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 副千户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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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子宁心里顿时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大量的鲜血从心脏内被挤压出来,向着全身涌去,他竭力的强忍,才压住了那边的粗重的呼吸,一瞬间后背上就泛起了一阵战栗。
这个位子,会落在我头么?
“这七十八个百户所的兵丁,本官的意思是,集合起来,设立一处大营,进行集中训练,练出一支强军来!一支用火器,证明火器的威力的强军来!”戴章浦盯着连子宁,缓缓道:“两千二百人,裁撤掉不合格的,大约还能剩两千,设一个千户所管辖,而你,便是主管具体事务的副千户!”
连子宁瞬间脸涨得通红,似乎要喷出血来一般!他的双手死死的攥紧了,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从总旗一跃而成实权副千户,手下掌两千人马,能入圣上法眼,这三条中,任意一条拿出来,就足够连子宁疯狂的了。要知道,就算是一个正职实权千户,手下的兵马也不过是一个千户所,一千一百五十人而已。
更别提,领导这样一支军队,随时都可能被皇上关注,从而带来的巨大机遇!
这样的回报,连子宁做梦都没有想到。
以至于,一时间他都有些茫然,站在那里,看着戴章浦,不知道该说什么。
戴章浦显然很满意连子宁的表现,他敲了敲桌子,笑道:“做不来么?”
一句话让连子宁惊醒过来,他端端正正的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城璧,谢过大人大恩!”
他这一句话,戴章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连子宁自称城璧而不是下官,那就说明已经是和他是自己人,而不是单纯官场上的关系。而进一步引申下去,则是说,连子宁也有可能成为他戴章浦的娇客。
戴章浦现在对两人的事儿已经是不怎么反对了,一个自然是他发现女儿的态度很坚决,另外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连子宁表现出来的能力和价值,已经得到了戴章浦的重视和认可。
若是连子宁废柴一个话,就算是女儿再怎么喜欢他,那戴章浦也是绝对不会允许两个人的交往的,这就是冷酷的现实。对于一个官宦家族的大小姐来说,想要追寻自己的爱情,未免是一种奢望。
“好了,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戴章浦笑呵呵的亲自起身,把他拉了起来。
这未免有些让连子宁受宠若惊,不过他也知道,若是以前的戴章浦,对自己还有些质疑的话,那现在的戴章浦,就已经是完全把他视作自己人和心腹了。
“这事儿,须急不得,圣上那儿,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其他的内阁宰辅,朝中重臣,只怕有人要不同意。”戴章浦说道:“我现在还没上任,这事儿插不得手,怎么着也得个一个月了。而且这事儿别说别的,但但是在兵部就要引起反弹,那些京郊的镇子,素来都是兵部的财源之一,那些穷京官儿就指着每年的常例银子过年了,这一下又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连子宁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大人放心,以前每年这些镇子有多少常例银子送上,以后还是有多少,城璧定然是不会让大人为难的。”
戴章浦点点头,然后又嘱咐连子宁就组建新军的事儿多上点儿心,最好是拿出一套章程来,这样的话,也好给他在圣上面前说道说道。连子宁自然是满口应允,两人又说了几句,连子宁起身告辞。
出了花厅,见四周静悄悄的,连子宁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便往通向旁边小花园掩映在繁花生树之间的那条小径一拐。
那小径是极为隐蔽的,没有人踪,连子宁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了一条小路,是用细碎的石子儿铺成的,四面都是樱花,不知道有多少,此时五月,樱花已经谢了大半,林中落英缤纷,煞是漂亮。
连子宁沿着小路往前,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段路,尽头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亭子,青瓦红柱,极是精致。一个一身翠绿的人儿,正往这个方向看来,满脸的焦急。
却不是小青是谁?
连子宁赶紧快走几步,小青看到他,脸上先是一喜,然后便是染上了一层晕红,待连子宁走到身前,低声道:“你来了。”
连子宁止住了步子,跟她隔着一臂的距离,只是看着她笑,把小青笑的心慌意乱的,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身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得体的啊?自己来见他之前,可是挑选了好长时间,拣着最喜欢的一件儿衣服穿上才来的。
难道他不喜欢么?
“你,你怎么了,这么笑,笑的人家别扭的……”小青终于大着胆子抬起头,略带些娇嗔的说道。
连子宁看着她粉嫩的脖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初见时候的景象来,那个翠绿的小丫头轻轻地笑:“你这秀才,好不知羞……”
当时的她,刁蛮骄横中还带着让人喜欢的活泼,而现在的她,因为坠入了爱河的原因,却是变得敏感了,内向了,爱害羞了,小心翼翼了,而这一切的改变,就是因为自己。
连子宁忽然轻舒猿臂,便把小青楼在了怀里,小青轻轻的啊了一声,略微挣扎了一下,但是在连子宁的坚持面前,挣扎是显得如此的无力。连子宁紧了紧胳膊,怀中的人便服服帖帖的,呆在了他的怀里。小青把脸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颤了颤,终究还是抬起来,环住了他的腰,躲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只觉得说不出的喜乐安平。
那等待的焦急,那心中的惶恐,那对于未来的不安,在这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只是喜悦和甜蜜。
两人紧紧地贴着,连子宁感受到她那小小胸脯的茁壮,硬硬的,带着少女的青涩,像是一朵未开的花。
他有意识的磨蹭了两下,小青感觉到了,脸更红了,她轻声呢喃道:“别,别……”
连子宁也不为己甚,便抱着她进了亭子,两人在栏杆上坐下,连子宁放开了胳膊,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然后缓缓低头,轻轻吻下。
一二零 蜜意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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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眯着眼,刷子一般整齐的睫毛不断的颤抖着,她看不见,但是她知道,他的唇就要接触到自己的唇了,然后心就莫名其妙地跳动起来,不安分的胸腔中砰砰乱响,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初见时候的那个寒门书生,在四海楼挥笔写就的那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次拥抱自己,亲吻自己时候,那脸上的温柔。
她心里暗暗算着,这是我和他的第三次了吧,他说这叫什么,哦,对了,接吻!
接吻的滋味儿,真的是很好呢!
终于,触到了。
感受到那温热的唇瓣,小青只觉得似乎一个炸雷在自己的脑海中炸响,一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天晕地旋,这种感觉,如同蜜蜂采撷的花蜜一样甘甜,如同蝴蝶舞动的枝叶一样忘形,在彼此浅浅嘴唇的接触的时候,那种类似触电的感觉在彼此的神经末梢颤抖,轻轻的摩擦是一种原始不需要学习的本领。
小青感觉到自己的牙关被顶开了,然后便是一条柔软而有力的舌钻了过来,舌尖扫过她的口腔,带来一阵甜蜜的栗然。小青下意识的躲避,他的舌却是不依不饶的扫着,终于,被他逮到了,舌与舌在翻卷中缠绕了彼此鼻息的紧凑,小青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飞起来了,似乎躺在云层之中,然后那天,那云,那自己,都在疯狂的旋转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多久之后,唇分。
小青满脸的潮红,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香汗,她还是闭着眼睛,瘫在连子宁的怀里,急促的喘息着,呼吸打在连子宁的手上,热的吓人。
连子宁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爱怜,也只有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儿,才保有着这样难得的清纯,一个接吻就已经如此不堪。若是在后世,和她一般年纪的那些小姑娘,嘴里含过的圆柱体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根儿,一个接吻的,对她们似乎比吃饭还要容易。
好一会儿之后,小青才恢复了常态,缩在连子宁的怀里,懒懒的半躺着,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神情慵懒的像是一只猫咪。
连子宁和她有一搭没一塔的说着话,一双手在她身上不断的滑动着,悄悄地摸到了那鼓囊囊的小胸脯上,入手便是一阵难言的柔软。小青嘤咛一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要滴出水来一般,竟有了十分的媚意。她把手摁在了连子宁的手上,低声道:“不要!”
连子宁轻轻笑着,手却坚定的往前挪着,终于是完全的覆盖在了她的胸上,十三四岁的年纪,还不算大,身形也未曾全部长开,胸前刚好是一手可以掌握。
小青被他握住那里,顿时觉得浑身无力,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那儿传遍全身,只觉得身子里头骨头筋都被抽调了,就像是一条没了骨头的蛇,只想软倒在他的怀里。她的手已经变得没有一点儿力道,嘴里低声呢喃着。连子宁正要往下滑去,却感觉手又被抓住了,迎上了小青满是哀求的眸子:“别……”
连子宁轻轻一笑,便也不为己甚,又在她的胸上摁了两下,过足了手瘾,便又放开来,把她抱到了腿上。
小青松了口气,却又怕他恼了,咬了咬唇,在连子宁耳边低声道:“你,你也别太着急,等你娶了小姐,自然一切都随你就是……”
连子宁心里更是怜惜,笑着点点头。
两人维持这样的关系,已经有些日子了,自从上一次连子宁把那同心结送回来,小青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已经是芳心暗许。后来连子宁频繁在戴府出入,戴清岚心中便有些意动,却又碍于身份不能去找连子宁,于是便经常差小青过来,跟连子宁说说自己想说的话,问问自己想问的事儿。简而言之,小青就是个传声筒的角色,结果却没想到,一来二去的,反而是把小青给搭进去了。
小青是知道小姐对连子宁的情意的,因此也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按照明朝的规矩,小姐嫁人,贴身丫鬟自然也是跟着一起伺候的。一般而言,嫁过去的小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都会把贴身丫鬟扶成侍妾。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小青看看天色,呀了一声,起身整整衣服:“我要回去了,小姐还等着呢,要不然她要怀疑了。”
连子宁懒懒道:“小姐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吧?”
“那可不成。”小青赶紧摆手:“我这么做,就已经很对不住小姐了……”
她说着,从一边取出来一个食盒,打开了,食盒很精致,不过只有盘子大小,里面是上下两层,放了几个小菜,做的很是漂亮,香味扑鼻。连子宁看了看,大约指认出来材料里面有鸭子,但却不知道是什么。
小青笑道:“这有四个菜,笋干烧鸭胗、盐水鸭、水八仙、油炸豆腐果。老爷是广德州人,就挨着应天府,所以生平最喜欢吃应天美食,这几个菜是老爷小姐最爱吃的。你拿回去尝尝吧,嘻嘻,这两个鸭子菜是我的,那两个是小姐做的。”
连子宁挑了挑眉毛:“你家小姐还会做菜么?”
