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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下梨     正德五十年txt下载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六 蔬菜大棚的构想(第五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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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会这么贵,是因为技术难度太高。此时的暖洞子,也就是火室,并不是后世的温棚一类,而是用很多复杂的办法,在只容一人趴着进出的土洞子里保持常温,技术复杂难言,而且地方狭小,所出极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根小黄瓜会那么贵!暖洞子最出名的是右安门外大兴县下的南苑一带,那里有不少菜农会搞这个,但相比较供应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来说,会的人极少,数量远远不足所需。而且,种类单一,能种出几根黄瓜来,就已经算是了不起的成就。

    但是对于连子宁来说,这并不是问题,虽然没有塑料布,但是他有很多办法可以替代塑料布,照样能搞来大棚,有了大棚,反季节蔬菜那还不是板儿上钉钉的?到时候一家独大,又有销售渠道,自然财源滚滚来。

    连子宁把这个想法跟于苏苏一说,她也是很认同,欣然道:“连兄向来是个信人,既然说出来,定然是有把握的,若真能弄出什么大棚来,这生意就不是一般的了。呵呵,既然连兄下定决心,那么我这些日子就帮你瞅着点儿,若是有那急于脱手的粮油铺子,便给你盘下来,如何?城外那些庄子的管事儿,我这里也有些渠道能联络上,也可以给你看着。”

    连子宁喜道:“那连某真就感激不尽了。”

    于苏苏笑道:“先别忙着谢我,我可是也有条件的。”

    连子宁本来就没打算让人家白干,道:“请说。”

    “连兄可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笔生意吗?”于苏苏道。

    “当然记得,可是,跟这个有什么关系?”连子宁讶然。

    “当然有关系。连兄,你可知道我要跟你做的是什么生意?”不等连子宁回答,于苏苏便接着道:“连兄你长相是一等一的人才,也有文采,还有秀才功名,可以说极为出类拔萃的了。这一点,小妹可没说错吧?”

    饶是连子宁脸皮是极厚的也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他忽然心里一哆嗦,“难道,难道说,于苏苏她看上我了?之所以帮我,就是要……,这就是那笔所谓的生意?我勒个去,这是让老子卖肉啊!”

    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于苏苏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想法,饶是她狡黠聪慧,落落大方,也不由得羞红了脸,狠狠地一脚就踩在了连子宁的脚上,嗔道:“连兄,你瞎想什么呢?”

    连子宁只觉得一阵疼痛传来,哎呦一声,见于苏苏脸上的怒容,他便知道自己想岔了,只好讪讪一笑。

    “连兄这等俊杰,小妹可是不敢高攀的。”于苏苏说话夹枪带棒的,连子宁理亏,也不敢反驳,只好苦笑,于苏苏看了他的苦相,莞尔一笑:“行了,开玩笑的,我可还没想着嫁人呢!”

    “说句实在话,连兄你虽然家境贫寒了些,身份地位也低了一点儿,但是家世清白,又有许多的优点,综合起来,却是比许多的大家公子都要优秀的多。我之前跟你说的做的那笔生意,就是想要做个中人,然后给你介绍一个人。”

    “这个,婚姻中介?”连子宁听的满头大汗,心道这大明朝竟是如此的开放吗?

    其实这还是他不明白了,明朝民间风气其实要比后世清朝那等吃人一般要放松的多,比如说在清朝,像是连子宁和于苏苏这般未婚打扮的青年男女在街头闲逛,那是很少见的。而在明朝,大户人家的未婚小姐也可以抛头露面,这些小姐也想嫁个好郎君,也想有自己的幸福,于是便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来认识一些不错的青年男子,比如说诗会,这是最寻常的路子,而像是闺蜜,也是其中一条。

    话本儿中常说的小姐书生后花园儿相会,想要相会,那也总得有认识的渠道不是?总不能直接就去翻人家的后院儿墙,那不得被当成贼给打出来?

    于苏苏眼睛一亮:“婚姻中介,这个词虽然粗俗,但是倒也形象,呵呵,连兄口中,新鲜讨喜的词儿可是还不少呢!”

    连子宁道:“你还是说想把我介绍给谁吧!”

    “那人你也见过的,就是上一次在店里碰到的那位小姐。”连子宁心道果然是她,于苏苏接着道:“那位小姐闺名戴清岚,其父戴章浦,乃是正德三十七年己巳科二甲第八名进士,如今官居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乃是正五品的前程!”

    连子宁含笑听着,并没有说鼠须已经和自己说过这件事儿,他心里感叹,大明朝的人,怎么都喜欢当月老?

    连子宁问道:“你这样做,为了什么?”

    于苏苏愣了一下,叹口气道:“这样做,也算是一举三得吧!你是男人,自然不知道女孩子的苦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嫁根本不由得自己,尤其是像清岚那般官宦小姐,更是如此。若是有幸,能嫁一个稍微不错,还能疼疼自己的郎君,那就是侥天之幸了,可是这等好事终究是可望不可即,十中无一,大部分下场都挺悲惨。连兄你人才相貌都是极好的,这几日相处下来,感觉你人品也算是不错,可堪为一良配。如果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夫婿,也未免不是清岚的福分,而且说句难听的话,你家小门小户的,清岚嫁过来,也不会吃苦受气。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得到,清岚并不讨厌你的,若是她讨厌你,这件事儿我连提都不会提。”

    她心直口快,连子宁不置可否:“你倒是实话实说。”

    于苏苏笑笑:“这是第一桩好处,对清岚的好处。第二项好处,则是对你的,连兄你也是聪明人了,武选清吏司员外郎虽然只是正五品的官职,但是权势极重,若是有了这样一个岳父,对你未来不知道有怎样的好处。”

    “第三桩好处,则是对小女子我的。”于苏苏指指自己:“你也去了集雅轩几次了,可曾见到有管片子的锦衣卫来收常例钱吗?没有罢!这就是多亏了清岚的缘故,他们知道我和清岚是手帕交,自然就不敢上门,清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都能有这样的能量,若是你以后发达了,能对小女子照拂一二,那小女子的生意岂能不红火?”

四十七章 碰瓷(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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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子宁苦笑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何觉得我以后一定能发达?”

    “怎么可能不发达?”于苏苏反问道:“像你这么年轻的秀才,本来就不多见,而你能写出婴宁那般的文字,文采也是极好的,这我已经看到了。想当初,你是以大兴县县试榜首的名次进的秀才,咱们北地虽然文风不及江南,但是京城附郭县的榜首,还没听说过中不了举人,中不了进士的,你难道不知道?以你的水准,明年顺天乡试中举那是板上钉钉,中了举人,就可以成为老爷了,哪怕是不中进士,也是一辈子富贵无忧,再者说了,你怎么可能中不了进士?可别跟我说你那婴宁是抄的。”

    婴宁当然不是抄的,但是貌似跟科举也连不上号儿吧?连子宁苦笑,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潜力股,但是只有他才知道,他现在确实是满肚子的草啊!

    “好了,好了,就算是你考不上。说句难听的,凭着你这张脸,还有你那写出婴宁来的文采,就能把清岚迷得神魂颠倒的,一辈子也不用愁了。”于苏苏大咧咧的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连兄,主动出击吧!”

