自己躺在医院的那半年,话就好讲了。回忆了下高中时光,菜上桌后,凉溪一边吃,一边拐弯抹角地说到了那位姓胡的妹子。
潘木一口饭菜在嘴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最后果然又呛到了。好容易将嘴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他连忙解释。
“我,咳咳……我一点也不喜欢她!第1次的时候就说得明明白白了!”
解释完又觉得自己这个模样太着急了一点,潘木慌慌地去看凉溪,见她微弯的眼中只是揶揄,像他那几个好兄弟在围观他被表白之后一样。
潘木一颗心沉了下去,埋着头闷闷地扒饭。
他绝不想见凉溪生气,可,可是这种时候,她真的不能有一点点的醋意吗?
吃过饭了,凉溪从潘木那里又打听到了些姓胡的妹子的信息。送她去了机场,每次跟凉溪见面吃饭,总是要把自己吃得或深沉或颓废,吃得更老一岁的潘木,蔫头巴脑地走在路上。
牌子不小的车停在路边,年轻的男生头探出车窗来,挤眉弄眼的。
“哎呦阿木,我说句实话,跟女神在一起压力那么大的话,就看看别人吧!你们是一块说了什么?我怎么看你白头发都出来了……上车!给我说说让我开心开心!”
潘木懒得理他,白眼一翻坐到副驾驶上,长叹口气。
从机场出来,凉溪从来不去找爹,也不回她住的地方。反正她没带箱子,背着半包符,凉溪直奔柳晴家的小店。
跟去年暑假不同,店里货品摆放整齐,窗明几净。里头还有几位顾客,柳晴正在给其中一位结账。凉溪走进去,她也没看一眼,好像比半年之前更呆了。
虽然还是一样的容貌,可那双大大的杏眼里,眼珠似乎都早已不会动了。
凉溪戴着口罩和帽子,冬天嘛,捂得严严实实的,没人认出她是谁。在店里随便转了转,等到那些顾客全部买完东西走了之后,凉溪这才摘掉口罩,走到柜台前头去。
“晴晴。”
柳晴好像变成了一个机器人,她在晃神,甚至给人结账的时候,都不是很用心。最后一个顾客已经出去有半分钟了,她也不看看店里,也不坐下来休息,就那么站着,眼珠动也不动。
直到凉溪叫了她一声,她才看过来。人还是呆呆的,仿佛不认识凉溪了一样。半晌,她才扯着嘴角笑了笑,有点想躲开,但现在的情况又不容许她躲,只能请凉溪先坐。
凉溪拥抱了柳晴一下,感觉她身体发抖,只有排斥。凉溪坐下来之后,只见柳晴缩手缩脚的,一眼也不想看她。
凉溪心头暗叫不妙,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问道:“晴晴,你怎么啦?这半年还好吗?没有再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柳晴摇头,脸对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沙哑,讲话的感觉也像机器人了。
凉溪拉着她坐下来,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微小的表情。
第二百四十九章 那个男孩(四十)
店里收拾得挺干净的,甚至还摆了两大盆鲜花。艳红的芍药,就在小店入口处迎客。芍药适宜地栽,凉溪还真是没见过在花盆里长得这么好的。主人肯定费了心思去打理,但……
现在的柳晴,实在不像还有闲情逸致种花的人。
不管凉溪问什么,柳晴只是摇头不语。瑟缩在椅子上,她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眉眼低垂,颜色暗沉。
这究竟是怎么了?
凉溪说到没话,也不见柳晴搭理她。暑假里,在柳晴很配合的情况下,她也没捉住长虹道观的道士。如今,柳晴这个样子,哪里还会跟她说什么。
“晴晴,那我先回家啦!明天我过来,和你一起看店好不好?”
“不……不要!筱筱,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不要过来了!”柳晴张口,眼睛却没有跟着张开。
“你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凉溪握紧她的手,见柳晴慌慌张张地挣扎开来。
“到底怎么了?晴晴,你和我说嘛!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
“筱筱,我真没事。”柳晴闭上眼摇头,道,“你,你不要再查那些人了,也不要再到我这儿来了。我求你了,真的!”
柳晴站起身走开了,之后,任凭凉溪说什么,她都不肯回应了。
凉溪站了一会儿,有新的顾客进来时,她戴上口罩,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慢慢离开。
刚进来的顾客是个中年男子,身量较矮,长眉善目。大冬天的,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休闲服。走进店来,他先观察了两个女孩,然后才去挑选商品。
柳晴什么也没做,愣愣地立在店中。有人问她时,她才能猛然反应。
“姑娘,你来帮我看一看,20多岁的女孩子适合什么样的款式?”
男人的声音让柳晴一颤,她变成一个防卫的姿势,弓着背,缩着肩膀,离这位顾客尽量远的替他挑好了合适的商品。
“好好,姑娘,结账。”
男人进店还没5分钟就出去了,柳晴松一口气,拉过凳子来坐下后,又呆了。
她一年多前竟然在想着怎么从那些人手中讨回爸爸的坠子,讨回公道。
可笑!
最近几日天气还不错,有段时间没下过雪了,路面干燥而干净。佳节将至,顶着干冷的风出来的行人很多。那位顾客走出店来,很快便淹没在人群里。
无人注意他去哪里,除了他自己和他要去见的人之外,也无人关心。
“都弄干净了吗?”
小饭馆里,那位顾客问坐在他对面的人。左边一桌正在等着饭菜上桌的客人,单独一位,百无聊赖。听到他们说话,转瞬又不再注意。大概以为人家谈论的是桌子弄干净了吗,地板弄干净了吗之类的问题。
“差不多了。”
“不能是差不多!只能剩咱们看着的这一两个。”
“一般的都没了。剩下有三两个,不好动。我怕阵仗大了,反倒让那些家伙倒打一耙,就放过了。放心,咱们不能动,他们也肯定要忌讳。”
“嗯……”
桌上的菜肴一口没动,对坐的两个人,一个眉头紧皱,一个神情轻松,道。
“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不知花多久才能养出来一个,咱们上去就是一下子的事。亏心事是他们做的,咱们只要翻着折腾就行了,现在该愁眉苦脸的,可是他们。”
不该愁眉苦脸的人想想这些话也有道理,却依旧不愿放松,道:“骄者必败,别太大意了。那一个可是还活着呢!”
“唉……是是是!来,吃菜!”
……
盟友不是完全没有动作的,可惜凉溪并不知道。柳晴说不让她再去了,凉溪当然不可能听。整个寒假,她揣着符,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守在柳家的小店外头。
柳晴就住在店里,凉溪也不用换地方,就那么大点的区域,凉溪看了一个假期,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士。鬼鬼祟祟的都少见,更别说是去伤害柳晴的了。
难道这些人还真的是趁着没放假的时候做事?
凉溪抑郁了,闷闷回到帝都,心底生出一个想法
要不然不读了?
不行不行!潘木这边,她也得看着!
凉溪叹气,她也没什么人手,倒是可以求助她便宜老爹,但现在有了三个新鲜儿子的孔父,说不定早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即便肯帮忙,派来的人也不会尽心。
她管不上柳晴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假期结束了,柳晴却不曾去学校。她木偶一样坐在店里,有客人进来也不会去看。直到那个人说话,她才惶然地抬起头,看到那张恶魔一样的脸。
店门没有关,现在还是白天,随时都会有客人进来。但店中的老板,也是唯一的职员,却被压在柜台后面,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伤痕遍布。
一刻钟之后,这位客人出去了,手中还提着商品袋,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柳晴在店里,挣扎着坐起来,眼望着店外的街道,更呆了。
之后的一个礼拜,这位客人又来了一次。第二个礼拜,这位客人依旧来了两次。
柳家的小店旁边有一家文具店,店里年轻的职员本来没注意过这个人。但一个月内看到了对方7次,他还是暗暗留了心,将这个人的模样衣着记录在了自己手机的相册中。
除了他,相册里还有另外4人,他们去柳家小店的频率都很高。尤其,柳家的小店不是餐馆,不卖衣服鞋子,也不卖运动用品。店里柜台架子上摆得都是户外用品,一个月去这么多回,有点奇怪。
相册里五个人之中的一个又出现在了店外时,小职员跟老板说了一声,想好了要在柳家的小店里买的东西后,他带上钱,走进隔壁家的店面。
“请问,有人在吗?”