小青瞪了他一眼,酸溜溜道:“以前不会,认识你之后就会了。”
虽然看上去有些酸意,实际上却是再给自己小姐说话的,这便是有个机灵丫鬟的好处了,若不然的话,连子宁又岂能知道戴清岚为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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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古井无波,转眼便是十天。
官道刘镇之南三十里,这里是一片低矮的丘陵,丘陵上一片小树林中,一片刻意压低了的呼吸声正在不断的传来,连子宁身穿烂银甲,外面罩着一层黑色的单衣,正站在树林中,透过密集的枝杈,往外聚精会神的看着。在他身边,枣红马正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不时发出一声咀嚼声,它正在进餐。而在连子宁身后,八名身穿三层棉甲,手里拿着长枪的兵丁正一动不动的站得笔直。
一二一 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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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是盛夏,最热的时候,虽说是在树林中,不用受那炎炎烈日的灼晒之苦,但是没有一丝风,树林中极闷,像是个蒸笼一般,更兼蚊虫极多,没多一会儿,他们内里的单衣就已经被汗湿透,而且身上也被叮了几个大包,奇痒难耐。但是没有一个人呻吟出身,甚至都没有人眼睛眨一下。
跟在烈日下连续练习一千次刺击相比,这点儿苦,确实不算什么。
这里已经是到了顺天府和保定府的边界之处,这里土地贫瘠,无法耕种,也不是在交通要道上,所以人迹罕至,打眼看去,没有一个人影儿。
但是在这片绵延的丘陵之间,却是有一条小路若隐若现,这条小路就在连子宁所在的丘陵边缘,直线距离不过是二十来米,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走了,上面已经长满了杂草,只不过隐约还是能看出一点儿痕迹。
连子宁看着对面的,对面的丘陵上也是一片矮树林,不高,不大,但是很密,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动静,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墨绿。但是连子宁却知道,那里面,刘良臣正带着十个兵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再往自己左手边,也就是南边看一眼,在往南百米之外,石大柱也带着十个人正藏在那里。
今天,连子宁只给王麻子留了六个人负责钞关的事务,而带着辰字所的大部分兵马几乎是倾巢而出,在晨光还未升起的时候,就已经隐藏在了这里。
现在已经是日近中午。
就在昨天,张耕派来的飞马传来了消息,一支拥有二十名全副武装护卫的私盐队伍,已经到了保定府。
在张耕离开官道刘镇的前一晚上,连子宁和他约谈了很长时间,其间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从张耕离开的那一天起,每天都有一骑飞奔而来,向连子宁报告一些消息。
山东布政使司境内私盐贩子猖獗,几乎到处都是私盐贩子,而作为一个县最大的商人,乡绅,算得上是当地一等一的势力,若是说和当地贩卖私盐的势力没有一点儿联系,连子宁根本不相信。所以连子宁拜托了张耕去打探王大户府中那些人的消息,当今天下,交通不便,信息流通慢,而王大户一家的覆灭已经被牢牢的封锁在官道刘镇上,就连近在咫尺的京城都不知道,就更别说那些飘在外面的护院家丁了。
事实也正如连子宁所想的那般,对于山东布政使来说,可能打探他们二十人的行踪很难大,但是对于地头蛇张耕来说,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通过张家庞大绵密的地下信息网络,很快就找到了连子宁所说的那些人。而那些人果然还不知道消息,正押送着伪装成运送海鱼的商队向北而来。
一切的特征,都和连子宁所要求的一般无二。
从保定府到官道刘镇的道路不多,有三条,但是那两条都是康庄大道,行人也多,商旅更多,很是繁华。贩私盐毕竟是掉脑袋的勾当,就算是他们跟脚硬扎,也不敢造次,因此连子宁断定,他们必然会拣着小路走。而张耕一路送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些人始终都是行踪鬼祟,尽量拣着偏僻地界儿通行。
连子宁此次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他带来了三十个兵丁,算他三十一个。三十一对二十,并不是绝对占据优势的对比,更别提自己这边不过是刚训练一个多月的兵丁,虽然见过血,也堪称精锐,但是作战经验不足。而对方二十人,都是府军前卫的精锐。但是连子宁有信心,一是来源于自己布置的陷阱,第二个则是,他自己。
当初连父乃是府军前卫赫赫有名的‘河北大枪,马战无双’,虎父无犬子,连子宁一身武艺也是极为的出众,他这一个月的时间,每日练习,也重新熟悉了因为久不骑马而生疏的骑术,状态已经恢复了巅峰。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连子宁忽然听到了一声鸟鸣声,连子宁顿时腰板儿一挺,这是约定好的信号,代表目标来了。
他把马脖子上挂的食袋拿下来,里面装满了打了鸡蛋的黄豆和干草,是这马最爱吃的。
连子宁上了马,低低的树枝压下来,连子宁在马上半弯了腰,手中的大枪握紧了。后面那些兵丁眼中燃烧着火焰,一股凛然杀气勃然而出,在这林中挨了半天的蚊子咬,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他们早就盼着大杀一场了。
蹄声得得,脚步声阵阵传来,是不是还有一匹驽马希律律的低鸣,一个商队出现在连子宁的视野中。
商队大约有三十多辆大车,隔着老远,一股腥咸的味道便是传来,显然,这是车里面用做伪装的海鱼在发挥作用了。在商队的周围,二十名身穿黑衣的骑士正环伺在侧,他们一个个身形精壮,看上去颇为的彪悍,不过眉宇之间有着掩不住的疲惫,而且也表现的颇为轻松,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还不是的说些话,爆出一阵笑声。显然,他们也是眼见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所以心情非常的放松。
三十辆大车,每辆都有一个车夫,二十名骑士,三十个车夫,这便是自己所要面对的敌人了。不过那些车夫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连子宁回头低声道:“三十息之后,你们冲出去!”
众兵丁齐齐点头。
连子宁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希律律的一声嘶鸣,便是从树林中窜了出去。这匹产自关东的良驹瞬间就把速度加到了极致,暴烈的马蹄声如同骤雨敲窗一般,急促而密集。加上又是从山坡上杀下来,占据了地形优势,连子宁一人一马,竟然有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这单人单骑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骑士中有人大喊道:“什么人!”
连子宁抿着唇,一言不发,手中大枪已经紧紧握在手中。
一二二 砍瓜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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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见连子宁不回答,便知道来者不善,立刻大声道:“弟兄们,围上去,杀!”
众骑士轰然应诺,纷纷抽出手中腰刀,纵马向连子宁杀过来。
连子宁长笑一声:“来得好!”
当先一骑杀来,连子宁已经能看到了那马上骑士脸上狰狞的表情,那骑士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杀意,他并没有把连子宁当回事儿,他们都是边军出身,久经战阵,见过了不知道多少血,经验丰富,同时也是非常的自负。他并不认为连子宁是自己的对手,他低声道:“小崽子,受死吧!”
话音未落,一杆大枪便是如毒龙一般刺过来,枪刃似雪,反射着冷冷的寒光。
连子宁手中河朔大枪长两丈三尺,而敌人手中的腰刀不过是三尺而已,连子宁占尽了优势。这骑士顿时心中一惊,瞳孔骤然收缩,他没想到对面这个自己以为不知死活的人出枪竟然如此迅捷,此时已经由不得多考虑,枪尖已经到了眼前,他本能的便是一个后仰,整个人几乎仰躺到了马背上。眼看着雪亮亮足有三尺多长的枪尖在自己眼前刺过去,他心中略有些得意,这一招看上去简单,但是若不是在马背上打熬了十几年并且腰腹力量极强的人,是绝对做不到的,当初在大宁戍边的时候,靠着这一招,他不知道躲过了多少鞑子的长枪刺击。
这时只听一声惊呼:“小心!”
他心里一紧,然后便是感觉一阵剧痛传来,然后,他便感觉饿自己飞了起来,他的眼珠转了转,看到了兀自骑在马上的半边身子,那是一个人被齐腰斩断,鲜血飞溅,内脏淌了一地。
“这个身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是他最后一个想法。
原来连子宁一枪刺空,看似力道已尽,但是却是手腕一翻一抖,整个大枪便是跟长刀一般,恶狠狠的斩了下来,雪亮的枪刃极为的锋锐,足有三尺长,几寸宽,和一把大刀也差不多了,这一下,竟然把那骑士齐腰斩断,上半身斜斜的飞了出去,而战马其势不竭,兀自向前跑了几十米才停下。
连子宁一枪杀人,心中杀意更胜,大喊一声,便是向着下一个一枪刺出,那人避无可避,只得举刀抵挡,不过他的力道又怎么能和连子宁相比?腰刀被连子宁一挑,便是飞的不知道去了哪里,然后被连子宁当胸一枪,直接刺了个透心凉。连子宁膂力极大,双臂一振,竟然被他给整个的挑了起来,像是个被刺穿的鱼一般,他大枪一甩,这人便是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
眼见连子宁砍瓜切菜一般连杀两人,众骑士眼中顿时都露出了一丝畏惧,这等强悍的武艺,他们还从未见过。那首领一双浓眉拧了起来,腰刀对大枪,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这般被他一个一个的杀,无人是他对手,只怕自己这些人今天都要交代到这儿了。
他大喊道:“弟兄们,散开,四面掩杀过去,他断然不能兼顾!”
那些骑士轰然应诺,纷纷打马散开,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向着连子宁逼了过来。
连子宁冷冷一笑,这是正中他的下怀!
他手中大枪一扬,挡开了一个骑士的腰刀,然后平平一扫,极有韧性的白蜡杆子狠狠的砸在了那骑士的脑袋上,顿时把他砸的脑浆迸裂,红的白的四处飞溅,哼都没哼一声就落下地来。接着大枪回抽,枪尖像是刀剑一般从一个骑士脖子划过,把他的脑袋整个的削了下来,脖腔子里面的一腔热血没了约束,立刻喷溅成为一条血柱,把他的脑袋顶的半天高。
而这些人的死,也不是没有作用,利用连子宁又是连杀两人的机会,其它的骑士们,已经逐渐的逼近了。当连子宁再杀三人,他们和连子宁的距离已经是只有数米之遥,以至于连子宁手中的大枪,已经是无用武之地。
那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没了大枪,看你还不被乱刀剁死?
终于,一个骑士摸到了连子宁的身后,趁着伙伴们把连子宁缠住,他无暇后顾的机会,一刀狠狠的向着马后腿的根部斩下去,他也是极为阴狠之辈,知道不知连子宁的对手,因此对人不对马。只要是把他的马杀了,这就是没牙的老虎!
却没想到,一刀砍下去,竟然如中钢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战马那一层马衣下面,竟是钢铁一般?