    连子宁实在想不到自己穿越回来之后,竟还有当小白脸儿的潜质了,不过于苏苏说的也不错,这幅皮囊的卖相,也真是好啊!放在后世,定然是偶像派明星的级别。

    两人一路说着,便往来路走去,心中既然有了定计,自然就不会在这里胡晃悠了。两人却是浑然未觉,在他们的身后人群中,一双怨毒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他们,里面透着掩不住的恨意。

    两人将将走到快要到兵马司胡同的那块儿,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快要到中午了,人还颇多,两人便靠着路边走,正要拐过前面那拐角的时候,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正正的撞在了连子于苏苏身上,于苏苏哎呦一声痛呼身子往后一仰,连子宁赶紧扶住了她。这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响,于苏苏还没回过神儿来,便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哭天喊地的悲嚎:“哎呦,不得了了,我的个亲娘哎,撞死人了……”

    连子宁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躺在地上,她满脸皱纹,佝偻着身子,抱着腿,正在地上呻吟着,一边呻吟嘴里还不依不饶的骂:“哎呦,疼死我了,疼……。你们这俩小兔崽子,走路不长眼啊!哎呦……”

    只是那眯着的眼睛里面,却是殊无痛苦之意。

    看到这一幕,于苏苏便拉着连子宁后退一步,她虽然是个年轻的女孩儿,但是出身贫寒,凭借一己之力打拼下如今的基业,又岂是好糊弄的。这等碰瓷儿的把戏,一眼就看出来了。

    连子宁也看出来几分蹊跷,就算是在后世,碰瓷儿也是有的,更因此出现了那个极有名的案子,从此导致再有老太太摔倒在路上也无人敢于搀扶。

    他低声问道:“碰瓷儿?”

    于苏苏点点头:“被这等人讹上了,只怕有些麻烦。”

    今儿个是个大晴天,街面上的人本就是多,再加上快接近正午,还是十字路口,那老太太的高声怒骂,吸引了许多的行人驻足观看。开始有看热闹的行人,向这边聚拢过来,很快就围成一个圈儿,把连子宁于苏苏还有那老太太围在中间。

    两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便也不说话,只是以不变应万变,看着老太太还有什么花招儿。

    于苏苏暗叹倒霉,估计待会儿要赔一笔银子了,出门碰上这等倒霉事儿,也是无法可想。

    “哎呀,娘啊!你这是怎么了。”人群中窜出来一条汉子,扑到了那老太太身边,看都没看就回身大骂道:“他娘的,那个不长眼的,把我娘撞成这样?”

    两人叹口气,果然,戏肉来了。

    这汉子三十来岁,带着个瓜皮帽,一身衣服油乎乎的,眼珠子乱转,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指着于苏苏大骂道:“你这个小蹄子,走路不长眼的吗?我娘岁数这么大了,万一出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连子宁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一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沉声道:“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那汉子不过是一米六左右,被连子宁这一拎便被提了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接着眼睛往人群中一看,气焰又重新嚣张起来,脖子往前一梗大骂道:“怎么着,还想杀人灭口是吧?来,往这儿打,往大爷这儿打,大爷眨一下眼睛就不是汉子!来呀,小王八羔子!”

    连子宁顺着他的目光往人群中一看,便看见一个人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依稀有点儿眼熟,他猛然想了起来,那个人,不就是王千户府中的管事,那个死鬼王全的弟弟,王义!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今儿个这事儿,似乎不是单纯的碰瓷那么简单。

    想到这一层,连子宁把这汉子放了下来,那汉子得意的抖了抖:“怎么,小王八羔子,不敢动手了?”

    连子宁低声对于苏苏道:“今儿这事儿,不太对劲儿,应该不是单纯的碰瓷,我刚才看见了王千户家的管事,就是那个被我揪送到顺天府去的家伙的弟弟。”

    于苏苏也是极聪明的,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冲你来的。”

    “抱歉,害你受牵连了。”连子宁歉意的笑笑,他向四面拱拱手,朗声道:“各位老少爷们儿们,刚大伙儿也看到了,我这同伴拐过街角的时候,和这位老人家撞在了一起,算起来,两人责任各占一半,也不能全赖在我这同伴身上。不过,这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小子敬她,便把这责任揽过来,众位做个见证如何?”

    围观的人中见他这番话说得漂亮,有人叫了声好:“这位公子场面,咱们给你做这个证人!”

    连子宁一笑:“多谢各位了。”

    他从怀里取出两个银锭来,扔给那汉子,道:“这位大哥,刚才多有得罪,着实抱歉,这十两银子,拿去给令堂看看医生吧!顺带也打些酒,压压惊。”

    那汉子一愣,下意识的便把银子接过来,连子宁起身,拉着于苏苏便想离开。

四十八章 御史(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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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俩要走,那汉子脸色一变,咬咬牙,把两锭银子往地上一扔,一个虎扑,便抱住了连子宁的大腿,杀猪般叫了起来道:“十两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你们这两个狗男女,撞了人还想跑吗?各位老少爷们儿,你们评评理啊!”

    那老太太也蹭了过来,抓着于苏苏的裙裾,自然是不许她走。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出言道:“阴三儿,行了你小子,十两银子还不够?赶紧拿钱滚蛋吧,省的等会儿巡城老爷来了,判你一个讹诈,把你拿去吃几天牢饭。”

    另一个人道:“奇了怪了,阴三儿,平日里你娘叫人撞一下不过就值个三两银子,今儿个怎么涨价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这阴三儿是附近的一个泼皮破落户,时常在街面上干这种勾当,许多附近的百姓也都认识他,一看他缠住了这两个生面孔,便纷纷出言指责。

    那阴三儿脸一红,理屈词穷,便干嚎一声,趴在地上也不动弹,只是赖着连子宁不让他走。

    “走吧!甭管他!”连子宁一脚把阴三儿踢开,也不管他在地上假模假样的痛苦呻吟,拉着于苏苏拔脚就走。

    “这就走只怕要吃官司吧,不若在这儿等等,有那五成兵马司巡城的来了,花点儿银子打发了他们,也省的到时候招惹灾祸,咦,看那边,是不是官差来了?”

    于苏苏话音未落,便看到那那边一阵骚乱,只见一行人向这边走了过来,带队的戴着纱帽,穿着七品文官的补服,元青色的官袍,皂靴,牛角带,他身后还有十来个五成兵马司的兵丁,周围的行人都是纷纷让开道路。

    得,巡城御史来呢了。

    连子宁叹了口气,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今儿个这麻烦,只怕是有点儿大。

    大明京师分东中西南北五城,由五城兵马司各领兵马分坊巡逻,弹压地方,逮捕辑盗。但兵马司的指挥才是正六品的武官,京城里公侯世家数都数不过他,一个六品官管得了谁?说句难听的话,侯爵府里的三等奴才也比一个六品小官威风!