进店没有看见人,小职员出声道。
柳晴立马从柜台后头站起来,面上痛苦之色还未消减。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有……呃……”
真真切切的一个字都没讲出来,柳晴就一弓腰,奇怪的声音从她口角溢出。
来买东西的小职员一脸尴尬,自己埋头去挑选商品。柳晴闭着眼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柳晴站的地方后面还有柜子,不是金属的,但玻璃的一样能反射出信息来。
小职员付了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店,出去马上就开始联系自家人。
第2天,又有可疑人士经过。小职员没有再进去买东西,他路过柳家小店门口去别的地方,途中偷偷瞄了一眼。柳晴只有一颗头和10根手指露在柜台外面,她死死地扒住柜台,满面隐忍痛苦。
“啧!”
手插在衣袋里,用露在外面的两根指头向一个方向打了个手势,小职员自去他的地方,有另外的两人,慢悠悠踏进了柳家的小店。其中一个,之前来过,正是那位矮小且不怕冻的客人。
两个人进来不为买东西,径直翻到柜台后头,对看见的景象也不觉意外。
“阿弥陀佛”一声,二人拎起那来店里也不是为了买东西的男客人。等他穿好了裤子,便打晕了,拎着他出去了。
柳晴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欢喜,默默地穿好衣服,又坐在了柜台后面,等着结账。
转眼夜幕降临,柳晴木呆呆地吃完饭睡下。隔壁文具店里,被打晕的人早就醒过来了。
“如今可是法制社会,”口头禅是阿弥陀佛的人讲着法律,“你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该把牢底坐穿了。”
普通人谁敢说出让虹山上的道士去把牢底坐穿的话?随便使个障眼法,天大的罪责都能逃过去。可面前这两个,并不是普通人。
“你心里也清楚。我们若是要把你往牢里送,是轻而易举的事。虹山上出了这样的恶徒,大概长虹道观里的老朋友们,转眼就不会认你了。”
“所以,我们打个商量。你好好想一想,究竟值不值得为了那些一着急,连观中弟子的命都开始盘算的人,把这一辈子都赔上?”
“你们什么意思?”
“那种邪符,柳家人已戴了整整七代。那个被你们欺辱的姑娘,早就成了一个天生就会收集怨邪的活鬼。虹山上让你们激她的怨气,用这种方法,怕是打算把你们这些弟子也都赔进去。”
“不可能!”
“你最好信了就是了……”
逮住了一个,顺藤摸瓜,就能抓出来一串。5个特别爱买户外用品的客人,很快就被聚到一起了。
不是只有道士才会画符的,真佛寺的大师们,个个都有真功夫在身。收拾他们几个小辈,易如反掌。
总之,凉溪蹲守了两个假期也没抓住,甚至压根就没碰见的长虹道观的弟子,或是被逼无奈,或是心生怨恨,都投靠了真佛寺。
真佛寺的大师们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凉溪依旧什么也不知道。暑假,凉溪再回来看柳晴的时候。只见小店还在,老板却已经换人了。
进去一问,原来是柳晴把自己家店卖了。
凉溪跑到柳晴家去,她家里好像没人,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她便跑去了柳晴读的大学,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柳晴原来打今年春天就没有再去学校,现在早已经被开除了。
电话也打不通,上哪里去找人呢?
凉溪先回了自己家,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她已经去过的地方。
柳晴家的房子很大,现在外头太阳正好,窗帘却几乎都被拉了起来。柳晴没穿衣服,她跪在地上,脚腕上拴着粗大的铁链。
刚才凉溪敲门,柳晴听见了。她家里的另外三个人也都听见了。他们慌慌张张的,虽然满嘴的荤话,说“要不然拉进来尝尝味道,也算是给师哥报仇了”,但最后还是不敢开门。听到凉溪走了,皆松了一口气。
从来就知道同人不同命,但从没有像刚才那一刻那样清楚。
长虹道观养了那么多像她一样,也不知是人还是鬼的,随取随用的“东西”。真佛寺把没有背景的,普通的,一下子就除掉了。那些爹妈有名的,有权势的,就比如她的好朋友……
他们说,那是不敢动的。
呵呵!不敢动的。
他们这样的人,她的爸爸妈妈,她自己,从她往上数多少辈,都是贱命啊!长虹道观里头若能用得上,那都是荣幸啊!
长虹道观,他们所有的这些命贱的普通人眼中的神仙观。真佛寺,他们这些可以随便动的一般人心里,相信确实是有佛祖菩萨显灵过的神庙。
不管是道观里的还是庙里的,大家都一声声地叫大师啊!她以前也叫啊!她心里是真的尊敬,真觉得对方跟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啊!可现在……
柳晴觉得自己在做梦,或许突然间梦醒,她还在高考之前,爸爸还没有生病的时候。她在自己粉白色的床上,抹着头上的冷汗醒来。
可是……
铁链被摇得哗啦哗啦响。
柳晴觉得,她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柳晴是彻底地找不到了,凉溪急得要去警察局报案的时候,她接到了电话,四个月里的唯一一通电话。对面的女孩子声音冷冷的,只说了一句:“别找我了。”
这边的线索断掉,凉溪只能紧抓着潘木那一头。可是胡小姐在她大三的时候生病了。唯一一个胆子很大,也是让凉溪怀疑的追求者住院了,再没来过学校。
凉溪把几个突然揭开能偷袭别人的战斗型符,练到了闭着眼睛也能画的地步。她决定了大学毕业之后就前去虹山所在的省市,打定了主意,即便没了线索,她也不乱想了。
过去再看吧。
凉溪这样想着,大学四年转瞬即逝。
宿舍里又要搬走一个,可可收拾完自己的衣服,跟剩下的两个人拥抱。凉溪送走了她,回到宿舍坐在床上,打开手机,搜了长虹道观。
有一条最新的新闻
道观里,产生了新一任观主。
长虹道观1000多年来,都是上一任观主不死,新的观主不出现的……
凉溪的心,砰砰一跳。
第二百五十章 那个男孩(四十一)
可是,上一任长虹道观的观主,并没有搜到过他的死讯啊。
“豆大师走了?”
“老神仙飞升了?”
……
无数人这么问,凉溪却最关心任务进程。
柳晴和潘木家那短命的诅咒,如果跟豆兵子有关,他一死,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
可十三并没有通知她。
凉溪等呀等,十三不说话,她只能问道:“十三,就跟我透露一下呗!”
“要是有百分比的话,现在是到百分之多少了?”
十三劝道:“您还是依靠自己的观察与推测为好。要尽早养成良好的习惯……”
在无尽的猜测和提心吊胆中,只要别崩溃,精神能得到很好的锻炼。
在十三开口讲第1个字的时候,就那语气,凉溪已经不抱希望了。
没办法!没碰上一个好的时代!
“现在的这些跟随系统,到底跟虚拟宠物有什么区别?”
凉溪最近跟小鸭鸭挺说得来的,这句话,基本上就一直挂在小鸭鸭的嘴边。
据她所言,直播平台更新,新一批的跟随系统投放之后,原本多好的一个工作,如今简直无聊爆了。
平台更新之前,工作压力根本就没现在这么大,新人的灰屏率也没如今这么高。一个满员的小组内群,隔段时间再看,人能少一半。
那时候的跟随系统,可萌可酷,走得成女王派,也做得了萝莉正太。最重要的,是它们都很有用。现在么……
只有两个字
糟心!
什么都要自己观察,那还要它们干什么?
凉溪叹口气,潘木的电话打过来了。
潘木脸上是彻底找不到从前的冷漠阴郁了,他跟寝室里的几个男生相处得很好,工作也早已有了着落。他们几个人住过的宿舍,里头不是才子就是男神,最次也是个富二代。凉溪虽然身在美院,可那被几个人带火的宿舍门号,她也知道。
校园里流传着一句话“愿望就是嫁进704!”
“喂?咳咳……”
凉溪接通了,对面一听就不是潘木的声音,偏偏还要压着嗓子模仿。
“筱……”
可惜,连名字都没叫出来,电话便被抢走。
潘木笑骂了他的那些死党一句什么,与凉溪说话的时候,语气就骤然切换:“筱筱,没事,你挂掉吧。他们闹着玩儿的!”