连子宁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只要要战阵冲杀,因此他早就给战马穿了马甲。那马甲有点儿类似于中世纪的欧洲骑士马甲,也是三层的棉甲,不重,但是防御能力很好,而且保暖,也有利于防止战马因为剧烈运动的出汗而伤风感冒。马甲摊开像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中间开了一个洞,马甲批下来,从战马的脖颈一直到马屁股,然后两侧垂到马腿的中部,而那个窟窿的位置,则是马鞍子。马甲之外,又披了一层的大红色的马衣,这就是纯属好看了。
三层棉甲,中间是两层铁片,用泡钉钉好,防御战刀的劈砍,已经足够了。
连子宁冷冷一笑,一个铁板桥,整个人都躺在马背上,手中大枪从前往后,在空中抡了一个和地面垂直的半圆,狠狠的砸在了这骑士的脑袋上。
像是一个番茄被踩破了,只听得一声噗嗤的响,那骑士的脑袋,已经整个的消失了——不是被打破了,而是被整个的打烂了,变成无数的鲜血、碎肉、骨头渣子,飞的不见踪影。
众人骇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发现,东西南三个方向的缓坡上,各自杀来一队士兵,那些士兵面色坚毅,抿着嘴,他们穿着制式的棉甲,手中平端长枪,排着整齐的队列,像是一堵墙一般,向着这边压了过来。三队士兵,三堵墙,缓慢而坚定的押过来。
“石大柱?他们是辰字所的兵?”他们很快就认出了异常显眼的石大柱,纷纷惊呼道。
一二三 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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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字所的兵?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镇上发生什么变故了?那首领一颗心顿时深深的沉了下去,一时间脑海中像是一团乱麻一般,纷乱复杂到了极点。
来不及多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声指挥道:“结阵,结成锋矢阵,向着南面杀过去!”
在他看来,对方的围三缺一,就是为了逼着自己等人向北走,在北边儿,肯定有更厉害恶毒的设计在等着。所以他立刻下达了向南的命令,看这个样子,镇子上定然是出了事儿,已经不能回了,要先杀出去,然后去禀告大人。
他自然想不到,连子宁之所以围三缺一,是因为手下着实是人手不够,而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误导他……
他们围住了连子宁,又何尝不是说明连子宁也围住了他们?此时连子宁在腹心位置,他们想要结阵然后杀出去又谈何容易?连子宁大枪挥舞,很快又杀了两个人,并且成功的将他们打散,当那首领意识到想要杀出去,一定要解决连子宁的时候,已经晚了。
三堵墙已经压了上来。
二十名骑兵,乃是大患,若是在正常状态下,三十个步兵对二十个骑兵,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哪怕是加上连子宁也不行,没办法,骑兵对于步兵的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
但是骑兵之所以对步兵有极大的优势,是因为他们可以集群冲开步兵的战阵,从而闯入其中,肆意屠杀。而在这种地形下,骑兵没办法形成集群冲锋,发挥不出速度优势来,没办法对步兵进行冲锋,这样一来,战斗力就去了七成。而又被连子宁一番冲杀,把阵型彻底的打乱,就让他们的战斗力又折了一半儿。此时陷入优势步兵的包围之中,竟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士兵们站成一排像是一堵墙,而手中的长枪前指,像是一个钢铁刺猬,一个骑士仗着武勇,打马便杀过去,刘良臣待他到了近前,才冷静的一声断喝:“刺!”
顿时十根长枪一同挺刺,长枪有一丈四尺,那骑士还没够着人,就已经一声惨叫,连人带马被扎出来几个透明窟窿,跟个刺猬一般。又是一声收,所有的长枪齐齐的收了回去,那骑士身上马身上的血洞一汩汩鲜血喷涌而出,那战马一声痛苦的嘶鸣前蹄一软,倒了下来,一人一马摔倒在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刘良臣一声令下,这些兵丁便又端着长枪,如一堵墙一般跨过他们的尸体,向前逼过去。
枪林!那首领脑海中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些辰字所的孬种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战斗已经毫无悬念,连子宁在内里不断的杀人,士兵们则在外围步步紧逼,瞬间便连杀数人。而其中最出彩的就是石大柱,一个骑士挥刀向他砍来,他不闪不避,反而是狂笑一声,狠狠地迎了上去,熟铜棍恶狠狠的当头砸下,那腰刀与之接触,毫无疑问的便是被砸成碎片,然后那骑士也被砸的筋断骨折,内脏俱碎,斜斜的飞了出去。熟铜棍其势未衰,又是砸在了那战马的脊背上,如中败革,那马一声悲鸣,四腿一软,便是跪倒在地,嘴里冒出大团大团的血沫子。然后哀鸣几声,渐渐的不动了。
一棍之下,竟是把一人一马全都砸死。
连子宁无端端的想起史书中描写大唐最强兵种陌刀队的文字来,说陌刀队对战大食骑兵“一刀之下,人马俱碎!”
当连子宁一枪把一个骑士钉在了地上之后,这场战斗便是结束了,场中只剩下了那首领一个人。
那首领苦笑一声,面向连子宁道:“这位朋友,可能让在下做个明白鬼?”
回答他的,是连子宁一声低喝:“杀!”
他从来没有和敌人啰唆废话的习惯。
一声惨叫,鲜血飞溅。
战场安静了。
场中只余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间或有一两声战马的嘶鸣。
二十名所有的骑士,全部被杀,连子宁一挽大枪,大枪震了一个漂亮的枪花,枪刃上的鲜血纷纷洒洒而下,重新恢复了一片的雪亮森白。
他的眼神儿向那些车夫看过去,那些车夫不过是那些骑士雇佣的一些平民百姓而已,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眼见半路上杀出来的这些凶神恶煞,都是已经骇的面色苍白,身子止不住的哆嗦。见连子宁看过来,有几个略有些胆色的车夫便跪在地上磕头大喊道:“好汉爷爷,饶命,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啊!”
连子宁心中闪过一丝不忍,终究还是挥挥手:“都杀了!”
兵丁们默然无声的提着兵刃上前,把那些车夫一一杀死。
经过了上一次的王府杀人之后,他们显然已经成熟了许多,这一次再一次杀人,不过是脸色有些黯然,那些反应却是没了。
然后连子宁又带着人确认了一边,每个死人的脖子上又给砍了一刀,确保必死无疑。
把所有的尸体都抬到了旁边丘陵后面的一个小山坳中,在那里堆成一堆,周围填上干柴,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尸体也是会开口说话的,连子宁不想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大火熊熊燃烧起来,燃烧良久,一股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熏人欲呕,连子宁命人回转到了树林中,把随身带的火油取出来,泼到上面。烈火被刺激到,瞬间便砰然而起,冲起来半天高,熊熊的火焰吞噬了一切,连带着旁边的一个小树林子也被席卷进去,所幸那树林很小,周围都是荒草,也烧不起来。
然后就是清点这一次的战利品,毫无疑问,这一次最大的收获就是那些骑士的战马,二十个骑士,二十匹马。被连子宁和士兵们刚才杀死了五匹,现在还剩下十五匹,这些都是军中精选出来的战马,这也不难理解,这年头因私废公无处不在,那王千户武装自己的私兵家将定然是不遗余力的。这些战马极为的神骏,平均身高都在五尺五寸左右,也就是一米六五,个顶个儿都是难得的高头大马。
一二四 收获
(今天第一章送到,求支持。呵呵,书评区里有兄弟说‘戚继光俞大猷这些猛将虎将也该出来了’真是提醒了俺,本来打算往后一点儿的,但是现在看来,也是时候出山了。呵呵,不过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的……)
若是一般的驽马,经过了刚才的那一番厮杀,只怕早就已经炸了,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而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马却是很快就安静下来,在草坡上溜达着,也不跑远,有的还在啃着地地上的青草。
看着这些马,连子宁因为杀人而变得略显阴霾的心情也顿时敞亮起来,这些战马,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民间私藏个刀枪的也就罢了,但是若是敢私蓄军马,那真是活腻歪了。这些日子连子宁也是想着寻摸一批战马过来,却是一直没有路子,连戴章浦那里都有些作难。
有了这十五匹马,那就好办多了,别的不提,机动能力也能大为提高。
连子宁命人把战马收拢起来,本来还有些担心,却没想到,那些战马出奇的听话,都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走,有几匹战马还蹭到连子宁的那匹枣红马身边去,磨磨蹭蹭的。那枣红马却是对它们爱答不理的,不一会儿,那枣红马去那边溜达了一圈儿,昂首阔步的,那些战马竟然都对它敬畏的很,把它簇拥在中间,看上去就像是领袖一般。
连子宁不由得失笑,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匹马是一批公马,心道不是说军中战马都是搧过的战马么,怎么,搞基?
他却是不知道了,军中战马都是搧过的马那是西方中世纪的习俗,因为那些骑士们觉得骑一匹母马出去很丢人,而公马骑着上战场若是正值发情的话立刻就要发狂,根本无法控制,所以都骑着搧过的马。但是中国却是无所谓骑不骑母马的,母马性子温驯,听指挥,而且战斗力也不差,所以军中母马占到了相当大的比例。而这些骑士们的战马,都是母马。一个马群中只有一个公马,自然就是这头公马为首了。
那枣红马去哪儿,那些的战马便跟着去哪儿,连子宁在旁边倒是看得有趣,也放下心来,本来还担心人手不够的问题,既然这些战马跟着枣红马,那自己就可以腾出人手来驾驭那些大车了。
这些大车都是太平大车,用四匹驽马来拉的,是从蒙古的勒勒车学过来的,车子极大,足有一丈半长,大车轮足有五尺高——这也就是的为何蒙古人的传统中征服一个部落之后杀掉所有高过车轮男子的原因。若是在一般人想来,比车轮高的男子都杀,那岂不是把所有男子都杀绝了?其实不然,蒙古人本就是身材短粗,成年男子才能到一米五以上,未成年的,基本上都不及车轮高。
这种勒勒车进化而来的太平载重极强,最多可以拉千多斤东西,看着些大车上没咋装满,不过是至少每辆也是五百斤以上。三十大车白盐,就是两万斤开外,这可是一笔大钱!
让兵丁们把外面的战甲卸下来,只穿着里头的单衣,然后上车熟悉一下驾驶大车的技巧,这玩意儿也不难,上手快,转悠了几圈儿也就成了,虽然快不了,但是却也出不了大错。
等了一个时辰,那边的大火也已经熄灭了,连子宁过去看了看,所有的一切都被烧成了精光,那些尸体都已经不见踪影,连骨头都被烧成了灰烬。
尸骨无存。
就算是有人看到,也只是以为这里被天雷击中,发生过一次小型的火灾,却不会发现任何东西。
二十名骑士,就此人间蒸发。
在这里等到了夜色降临,连子宁便率人骑乘,他骑马在前,那些战马乖乖的跟在后面,而兵丁们则驾驶着大车紧随其后,一行人便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官道刘镇。
驱赶着马匹大车直接进了当初王大户的院子,此时这里已经是完全变样儿了,那被烧成一片白地的厅堂燃烧之后的垃圾被整理了一番,已经变成了一座广场的模样,旁边的一溜房屋已经被整理出来了,外面的绳子上搭着几件儿小小的女式衣服,那里是溶月和她手下那些督查们的住所。
院子里本来有几个女孩儿正在踢毽子跳绳儿玩儿的正开心,见连子宁等人过来,赶紧跑到屋里去了,只敢在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向这边张望着。
连子宁笑了笑,也不以为杵。
这些日子以来,溶月又去人牙子那儿买了两批小丫头回来,现在总数已经是到了三十人,在她的悉心教导和那些之前的督查们的帮带下,这些伶俐的小丫头上手的都很快,现在都已经干的有模有样了。不过为了保持她们的纯洁性,免得被收买犯错误,溶月平日里都是严令禁止她们和别人说话的,因此她们和连子宁的这些手下都很生疏,虽然见过连子宁,也知道这位大人是她们的恩主,但是却不敢亲近。
溶月从屋里走出来,向连子宁行了个礼,笑道:“大人,这些丫头眼生,你别见怪。”
连子宁摆摆手:“我哪有那么小气。”
溶月看到连子宁身后的那些战马和大车,脸上便是一喜:“成了?”