    但巡城御史就不同了,大明很重视言官督察,都察院向来有敢言的传统,言官清贵,就算是公侯驸马也不必惧怕,甚至有的御史会有意碰一碰这些权贵!虽然递上去的折子对这些权贵基本上是没什么用的,但是也能恶心恶心他们,而且这样一来,就能搏一个不畏权贵的名声,正是养望所需。若是侥幸走了狗屎运,竟然能掺倒了那权贵,那就更了不得了。

    大明朝的御史言官本身是没一点儿油水儿的,所以他们谁也不怕,就像是一群疯狗一般,逮谁咬谁,而且还不怕犯错误——言官嘛,自然就有风闻奏事之权,既然是风闻,当然就能不一定作准了。

    遇到这种不怕死,穷的叮当响的御史,任是谁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愿意和他们多计较。

    连子宁一看是这些狗来了,立刻就是头大,若是五成兵马司的那些小官儿们还则罢了,用银子总是能打发的,但是现在看来,不太妙啊!

    那巡城御史大约有三十来岁,走到的场中,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连子宁和于苏苏,鼻子里面冷哼一声,然后又看向了阴三儿和那老太太,阴三儿一声干嚎:“大老爷啊,御史大老爷,您老人家要给小的做主啊,这两个狗男女,撞到了小的老娘,小的找他们理论,他们还打小的啊!”

    那巡城御史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道:“阴三儿是吧,不要害怕,本官巡城御史王乔年,定然会秉公办案的,你跟本官说说,这两个男女,是怎么撞倒你母亲,想要逃逸,并且还要打你的?”

    这话一出,于苏苏和连子宁顿时都是脸色一变,连子宁冷笑一声,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诱供啊,而且还给老子多安了一条罪名。

    那阴三儿得了暗示,便知道今儿这事儿成了,他大声道:“回禀御史大老爷,小的老母腿脚儿不太利索,大夫交代要时常走动一番的,小的生性纯孝,今儿个便扶着老娘出去走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路过这家包子铺,小的心想偷个懒儿,去买几个包子,也不做午饭了,边让老娘站在街边等着,小的自去买几个包子。去没想到,没想到啊!这两个天杀的狗男女斜刺里窜出来的,跑得快的跟狗撵一样,一下就把老娘撞倒在地,小的跟他去理论,那男的还把小的踢了一脚,大老爷您看呐!”

    说罢,把自己衣服上的鞋印给王乔年看。

    他话一出口,周围就响起了一片嗤笑声。

    “大老爷明察,可不能让这阴三儿个糊弄了,这阴三儿是街面上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做这碰瓷儿的事儿已经不是一桩两桩了。”

    “是啊,大老爷,刚才这位公子要赔给他钱,是他自己不要的。”

    “闭嘴!”王乔年两眼一瞪:“你们这些刁民,本官断案安得你们插嘴,再有胡言乱语者,掌嘴一百!”

    他倒是官威十足,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

    这时候,一辆极为精致的油壁香车向这边驶过来,三马并驰,蹄声得得,形态悠闲,在车的前面两个檐角,各自挂了一串风铃,随着马车的动作,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路边的行人见了,就知道这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来了,纷纷让开。

    车夫腰杆儿挺得笔直,手中的鞭子时不时的轻轻落下,这时候车里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王叔,还没到吗?”

    车夫呵呵一笑:“小青姑娘勿急,这就快了。”

    车帘子悄悄掀动了一条小缝儿,露出了半个俏脸,正是小青。

    昨天戴章浦说是想见一见连子宁,戴清岚便自告奋勇的把这个差事给接下来了,说是要去通知连子宁,当然,以她那种极羞怯内向的脾气,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找连子宁,只是去和于苏苏说一声,托她通知连子宁。其实她到底还是想和连子宁见上一面,虽然她现在对连子宁还说不上喜欢,但是心里总也存着一些好感,更有一些模糊的希望,希望可以接触一下。

四十九章 解围(今日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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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去了集雅轩,佟掌柜的说今儿一大早于苏苏就和连子宁一起出去了,据说是去拐棒胡同了,于是就又去拐棒胡同,想要去寻于苏苏两人。

    小青眼睛转了转,忽然定住了,看到了被一群兵丁围住的连子宁和于苏苏。

    小青心里一颤,叫道:“呀,小姐,苏苏姐姐和连相公似乎遇到麻烦了呀!”

    “啊?”戴清岚探头看了一眼,见了连子宁,心里一颤,莫名的就有些惊慌,她咬咬牙:“小青,把咱们的官灯挂上。”

    小青赶紧应了一声,从车厢里寻出来两个灯笼挂在了风铃旁边,左边那个写着己巳科二甲进士,右边那个写着武选清吏司员外郎。

    “王叔,快,赶到那儿去!”

    “得嘞,小姐,您就请好吧!”见自家小姐显然是很在意那连相公,王叔呵呵一笑,一甩鞭子,那三匹云南特产的矮种小马便窜了出去,周围行人见了那车上的官衔灯笼,小的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赶紧都让了开来。

    王乔年看了连子宁一眼,厉色道:“来啊,把这刁民给我拿下了!”

    竟然是连给连子宁一点儿反驳的机会都不给,于苏苏不忿道:“大人,您就专听那阴三儿的一面之词,也不听听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王乔年冷笑一声:“随我去衙门走一趟吧,到时候有你们说话的时候。”

    说罢,一挥手,那些五成兵马司的兵丁便一拥而上,用铁链把连子宁和于苏苏给锁了。

    连子宁毫不反抗,嘿嘿一笑:“王大人,学生好歹也是个秀才功名,你就这么要把学生拿了,嘿嘿,莫非大人不是正牌读书人出身吗?竟然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学生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圣人大道,你竟然敢如此辱没我等读书人!传扬出去,只怕对大人官声有碍吧!你对我读书人动粗,让朝野之中,怎么看你?”

    于苏苏看他一眼,眼中有些敬佩,都到了这等田地,他竟然还是如此从容?

    殊不知,现在连子宁心里也是惶急得很,以他的功夫,明明一伸手就可以把这王乔年击杀,但是有在这个时代,这个环境下,才知道和官府对抗是多么荒谬,螳臂当车,以卵击石都不一形容,他知道,只要是自己一动手,立刻就是万劫不复,什么报复,什么理想,什么未来,全都化为乌有!

    连子宁只觉得一阵无力,只能寄希望于能把王乔年给挤兑住,好有一线转机。

    这一顶辱没读书人的大帽子扣下来,王乔年也是心中一凛,心道那人说的不错,这连某人果然是伶牙俐齿,极善于给人扣帽子,倒不是个善茬儿。

    只是此时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是咬咬牙,冷笑一声:“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秀才,说不得是胡乱冒充的,走吧,随我去衙门走一趟!”

    听到他如此堂而皇之的耍赖,连子宁都被气笑了,他死死的盯着王乔年,眼中一片冰寒,让王乔年看了都是心里不由得一颤,他赶紧转过头去,手一挥:“带走!”

    “且慢!”一听娇吒传来,只见一辆精致的油壁香车停了下来,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女,穿着湖水绿的蜀锦撒子。

    王乔年诧异的盯着这个少女,只见这穿绿衣服的少女,却是气鼓鼓的瞪着他。

    于苏苏看向连子宁,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清岚来了。”

    连子宁却是摇摇头,这巡城御史只怕连清岚他爹的面子都不买,他一个姑娘家有什么用?