“没有!没有!”
对面在起哄。
“女神!阿木想请你一起去毕业旅行!顺便上虹山求个姻缘……”签什么的。
起哄的人被捂住嘴,但明显潘木是有那个想法的,对着凉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上虹山,是要去s市吗?”
凉溪皱眉,她也要去虹山看一看,顺道一起去挺不错的,带上潘木这个诱饵也挺不错的。可是,自己有多大本事凉溪不知道,潘木这么一条肥鱼送上门去,她能保护得了他吗?
“嗯。我,我以后就在那儿工作了。”
凉溪未出口的劝,被潘木的话堵在了嘴里。
“那正好!我也想去s市看看。”
经常很久压着不联系,潘木最想问的,其实是凉溪毕业之后的打算。她修的是书法绘画,大概率会留下来读研究生,就算是找工作,也大概率不会离开繁华的帝都。而他要去外省工作,这一别,可能好久都见不了面。他又不知要如何才能一点也不尴尬的一天三通电话,所以,心里渐渐有种恐惧
他与凉溪,会不会就这么渐渐散了?
被这种恐惧催使着,正好他宿舍里另外几个家伙想来一场毕业旅行,他就有了问问凉溪要不要一起去的想法。
他们原本地方没定好,昨天晚上看到虹山上新观主上任的新闻,这才一致决定送他去上班,顺便上虹山瞧个热闹。可s市离帝都很远,如果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帝都,凉溪说不定会答应。那么远,她……
潘木越考虑越不敢讲,最后还是他这群兄弟说出来的。但不论怎样,她答应了就好。
对面乐翻了天,凉溪问了时间后,先挂掉了电话。
柳晴不仅把店卖了,去年她回去的时候,柳家的房子都换人住了。电话又打不通,那姑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只剩潘木了。
怀着重重忧虑,袖中紧攥着符,四个男生两个女生,隔了一段日子毕业后,一起从帝都出发,前往虹山。
除了她之外的女生是富二代的女朋友,长发,鹅蛋脸,一身白裙子,看起来清纯天真。见到凉溪,马上就热情地围上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筱筱打算读研究生吗?”
“学书法绘画不好找工作诶!最好还是一直研究,最后当书法大家。”
凉溪笑笑,很实诚道:“不打算留在学校了。至于工作么,我准备先四处走走,拜访一些书法名家再说。”
最近几年,一些社交平台火得一塌糊涂。凉溪抽出点功夫做了两个账号,她本身就是名人,很容易聚起粉丝。偶尔接两个广告,饭钱完全不是问题。
她是不会工作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工作的。
女孩好奇地问:“s市有什么书法名家吗?”
“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鲁大师啊,我这连毛笔都不会拿的人也听说过。”她的富二代男朋友鄙视了一句。
“原来你是要去拜访鲁大师。”潘木找到了凉溪答应他的原因,有些庆幸鲁大师在s市,又有些心情不好。
“嗯。他女儿就住在我隔壁,我们算熟悉。所以想去大师跟前学几天。”
学几天?几天是多久?
潘木想问又不敢问,最后还是他兄弟看不过眼,道:“女神是要在s市待一段日子吗?”
凉溪点头,道:“你们别这么叫我啦!跟阿木一起叫我筱筱就好。”
“不敢不敢!女神你不知道,这家伙在你看不见他的时候,凶残着呢!我要是敢叫……啊哟我艹!”
男生抱着腿跳起来,凉溪抿嘴一笑,道:“他在我看见的时候,不是照样凶残么?”
潘木有些面红,一路上,他秉持着“少说话,少生事”的原则,但依旧被一群死党打趣了全程。
上飞机到了s市,另一个女孩眼光有意无意地扫向潘木。他实在是几个男生中长得最难看的,可是,上飞机下飞机,不管是在机场,还是在车上,还是在富二代家里,潘木几乎到了凉溪再娇气一些,怕是连脚都不能沾地的地步。
“阿木,我们也是人啊!你不能这么重色轻友!”
几个男生自然是向着潘木,见凉溪并不反感潘木接近,便不遗余力地想把他们两人推到一起去。
四年间,潘木也算是有能够收一堆情书的资格了。金融系的学神,整个大学期间,大概除了女教授之外,再没正眼看过任何异性。只有他们知道,这家伙有好几次,半夜做了噩梦,叫着同一个名字醒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带颜色的梦……
一到市内,凉溪身上的汗毛就炸了起来。潘木爱在她跟前也好,她巴不得他们两个人睡在一个屋子里,这样就不担心潘木会被长虹道观的道士偷偷绑走了。
两人一路肩并肩走着,时不时低声说话。男生眼神温柔,走在他们后头的,谁看这两人都感觉像情侣。
有门!
几个男生挤眉弄眼,说是一起来毕业旅行,第二天,他们就留下凉溪和潘木走了。
理由还找得很不错:他们想去游乐场,但凉溪身体不好,把她一个人留下也不行,所以……
潘木懂他们的意思,带着凉溪到一些不那么刺激的景点打卡。
s市的花鸟市场很有名,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多。
凉溪拽紧潘木的袖子,左顾右盼。潘木只当她是在看小摊店面里的花草,见她盯得入神,犹豫了整整10分钟,见来来往往的人擦过她的手臂肩头,终于伸手揽住凉溪的肩膀。
“小心些,别被挤散了。”
天有点热,潘木面红耳赤的。
逛了一小半,他们走进一家小店,稍作休息。凉溪把打丧尸的劲头都用上了,也没发觉有人注意他们。店里很凉快,她耸起的肩膀微微一松,跟潘木看起店里的花卉。
“筱筱,”潘木站在一株芍药前,凉溪站在他身边。见凉溪的脸被花瓣映得微红,潘木忽然就说道,“将来,我一定要在家里养一株芍药。”
“为什么?”
指头轻轻点了点花瓣,凉溪难免想起柳家小店里的那两盆芍药花。
“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凉溪的脸被这花映得好看。
“你呢?筱筱,你会在家里养什么?”
“哪种花十天半个月不浇水也能活,我就养哪种。”
花都好看,红的白的黄的蓝的,各有各的风姿。但,谁有那个闲心思打理?再美的花,蔫了,也就那样。
潘木失笑,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子,虽说被人一口一口的叫着女神,但如果不算看书写字的话,她实在是没养成什么女孩子的爱好。
不爱花,不爱鸟,也不像很多女生那样喜欢打理自己。没什么化妆品,也没数不清的裙子,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衣,她能穿三年。
不过他还是好喜欢。
想到这里,潘木又要叹气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是喜欢不了别的女孩子了。他满眼满心都是凉溪,如果凉溪不喜欢他,最后嫁给高霖或者是别人,他大概,就一个人一辈子了吧……
好不甘心呢!
想要确认的话在肚子里面憋着,潘木想说,又不敢。在凉溪面前,他怂得彻彻底底。
花鸟市场逛完了,凉溪没买花,也没买鸟,和潘木一人手捧着一个木雕,走了出去。
天有点热,凉溪眼珠子转得太频繁了,现在稍微有点头痛。潘木观她的脸色,没有再继续逛。
他们几个人来s市,别的地方倒是可以不去,最有名的虹山,那是一定要看一看的。可没料到,新观主上任的时候,山门是关住的。
之后的一个多礼拜,6个人照样是分成两组,大家各玩各的。潘木陪着凉溪走遍了整座城市,还带她去看了自己以后工作的地方。
就这么等了10天,长虹道观也不让进去人。另外4个人扫兴而归,潘木开始上班。凉溪迟迟没有去拜见鲁大师,租下了潘木的隔壁,整天无所事事地出去瞎逛,打听有关长虹道观的所有事。
豆观主上任的时候,还是快200年之前了。现在的人们自然不知道这新观主上任,有什么流程和礼仪。他们只知道,不管走什么过程,都需要很久时间。
凉溪在s市住了一个多月了,长虹道观似乎再不打算让普通人进去了,山门紧闭,普通人只能站在山脚下,远远地往云雾里望一望。
虹山的山脚下,凉溪也去了不止一两回了。每次都想上去看看,但自忖实力,又不敢硬闯,只能在山下守着潘木等待。
她到s市整整半年之后,深夜里,凉溪没有睡觉,拉严了厚厚的窗帘,站在桌前画符。
s市是不下雪的,外头夜雨连绵,大概是个夜里一两点的功夫,凉溪听着外头的雨声,手中的笔动着。一张符眼看就要画出来时,半空中响起一声炸雷,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笔尖一颤,一张黄纸就这么毁掉了。
凉溪愣了一瞬间,将笔一扔,拉开窗帘往虹山的方向看。s市虽然冬天不下雪,可冬天打这么响的雷,还真是少见。
发生什么事了?