溶月机智百出,这等事连子宁自然不会瞒着她,早先就商量过的,便点点头回头招呼大伙儿:“弟兄们辛苦一下,先把这些盐包卸下来,对,就放到那边儿的厢房就行了,不需往地下室里抬了。”
众兵丁轰然应诺,石大柱仗着和连子宁熟,嬉皮笑脸道:“大人,兄弟们今儿个累了一天,给不给点儿犒赏?”
连子宁笑骂一声:“你这狗头!”
他大声道:“弟兄们,忙完之后都去聚福楼,想吃什么吃什么,敞开了吃,跟那刘掌柜说,算在本官账上。但有一点,不能喝酒,谁若是敢喝酒误事,休怪本官无情!”
大伙儿都兴奋起来,轰然应诺道:“遵大人令。”
这些兵丁们去抗盐包不提,连子宁下了马,溶月脸上喜色隐去,略带些担心道:“大人,属下听刘老刚才说,这些日子镇子周围不时有陌生人出没,看上去都是硬手,应该是军中出来的。”
一二五 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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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一次尽屠王大户满门之后,连子宁便叮嘱几位乡老吩咐下去,让他们布置人手盯着镇子,看看是不是有既不是镇民也不是商旅的陌生人出没,做这种事,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乡老远远比他手下的军队更合格。
连子宁眉头一紧:“看来是王大户有所发现了。”
他算算日子,自从杀了王府上下之后,已经足足过去一个多月了,王府该给王千户送常例银子的时日早就过去,若是说王千户反应不过来,那才是说笑。
不过他倒是没有紧张,这事儿他跟戴章浦说过,戴章浦已经把这事儿揽过去了,想来自是会让王千户知难而退的。和一个即将升任左侍郎,实际上主管兵部的实权三品高官掰腕子,别说是王千户了,就算是府军前卫的万指挥使也不是个儿。
想到这里,连子宁道:“这事儿不需担心了,随便他们看吧!”
溶月此时对他已经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既然他说不需担心,但自然就不需担心的,便点点头,转而又道:“大人,明儿个应该就是那些盐商前来提货的日子,大人您看?”
连子宁一拍脑袋,这段日子忙的团团乱转,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沉吟片刻,道:“这事儿却是我忘下了,还多亏的你体型,这样,明儿个那些盐商来了,本官就不出面了,这些商人没一个乐意跟官府打交道的。你在聚福楼宴请他们,就说私盐这条线儿已经是换人了,然后悄悄的把戴大人跟咱的关系透露给他们,安安他们的心,然后说这一次所有提的盐,价格都比往日降上半成,让他们占点儿便宜也就是了。”
溶月点点头,看着连子宁道:“那大人便允许属下自作主张罗?”
连子宁哈哈一笑:“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自管看着办就是,咱们这儿这么多盐,以后也能搭起来贩运私盐的路子,山东那地界儿私盐贩子多如狗,不愁没有来路。这些盐商只要是拿下来,就是咱们以后的一条财路。”
在明朝,按照官府定价一斤盐要卖三钱银子,算得上是奇贵无比了,老百姓吃得起的不多。所以私盐才会如此猖獗,从王康的招供中,他卖给那些盐商的,每斤是两钱三分银子,不要小瞧这七分银子,几万斤下来,那就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数目。而若是按照连子宁所说,那就是大致每斤两钱银子,一下子便宜了这么多,那些盐商定然是趋之若鹜的,在王府地下室里屯着的白盐足有十万斤多,这样算下来,就是两万两银子往上数。
供整个皇宫花销的内府金花银的支出,一年也不过是一百万两而已。
而且,这些钱乃是无本万利,直接抢来的。
第二天,腆胸迭肚的盐商接踵而来,每个人的身后还都跟着为数众多的大车。
这些人不是往南做生意的,因此也不知道京南钞关的建立,倒都是诧异的很,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界儿,连子宁派的人早就在那里候着,问清楚是来提盐的之后,便直接把人带到了聚福楼,在那里,溶月早就等着了。
等盐商齐聚之后,溶月便把连子宁交代的说了一遍,她出身张经的幕府,见识了不知道多少大场面,应付这区区几个盐商,自然是轻松自如。很轻松的就和这些盐商们达成了协议,以两钱一分银子一斤的价格把盐卖了出去。并且约定以后只要是没有打的变故,白盐还是这个价儿,然后又是定下了之后三月一次的购买之期。
大明朝的商人都是只认钱的死货,有了这二分银子的让利哪还管是不是换了人,纷纷争相购买,十七个盐商,竟然把十二万斤盐抢购一空,连连子宁昨天刚刚抢回来的那两万斤都买了。
这当真是意外之喜,这些盐商们素来都是习惯现银交易的,大车上都是一箱箱的现银子,此时直接就搬了下来,
运走了白花花的盐,留下了同样白花花的银子,坐在大堂之上,连子宁看着这些钱,也是颇为的欢喜,银子,可是永远都不嫌多的。
他留下了五千两银子用作日常的开销用度,然后便让人把剩下的一万五千两银子装了车,带着刘良臣那个小旗十二个人亲自押送这进了城,直奔戴府而去。
现在已经是和戴章浦约定的送银子的时候,算一算,他要给戴章浦送的银子还着实是不少——杀了王大户,把这条私盐路子接管过来,要给戴章浦送一笔银子,而且这笔银子以后每一季都得送一次。建立京南钞关,多亏了戴章浦上下周旋,以后每个月都得送一笔银子。
而且还欠兵部两笔银子,一笔是京南钞关建立之后的每月常例银子,一笔则是之后京郊所有的旗手卫被裁撤之后,那些旗手卫百户所应缴的常例银子也要落在他的身上。
连子宁叹了口气,本来看着现在的官道刘镇日进斗金,心里还美滋滋的,现在看来,自个儿也就是个过路财神,能留在手里的钱也不多。
不过这些钱交上去,换回来的是官位、是权势、是自己的梦想和野望!
正如连子宁所预想到的一般,虽然今天才是大朝议之期,但是国朝的秘密,向来是保不住的,前些天,京城内的消息灵通人士就已经得到了信儿,现在想必有些身份地位的,都已经知道了即将发生的变故了。今日的大朝议,不过是把这些矛盾公开化而已。
虽然还没有正式上位,但是戴章浦右迁兵部左侍郎,实权执掌兵部的消息还是已经在官员之中流传开来,这戴府门前本来就是门庭若市,此时更是热闹,简直是车水马龙,比张相公庙大街还要热闹的多。打眼看去,都是官帽子,摩肩接踵,足有上百人之多,连上他们的侍从车马,更是不知道多少。
若是那不晓得的,还以为这儿现在赶集呢!
一二六 泼水般送银子
(昨天球队输球,心情极差,是淘汰赛,输了今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群兄弟出去喝道十二点多,回来就睡了,所以昨天只有两更,很抱歉。
今天四更补偿,这是第一更。)
连子宁一看这场景便是有些挠头,心里寻思着怎么进去,但是也着实是无法可想,那些等候的官员们看到他不过是一个总旗官,脸上都是分分露出鄙夷厌恶的神色。而且连子宁用来车银子的那大车,还是昨天缴获的,那些骑士们为了掩盖贩运私盐,便往里面放了许多咸鱼,伪装成是运送海鱼的车,毕竟此时盛夏酷暑,为了使得海鱼不腐烂,只能往里面大量的放盐。这个法子合情合理,被逮到也有的说,总不会直接被定罪,所以历来贩运私盐都是用这招。
像是四十多年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刘瑾,他府上的人贩卖私盐的时候,极为的明目张胆,也用的这个法子,一车盐里头只放上一条鱼,就说是运鱼的……
运了这么长时间的海鱼,那股子腥臭的气味儿已经入骨,虽说昨晚上洗刷一遍,又晾了一晚上,但还是去不了那个味儿,那些闻见的武官,纷纷掩鼻。有一个看起来是个千户粗豪中年大汉哈哈一笑,道:“兀那后生,赶紧滚蛋吧,别给咱们丢人了,咱们这些武夫就算没银子,送点儿土仪特产也是好的,总好过送一车咸鱼过来!你莫不是沿海那边卫所出来的?跟俺说说,你是哪个卫所出来的?灵山卫、成山卫、靖海卫,还是大篙卫?说出来给俺听听,俺和你家长辈说不定还是故旧呢?”
连子宁打眼看过去,那千户满脸大胡子,一双环眉大眼,粗手粗脚,长的极是魁梧粗豪,身量跟石大柱也差不了多少了,一看就知道是一员猛将。这大汉身上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战袍,身后跟着十来个也是膀大腰圆,看上去体型跟他一般的家将,旁边放着七八个箱子,那箱子都是竹篾编成的,连子宁看着有点儿眼熟,突然想起来,这箱子看上去跟以前乡下卖鸡蛋那破筐不是一摸一样么?这里面想必就是他所说的土仪特产了,其中哟一个箱子没盖严实,还露出半个猪后肘来……
连子宁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这大汉还真是有点儿意思,给兵部左侍郎家里运猪后肘?当真别致……
这大汉话中山东口味儿极重,连子宁猜他是那边卫所出来的人,因此才会如此问。这大汉说的虽不客气,但是连子宁却能听出来他是一片好心,倒是没有冷嘲热讽攻讦的意思,便笑笑没说话。
那大汉话音刚落,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行了吧,赵继勋,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提携后进?以本官看呐,你这位后进也跟你一样的榆木疙瘩脑袋,嘿嘿,一个送海鱼,一个送猪腿,倒还真是相得益彰……”
这人说的尖酸刻薄,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讪笑声。
戴府的门房远远的看到连子宁来了,赶紧带着人在诸多等候的武官中排出来一条道路,气喘吁吁的来到连子宁身前。
“连相公,里面请。”那门房微微弯了弯腰,笑道。
这就是连子宁第一次登门时候接待他的那个门房,得益于小青那一张小嘴儿,现在连子宁对于戴府的人虽然不说是全都能认上,但是大半也都知道名字了,知道他叫戴华严,也是戴府的家生子。
连子宁笑道:“戴老哥,有劳了。”
“嗨,看您说的。”戴华严被他一声老哥乐的见眉不见眼,这位年轻相公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八*九不离十就是为了府上的姑爷,人家不但人长得好,而且也极会做人,在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面前也是和和气气的,从来不摆架子,更是出手阔绰,从来不吝惜赏钱的。
而且人家也有大本事,学文吧,那是名满整个顺天府的大名士,一首词两话本儿,现在已经是风靡全城。要说他这等名气,当初大伙儿知道他弃文从武的时候还颇有些感慨可惜,却没想到人家干什么都是一等一的,当了武官没两天,就三天两头儿的往府里送银子。上一次更是整整送了十五箱子过来,十五箱,两万多两雪花银,送礼的大伙儿见得多了,可也没见过这等手笔的啊!