    “这位姑娘有何指教?”王乔年道。

    “哼,我家小姐要和你说话!”小青向于苏苏笑了笑,又回头瞪了王乔年一眼。

    戴清岚的声音从车中传了出来:“小女子不便路面,还请大人见谅,这位大人,这两人,是小女子的好友,可能看在小女子的面上,放他们这一次么?”

    王乔年一看车上挂着的那两个灯笼,心中便是一哂,区区五品官儿,若是你亲自来了,我还要忌惮一二,不过是一个女眷而已,我怕你作甚?他冷笑道:“本官连姑娘你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要看你的面子,啊?”

    这话就近似调笑了,周围围观的无聊群众顿时起了一片哄笑声。

    “你!”小青捏紧了小拳头,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于苏苏眼神一黯,看来这巡城御史果然是死硬死硬的,谁的帐也不买。

    车中人冷哼一声,显然已经是有了几分怒意,她冷冷道:“记得不错的话,大人应该是南城巡按御史王乔年吧?”

    王乔年傲然道:“正是本官。”

    车中人顿了一顿,道:“王乔年,山东高密县人,正德四十五年三甲同进士出身,你那一年丁丑科的主考官是当今刑部左侍郎高安澜高大人,高大人,和家父同为正德三十七年己巳科二甲进士出身,家父是第八名,高大人是第七名。”

    她冷冷一笑:“怎么,王大人,还要我说下去吗?”

    王乔年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火炉中被炙烤一般,浑身一阵燥热,豆粒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滚孤而落,瞬间就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虽然戴章浦权柄极重,但是他也是不怕的,但是却没想到,戴章浦竟然是和自己的座师——但凡是中了进士,无论原先的老师是谁,在考完之后一律自动成为当年主考官的弟子,这是科举的惯例——一年的。既然是一年,那就是同门,按照道理,自己要称呼戴章浦一声师叔,而且两人名词紧靠,又是同朝为官,关系想必是极好的。他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明代对于官场上的座师弟子之间的名分看得极重,若是违逆了座师,其影响比杀了亲爹也差不多。

    若是这戴章浦在自己老师那里说上几句,只怕……

    王乔年顿时紧张起来。

    于苏苏和连子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掩不住的欣喜和惊讶,连子宁真是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温柔怯弱的戴小姐,竟然还有如此强硬霸道外加言辞犀利的一面。连子宁对她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戴小姐,可是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啊!

五十章 当官儿还想要脸?(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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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乔年却是一会儿入坠冰窖,一会儿又像是在火焰山里打滚儿一般,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冷汗渗了出来。在权衡了一番委托自己的那人的能量和自家的座师之后,终于有了决断。

    那王千户不过是一介武官而已,真要是把他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求不着他。但是若是那戴章浦在老师面前给我上眼药,只怕这辈子就完了,戴章浦官儿虽不大,权势却重,老师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我辛辛苦苦,十年寒窗,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难道就是为了止步于这区区的巡城御史吗?绝对不成!

    罢了,大不了把他的银子给他退回去吧,哎,只是可惜了,五百两白花花的纹银呐!

    说起来,这大明朝的官儿有的也真是可怜,太祖爷爷定下来的俸禄极低,偏偏这百多年间还没有一个皇帝给涨过工资,单单是靠着那一点儿微薄的俸禄,根本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地方上的官员还能上下其手,自然能攒下来家赀万贯,但是京城里面的却苦了,在油水丰厚的衙门——比如说文选清吏司,武选清吏司——里面的还好说,像都察院、翰林院这等清贵衙门里面的,就是最惨的。他们根本没有捞钱的渠道,单单是靠俸禄,吃饭都不够,更别说大明朝还时常欠薪不发,或者是用其他的东西代替——比如说今年过年,皇上说了,府库里面没银子,用甲字库里面的胡椒代替吧,于是一个官儿领了一大袋子胡椒回家,吃也没法儿吃,卖也没人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烂掉。

    翰林院的学士们靠,卖字画为生,都察院的御史则是公开的售卖弹劾——比如说哪个富商官宦看某个官员不顺眼,就可以给这位御史一笔银子,然后这位御史就会上奏章弹劾,虽说没什么用,但是也能恶心恶心他。

    这就是为何大明朝的御史都跟疯狗一般的原因,没办法,太穷了!穷疯了,反正老子没钱,老子是清官,老子没什么可失去的……

    这位王乔年王大人,也是惨淡,别看外面一身官服光鲜,实际上里面穿的内衣上面都是补丁,当了三年御史,穷的裤子都要当掉了。别说是连子宁于苏苏了,就算是小丫头小青,估计攒的私房钱都比他多一点儿。

    他脸上阴晴不定,忽然哈哈一笑,脸上堆满了笑容:“哈哈哈,原来是师妹在这儿啊!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哎呀,你们俩呀,也不知道早说,早说和师妹是相熟的,本官又怎么会如此。”王乔年转头向连子宁两人不满的说道,于苏苏嘴角一撇,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来,连子宁却是心里暗暗的警惕,这王乔年能屈能伸,更兼得脸皮厚如城墙,不过是几句话就把刚才对他极不利的情况扭转过来,倒是个人物。王乔年一挥手:“来啊,给二位松绑!”

    等连子宁二人松了绑,王乔年便又走到那马车跟前儿,行了一礼,道:“下官今日还有事,便先告辞了,改日定然去贵府上拜访。”

    说罢,挥挥手,便是带着兵丁一溜烟儿的离开了。

    这一番变故看的小青目瞪口呆,指着王乔年的背影,结结巴巴道:“这,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于苏苏走到车前,咯咯一笑:“妹妹,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呢!咯咯,今天姐姐可是多亏了你了,要不然真要被弄进去吃几天牢饭,出来只怕都不成人形了。”

    说罢,便是掀开车帘钻了进去,里面很快就传来一阵嬉笑声。

    连子宁也上前,深深一揖道:“今日之事,多谢小姐施以援手,连子宁在此多谢了。”

    车里面传来柔柔细细的声音:“大街上人多眼杂,小女子不变抛头露面,还请连相公见谅,至于今日之事,举手之劳而已,连相公不必挂齿。”

    连子宁心中慨然,人家的举手之劳,几乎就化解了一场可以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灾祸,这差距,着实还是有点儿大。这女孩儿虽说多半是为了救于苏苏,顺带着才是把自己给捎上了,但是这个人情,总是欠下了,以后定然要还才是。

    于苏苏的脑袋从车里面探出来,得意的向他眨眨眼:“好了,连兄,别在这儿谢过来谢过去了,嘻嘻,我要坐戴妹妹的车回去了,车里空间狭小,男女有别,就不能带你了,你自个儿回吧,有了粮油铺子和庄子的消息,我会着人去告知你的。”

    连子宁哈哈一笑:“那连某就安步当车了。”

    他拱拱手:“告辞了。”

    说罢,转身便走,见他远去,戴清岚赶紧从车厢里面探出头来,向着小青招招手。

    “连相公,连相公。”连子宁还没拐过街角,就听到伸手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穿湖水绿撒子的小姑娘正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叠什么东西,正在唤自己。

    连子宁停下脚步,那女孩儿跑到他面前,累的额头香汗渗了出来,扶着膝盖只是喘气。

    “怎么了,小青姑娘?”连子宁诧异的问道。

    小青喘匀了气,把手里的东西往连子宁眼前一递:“呶,这是我家小姐让我给你的。”

    连子宁疑惑的接过来一看,这不正是自己的那话本儿的手稿吗?