一栋一栋楼的窗子陆陆续续地全部亮起来,大家都趴在窗边往外面看。潘木却不是,他穿着睡衣跑出屋,敲响了凉溪的房门。
“筱筱,没事吧?没吓到吧?”
见凉溪虽然穿着睡衣,但她的衣服和手都是冷冷的,潘木只当她吓得浑身发凉,一把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着。
刚刚那一声响雷,吓得他直接从床上蹦起来了。
凉溪脸埋在潘木的胸口,他的胸口很暖,惹得她脑筋一时间一乱,连为什么半夜会突然炸这么一声雷都忘记去细想。
长虹道观肯定出了点事……唔……刚刚的雷声是从虹山那边传来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那个男孩(四十二)
有只手在自己胸前推了推,潘木才醒悟过来,略有不舍地松开了凉溪。视线在四下里乱瞄了一番,他清清嗓子问道。
“刚刚是怎么了?”
“不知道,”凉溪也有点尴尬,别过脸去走到阳台上,远远地望出去,“声音似乎是从虹山那边传过来的。”
潘木也走到阳台上,他一过来,气氛马上就不对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幸好,雷声响过不到五分钟,虹山那个方向的天空,便亮了起来。
那光火红火红的,在绵绵的冬雨中,竟然能映透一片天空。
“山上是不是失火了?”
有很多人和潘木一样打电话报了警,但消防员还没来得及出发,那火红色的光便渐渐暗了。如果是起了火,这大火还没烧上三分钟。
第二天。
夜里的神秘惊雷还有莫名的大火直接上了新闻,不到一日便人人皆知。各种猜测都有,比如说
“豆观主该不会真飞升了,在渡天劫?”
凉溪好奇到不行,第二天和浩浩荡荡的一群市民跑到山下,伸着脖子向上看。道士们依旧不让普通百姓上山,可他们没有拦住消防员。他们上山排除再起火灾的隐患,下山之后带下来的信息是,虹山上并没有起过火。没有任何一株树木被烧毁,道观也完好无损。
那就肯定是老神仙在飞升了!
相信这个说法的人越来越多,可守山门的小道士们,没有半分喜色。
硬闯大概打不过,凉溪伸着脖子看了一天,晚上才回到家。工作的人比闲人回家早,连两个人的晚饭都做好了。
“他们昨天晚上也都被吓到了……”
潘木给凉溪讲着他的同事们对昨天晚上那声雷的看法,凉溪回想着消防队员们下山时说的话。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不是普通任务吗?为什么bug会跟级别高她那么多的人有关联?
凉溪猜不到也想不透,晚上继续惴惴画符。
除了几个当事人以外,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昨晚那声雷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身崭新道袍的新观主,胡子花白,眉毛稀疏,看不出年龄,但明显养气功夫不是很好。一张脸气得青红,额头青筋乱跳。
与之相比,从道观里走出来的两位身披袈裟的和尚,心情就要好多了。他们满面红光,说话时每一个字里面都夹着畅意笑声。
“贫僧已在山上逗留多日,不敢多扰了。”
“二位大师慢走。”
新观主咬着牙,送走了这两个和尚。等那两人走得不见影了,他狠狠一踹脚下的长石砖。
石灰色的长砖,有的地方还能找到一些模糊的符图。由这些长砖砌成的院落,正是昨晚“失火”的地方。
火光中苍瘦妖异的人影,是他师父。正是因为有一招撒豆成兵的绝技,才得来了这个名字的豆兵子。
昨晚,这两个和尚就看着他师父死在这藏在院落里的大阵中。他师父临死之前毁掉了阵法,那两个和尚也不知道拉一拉……
这些人是全都想看他死呀!
他今年已经87岁了,如果能像师父一样,再活100年也不成问题。可如今,如今……
如今就是,长虹道观的新观主,椅子还没坐上一年,就死掉了。
“把各处的人都收一收,尤其是那个小姑娘。将录下的证据毁了,那几个人杀了,免得这些牛鼻子再反咬一口,说咱们为了对付他们,也不救救人家小丫头。”
两个和尚一路走一路说,下山之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一个回寺,一个去办事。
凉溪找不到也联系不到的柳晴,距离她的确很远。柳晴现在……她也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
重重叠叠的山,蜿蜿蜒蜒的水,她在一个连路都找不到的小村里,依旧是像狗一样被拴了一条铁链子。
男人骂骂咧咧地进来,扔给她一碗吃的,然后就出去了。直到天黑,那几个折磨了她好几年的男人也没回来。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房子里没有灯,柳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见有人在她身边幽幽叹了口气,道:“啧!怪可怜见的!”
豆兵子那老东西大概是想活300岁,偷偷摸摸费尽心力地养出了两个整整八代的短命鬼。原本等九代一生出来,把那小孩要么淹死,要么掐死,要么打死,就能丢进阵里起阵了。
有那么一只小活鬼,300岁不说,250岁肯定能到。可惜,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信他们长虹道观是一群活神仙的。
孔家的那个小姐,还真是谢谢她!以前,他们可没那么好的机会研究长虹道观中传下来的邪符。
他们真佛寺的大师都是有本事的,可也不能凭空摸出瓜来,多谢孔小姐给他们递了一根藤。
只是,孔小姐可把这姑娘害惨了!原本生下孩子就能安安稳稳早死的人,硬是受了这许多罪。
她心里怨气越重,死掉之后作用才越大呢!
“别怪我,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那人又叹了一声,柳晴便感觉他将什么轻轻拍在了自己头顶上。一股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冰冻的寒意传遍全身,柳晴瞬间失去知觉。
这处小屋子是上山放牧的人避雨过夜的时候住的,村子里的村民一般不大来这里。柳晴和那几个长虹道观的小道士,被发现的时候,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那人走了,却不料,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正是假期,第二天,村子里几个不用去上学的淘气孩子,冒着冷风玩得尽兴。家里大人也不管,他们直接忘掉所有的山上有野兽呀之类的嘱咐,爬上山来,嬉闹尖叫。
“哎!咱们到那个屋子里去玩一会儿吧……”
长虹道观的新观主很快就死了,然后接着换下一任。凉溪在s市待了三年,待到潘木光速升职,被调去帝都总部的时候,她还是没能上一回虹山。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在位时间实在是很短的新观主上任的那一天开始,长虹道观就不再让人进去参观了。
短短三年时间,关门不见人的长虹道观,因为无法给群众带来切实的寄托,所以在群众眼中,地位有所下降。
而长虹道观山门紧闭,国内唯一能去求个签,找大师算个命的地方,也就只有真佛寺了。
凉溪渐渐地也反应过来,她当初往真佛寺跑的那一趟,起了作用了。虽然不知那些和尚做了什么,可长虹道观的道士们莫名其妙就山门紧闭,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家突然全体发疯了。
那……现在任务怎么还没有成功?
“十三~”
知道问不出个答案,凉溪还是很执着地过段时间就烦十三一次。
升职当然是大喜事,参加完了同事们为他举办的欢送会,被灌了不少酒的潘木有些醉了。被众人调侃了一通“他总是一个人回家”,潘木脑子里想着凉溪,搭上出租回到家里,竟然连钥匙也没掏,就敲响了凉溪的门。
“筱筱……”
借着醉意,潘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凉溪好容易扶着他关好门,他便借着自身体重,带得凉溪跌跌撞撞跟他一起坐倒在沙发上。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熬点醒酒汤。”
“不要……”凉溪挣扎了一下没起来,看他好像是醉了又像没醉,睁着一双因为有些迷糊,倒显得格外清澈的眼,死死地抓住她问。
“筱筱,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待这么久?”