有本事,有眼色,有脸面,这等样的准姑爷,阖府上下几乎是交口称赞,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连子宁笑呵呵的奉上一笔银子,戴华严赶紧推手:“连相公,万万使不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您可是咱们府上的贵人,小的怎么敢收您的银子?”
“哎,戴老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连子宁硬是把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拉下脸来道:“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了。”
戴华严只能诺诺的手了,心里对连子宁更是好感大盛,看见连子宁后面还跟着十来个亲兵,几辆大车,便诧异问道:“连相公,这里头,都是银子?”
连子宁含笑点点头。
戴华严伸出大拇指:“连相公,您当真是这个!咱呆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一个像您这般出手大方的主儿!”
周围的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都是惊呆了,纷纷在低声打听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儿,看这些银子,怕不是有万两之多,这年轻人什么来路?一次送万两银子?要知道,明朝可不是清朝,没个八万十万的银票递出去都不好意思见人,此时的白银很实,像是景泰三年的时候,皇上因为立太子的事件而贿赂朝廷大佬,每个人送了一百两黄金、一百两白银,这就已经是很拿得出去的礼物,虽然正德大开海已经有几十年了,白银大量涌入,但是这会儿,阁老级别的也不过是两千两银子的礼物而已。
有那经常来戴府走动看风色的,一来二去的,虽然连子宁不是认识他们,但他们却是注意到了这个可以随意出入戴府,被戴府众人待若上宾的年轻人,此时便得意的说了连子宁的来历。
大伙儿一听这连相公是戴府准姑爷,又是你京南钞关的管事人,便都露出了然的神色,钞关那自然是来钱极快的买卖了,一年十万也不在话下,如此这年轻人能如此出手倒也算合情合理了。不过这京南钞关才开关不过一个月,他就聚敛了这么多的银钱,这手段确实也很可以了。
一二七 苏苏为邻
(到现在还没有接到下周有推荐的通知,难不成下周又要裸奔了……?
愁苦满怀中……)
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京南钞关带来的收益,每个月是以十万计算的……
看着连子宁带人昂然直入戴府,一众武官看的目瞪口呆,眼热不已。但是也没法子,谁叫你没生的人家的那副好面相,没有人家那等大名士的文采呢?若是你有,只怕现在也是座上之宾。
那赵继勋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然耿直,却不是个笨人,也想到了,这后生肯定是大有来头儿的。
却没提防连子宁回头冲他笑道:“赵继勋赵老哥么?有空小弟做个东,咱俩亲近亲近。”
周围人看着赵继勋,顿时眼中露出几许羡慕来,能巴结上这位,说不得就是靠上了戴府,这赵憨子只怕要是来运转了。
赵继勋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看看周围人艳羡的眼光,心里顿时亮堂,便哈哈笑了起来。
让刘良臣把银子卸下来赶着车回去不提,戴华严边走边道:“老爷今儿个大朝议,大管家也跟着去了,连相公您要不先去小花厅等着?”
连子宁沉吟片刻,问道:“大人可说是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没说,但是估计早不了!”戴华严道:“大管事出去的时候还拎着个食盒呢,我看里头东西可不老少,以往每次这样,基本上大朝议都要持续到晚上了。”
连子宁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吧!等改日再来拜访大人。”
他考虑到大朝议完了,戴章浦一个是劳累,二个则是要接待一些高级军官,自己也不适合在出现在这里。
“对了,那个赵继勋是吧,那是怎么回事儿,看上去还挺落魄的?”连子宁问道。
“他呀,嗨,就是个憨子。”戴华严撇了撇嘴:“本来是府军前卫的一个实权千户,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得罪了万指挥使万大人,结果给免职在家了,虽说是还挂着千户的衔儿,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只要是万大人在一天,他就是不可能再回府军前卫了。这不,想着上咱们这儿来走门路么?不过这厮也当真是个夯货,别人送的都金珠玉器,实打实的雪花儿银子,这货送的啥?猪后肘,咸鱼,阉鸡、糖鸭子,整个儿的野猪,嘿,咱们到是挺盼着他来的,他一来咱们伙食就改善了,晚上每家都能分不少肉吃。但是凭这个还想见着老爷?做梦!这不,来了三回了,也没见着!”
连子宁点点头,告辞之后,跨上马,直奔拐棒胡同。
这几天忙得联轴儿转,已经五天没回家了,想想家里头那个小丫头,还真是想得慌。
连家的粮油铺子在拐棒胡同的中段,正面是五间临街的大屋,每间正面都有两丈宽,三丈的纵深,五间排起来,就已经跟人家十间的差不多了。这是粮油铺子,里面放的东西格外的多,所以这屋子也要造的格外的轩敞阔大。
五间大屋,正中的大门也有一丈高,是两块上好的桦木板钉成的,足足有三寸厚。门前是三级台阶,台阶旁边各自放着一个大箩筐,一个里面堆满了白米,一个里面放满了大白馒头,这是粮油店的规矩,代表本店里面货源充足,各位客官尽管上门儿。
门首上挂着个黑底金字儿的大牌匾,上书‘连记米粮’四个大字,是极漂亮的柳体,不消说,自然是连子宁的手笔。
门口两个小二笑容可掬,迎来送往,客人络绎不绝,生意显然是极好的。连子宁打眼儿往百米之外的斜对过儿一瞧,那边也有几家粮油铺子,却是门可罗雀,冷落鞍马。
他们那几家铺子一个是不如这家店大,本来就生意差了点儿,再加上没有那等打折营销的手段,因此客源也就进一步的被分流了。
看着自家店面好生兴旺,连子宁也不由得心里一阵安稳,现下粮油铺子已经开始盈利了,每一日的净利润竟然能达到二百两之多,要知道,这才不过是一家铺子而已。连子宁心里感叹,果然在大明朝,做什么都不如经商来钱快,几乎没有商业税,只需要花个撒俩钱儿打发了那些管片子的锦衣卫就成了,更何况,自从上一次戴清岚的马车来了一趟之后,这儿就连锦衣卫也不上门了。
连子宁心里越发坚定了做实业的心思。
眼光下意识的往紧凑着自家店面的旁边一扫,他顿时是愣住了,连子宁睁大眼睛盯着自家铺子旁边那个店面看了好一阵儿,抹了抹眼睛:“咦,没看花啊?”
连家粮油铺子的隔壁,也是一个很大的店面,那儿本来是一个车马店,做的好大的生意,常年有长途大车跑济南府、归德府、开封府等北地大埠,大车百多辆,伙计数百。不过前些日子听说那东家的老娘过世了,那东家也赚够了钱,便把店转了,大车卖了,伙计也都放出去了,拿着现银子回老家准备做个富家翁。
正面七间大开间儿,虽说不如连记的阔大,但是也有七八丈横阔,正中们手上面挂着一个烫金的大匾,上面竟然赫然写着‘集雅轩’三个大字。
“集雅轩?难不成是于苏苏搬过来了?”连子宁心里暗自想着。
他见那几间临街的大屋墙壁上都给凿出了几个大洞,上面镶嵌了花窗,果然是于苏苏的风格。
连子宁笑了笑,一拨码头,便向着自家店面的后院儿而去。五间大屋后面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在一边儿的还开了一个侧门,连子宁搬过来有些日子了,那些伙计下人自然都是识得他的,门子见了他,赶紧接过马缰,弯腰行礼道:“大爷回来了?”
连子宁唔了一声,下了马,道:“小姐呢?可在店里?”
“在呢,正和那位于老板在后院儿说话,跟小的交代了,让小的看见大爷回来跟您言语一声,让您也过去。”连子宁点点头,道一声好生把马伺候着,便举步往后院儿走去。
一二八 生意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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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说话习惯,这大爷,在大户人家是大少爷的意思,是对家里长子的尊称,可不是街面上那层意思。现在家大业大,想不买人伺候都不成了,那些伙计二掌柜的都留下了了,可偌大的后院儿,也不能没人伺候着。于苏苏便陪着城瑜,寻人牙子买了十来个下人,八个丫鬟,四个小厮,丫鬟都是拣着年龄小的,小厮也是眉清目秀,眉眼机灵,腿脚利索的。
店面后面是一个足有二十米长宽的大平场,此时平场上面停满了大车,大部分都是驽马拉着的,车身做工都一般,也都有些破旧。平场左边是两列南北的石屋,石屋造的很粗糙,但是每一列足有二十米长,深度和高度也都在两丈上下,容量惊人。这两列石屋是仓库,虽然是大夏天的,里面也两块儿的紧,米面粮油什么的都存在里面。那些大车就靠在这石屋中间,几个伙计和一些庄户人家打扮的汉子正在往里面一麻袋一麻袋的搬运。
平场的右边,则是一个很大的空地,上面摆放了十来个大碾子,一边铺着些粗布,几个伙计正从麻袋里往上面倒着麦子,这是正在把去年的陈粮拿出来晒一晒,碾成面也好卖。而在这片空地的边儿上,贴着墙,是一溜厢房,还套着一个小院儿,那是没地儿去的伙计们住的地方。
连子宁一路走过来,那些伙计都是纷纷行礼,大伙儿都知道这位大爷是极有本事的,乡里乡邻的都说这是为文曲星下凡一般的人物。
连子宁也很和气,笑着点头回应。
在平场的尽头,是一道横亘东西的高墙,下面一个小小的月洞门,精致得很。这高墙后面,便是后宅了,乃是闲人免进,男子免进的。
一个小丫头正站在那儿等着,见了连子宁,脸上露出一丝欢喜,福了一福,笑道:“大爷回来了?小姐和于东家刚才还说起您呢,让奴婢在这儿等着。”
这丫头叫抱琴,大约有十三四岁,长得不能说难看,但是也是很普通,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大多是水灵灵如嫩葱一般的,长得不好看,几乎就可以说是难看了。而且那身材,跟个搓衣板儿一样,一点儿都没发育。城瑜买回来的那八个小丫鬟,个顶个儿的都是长相平凡,身材平板,也不知道在防着谁?