    小青道:“苏苏姐姐和我家小姐最是交好,我家小姐也是极喜欢话本儿的,就把你这手稿直接给我家小姐了,呶,看看里面呐!”

    连子宁翻开一看,顿时便愣住了。

    极漂亮的柳体大字旁边,还有这一行行的小字,小字娟秀清新,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他大略的翻了翻,竟然每一页的下面,都有这样的小字。仔细一看,尽都是看着话本儿的一些心得体会,心中的观感思量等等。字很秀气,很清晰,也很工整,没有一丝一毫潦草敷衍的意思,显然是很认真的写出来的。

五十一 怎舍得让你叠被铺床?(第五章)

    (今天第五章送到,还有三章,我看了一下,新书榜,咱是平均每天更新最多的。兄弟们,咱不敢说书写的多好,但是至少是在很认真的写,很努力的写,也希望兄弟们多多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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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字都是我们小姐写的,连相公,我家小姐可喜欢你这话本儿呢,看一页,就要写一些观感,看完了之后,惆怅了好一阵子。”小青又说道。

    “那日连相公走了之后,于东家便和戴小姐谈起你的事儿,之后你不是接了妹子一起回来吗?那戴小姐误以为城瑜小姐是你的意中人,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怅然呢!不是老朽自夸,老朽这双眼睛,阅人无数,算得上是毒辣,那戴小姐,心中定然是对连相公你有些想法的。嘿嘿,这也不难理解,所谓红粉爱英雄,佳人自然是爱才子的,连相公如此大才,吸引女子,也是应有之意。正所谓,一遇情郎,便失名节,嘿嘿,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得到,清岚并不讨厌你的,若是她讨厌你,这件事儿我连提都不会提。”

    鼠须和于苏苏说过的话,顿时在连子宁的脑海中响了起来,他原先也没当回事儿,现在却是醒了起来,看来他们,似乎说的也不虚呢!只是不知道,她喜欢的,是这写出话本儿来的人,还是这话本儿。

    在那些娟秀小字的旁边,却还有一些字迹,不及戴小姐的字迹工整,却是充满了跳脱活泼的意思。小青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写的呢!”

    “哦,你写的?”连子宁脸上带着笑,仔细的打量她,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样子,脸蛋儿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眼睛一阵颤动,眼睫毛就跟两排羽毛扇一般,一身青翠的蜀锦裙子打扮,左边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翠色的玉镯子,两个丫髻松松地挽在左右太阳穴上面些,各有一缕青丝挂在耳边,就如晏几道所谓,实在是个小美人儿。

    她这般的年纪,和城瑜也差不多,连子宁不自觉的便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小妹,他和城瑜也是亲近惯了,见小青刚才一番跑之后,额头出汗,便入怀取出汗巾,伸手过去,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隔着汗巾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小青顿时屏息,身体僵硬,脸上腻腻吐出一层橘色,慢慢地越变越红,一直渲染到脖颈,耳朵旁边那些可爱的绒毛也刺了起来,紧张的要死。

    连子宁也感觉到自己不妥,对一个陌生女孩儿来说未免太暧昧,他把手缩回来,尴尬一笑:“小青姑娘,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把这话本儿给我么?”

    小青低下脑袋,看都不敢看他,声如蚊蚋道:“还有,那个我家老爷也是极喜欢话本儿的,而且喜欢听戏,他看了那话本儿,对连相公赞不绝口,有意把话本儿改成曲剧呢,希望跟连相公见个面。”

    连子宁心立刻怦怦跳了起来,手握重权的武选清吏司员外郎要见自己,而且对自己还颇有些好感,若是能跟这位大人物搞好关系,那么,自己的计划,只怕还有希望。他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笑道:“那是在下的荣幸,这样吧,若是明日大人有空的话,在下便登门拜访。”

    小丫头还是低着头,想了想,低低道:“明日老爷去参加大朝会,估计会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这样吧,连相公你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过来吧!”

    连子宁点点头:“在下记住了,额,小青姑娘还有事吗,若是没事的话,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小青像是蚊子哼哼一般应了一声。

    连子宁苦笑一声,他刚走出去没两步,身后又响起了一个低低怯怯的声音,小青满脸通红,轻声道:“连相公,你那,你那汗巾,能送我吗?”

    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说这话的时候,眉如远黛,眼含秋水,竟然透出来几分媚态。

    连子宁心里一荡,笑道:“自然可以,只怕小青姑娘嫌我这汗巾太粗劣了。”

    连子宁已经走远了,小青怔怔的看着手中的汗巾,这汗巾是粗布的,最常见的那种,跟她以往用过的那些蜀锦苏绣的丝巾比起来,的确是粗劣到了极点,但是此刻她捧在手心里,却是觉得心里头一阵熨帖。似乎这粗布汗巾,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她的脑袋似乎都有些晕晕的,脸上汗津津的,腻出一层红晕。

    良久之后,她才抬起头来,看着连子宁消失的那个方向,怅然若失。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泄气道:“小青啊,你真是个笨蛋,不是说给小姐做红娘吗,怎么把自己也给搭上去了?”

    这小丫头似乎是忘记了,那西厢记中张生对红娘说的——“若真与你家小姐同罗帐,怎舍得让你叠被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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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的时候,城瑜见连子宁总有些魂不守舍的,便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心里有事儿?”

    连子宁想了想,觉得终归还是得把这事儿告诉她,要瞒的话得瞒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妹子,哥跟你说个事儿啊!”

    城瑜点头:“嗯,哥你说吧!”

    “哥呢,这两天发了一笔小财。”连子宁伸出五个手指头,城瑜道:“五十两?”

    连子宁摇头。

    “五百两?”

    还是摇头。

    “五两?哎,哥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捡了五两银子吗,看把你高兴的。”城瑜撇撇嘴。

    “你个小丫头,想什么呢!”连子宁不由得好笑,伸手敲敲她的小脑袋,在城瑜愤怒的眼神中笑道:“傻丫头,是五千两!”

    出乎连子宁意外的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城瑜竟然没有什么太过于惊诧的,他问为什么,城瑜只是笑:“哥哥现在本是越来越大了,五千两银子,对哥哥来说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妹妹的信任固然是好,但是银子的来路总也要说清楚,连子宁便把和那万夫人的冲突说了一遍。

    “城瑜,是不是觉得哥哥特无耻?特下流?”连子宁虽然是笑着问的,但是心里还是很有一些紧张,毕竟哪个哥哥也不像听到妹妹是这样评价自己,他尤其不想。

五十二 哥哥,你太宅心仁厚了!(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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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哥哥,你也未免太宅心仁厚了。”却没想到城瑜粉脸长的通红,愤怒的挥舞着小拳头,大声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止五千两银子这么简单了!那万指挥使家里有多少钱你知道吗,我还在王婶儿那做工的时候,听一个小姐妹说,她姐姐就在万府上做侍女,就她们穿的衣服,都是十多两银子一套的呢!你就要了他们五千两银子?”