凉溪一愣。
当然是因为她要保护他呀!其次……
凉溪得承认,潘木对她太好了,各方各面,无微不至。无关于喜欢还是不喜欢,对这种关怀,她有些眷恋。
凉溪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潘木就先摇了摇头。
怎么能这么问呢?他想听她回答什么呢?难道要让女孩子说她在等他?
她是不是在等他?如果是,那么……
潘木想想自己,不到30岁的银行高管,有没有资格去追求她?
“筱筱,我要回帝都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嗯。”
潘木轻轻拥住了凉溪,凉溪把脸搁在他的肩膀上,有十三无数次的欲言又止,她的眼神还是很清明的。
潘木第二天是在凉溪的房间里醒来的,揉着仿佛要裂开的头,他在床上缓了半分钟,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说了什么。
飞速下床,套上拖鞋,潘木奔到卧室外,凉溪正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时,浅浅一笑。
“醒啦!快去你房间洗脸刷牙,早饭我已经做好了。”
“筱筱,你,你昨晚没骗我吧?”
潘木想要再确定一次,见凉溪嗔了他一眼,又回了厨房,但到底是说了一句。
“谁骗你!”
潘木脸上立刻咧开大大的笑容,他几乎是蹦蹦跳跳回到自己屋子的。迅速将自己打理干净,头痛也都被忽略掉,他们坐在桌边,好长时间也没喝下去一口凉溪熬的粥,就只是看她。
“我厨艺有那么差吗?”
凉溪被盯得吃不下饭,抬头道。
潘木马上埋头喝粥,喝不了几口就又对着凉溪笑
跟个傻子一样。
和潘木一起回到帝都,虽然他们没人表白过,但潘木一直在主动的自己拉近关系。过生日啊,送礼物啊,牵着手上个街啊,把她介绍给朋友啊,过了不到一年,各种小情侣之间的不规矩也都学会了。
凉溪从不适应到习惯,慢慢就真的成了潘木的女朋友。
任务成功的提示还没到,凉溪有时看着潘木,心神却开始松懈。
潘木的工作一直很顺利,在银行这种靠关系的地方,没有自己爸妈,也没有女朋友的爸妈帮忙,他能一直做的别人看起来顺风顺水,其实也是挺有本事的。
来帝都一年后,潘木再次小小地升了职位。毕业之后第四年的末尾,他在漫天大雪之中,买了戒指,向凉溪求婚。
凉溪答应了。被人轻轻吻住的时候,雪花落在她手上,她有些分辨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只感觉似乎有隐隐的忐忑与欢喜。
婚礼在紧紧张张的筹备中,即便这场婚姻没有得到女方父母的任何祝福,潘木还是高兴。
在网上,他成了一个励志的模本。
高中的时候还混得那么差劲,现在也不过10年,他已经高管当着,帝都房子买着,现在眼看连女神也要娶进家门了。
咸鱼翻身的不要太漂亮!
“我要努力,争取成为下一条潘哥。”
双方父母,一边是没法见证,另一边是不愿来见证,但有万千网友做他们的见证人。男士们佩服的同时羡慕嫉妒恨,女士们希望自己能有像新娘一样的眼光。
凉溪把婚纱照发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转眼间便是过百万的观看。
高霖放下手机,虽然早就从凉溪那里体会过了很多次沮丧失落,但那些都不妨碍他再体验一回。
柳晴也放下手机,她在一处小面馆里头做工。下午客人少,她才偷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两个人,乍一看竟然格外登对,只是……
凉溪怎么会嫁给潘木?别的所有一切都不用提,医院里发生的那件事,她都亲眼见过,她怎么会……
柳晴也无法分辨自己的情绪了。
门口的铃声清脆一响,进来个小姑娘,她连忙掐断思绪,不再去想。
婚后的第一年,凉溪就怀了身孕,潘木工作家庭两头跑,他瘦掉的斤两,比他们女儿的体重还要高。
凉溪养过孩子,又懂医术,又会画符,姑娘长到四五岁,健健康康,白白胖胖,连咳嗽都不多。
每天送姑娘去上学,晚上再接她回家,顺便辅导功课,凉溪过上了家庭妇女的生活。
只是,跟他们那整天乐呵呵的姑娘相比,潘木的日子却开始渐渐不好过。
银行的确是靠关系的地方,潘木年纪轻轻爬得有点高,未免惹人嫉妒。凉溪看着他每天回家的时候心情越来越不好,想问,潘木又不愿意她得知工作上的事情。
最后,凉溪只能瞒着潘木,自个儿偷偷去查。结果,她还没查出个原因,潘木便被工作了快10年的银行辞退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那个男孩(完)
将西服外套丢在沙发上,潘木手撑着头,心中愤恨。
他工作一直做得好好的,就是从去年开始,也不知是得罪到了什么人,所有人都在变着法的给他下套。他是小心再小心,也免不了中招。
不过只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在别人那里最多是个降职,到他这儿就成辞退了。
满肚子的火堆在头顶,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按揉着他的头,也没把那些无名火熄灭。
潘木叹了口气,又站起来,拿起衣服,回家没多久又要出去。
凉溪道:“又不吃晚饭吗?”
他最近一年间总是早出晚归,工作压力太大,脸上一直没有笑模样。
“嗯。”潘木闷闷地点了点头,也不看凉溪一眼,提着衣服出去了。
在工作的地方憋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到家里,看着妻子,潘木更是不想说什么。
他不懂自己是什么情绪在作祟,凉溪说过很多次,他很乐意听他讲些工作中的烦恼。生活中的不如意很多,他们是夫妻,应该互相分担。
他知道妻子说的是对的,可凉溪在讲这些话的时候,总是那么温柔,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更温柔。
对!就是因为这个!
凉溪和从前一样。她仍然那么美,仍然那样优秀。虽是待在家里,可她总是在越变越好。做着优质的社交账号,书法造诣也得到了许多大师的肯定。
妻子的这个角色,她也扮演得越来越完美。
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吵过架,凉溪总是懂得先让步,并且她永远也不会做出什么需要他们两人吵架的事。他们之中,比较情绪化的是他,不好的是他,明明生活很不错,但总是莫名其妙觉得疲倦,简直该杀千刀的人也是他。
走在街边,潘木狠狠一脚踹在路牙上。就这么踹了一下,该发泄的情绪没发泄出去,反倒是把他踹累了。
蹲在路边,潘木捂住脸,跟之前在家里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是一个姿势。他此时是满心的迷惘和惶恐,对工作,对婚姻,都是如此。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仍旧觉得坐在马路边比坐在沙发上要轻松多了。
究竟是谁要对付他呢?
究竟以后该如何面对凉溪呢?
他们是夫妻,应该越来越亲密的,但潘木总是觉得,凉溪的心在向他走,可他的心……他自己也不知道往哪里飘去了。
潘木一直没有去看面前飞驰而过的车辆和身后的行人,他捂着脸,却没捂住耳朵。在街边改蹲为坐,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后,他听见有人在他身后,唤了一句。
“阿木?”
“你怎么在这里?”
潘木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因为对方很漂亮,他很快就记了起来。
“是你!”
……
客厅里。
凉溪一个人对着桌上的饭菜,慢慢一口一口吃着。吃完之后,该倒的倒,该温着的温着。
一个人的晚饭结束之后,也不知潘木什么时候回来,凉溪没有出门去散步,只是在客厅里随意走动消食。
玄关和客厅的转角处,摆着一个长方形的大花盆。凉溪的视线,总是很容易就被那艳红色的花朵吸引过去。
他们结婚之后,在家里养了一盆芍药。凉溪学着怎么打理,一盆花被她养得很好。不过……
凉溪走到那株芍药花旁,她的指尖很白,和花瓣对比鲜明。
其实,凉溪是比较喜欢素一点的东西的。不管是花啊,还是衣服啊,还是房间的装修风格,颜色太艳的,她说不上厌恶,可总归是不得心。
会在家里养这盆芍药,是因为潘木喜欢芍药花,说它富贵大气。
不留神撕下来了一片花瓣,凉溪放在指尖一捻,花汁染透了她的指尖。
盯着自己的手指站了会儿,凉溪去洗手间洗干净手后,锁上门出去散步了。她本来打算在家里等潘木的,免得他回来身上没有钥匙开不了门。但是,潘木现在一个礼拜大概有一两天会不回家,被辞退了,心情肯定差劲,今晚应该也不会回来。
凉溪脚步慢悠悠地顺着长街走着,又变成自己一个人。
潘木难得有些感慨
“我们也有10年没见了吧?”