连子宁暗叹一口气,点点头,头前走着。
墙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不大,大约只有二十米见方,但是却是建的很精致,花木扶疏,此时正是盛夏,各种各样的鲜花盛开,层层叠叠,如云如锦,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却营造出一种绵延无尽的感觉。
花木之中,还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小溪引得是地下的活水,尽头是一个小池,池畔有水榭,跟水榭隔着七八米,还有一栋小楼,掩映在花木之中。
一水榭,一小楼,便是整个后宅中唯二的两座建筑物。
虽然是炎炎夏日,但是靠近水榭,还是感觉一阵凉爽,四周花木掩映着。水榭的四周挂上了轻纱帐,里面看不真切,连子宁把外面的官服脱了,递给抱琴,举步走了进去。
水榭里头很是凉快儿,只感觉凉风飕飕的,四角各自放了一个铜炉,里面燃着蚊香。城瑜和于苏苏都穿着家居的衣服,正说着话,见连子宁进来,城瑜先是脸上一喜,然后便是隐去,哼了一声:“还知道回来!”
连子宁哈哈一笑,也不管她的态度,上面便是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一下,气的城瑜怒视他。
于苏苏在旁边只是笑。
城瑜对他毕竟还是极亲昵的,连子宁逗了她几句,小丫头便是又笑逐颜开,拉着哥哥的手坐在一边。
“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儿?”连子宁端起一碗凉茶来猛灌了一口,问道。
“是这样,哥哥。”城瑜笑容中有些得意:“那边的几家粮油铺子让咱们挤得没什么生意了,那些老板便有意出手,这不就寻人过来说了,我和苏苏姐姐商量了一下,这倒也是个不错的路子。便想买下来,但是这不是手里没钱么?”
连子宁笑道:“好啊,原来找我是要钱的。”
“这些还不都是你的?”于苏苏瞪了他一眼,正色道:“那几个铺子挨着的都是很近的,买下来之后,可以把中间那两家也买下,这样便能连成一片,这等地界儿,是很难找的。而且把那几家店买下来,整个皇城西面这一片儿,就是连记独大了,生意又是一个好处。那些店面,就算是买下来不做粮油铺子,改作他用也是可以。”
连子宁点点头,在这方面,他是对于苏苏极为相信的,便问道:“大致需要多少银子?”
于苏苏道:“那些店面都不如这家阔大,又是被咱们挤得没办法了才卖的,所以三家加起来也不过是八千两银子而已。”
得益于连子宁的那两个话本儿,现在于苏苏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说话自然也就不同往常,八千两银子,在现在的她看来,确实也是寻常。
连子宁点点头:“八千两银子的话,现在我那儿的现钱还不够,这样吧,再等三日,再过三日钞关的银子就下来了,到时候八千两应该不成问题。”
“再等三天那倒是也无妨。”于苏苏笑道:“现在京城里头的买卖人可都知道了,新开了一个京南钞关,就卡着往南去的路,银子那是收到手软,肥的流油啊!”
“哦?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么?”连子宁问道:“那外人是怎么说的?”
于苏苏伸手指了指东边儿:“那边王家济南富户出身,就是个开大车店的,专门跑保定、天津卫、济南那边的几条线,人家都跑了一个来回了,都是乡里乡邻的,这话自然就传开了。”
一二九 组建财阀(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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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瑜抢着道:“大伙儿都说哥哥不错呢,是个好官儿,手下的那些兵为人和气,从来不刁难人,那王家店主说回来的时候他的大车陷进泥坑里了,还是军爷们帮着抬出来的。而且守规矩,收的银子也不多,比进城门收的还少。呵呵,他们知道哥哥就是京南钞关的管事,那天还专门给送了些山东的土仪特产来呢!”
连子宁一笑,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收税是要收的,但是又不能招人骂,其中的度一定要把握好。幸好大明朝的官府没啥服务百姓的概念,收税的兵丁素质更是差得离谱儿,吃拿卡要,无所不干,所以自己只要是表现的稍微好点儿,这民间的口碑就出来了。民间口碑一起,那么京南钞关自身就站得稳,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攻讦也是无从谈起。
“那哥哥你收这么少的税,岂不是自己手里头也剩不下仨瓜俩枣儿?”亏得城瑜是知道哥哥绝对不会吃亏的性格的,感觉这有点儿不符合哥哥的行事习惯,便如是问道。
于苏苏撇了撇嘴:“你这个丫头啊,还真当你哥哥是善茬啊?京南钞关那么多的车马每日里经过,哪怕稍稍收上一点儿,手上也是金山银海的就过去了。怎么样,这些日子可没少捞银子吧?”
连子宁也不隐瞒:“上头的那些老爷,不通事得很,他们看临清钞关一年也不过是十万两银子的额度,咱们路上的钞关又怎么比得上漕运?于是便给定下了叁万两银子的份额,嘿,我也不瞒你们,到现在为止,钞关收的银子就已经有两万四千多两了,开关还不到一个月?”
“啊?”城瑜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她现在虽然虽然已经掌管了偌大的家业,但是这些钱,对于他来说,还是一个不敢想象的数字。
小丫头眼里头都是小星星:“这些钱,都是哥哥你的?”
连子宁呵呵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差不多吧!”
于苏苏似笑非笑道:“只怕这些钱还不算是大头儿吧,我听说自从钞关开了之后,官道刘镇繁华了何止十倍?要说其中没有你的功劳,说出来我可是不信。”
连子宁心里一惊,感叹于苏苏当真是商业天才,这她都能猜到?
他咳嗽一声:“女孩子太聪明,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
“去你的!”于苏苏啐了他一口:“你就说是不是吧?”
连子宁翘起大拇指:“不错,我之所以费尽心力开这个京南钞关,收税只是其次,目的是为了把那些商队给卡到晚上,逼得他们不得不在镇上留宿吃喝,这样一来,镇子岂不是就能繁华了?”
于苏苏叹口气:“你这想法,当真是天马行空,匪夷所思,但是仔细想想,却是也是个极妙的法子。当初听那王店主说你手下的兵丁价差的那般仔细我就心里有些纳闷儿,咱们大明朝的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那……”
连子宁苦笑:“你这个比喻,当真生动。”
他想起刚才见得来,便问道:“你怎的把集雅轩也搬过来了?”
“这还要多亏你了。”一提这话于苏苏脸上便全是笑意:“你那白蛇传奇大卖,比上一本婴宁还要好得多,这些日子我的集雅轩可是赚了不少,手里头有钱了,就寻思着,那集雅轩窝在个小巷子里,格局有限,正巧这儿的老板要出手,便搬到这儿来。皇宫里闲人尽多,在这儿开店,也能把那一块儿生意揽过来。你不说这事儿我还忘了,这话本儿净赚五千两,里头可还有你的份子呢,过会儿我拿给你。”
连子宁摆摆手:“这倒不必了。”
几百两银子,现在他还真是看不上眼,于苏苏正色道:“那可不行,一定得给你。”
“好吧,随你!”连子宁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他想起上一次托于苏苏帮忙看庄子的事儿来,道:“倒是上一次托你买庄子,你店里那个雕工师傅那一千多亩,未免有些太小了,你再去问问他,那附近还有没有庄子想要投效的,我一块儿买过来。”
“到底是有钱人了,这说话就是不一样。”于苏苏咯咯娇笑一声:“成,我给你问问,说罢,大约多少亩上下?”
“五千亩吧!”
“五千亩!”于苏苏倒吸一口凉气儿:“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跟你说了,钞关和镇子,那就是两座金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城瑜啊!”于苏苏看着城瑜,可怜巴巴道:“以后你就嫁给我吧,也让我沾你哥点儿光……”
“哎呀,你说什么,苏苏姐姐!”城瑜羞红了脸,不依的跟于苏苏闹了起来。
连子宁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待她们闹完了,便道:“你想沾光,倒也不用城瑜嫁给你。现下就有个机会。”
“什么机会?”于苏苏顿时两眼放光,一脸的财迷,果然是个合格的商人。
“我以后每个月的进项定然是不少的,嗯,跟你透个底儿吧,大致在三万白银上下,这些钱,死放着也生不出钱来,所以我便想把这些钱拿出来做些生意,不单单是这个粮油店,还有其他的。”连子宁细细说道:“但是我又抽不出功夫来做这些事儿,一开始想的是让城瑜做,但是这丫头历练毕竟还浅了些,所以呢,我就想着,让你来做这件事,城瑜在旁边帮衬着学着。你看如何?”
于苏苏眼珠子灵动的乱转了几下:“报酬几何?”
连子宁哈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一成的份子,怎样?”
“成交!”于苏苏一拍巴掌,干净爽快的答应下来。
连子宁熟知她的性子,也不诧异。
既然答应下来,两人便又仔细的商量了一下,定下了章程。
组建一个连氏财阀,连子宁名下的所有生意,都归这财阀统管。城瑜是大掌柜的,只管着最要紧的账面,而于苏苏则是二掌柜,统领全局。财阀每一季都要把本季的盈支利润给连子宁汇报一遍云云……
一三零 偷得浮生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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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此把各自的权限分了下来,也是干净利索。
只是于苏苏两人都对财阀这个名字不解,连子宁自然不能告诉她们原因,打了个哈哈,也就应付下去。
又商量了一会儿,于苏苏便告辞,兴冲冲的去街面上瞎逛去了,说是为财阀下一步的投资选定目标。
连子宁倒是不急,钱还有几日才能到位,忙活了一天,出了一身臭汗,他自己个儿都闻着不舒服,变回了小楼洗浴。
小楼高有两层,下面是一个小花厅,还有几间房子,那是丫鬟们的住所,楼上两间,则是连子宁和城瑜的住所。楼不大,很精致,雕梁画栋,粉彩描金。
浴间在小楼的后面,是一个单体的建筑物,外形跟个亭子也差不多,地基修得很高,足有半丈多,因此在外围是看不到里面的场景的。亭子中间是一个八角形的浴池,很大,跟个小池塘也似,足可以容纳三四人共浴,浴池是用平整的石板修成的,光可鉴人,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毛刺。在浴池的外围,放着三四个小柜子,里面放着干净整洁的衣物,吃用的蜜饯糖果子,梳子牙刷等等东西。
在亭子的外围,则是裹上了一层绿色的轻纱帐,冬日外面裹得是帷幔,可以保暖防风,夏日则是围着轻纱帐,透气得很,还能防止蚊虫。
抱琴带着四个小丫头烧了热水,一桶桶的抬上来,往池子里头注满了,又洒满了各色各样的花瓣,伸手测了测水温,满意的点点头。此时夏日,这后花园中花树也多,因此蚊虫大盛,这蚊香是素来离不了的。抱琴在亭子四角各自放了一个铜香炉,里头点上了蚊香。
她把一件儿松软宽敞的浴袍放在一边的木架子上,又把香胰子、丝瓜筋等东西依次摆好,向连子宁温温一笑:“好了,大爷,可以洗了。”
连子宁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小丫头都是专门受过训练的,很懂得伺候人,做起事来也稳妥,让人感觉确实是很舒服。
抱琴眉角透出一抹彤红来,低声道:“可要婢子伺候么?”