    “这个?”连子宁满头大汗,目瞪口呆,没想到妹妹竟然有如此的反应,而且似乎还对于自己只勒索了五千两银子而颇为的愤愤不平。

    连子宁小心翼翼道:“小妹,虽然哥哥占理儿,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哥哥的方式,有点儿那个,似乎是有失厚道?”

    “怎么会?”城瑜奇怪的看着他:“哥哥你和那万家小姐早就有婚约在,咱们是完全占理儿的,这场官司,就算是闹到了顺天府衙门去,也是向着咱们,若是传开,万家就不用活了。对于这种恶人,你就要狠狠的讹他,让他心疼后悔为止。五千两算什么?那时候我听王婶儿说过,说是就在咱们这边儿街上有一家,也是女人和人家订了婚约,后来那家败落了,女方这家就像悔婚,结果后来那男方闹到了大兴县衙门,知县沈老爷判那女方不但要把女儿嫁过去,更得把家产的一半儿赔成嫁妆。这事儿传开之后,真是大快人心呢!”

    连子宁心道原来还有这一出,这大明朝的司法,倒还是人性化的很,民间舆论对于无信无义,很是憎恨。

    好一会儿,城瑜才怒意稍减,冲着连子宁伸出一只手。

    连子宁摸了摸脑袋:“干啥?”

    “拿钱啊!”城瑜理所当然道:“哥哥你太能糟践了,这么多钱放在你那儿可不保险,还是我管着的比较好。这些银子虽然挺多的,但是也不能乱花啊,哥哥你以后用钱的时候还多着呢,中了举人,就成了老爷了,总有自己的一些应酬了,同年的来往,拜会座师,各种用度。”

    看着城瑜像一个小管家婆一般掰着手指头数着,连子宁就不由得有些好:“正想跟你说呢,这些钱我已经有用途了。”

    “啊?”城瑜吓了一跳:“你没乱花吧?”

    “我想是那种人吗?”连子宁不满道。

    他大致的把自己和于苏苏拜托的事情一说,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你着想,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方便出门,但是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迟早得憋出病来,若是咱家能有个庄子,又能有个粮油铺子的生意,你操持起来,也算是有个事儿干。”

    城瑜有些不自信的道:“我,我管,我行吗?”

    “怎么不行?”连子宁笑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反正是咱家的庄子,咱家的铺子,就算是赔了也没什么,再者说了,粮油生意这等,虽然本儿小利薄,但是也不用出岔子。”

    城瑜听他这般说,本来一颗颇有些惶恐不安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她抿着唇笑了笑:“那我就给哥哥管好这庄子和店铺,想想似乎也应该是这样呢,人家那些有些家业的,莫不是置办些恒产,也是稳当。”

    连子宁笑道:“什么叫给我管好这铺子,以后要是你嫁人了,这些东西就都当成你的嫁妆。”

    听到他这话,城瑜脸色立刻暗淡下来,她低着头,小声道:“哥哥就这么盼着我嫁人吗?”

    夜色暗淡,灯光昏沉,连子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哈哈一笑:“女孩子嘛,自然是要嫁人的,不过呢,按照哥哥的想法,女孩子嫁人还是不能太早的好,那么早嫁人生孩子,对身体很不好,而且也容易留下病根儿。所以啊,哥哥是准备把你养成老姑娘喽!”

    “养成老姑娘,那不还是得嫁人吗?”城瑜心里低低的念叨一声,她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低声道:“我累了,先睡觉了。”

    “这孩子?”连子宁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挠了挠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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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连子宁偷偷摸摸的起了个大早,然后把那封婚书用纸包封着,瞧瞧的扔到了万府后花园儿里面。至于纸包的地点是不是什么下水道啊,水沟池塘啊之类的,他就不管了。

    之所以要抻一天再给万府把婚书送过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用意,纯粹是连子宁的恶趣味而已,他可以猜得出来,在过去的一天中,万夫人是何等的坐立不安——他基本可以断定,这件事儿,万世成是不知道的,要不然的话,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断没有让一个女人出来处理的道理。

    所以连子宁也并不惧怕把杀手锏交出去之后面临的打击报复问题,要面对的报复不过就是来自于万夫人而已,这个女人,虽然刻薄阴险,但是也是格局有限,估计干不出什么大事儿来。

    再说了,如果下一步能攀上戴章浦戴大人的关系,连子宁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了。

    练了一轮枪法,洗了澡,换了一身儿干净衣服,吃过早饭,连子宁便出门去了戴府,当然,不是进去,只是在附近。虽然约定的是申时时分去,但是连子宁自然不会蠢到真就在那个时候优哉游哉的去,那是跟戴章浦身份差不多的人才有资格做的。

    要拜访一个人,里面是有很高深的学问的,尤其是当这个人和你地位差距很大的时候。从这个人的行为方式,言谈举止,包括行走的姿势,甚至是他身边人的行为举止,都能看出这个人性格的冰山一角,多个冰山一角汇合在一起,大致就能看出端倪了。

    连子宁需要好好的观察。

    戴府在草帽胡同,距离连子宁居住的松树胡同不远,他去了戴府对面的一个酒楼,在二楼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壶酒,两个小菜,优哉游哉的。

    边吃边看。

    “嗯,这个书生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有钱的,而且看他来到门前,门政还要进去报告,理当也不是和家里人相熟的,那门政对他虽然算不上彬彬有礼,但也是中规中矩,没有盛气凌人的意思。嗯,看来戴府的家丁仆役,还都是教养比较好的,看来戴大人对手下人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

五十三章 戴章浦(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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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这是个武官?我去,穿着绯色公服,胸前绣的是虎豹,不是三品就是四品,身后还有这么多的亲兵,啧啧,当真是威风凛凛。嗯,那门政面对着武官的时候,竟然也是不卑不亢,看起来比那书生的待遇也高不了多少,让他在门外候着了?这武将面相凶恶,看上去一脸的跋扈相,竟然也没生气?看来,鼠须和于苏苏所言不假,戴大人确实是权威甚重,让人畏惧啊,堂堂的三品四品官儿,比他高出许多个等级了,竟然……”

    “不过,那天戴小姐在大街上公然打着她爹的名号行事,毫无顾忌,想来也是知道回家之后不会因为这等事受责罚的,嗯,由此看来,他对女儿还是很溺爱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已经过了中午,连子宁仔细的观察着戴府中来来回回的人,看他们脸上的表情,重点就是戴府众人。随着细致的观察,戴章浦此人的性格特点,也在他的脑海中慢慢的成型,心中的底气,也是慢慢的足了起来。

    酒已经凉了,小菜也已经吃光,连子宁重新要了几个菜,一壶酒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连子宁算算时间,大朝会也该结束了。