柳晴微笑,点头道:“10年多了。自从你考到帝都之后,咱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你现在怎么样?怎么在路边坐着?跟筱筱吵架了吗?”
潘木尴尬地扯唇笑笑,两人多年不见,气氛倒是很好,一时间话说不完。
“没有……别说我了,你这些年怎么样?我后来回去过家乡,柳叔帮我很多,我还想能不能也帮帮你。结果,我回去的时候,你们家店也卖了,房子也卖了。”
“我也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当初是因为遇到了些事情,不得已才卖掉的店和房子。”
“什么事……”
……
凉溪倒是猜错了,潘木晚上回来了,看起来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对她道:“老婆,你一定猜不到,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了谁……不用热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凉溪关上厨房的门,回头道:“遇到老朋友了吗?”
“算是吧。我碰到柳晴了。”
“……在哪儿遇到的?她这些年怎么样?看起来还好吗?怎么碰到了也不带到家里来?我们也有好多年没见了!”凉溪声音顿了顿,问道。
“我当然问了,但她不愿意来,说自己夜班工作很忙。”
“那你有问她在哪里工作吗?你有要联系方式吗?”
“嗯,我们加好友了。”
通过潘木,凉溪马上就联系到了好多年杳无音讯的人。电话那边的声音,欣喜却平静。
“晴晴!你这些年都在哪里呀?怎么就忽然联系不到了?你,你知不知道……”
“筱筱,”对面打断了凉溪,仍旧很平静地道,“没事了,总归什么都过去了,你就别再问了。”
有潘木在旁边,许多事,凉溪也不好直接问。她想见柳晴一面,也被柳晴拒绝了。
挂掉电话,凉溪眉头不展。她却没想到,她其实在不久之后就见到了柳晴的真人。
洗漱之后,上床睡觉。夫妻两个聊了会儿柳晴的事,凉溪正想要问问潘木工作上的事时,这人叹了一口气,道。
“很晚了,先睡吧。”
凉溪挣的钱完全足够他们小两口过安逸日子,但潘木不可能待在家里吃女人饭。他第二天就出去寻找新的工作了,但等他晚上回来时,那漆黑如墨的脸色,凉溪就知道,应该的确有人针对潘木。
孔父跟洪姐带着三个儿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孔母的私生子终于也没永远藏得住。他们两边都家庭美满,对凉溪也早已经失望了,不会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去打击潘木的。
凉溪花了点钱收买了银行的两个人,顺着打他们嘴里套出来的话继续查,最后查到高家。
高霖的大哥是经商的天才,这几年高家的产业疯狂扩张,底子却还打得很牢实,那都是人家的本事。这位大佬抓住一个小小的潘木下手,让凉溪免不了想起高霖。
人家不会是在为自己兄弟报仇?
犹豫再三,在潘木整整半个月四处受挫之后,凉溪预约了这位大佬的15分钟时间。
“筱筱妹妹,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大佬死不承认。15分钟的时间,其实只用了三分之一不到,凉溪便自知没有希望,离开了。
大佬冷哼了一声,把一段录音发给了潘木,笑话了他两句:“自己只有缩着的本事,让女人来找我说话。潘先生该不会以为高某已经色迷心窍到连人妻也来者不拒?”
潘木是在又一次碰壁之后收到的这条音频。那些拒绝他的人,别说稍微婉转一点,就连干脆的说不会聘用都不愿,他们硬是要侮辱得人面红耳赤,才肯闭嘴。
他一直不知道是谁针对自己,现在明白了,他的火气却不是对着姓高的人。
气冲冲地回到家里,潘木摔上门质问凉溪:“你今天是不是去见甘春国际的高总了?”
“是。”
潘木被凉溪淡然干脆的一个字逼得声音大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去问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有什么好问的?你不知道他为什么针对我吗?”
“现在知道了。”
潘木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唇颤抖着,嘴一张一张的,却说不出话来。
“抱歉。我……”
“你不要说话!”潘木打断她,再听凉溪继续这样说话,他就要疯了。
匀了匀自己的呼吸,潘木冷静了一点后道:“我说过,我工作上的事情不要你插手。人家不管是因为什么针对我都好,那是我应该受的。我不自量力地娶了你,所有的后果本来就都该我受着。你……”
“你现在觉得,娶了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了。”
潘木愣住了。
他们从来没吵过架,今天其实也没吵起来,凉溪从来都不会接茬说什么话。他的情绪有些难以管控时,她会给他冷静的时间。但今天,他自己冷静下来了,可是……
凉溪神色还是淡淡的。她没有问什么,刚刚那句话,结尾肯定是句号。
潘木一时间完全无法摇头。凉溪垂下眼皮,回了卧室。
夫妻两人开始冷战,其实也算不得是冷战,他们只是不再说话了。潘木在外面租了房,他不再回家。凉溪也不再给他打电话,看着客厅里的那株芍药,她有时开始考虑离婚的事。
潘木也一个人住着,有时候晚上脑袋非常清醒,他就想起少年的时候。
潘木从来没有过离婚的念头,他是真真切切喜欢了好久好久的凉溪。为她打架,为她担忧,为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为她十二万分的努力。从前因为她,他有过数不清的忐忑、自卑和惶然。所有那些过往和情绪,是永远也不能忘记的。
从床上坐起来,潘木拿起电话,指尖离屏幕只有半厘米,他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
通知栏里跳出一行信息,是柳晴发来的,潘木眯着眼睛回了一句,断断续续聊了会儿,才慢慢睡着了。
潘木没有念头,凉溪有了想法,却没有提过。虽然算吵了一架,虽然已经是分开住了,但两人并没有离婚……他们还不如早点离,悄悄办完所有手续,好聚好散,免得日后闹到那么难看。
不得病的人,一生病就是大病。与这个道理相仿,不吵架的两口子,吵起来就是大事。
潘木有一个多月没回家,后来他打算先服软,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那株芍药花,有段日子没人打理,蔫巴巴的,叶子都落了好多。
潘木一下心慌起来,奔进卧室,凉溪的衣服什么都还在。他坐在床上拨电话,也联系不到人,最后只能发了两条消息,一边等着,一边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又捂住了脸。
夫妻应该越走越近的,他们为什么越走越远了?甚至还不如从前,还不如他暗恋她的那段日子。
凉溪上不了长虹道观,去真佛寺也套不出大师口中的话,自己没本事去查,所幸十三终于被她烦得受不了了,开了尊口。
“任务马上就快成功了。”
想想她除了把自己的玉拿给真佛寺的大师之外也没做什么,这个任务终归是正常难度,不用她去打上长虹道观。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总算快要成功了,虽然她也不知是怎么成功的……
凉溪在外头租了一处房子住下来,之前整天挂心着任务,让人心力交瘁。怎么也没想到,比她级别高很多的制造bug的人,最后反倒没有潘木一个普通人有威力。
苦笑了一声,凉溪没有再接潘木的电话了。只在屋子里画画符,顺便等着十三说任务成功。
婚姻生活过了这么几年,再回到一个人的日子,凉溪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不过很快,她就又习惯了。
凉溪没有想到,她再一次听到潘木的消息,是从她社交账号下的粉丝口中
她到现在还算是名人,身为她的丈夫,潘木自然也算有些名气。网络上模模糊糊的被偷拍的照片,凉溪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拍的还是怎样,但无论如何,照片是真的就是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宠妾的自我修养(一)
回到他们的家,收完了自己的一应物品,凉溪等潘木来见她。
本来约好的是在民政局门口见面,凉溪又改了主意。办离婚的地方人多眼杂,就在这房间里,她想问一问。
即便明知,也忍不住想故问。
“为什么?”