连子宁摆摆手,道:“算了,你先退下吧!”
若是小青的话,他说不定便食指大动了,但是看着抱琴那平板一般的身材,顿时就是索然无味。
抱琴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的退下了。
连子宁脱了衣服,把整个身子浸在里面,顿时便觉得一股股热气从水中传来,往毛孔中直钻进去,浑身上下的疲惫顿时尽消,只觉得说不出的熨帖舒坦。浴池大约有一尺半的深度,池壁修成了一个倾泻的坡度,谢谢的倚在上面,刚好能露出一个脑袋。
连子宁把头上的墨玉簪子卸了,头发披散下来,整个人便往水里一沉,顿时便感觉周围的所有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静谧到了极点,眼前也是一阵模糊。
“呼!”在水下憋了足足有一分钟,连子宁才猛地抬起头来,长出了一口大气。
把全身上下连带着头发好好的清洗了一下,便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最难搞的就是头发,明人都是长发,以连子宁来说,头发披散下来差不多也能到蝴蝶骨下面了,自然就难洗。
连子宁翻了个身,躺到了石床上,石床在浴池的一边,在水下一尺,躺在上面,水刚刚没过身子,而在池边则是一个石枕,连子宁躺在上面,身子忽悠忽悠的,似乎是想飞起来了一般。
一阵香气在亭子中萦绕着,生怕这蚊香略带些刺鼻,抱琴便在里面加了一些其他的香料,一股幽香便盖过了那种刺鼻的蚊香味道。幽香混合着池中花瓣被热水蒸出来的香气,悠悠袅袅。
纱帐透风,所以亭中丝毫不觉得憋闷,纱帐上又淋了凉水,一阵阵小风吹来,只觉得凉森森的,舒服的紧。
连子宁舒服的呻吟了一声:这有钱人的日子,真是舒坦啊!
自个儿不过是微末的前程,几千两银子的家资,便能如此享受,若是终有一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那又是何等的舒逸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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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钞关已经开了一个月了。
本来按照兵部的惯例,这银钱是一季一结的,也就是说,按理连子宁一年要给兵部缴纳三万两的钞关税银,春夏秋冬四季便是各自七千五百两。现下不过是才过去了一个月而已,理当还不是缴纳税银的时日。
只是连子宁知道这钞关办下来艰难,现在还有不少人等着在看笑话,而这银子早一日交上去,就能早一日堵上某些人的嘴,为戴章浦减轻一些压力。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了戴章浦意图建立一支火器新军,并且让自己借机上位的想法,按照惯例,副千户的任命,也是要走的兵部这条线的,自己把这些钱送上去,总也让这些官僚对自己有个好印象。兵部毕竟不是戴章浦一手遮天,自己这般做,也能减小阻力。
钞关这一个月收上来的银钱,差不多三万两左右,这还是因为入了六月之后,天气越发的炎热,从而商队减少的缘故,否则的话还要更多。这大明朝的商旅,最多的时候就是春秋时候,冬天和夏天都要少些,而夏天则是格外的少。
尽管如此,位于交通要道上的京南钞关还是络绎不绝,人流如织,平均每日过去的商队,总也在数十支上下,千人左右。
连子宁虽然收税收的不多,但是能一支商队也是几十两上百两不等,数目一多,自然就是个惊人的数字。
而且这些人也极大的刺激了镇子上的消费,千人左右的人流量,现在看上去不多,但是不要忘了,整个镇子才不过是两千人出头儿而已,这就相当于一个地方的总人口中有三分之一的是外来消费人口。就算是那些极为繁华的旅游胜地也做不到这一点,千多人的吃饭住宿,而且还有同样数量的骡马牲口的伺候喂养,饲料供应,等等,这些东西加起来,那需求便很是可怕了。
一三一 钞关一月
(今天第二章,)
此时正是清晨,兵丁们有的执勤,有的补觉,诺大的辰字所静悄悄的。
只有刘良臣在领着两个兵丁默默地站在堂下,披甲执兵,身板儿站得笔直。既是卫士,也是等待着连子宁的传唤。
连子宁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赏,这正是他在所有人中对刘良臣最为赏识的原因,石大柱固然忠心,不过太过耿直实在,不会来事儿。而王麻子未免太会来事儿了,显得有些油滑,连子宁也看得清楚。
大堂之上,连子宁高坐首位,溶月正领着十来个闲下来的小督查们在清点银两。
那些银子用一个个的竹筐的装着,一天一个筐,三十天分毫不差。
三个小丫头抬着一杆大秤,那大秤光是秤杆子就足有半丈长短,秤杆上刻着‘称心如意’四个字,可以称一百斤的重物。另外几个小丫头则是不断的把一把把的银子放到那大托盘中。一个小丫头不断地观察着秤杆上的星,嘴里报着一个个的数字,另外几个则是看见谁累了就换替着。
溶月坐在一边,面前一张小几,手里持着一管细细的毛笔,正在不断的记录。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这活儿才算是干完,几个小丫头早就累的满头大汗了,溶月放下笔,走到连子宁跟前,把那账本递给他,道:“大人,总共是现银两万四千八十一两,另有银票,合击三千两。”
两万七千两,其中的现银被哗啦啦的倒进了箱子中,足足堆了十多个红木打成外面包着铜皮,钉着铆钉的大箱子,白银如瀑布般洒下来,闪烁着迷人的光泽,看的连子宁都是一阵目眩神摇。
连子宁看了下账本,便招呼了一声刘良臣,等刘良臣上来,便把账簿递给他,道:“记下来,正德五十年六月十二日,入账,钞关税银,六千四百八十一两。”
刘良臣应是,接过了。
连子宁又道:“从里面取出六百两银子来,今儿个要本官要放赏。”
一听这话,大堂中众人都露出喜色,他们跟了在连子宁这些日子,自然都知道这位大人出手阔绰,向来是不惜银子的,不但给大伙儿吃好喝好,而且还时不时的发点儿银子。是以他虽然要求极为严格,大伙儿也是无不凛遵。
没一会儿,那些正在猪睡的兵丁们都被刘良臣哄起来了,本来还都有些睡眼惺忪,一听刘良臣说是大人要放赏,顿时都是两眼放光,忙不迭的收拾的干净利索在堂下列队站好。
连子宁走下座位,站在堂前向大伙儿拱拱手:“弟兄们,自从钞关开关以来,都是三班倒,弟兄们都累的够呛,这本官也是知晓的。本官想来不亏待弟兄,弟兄们跟着我,受苦受累,不会受穷受气!”
他摆摆手:“刘良臣,每个兄弟都是十两银子,放赏吧!”
众兵丁齐齐跪下磕头,大声道:“谢大人赏!”
赏完了这些兵丁,连子宁又转头对溶月道:“这些小督查们这些日子也都颇为辛苦,也每个人领十两银子吧!”
溶月对那些小丫头笑道:“还不快谢大人赏?”