    明朝的大朝会制度相当的坑爹,太祖皇帝一生勤勤恳恳,固然是杀人无数可称暴君,但是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明君,一天处理的奏折数百上千。他自己勤恳,就觉得这世间当官儿的都得跟他一般才行,所以定下的大朝会制度,每天早上官员们不到五点就得起床,要是离得远的,还得更早。而朝会一般要持续到下午一两点左右,个别时候甚至能持续到晚上。那些官儿们起得那么早,许多压根儿就没吃早饭,饿的头脑发晕,中午皇宫里也不管饭,所以大朝会时候官员晕倒在地的情况不时发生。

    更坑爹的是,朝会是每天都要进行的,而且规模极大,按照太祖时候的规定,参加朝会的官员达到了两千多人。其直接影响就是有许多千辛万苦考上功名当上官的人甚至都因为受不了每天的朝会而主动辞职。

    不过后来这个制度自然就慢慢的变化,别说是大臣们了,就算是老朱家的子孙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正德十八年,就把大朝会改为了三日一朝,正德三十九年,因为皇上病体抱恙,又改成了五天一朝,本来按理说皇上病好了就该改回来的,但是无论是皇上大臣,都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得得的声音,如同骤雨敲窗,急促而热烈,只见远处街口,一队骑士簇拥着一个官员而来。

    这队骑士人人都是高头大马,身上披着烂银甲,外面罩着大红色的披风,戴着大檐的头盔,尖尖的顶子上一簇红缨垂了下来,烂漫如血。他们腰间挎着长马刀,神色彪悍,眼神坚定,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一股杀气却是沛然而出。

    很显然,这些精锐的骑士,都是手上见过血的。

    走得近了,连子宁发现,那官员穿着青袍,胸口的补子上绣着白鹇,正是五品官儿的打扮。远远看去,他是方正的国字脸,不怒自威。

    一众骑士下了马,门政赶紧迎了出来,簇拥着他进了戴府的大门。显然,这位就是戴府的主人,武选清吏司员外郎,戴章浦,戴大人了。

    连子宁挑了挑眉毛,身为文官不坐轿而骑马,而且马术看上去还相当的不错,更是蓄养了如此多的精锐护卫,这位戴大人,倒是更像个武将呢!

    又等了一会儿,看看差不多已经快到申时了,连子宁结帐下楼,兴许是因为戴章浦戴大人已经回府的原因,门口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连子宁瞧了瞧,总得有个四五十人,其中大多数都是武官打扮,打扮从百户到指挥使都有,让连子宁也不由得感叹戴章浦的权位之重,在他门口儿的武将,只怕比兵部衙门还多。

    时不时的有人被门政迎进去,还有的则是递上礼物和拜帖之后就转身走人,并不是每一个来拜访者都能见到主人的面的。比如说一个千户,虽然按理说他也是个五品官儿,但是戴章浦恐怕连眼皮子都不夹他一下,更别说去见面了,但是礼物和拜帖递上去,就表面自己来过了,代表的是一种恭谨的态度。这份儿心意,戴章浦自然心里也是有数儿。

    连子宁拎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施施然的走向戴府的大门,礼物就是那天去万府的时候准备的笔墨纸砚,这玩意儿虽然不是很值钱,但是雅致得很乃是送礼的佳品,无论是文官武官——这年头儿文官爱讲究个清雅,武官爱附庸风雅,所以用这个当礼物,既不用多花钱,主人还不会瞧着心里别扭。

    门前人已经很多了,由于大部分都是军人,所以没有那种乱哄哄的情景,而是按照级别排着队伍,有的那相熟的,还聚在一起说话。

    见连子宁一袭月白长衫,也不排队,就径直的往大门那儿走,人群顿时就骚动起来,不患寡而患不均,尼玛,凭什么我们都排着队就你丫的不按规矩来?

    有些军官年纪大了,或是地位高的,也养出了几分气度城府,便没说话。但有些年轻的或是低级军官就忍不住了。

    一个百户打扮的年轻军官呸了一口,一口浓痰就吐在了地上,冷笑道:“什么玩意儿,穷酸一个,也敢上这儿来,这是你这等人能来的地界儿?”

    另外一个满脸都是麻子的总旗应和道:“有的人便是向着一步登天,也不尿泡尿照照自个儿什么模样。”

    只是人群中一个面色阴霾,穿着千户衣服的中年人,看着连子宁的身影,眼中隐隐的有些惊疑不定。昨天的事情,他回来之后听王义说了,当时心中就有些拿不准,戴大人的女儿,竟然给连子宁出头,两人是什么关系?这连子宁高大俊朗,一等的人才,女孩儿爱俏,莫非,两人竟有些私情?

五十四章 什么来头?(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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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戴小姐回去之后,会不会把这件事儿告诉她父亲,若是告诉了,戴大人心中,又会做如此想?他越是想心里就越是憋得难受,简直就是百爪挠心,他在千户的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整整八年了,八年来一直呆在府军前卫没挪过窝,现在资历也熬出来了,送的钱也够多了,正准备活动活动,好歹弄一个指挥同知什么的干干,就算是不呆在府军前卫也好。却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戴大人可以说是一手掌握着他的升迁,若是他对自己有意见的话,那么当真是大不妙了。

    所以一大清早他就来这儿候着了,想从戴章浦那里探探口风,却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碰到了连子宁。

    那些话,连子宁自然也是听到了,不过却是哂然一笑,压根儿都没往心里去。

    走到门前,连子宁向那门政拱拱手,道:“学生连子宁,应戴大人之约而来,这是拜帖,还烦请这位大哥通传一下。”

    下面顿时就响起了几声嗤笑,但凡是来这儿请见的人,哪个不是胡乱的攀关系,可是你小子这关系攀的也太弱智了点儿吧,还戴大人叫你来的?怎不说是戴小姐请你来的?

    那门政倒是没流露出什么异状,接过拜帖,连子宁手一递,便是顺便把一小锭银子塞了过去,那门政脸上的笑意便浓了几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道:“请稍待。”

    连子宁点点头,这戴府的门政可是比万府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人家虽然该收的也是收,但是也是彬彬有礼的,而且并没有因为你递了银子就有什么变化。这门政的态度,可以用不卑不亢来形容。

    看来那位戴大人也不是什么不知道变通的老古董,若是换成海瑞那种人,只怕根本不允许家里的门子收好处吧?殊不知,人家给你当下人,也是需要好处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没等多久,一个身材清瘦,留着长须,颇有几分气度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身穿一件很干净的青色袍子,打量了一下连子宁,笑道:“这位可是连相公?”