看到和潘木一起来的柳晴,凉溪问道。
她问着潘木,眼睛却望着许多年没见的柳晴。柳晴也看着凉溪,她们默默对视着,倒是把潘木丢到了一边去。
凉溪是简单舒适的休闲服,她没有化妆,皮肤清透白皙,穿上一身校服可以去假扮高中生。
她和以前一样。柳晴想着。
柳晴穿着包臀裙,干练的短发,一脸浓妆。她有一副好底子,整个人显得明艳逼人。
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凉溪想着。
现在,和从前不一样的两个人走到一起去了。他们大概是天定的姻缘,柳晴消失了这么久,潘木已经被她撬到了户口本上。可到最后,这两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网上的照片不止一两张,其中有他们二人在停车场,尺度相当大的一张。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居然搞到一起去。潘木什么也不记得,柳晴真是……
“……对不起。我……筱筱,你很好,但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潘木垂着头,进屋之后,他只看了凉溪一眼。
凉溪笑了笑,垂眸思考了几秒钟才道:“你不必道歉,我本就没有责备你。我只是想问个原因。”
是了,他们前几年那近乎完美的婚姻中,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没有一个孩子。
潘木这句话如果是真的,他怕要失望了。不过……
“孩子的确是个问题,但是,我问得是真正的原因。为什么?”
潘木看进凉溪眼中,她总是这样淡淡的,对任何事似乎都没有过重的**。对他,也是如此。
他总觉得,比起自己付出的爱,凉溪喜欢他确实是太少太少了。很容易会觉得不甘心,可是细想想又很颓败,因为他确实没什么值得让凉溪爱他的资本。
他们两个人,从头至尾,就没有真正平等过。求婚成功之后,他欣喜若狂地认为,他可以把自己的妻子捧在手心里,为她安置好最温馨的港湾,替她挡掉所有风雨,就那么过上一辈子。结果……
不管是能力还是感情,他都实在太高估自己了。
但是这些,潘木怎么可能讲出口?
他愣愣的,看着凉溪的嘴唇一张一合,以平静到残忍的语气问:“我都明白,只想听你说一说,把我看懂的事告诉我,我就能记住了。来这里一遭,总该学点东西再走。你和我说明白,以后我再和人在一起,也就有经验了。”
潘木其实没听到多少,但柳晴一听凉溪说她以后再和别人在一起的话,便立刻接茬道。
“筱筱,今天我好不容易让阿木带我过来,就是为了想见见你。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都不打算和我说一句吗?”
“晴晴,我们以后多的是机会说话,现在给我两分钟好吗?你放心,婚我一定会离。”
凉溪没有任何恼意,她对她笑的时候,也不知是演技太好了还是怎样,还真有一种多年不见老友重逢时的温暖。
柳晴微愣,用研究的眼光打量着凉溪,突然问道:“你不恨我吗?不上来打我吗?”
“你是真爱,我能说你什么?你嫁给他,图一个安稳的未来,总是为了生存,我能说你什么?你接到别人的什么委托,想要完成这份任务拿报酬,也是为了自己,我能说你什么?如果这些都不是,你只是单纯对付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潘木说他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但他跟谁都不会生出来的,和柳晴一起,更会生不出来。对潘木下手的时机多得很,至于柳晴,当初高考前发生了那件事后,她连杀人的心都起了。对柳晴用药,让她以后再也无法生育,是她好容易放下刀后马上就做了的。
做过亏心事,柳晴要是拿她当挚友,凉溪反倒有负担了。她恨她才最好,做点儿什么更好。
凉溪真心地说了一大串,柳晴被她说愣了,也不再阻拦凉溪继续跟潘木交流。
“不想说吗?”
“你以后是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应该让她多了解你自己。晴晴不像我,你们完全可以很轻松地相处。你可以在家里邋遢一些,臭袜子乱丢,偶尔闯点小祸,然后她骂你,然后你回过头怼她。结果或许是狠狠吵一架,或许是云淡风轻的过去。”
“她不会让你一直保持紧张。她会偶尔驼背,偶尔懒散,偶尔熬夜,偶尔犯错,偶尔犯神经病,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像个正常人一样……”
凉溪说着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潘木被她形容的生活刺激得眼神发直,他抿住了嘴,半晌才张开,声音艰涩:“原来,原来你……”
“我没有和人结过婚,可是总算长了眼睛会看书。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但领结婚证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互相迁就。结果……”
她不止一次表露出大家可以轻松一点的意思,虽然是自己的丈夫,可潘木毕竟不是她,她没资格让任何人都像自己一样。她学会了迁就,但大概是她迁就得太生硬了,最后只给了潘木更大的压力。
“我说的都对吧?”
凉溪没有再讲下去,她问道。
“是!”潘木一闭眼睛,直面婚后这些年越绷越紧的心弦,“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凉溪这样的人。结婚之后,因为朝夕相对,他发现了她越来越多的恐怖之处。
好几年啊!从入睡到起床的时间,只要不做别的事,只要不被他打扰,她永远都是在固定的几分钟之内,从无例外。她做什么学什么都极度认真,这就导致她最后拿出来的成果都不错。
他佩服这样的人,也想做这样的人,可到了如今,他知道他又高估自己了。
家世其实不是问题,网上铺天盖地的说他是一条翻身的咸鱼,咬住了女神的裙摆……所有的话,其实都不是问题。就是他们在生活中,他越来越觉得他的妻子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非正常人。
但他正常,他有无数的毛病,却不敢在凉溪面前展露出来。
“对不起,我当初就应该远远的避开。耽误了你这么多年……”潘木又垂下头去,说着说着,他索性像学生对老师一样的弯了腰。
“抱歉。”
这都是夸她的话。凉溪却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没有话了,受了这一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至少能做一个安慰的答案,凉溪也不再咄咄逼人。她展眉笑笑,很亲热地拉住了柳晴的手,牵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对潘木道。
“走吧,我们去民政局。”
潘木坐在驾驶座,凉溪和柳晴坐在后面。她所说的日后多得是的“谈话机会”,现在就到了。
潘木恍恍惚惚地听着她们两个人说话,差点连红绿灯都忘记看。
从民政局出来后,凉溪向柳晴摆了摆手,打车走了。房子车子的问题,来的路上她已经跟潘木说过了。她什么也不要,所以以后,大家应该就没什么纠葛了。
出租车的后座不如私家车舒服,凉溪却闭上眼睛,好像是睡熟了。
“恭喜您完成任务!”
刚从民政局的大门走出,十三的声音便响在耳边。
怎么他们一离婚任务就完成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十三,现在任务都成功了,能跟我说一说世界背景了吧?”
“长虹道观的续命之法十分残忍,他们能活200岁的,就需要至少100个人化鬼集怨。最后,那些人被丢进阵法之中,怨气化为纯净的灵气,被续命之人吸收。”
“怨气越多,最后转换出的灵气也就越多。所以豆兵子便有了造极怨的想法……”
那个bug就是被造出来的怨气载体,可惜豆兵子大师玩脱了,造出个太厉害的,自己收服不了,最后就把她引来了。
“那到底怎么样才能被判定为任务成功?”
“长虹道观中的续命阵法图被毁,任务才算成功。”
“那是刚刚毁掉的?”被她那从民政局踏出来的一脚给踩掉的?
“嗯。真佛寺的无念大师找到了阵法图,将其烧了。”
这时机卡得也未免太恰当了。十三要是不解释,凉溪都要怀疑她的任务是来到这里,跟潘木结个婚再离个婚了。
十三问道:“您现在要离开这里,开始下一个任务吗?”
凉溪道:“现在就能走了吗?那万一潘木和柳晴的身体被调理好,他们再生出那个孩子怎么办?”
“那孩子只要不进续命阵法,是不会出错的。”
“哦……那也先不急着走。”
焚珏大佬最近这段日子接了一个任务,专门在里面画符。直播平台现在管得很严,可再严,也管不着凉溪在别人的直播画面中学东西。
大佬很贴心,又给她教了许多简单的符图。凉溪想在这个世界再待段日子,再学学如何画符,等任务标准时长够了再走。
至于屏蔽时间么……
凉溪发愣。
新婚之夜的时候,凉溪对这件事很是发愁。只要潘木没在,她10顿有9顿吃的是符纸。吃下去的东西不会造出垃圾,凉溪自然不怎么上厕所。所以,她的屏蔽时间,以后管够了。可是,符纸不能帮着她做那些事。
凉溪的屏蔽时间有了新的去处,她那段日子天天愁,想着如果到最后实在不行的话,拿积分换一点也好。至少多陪潘木几天。
谁料到,她还真是想多了……
他们的婚姻,连七年之痒都没有撑到。她的屏蔽时间还剩好多好多,到她走的时候,也依旧会剩好多好多。
掏出手机,在自己的账号上发了一条信息。凉溪解释了是因为孩子的问题,她跟潘木早就在一年多以前各过各的了。所以现在,根本不存在谁背叛谁。
这条消息一出,应该就不会有人再骂他们了。尤其是柳晴,她已经惨到没天理了,就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吧。
把手机丢进包里,凉溪回到自己租的房,安安心心住下。
自己弟弟原本谈了个女朋友,最后还是分了,并且打算不再结婚。所以,高总动了动小手指,轻轻松松就把原本已经过不下去的两个人拆散了。
凉溪离婚之后,没过多久高霖就来找她。这个从高中就喜欢她的男人,虽然很抱歉,凉溪还是干脆拒绝了。
都去过自己的日子,别麻烦人了!