小丫头们站成一排,也煞有其事的行礼,道:“谢大人赏。”
本来这些女孩儿都是他买回来的,算是他的奴婢,便是怎么差遣都无所谓的,不过连子宁也乐的花钱,花这么一点儿钱就能拉拢住人心,也是桩美事。
剩下的两万两银子,一万两连子宁让人装上大车,上面挂上京南钞关和兵部的牌子,准备是押往兵部的。连子宁当然不可能一次性的这个月的收入全部交上去,那样的话,上面的人立刻就会认识到京南钞关的利润是何等的丰厚,下一步只怕就是给加额度。而第一个月交一万两上去,既能讨得那些大人的欢心,也不显得突兀——收税这等事儿,一开始做的时候肯定是利润最丰厚的,而之后随着那些商旅的绕道学乖,各方势力的进入,利润肯定会下降。
而另外的一万两,连子宁则是装上大车之后,在上面挂上了兵部左侍郎,二甲进士的官灯,准备运到自己的府邸去。这官灯是三日前戴府差人送到家里的,送来的那小厮戴安说这是老爷让送过来的新官灯。连子宁却是心知肚明,这定然是戴清岚让送来的,不过既然能出府,肯定是得到了戴章浦的默许的,所以连子宁便毫不客气的拉起虎皮当大旗了。
正要出发,门外却是希律律一声马嘶,戴章浦的一位护卫送来了一封朝廷近日刚发的邸报。
送走了那骑士,连子宁看着手中这份儿邸报,有些怔怔的出神。
《邸报》,算是古代的报纸形式。
始创于西汉初,当时西汉实行郡县制,在全国分成若干个郡,郡下再分若干个县。各郡在京城长安都设有驻京办事处,这个住处叫做“邸”,派有常驻代表,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在皇帝和各郡首长之间做联络工作,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有关政治情报,写在竹简上或绢帛上,然后由信使骑着快马,通过秦朝建立起来的驿道,传送到各郡长官。
邸报便是如此产生。
到了后来,邸报已经是发展成朝廷专门发布的公告,上面有官员的任免、人事变动、近来国家发生的大事等等。这些邸报被印刷或是抄了之后,依靠四通八达的驿道体系,传送到了全国各地的布政使司和府州县,而各地的政府在看完邸报之后,也会抄一份儿,贴到衙门前面的八字墙上,供广大臣民阅读。
邸报好就好在,并非是只有当官儿的才能看到,一般的平民老百姓,只要是有心人,也能因此而了解国家大事,朝廷变迁,就算是那不识字儿的,也能靠问别人知道。而也有那有心的商人,把朝廷发的邸报印刷出来进行销售,比如说当初连子宁第一次去集雅轩的时候,就看到了有一栏柜子是专门卖朝廷邸报的。
一三二 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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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当初连子宁第一次去集雅轩的时候,就看到了有一栏柜子是专门卖朝廷邸报的。
大明朝的邸报算是历朝历代比较勤快的,一个月发一次,这封邸报印刷的很是精致,就像是一本薄薄的杂志,右上角是邸报两个大字,下面写着‘正德五十年五月’的字样。
打开之后,第一页便写着五月份儿朝廷的人事变动。
不出所料的,在最显眼的位置,写着安蓝致仕、戴章浦右迁兵部左侍郎、刑部右侍郎孙言之贬至临安府知府的消息。
消息既然已经写到了邸报上,那就是板上钉钉了,看到孙言之那三个字的时候,连子宁忽然想起了那白衣如雪、琴画双绝寇白门,自从那日四海楼一别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面。
“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了。孙言之此次败亡,要落在我身上,若是他迁怒寇白门的话,只怕她日子不好过吧?”连子宁想着,心中升起一丝怅然,他下了决心,伸手招过刘良臣,说了几句。
刘良臣点点头,应了声是,便骑着快马直奔京城而去。
也亏得这些日子连子宁让他们不断的练习马术,在磨破了不知道多少屁股之后这些家伙终于也是练得有模有样了。
连子宁继续看下去,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粗粗的浏览完毕。
这邸报大致分为五个部分,前面一页十四行,写的是本月发生的人事任命,除了戴章浦这几个重量级的消息之外,其它的则都是一些繁琐小事,比如说都察院某位御史外放为某几个州县的按察御史了。比如说兵部武库司的郎中因为渎职被免职了,比如说某科道给事中外放为某府知府了等等。
后面一页,则是公布了上一次会试的科考题目,分四书题和诗题。明年是正德五十一年,乃是朝廷大考,这也是应有之意。
第三项,则是新任兵部左侍郎戴章浦戴大人奏呈皇上编练新军的奏章,皇上命内阁拿出一个章程来。
第四项,则是苏松巡抚曹邦辅会同户部并泉州海关镇守太监谢孤烟(本人物出自书评区里的‘孤烟斜’兄弟)奏遵旨核查前些日子爆出来的海关贪墨案件,泉州海关收税并解支、禁革、整顿税务的奏折。
第五项,则是近一个月内各地发生的一些大事儿。
整个邸报足有十五页的厚度,跟一本杂志也似。
连子宁觉得玩意儿对自己很有用处,从小见大,看了之后可以了解到许多的当前政策。朝堂的势力交锋,此消彼长,有的时候就是体现在这等小事儿之中。
他眼光一瞥,忽然就是挪不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几行字。
那是写在邸报最后一页的几句话,不过是寥寥几行字,很是不起眼。
其大略意思就是,正德五十年四月初三,北直隶河间府庆云县发生民变,民众冲击官府,不过并未酿成人员伤亡,此事已经平息,因处置不力,原庆云知县戍边三千里云云……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年第多少次民变了,连子宁自从执掌京南钞关之后,不但日进斗金,手里头银子哗哗淌过,就连消息也灵通了不少,过往的这些商旅,来自云五湖四海,本就都是消息人士。
这些年北地连年大旱,许多州府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地方官府又是凶狠暴烈,地方已经有不稳之象。连子宁这些日子耳听目闻的地方骚乱已经有至少十几起,而这庆云骚乱既然已经被写到了邸报上,那肯定就已经是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程度。一句简简单单的事态平息,背后恐怕便是说不清的鲜血冤魂。
外有各大强国虎视眈眈,内里又是天灾**不断,这个老大帝国,只怕又是风起云涌了。
连子宁然后便是失笑,这是那些大人物需要操心的事情,又关自己屁事儿?自己现在做的,就是好好经营自己手里现有的资源,不断的壮大势力。再者说了,乱世不正是自己这等人出人头地的机会么?
连子宁带人给兵部送去了一万两银子,兵部的那些官员一看是送银子过来的,顿时热情万丈,一听连子宁的名字,更是亲切了几分。现在兵部上下,谁不知道,新任部堂大人提拔了一个年轻人,是极能干的,三天两头儿的往戴府送银子。让连子宁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是,竟然是兵部武库司的员外郎亲自接见了他,很是说了几句好话,夸他是难得的俊杰,少有的干吏。
连子宁自然是谦虚了几句,然后便是回转。
给兵部送去了银子的回报很快就下来了——连子宁被正式任命为兵部下属的京南钞关经历、辰字所实职百户。
之前京南钞关之所以是连子宁一手掌握,一个是由于戴章浦的这层关系,第二个则是因为辰字所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才落在连子宁手上。但是毕竟是没有得到兵部的正式任命,也就是说兵部随时都可以一纸文书在这里安插上一个人,那连子宁肯定会像是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
而这个任命一下,兵部做了个顺水人情——毕竟戴章浦这尊大神在这里杵着,谁也不会没颜色到去打京南钞关的主意。而连子宁也是变得名正言顺,说起来,连子宁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他的总旗衔儿,是武官七品,而这经历一职,是锦衣卫兵部刑部等部门都有的,属于低级的杂官,不过杂官也是官,也是由国家正式编制的。而且这经历一般是文官任职,钞关经历,则是文官九品。身兼文武官衔于一身,只怕连子宁也是当今独一份儿了,这是不合规矩的,不过大伙儿也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至于那个实权百户的任命,则纯粹就是一个过渡,想来是出自戴章浦的授意,为他下一步进副千户打下底子,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一三三 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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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多谢‘宋秉书’兄弟的打赏。
随着情节的发展,需要的角色越来越多,希望书友们多去角色楼中留言哈。呵呵,幻星辰兄弟想要扮演的角色俺已经写了,林嬷嬷也很快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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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等待中过去了,一晃又是十日,这十日间连子宁只在辰字所中安心等待戴章浦的消息,经营好自己的这一块小小地盘。
他并未催促,那样会被视为不成熟的表现,所以官场上假若评价一个人老成持重,那就是很高的褒奖了。当然,若是少年老成的话,那自然就更好。
先期给于苏苏和城瑜送去了一万两银子,两人自是喜出望外,尤其是于苏苏,看着那一箱箱的雪花银,几乎要整个人扑上去。
她也实践了她的话,实际上,于苏苏除了有点儿财迷之外,无论是哪点来看,都是一个极为合格的商人。做事尤其雷厉风行,拿到银子的第二天,就已经把对面的那三家粮油铺子给盘了下来,然后又软磨硬泡的把那三家铺子之间隔着的两家铺子给买了下来。当然,想让那两家并不情愿的店主出手,其中也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至于什么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四个字而已。
于苏苏撂下狠话,只要是不出手,以后锦衣卫的大爷天天登门,同时又开出了比他们的铺子实际价格更高的一个数字。一边儿是大棒,一边儿时甜枣,如何取舍,自然是不言而喻。
得知了这件事儿,连子宁也只是一笑。在连子宁看来,这也无可厚非,有权力不用才是傻×。
五家铺子连成一体,街面绵延足有数十丈,面积极为的广大。于苏苏和连子宁筹划一番之后,第二天便延请了几十个工匠,把这五间铺子面街的那一边全部打通,开始装修起来。
今日已经是京南商会分红的时日了。
按照连子宁定下的规矩,从第二次调整股份开始,一个月分红一次。而之前定下的七天调整一次股份,被众人一致认为太频繁,既然如此,连子宁便从善如流,改成一个月调整一次。
反正无论怎么调整,他以权力入股的三成份子,是永远变不了的——只要他不死。
这一个月的时间,官道刘镇越发的繁华,每月商会的固定收入,大约都在一万两白银上下。偶有波动,但是不大。
连子宁早早的就让王麻子去镇上四海楼订了几桌最上乘的席面,很快送到了,在辰字所的大堂之内,摆下了两桌盛宴。
中午时分,那些老板们就都到了,一个个的喜气洋洋。
一番寒暄下来,各自入座,酒足饭饱之后,自然就是大伙儿都分外关心的分红问题。
连子宁顿了顿酒杯,大伙儿便也纷纷停住了动作,眼神儿齐刷刷的看向他。
连子宁拱拱手,笑道:“诸位,这个月,官道刘镇的改变有目共睹,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百姓也富足的多,这些,全赖众位的共同努力啊!”
老板们连称不敢,为首的刘老站起来,笑道:“这都是大人的功劳,咱们可不敢贪功,若不是大人的话,咱们官道刘镇现在还是个荒僻小镇,咱们这些人,算是镇子上有些产业的额,也不过是惨淡经营度日而已。那里敢想象今天的日子?现在咱们也发财了,镇子上的百姓也富足了,家家户户碗里也都能见到油星了,隔三岔五的也能吃顿肉,扯两尺布做些新衣服,看着都是胖了起来。这些,若没有大人,怎么能做到?”
这话说完,众人便是齐齐点头,脸上的表情,不再是迎合和敷衍,而是实实在在的钦佩和感激。
他们在心底,确实是真心的感激着连子宁的。
连子宁心底微微悸动,他掩饰的端起酒杯来啜了一口,淡淡道:“众位也不需要如此,正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既然掌管着这官道刘镇,自然是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一心都是想着如何让镇子变得好一些。这对本官,自然也是有好处的,别的不说,每个月诸位都要从自己的进账里面分出三成份子,这不就是明证么?”
他就算是不说现在大伙儿也能看出来了,这位大人当初建立商会,无非就是为了从大家身上割肉的时候寻一个由头儿而已。不过就算是看出来,他们敢说么?既是不敢,也是不想,在座的没有一个蠢人,相反,个个儿都还精明的很,自然知道现在的日子是谁赋予的。大人虽然以权力入股三成,权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过带来的效果可是实实在在的。别的不说,一个最简单的,若是没有这位大人,京南钞关能开么?京南钞关若是不开,大伙儿现在还都在喝西北风儿呢!
所以这会儿——至少是这会儿,以后不敢保证——大伙儿奉上这三成的份子还是心甘情愿的。
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连子宁伸手入怀,取出那张兵部颁发的文书,笑着递给刘老道:“大伙儿都传着看看吧!”
看完之后,大伙儿的情绪都是稳定了许多,对京南商会以后的发展前景也是更充足了一些。一个区区的九品经历,却是代表着兵部的态度,朝廷的态度——朝廷,对京南钞关是支持的,对连子宁连大人是支持的。
有了这个,大伙儿也就心安了。
“众位都看到了吧?”连子宁笑吟吟的道:“本官这个位子,稳得很,不需要担心。”
安定了众人的心思,又是把寒暄一阵,连子宁便是下令分红。
各家掌柜来的时候后面都是带着伙计的,这个月的进账便是一箱箱的抬了进来,就在堂前阶下摆着,整整的把辰字所给铺了一层。想想这一层密密麻麻的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银子,就让人心里头一阵火热。
连子宁命令一下,便有兵丁们把那些箱子抬了进来,打开,从里面取出银子分别过秤,一声声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而在一边,刘良臣手里捧着一个账本,在细细的对着数目,账本儿上面的数字,是那些小督查们监督而来的,每日的加起来,就是这个店铺这一个月的收益。
那些兵丁们唱着数字,刘良臣便在那里加着,看看跟数字对的上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