凉溪这样的做法,在高霖的兄长眼中看来,就是报复和拿乔。总之,在之后的许多年,凉溪还是没能过上安稳日子。
离婚14年后,大概是短命的诅咒并未被消除,潘木跟柳晴最后还是没活到50岁。他们一个生病,另一个车祸,最后被葬在了一起。
现在是彻底没有隐患了。凉溪考虑了一下,离开了这个世界。
……
康宁伯风流成性,在遍地皇亲国戚、高官大员的京城,他地位不高,新闻却总是不少。而那些饭后谈资中的主角,十有**是他后院里的女眷。
茶摊上,有人交头接耳。
“哎!听说了没?伯府里好像又抬出来了一个!”
“哪里是一个呀?据说是一对儿!”
“真的?”
“那还能有假?”
“这……怎么着也是伯府里的女眷,好吃好喝地养着,好大夫瞧着,哪能一死两个呢?”
“据说是淹死的,好像人都泡肿了……”
又有人掺和进来,此人知道更多:“嗨!你们不知道,差点儿就要抬三个了!”
“怎么说怎么说?”
“据说啊……”
凉溪就是那差点儿被抬出来的第三个。
她是被自己给咳起来的,一口血堵在喉咙里,再不爬起来就要被卡死的时候,她顶着沉重的头颅,爬起来把那口血和着痰,咳到了地上。
把嗓子清理干净了,凉溪又躺回去,听见外头有人进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宠妾的自我修养(二)
脚步声到了近前,凉溪吃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这是一个穿红着绿的年轻丫鬟,清秀高挑,进来往床上看了一眼,以为她没睁眼,就皱眉。瞧见地上的一口痰,她更是连鼻翼间都起来了纹路。为难地盯了一阵子,见那口红色的痰不会自己消失,她才开始找工具处理,一直也没说话。
“夏儿……”凉溪叫了一句。
这是她的丫鬟。
她现在眼看着快死了,她的丫鬟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素色,打扮得花枝招展。要不是她咳嗽,都不一定进来。
“哎!”夏儿手底下动作不停,口中脆生生应道,“您好些了吗?可要用些饭?”
“用些吧。”
“那您稍稍忍片刻,奴婢马上就去厨房催一催。”
凉溪蔫蔫地闭上眼,喘了一口气又道:“夏儿,你叫门口的小四儿去……去街上买些黄纸来,还要些丹砂。别买太多,黄纸要两张便可。”
“您要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想学通天先生画符?
凉溪没有应,夏儿就闭上嘴巴,在屋里翻出些钱走了。
凉溪长长宽一口气,还是觉得胸闷气短,眼前金星乱闪。她现在名叫方歌,是康宁伯的妾室之一。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发善心。
娇娇弱弱的病美人,非要跳到冷水里去救别人,结果,把自己也搭上了。
夏儿先去的角门口,见到蹲在那里的小四儿,笑着冲他招招手。
那小子一个蹦子跳起来,跳到夏儿跟前,问。
“姑娘有事儿?”
“嗯。姨娘说要些黄纸丹砂。不要太多,”给小四儿手心里放了几枚大钱,夏儿叮嘱道,“……黄纸两张,丹砂有个一半两的就行了。”
一缩手,将那几枚大钱收进袖口,小四儿偷眼瞅着夏儿修得细细弯弯的眉毛和挺翘的鼻梁,笑呵呵问道:“方主子是好些了?要这些是想画符?”
“谁知道呢?”
斜了这小子一眼,见他登时痴了,夏儿一阵恶心,催道:“行了,你赶紧去吧!记住,要是还剩下钱,就在街上随便买些小玩意回来,我拿着给姨娘也让她解解闷。你若胆敢污了余钱去,小心我与佟大姐说,让佟管家打断你一双狗爪子!”
小四儿连道不敢,揣好了钱,打角门一溜烟儿出了。
办过了这件事儿,夏儿隔着荷包摸里头的大钱。算着数目,她不急不徐地往大厨房去。
这会儿正是午饭点,往大厨房走的几条路,丫鬟们来来往往。夏儿早就将荷包塞到了怀里,垂下头目不斜视,脚步也开始匆匆。到厨房外默不作声地等了等,见凉溪的食盒被递出来,她谢过,连忙提了就转身。
“不!你们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放开我!”
刚走了没几步,前方不远处,一阵哭叫声便愈来愈近。夏儿张望了一眼,又急忙忙低头。
伯府如今还没有主母,但大大小小的妾,却有少说四十几位。
伯府明年春天就要有主母了,所以这四十来个妾室,怎么也得清掉一些。否则,主母嫁过来之前就在娘家撞柱,嫁过来之后不是还得在伯府里上吊。
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女子,被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连推带搡赶了出去,夏儿甚至听到她们在骂人。
“这么多人瞧着呢!您可就要点脸吧!自己走出去,您落个面子,我们也落个轻省。”
被遣散出府的妾室,最好的情况就是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日后或者再嫁,或者自己做些营生,靠从府里带出的一些盘缠,草草过上一辈子。
这远远比不上在伯府里作妾的日子。
虽然除了姨娘之外,部分妾室甚至连正经的使唤丫头都没有。可她们能住在伯府,能在大厨房吃饭,还有月钱。
最重要的,她们爷可不是那种眼中只有高门小姐的主子。万一有一日能得爷的青睐,那真是……
她主子娘家算个芝麻官,主子本身也是美人,刚来就被抬了姨娘,很是风光了一阵子。后来梅春被爷收了,也算是得宠了一段时间。
爷喜欢一个的时候总是能捧上天去,不喜欢的时候……
梅春被推得摔了一跤,她的哭声终于渐渐听不见了。夏儿往凉溪住的小院走,越走越是荒凉。站在院门口,她已经听到了屋里的咳嗽声。
两个结局差劲至极的先例就摆在面前,夏儿却依然穿着她最好的衣裳,比她主子更盼望这座府邸的主人能够踏入这里。
打开食盒,坐在床边,夏儿这时有了一个丫鬟的样子。凉溪任由她将自己扶起,漱了漱口之后,就着夏儿的手,忍着呕吐之意,硬是吃了半碗,才又躺下。
外头的人只当伯府里的女眷好吃好喝,有好大夫天天把脉。谁能猜到,一个正经的姨娘病成这种样子,却没一个人说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为了娶尚书府顾家的大小姐,康宁伯大概巴不得这府里的妾室多死掉几个,那样他就只用出一张草席,或者是简单棺材的钱。
“东西买了吗?”
此人又薄情又贱,但她不能任由康宁伯被他半年之后要娶进门的正妻毒死。
“您放心,到晚上些,奴婢就去给您取回来。”
“嗯……”
有了画符的材料,趁着半夜夏儿睡熟了的时候,凉溪画了几张,全用在了自己身上。不困了也不饿了,头痛也轻多了,凉溪吹了灯坐在床上,整理她获取的信息。
她拥有方歌的记忆和这个世界出错的第一个关键节点。
方歌因为一点小意外,在花灯节上被康宁伯英雄救美,从此遗落一颗芳心,心甘情愿地任由家里人用她换了一个小官。
方歌满心满眼都是康宁伯,除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她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还留下了一条支线
方歌希望康宁伯不要冷落她,哪怕一半个月来她院里一回也行。
任务倒是简单,凉溪却不想做。
罢了……
凉溪揉揉眼,考虑她拿到的唯一一条有用信息。
康宁伯被毒死之后,这个世界就开始跑偏。那他就不能被毒死。他要娶的顾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