    连子宁拱拱手:“正是学生。”

    那老者笑道:“老朽戴秉全,忝为府中管事,老爷早就交代过了,若是连相公来的话,便直接请进来,请随老朽来。”

    连子宁点点头,便跟着戴秉全进了府中。

    门上的众位门政,府外十数个穿着烂银甲的精锐护卫,那些等待求见的宾客,下巴眼珠子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这位戴秉全戴管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戴章浦不是宰相,但是他府中的管事在这些武将们眼中,可是比宰相府上的还要厉害要紧,须知道,这位戴秉国不但是戴府中的管事,而且还是旗手卫的军官——千户军官。

    但凡是军中武将,哪怕是三品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指挥使,见了他的面也得陪着笑脸,平起平坐。

    偏偏这位戴府管事,堂堂千户,竟然对这个穷酸如此客气。

    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有的人若有所思,刚才出言讽刺的那两个军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已经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而王千户则是脸色一白,咬咬牙,终于是下定了主意,身子一转,离开了这里。

    戴府的后花园,虽然不大,却是极为的精致。处处小桥流水、奇花异石,遍植的藤萝枯黄,高大的松柏常青,布置得别具匠心,此时刚过四月,北地的春寒还有些料峭,但是戴府中有专门烧得地暖,不但是房屋下面有,就连这后花园中也很有几条。地暖的热气烘炙的这里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改变了局部的气候,使得许多夏天才有的鲜花也在此时绽放,精致秀气的石阶旁黄铜做的仙鹤口中吐出檀香的烟气,假山间流水潺潺,初冬暖阳映着水汽氤氲,真是人间天上。

    深入大池的水榭翼然凌空,清清秀秀的丫环高卷珠帘、低捧兽香,叮叮咚咚悠扬的琴声从水榭中传来,乐声空灵,意境高远,古今治乱若反掌,青山绿水固无恙,千载盛衰兴替,尽付渔樵一话,正是一曲《渔樵问答》。

    琴声之中,一个清脆悠扬的歌声悠然响起。

    “问乾坤古往今来,任桑田沧海悠悠。阳鸟月兔,飞鸟难留。天高地下,渺渺虚舟。总寄身寥廓。何虑何忧。光阴如水东流,渔人樵子,不识有王侯。信乎渔人樵子,不识有王侯。这江山与我度春秋。”

    “否泰难期,山林湖海,渔樵活计,尔与我两相依。惟有此山林湖海,渔樵活计,尔与我两相依,须富贵何为。渔兮,樵兮,一丘一壑,朝斯暮斯。樵采薪於山之颠,渔垂钓於水之滨。樵所志兮常在樵,渔所志兮常在渔。渔樵相遇两相问曰,渔之乐,其乐何如。樵之乐,其乐又何如。”

    “试看那山水,乐趣何多,云岭与那烟波。丝纶斤斧作生涯,世事休管蹉跎。渔樵之乐,其乐又如何,指山水相与笑呵呵。叹人生功名富贵,朝成夕败,有命自天。总不如,总不如安份忘机,无荣无辱,乐趣在云巅与那烟波。相逢箕踞,相逢箕踞,拍掌浩歌,浩浩歌。江山风月,这便是我安乐窝。”

    ……

    声音回荡在山水之间,接着一个琴音一转,一扬,然后便是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一个浑厚的声音哈哈笑道:“半个月不见,乖囡你的琴艺越发的妙了,这一曲渔樵问答,当真是妙不可言那!哈哈,为父今儿晚就不吃饭了,拿这个当饭吃!”

    一个细柔的声音轻轻笑道:“这个可是爹你亲口说的,待会儿我就吩咐下去,让厨房晚上不给你准备了,看你到底吃不吃。”

    一个小丫头吃吃的笑。

    “你这丫头,连为父都开玩笑。”那浑厚的声音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琴弹得秒,小青这曲儿唱的也好,不愧是师承李大家的,嗯,听着也有李大家当初的几分意思了。”

五十五 见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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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唱歌那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婢子谢老爷夸奖了。”

    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脚步轻轻的走过假山小道,藤萝遍布的走廊,来到水榭旁边,蹑手蹑脚走进去,水榭中有三人,一个中年男子面色威严,穿着一身黑色常服,头发用一根玉钗子束了,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潇洒飘逸的意思。水榭临水的那一边有小几,上有古琴,小几之后坐着一个素服少女,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绿色袄裙的少女,这一主一仆似乎对白和绿都各自有钟爱一般,虽是换了一身儿衣服,颜色还是一般。

    那小厮弯腰轻声道:“老爷,您要见的那位连相公来了,大管事让他在花厅候着了,让小的来向您禀告一声。”

    “啊?”听到那小厮的话,戴清岚轻轻的嗳了一声,被老爹一看,顿时脸又红了。

    戴章浦看了看女儿的神色,心里叹了口气,他也是过来人,又如何感觉不出女儿心中的情愫,只怕对那个什么连子宁,已经是几分心思了。

    儿大不由爷啊!

    戴章浦莫名的心里生出一股愁思来,但是立刻就被他抛在脑后,他站起身来,哈哈一笑:“走吧,去见见他。”说罢,还促狭的向戴清岚眨眨眼:“乖囡,要不要跟爹一起去?”

    “爹!”戴清岚又羞又气,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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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子宁正在花厅候着,戴府的大管事戴秉全正陪着他坐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喝茶。

    连子宁还是比较满意的,无论是大管事亲自迎接,还是上了花厅之后的待遇,都是说明了一个问题——戴章浦对自己,应该是比较看重的。茶是上好的毛峰,而大管事亲自陪客,这在往日可是只有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得到的待遇。

    说实话,连子宁心里有点儿诚惶诚恐。

    外面响起了一阵迭迭的靴声,戴秉全赶紧站了起来,连子宁心里一凛,知道是正主儿来了,也随之站起。

    进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色威严,他上下打量了连子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得不说,连子宁的这一副卖相让他再和别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能占到相当大的优势。

    “老爷!”戴秉全弯腰行礼道。

    “学生连子宁见过大人!”连子宁也深深一揖,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节,既不怠慢,也不太过诚惶诚恐,不卑不亢。

    “好了,无需多礼!”戴章浦摆摆手,自来主位坐下,道:“你们也坐。”

    连子宁却是知道分寸的,在他面前哪有自己坐的道理,人家让你坐那是客气,你要是真坐了,未免就要引得别人不悦了。他笑笑:“大人面前,哪有小子坐着的道理。”

    “哦?”果然,戴章浦挑挑眉毛,颔首道:“我看了你的本子,光怪陆离,天马纵横,飘逸绝伦,本来以为定然是个狂妄不悖的狂生,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知礼。”

    连子宁道:“所谓狂生,放浪形骸,固然是一时畅快了自己,但是未免也就绝了仕途官场上的路,也辜负了那些对他期望的人,学生窃以为,狂生,不可取。”

    戴章浦饶有兴趣问道:“这么说,有人对你很期望了?”

    连子宁道:“回大人的话,学生幼年父母双亡,只和一妹相依为命,之前几年,家境潦倒,贫困不堪,只靠小妹做些针线活儿艰难度日,最近光景才好些了。小妹望兄成龙,学生是断然不肯让她失望的。”

    听他毫不掩饰过去几年依靠小妹养活的事情,戴章浦眼中赞赏之意更重,无论何时何地,真诚的人终究是更讨人喜欢的。

    他说道:“你家的事,我也知道一二,令尊当年战死沙场,也着实让人扼腕叹息。”

    他话锋一转,问道:“既是武将世家,可知兵事?”

    若是刚才的话算得上是闲聊的话,那么这就是考校了——戴章浦坐了十几年的官儿,不知道多少勾心斗角,和连子宁不过是交谈了三两句,就对此人的人品处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文采自不必说了,能写出那样的话本儿来又岂能差了,现在看看,人品也算可以,并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竖子,戴章浦便有心考校一下他其他方面的学问。

    其实他也没指望连子宁能说一个是,毕竟他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但是也是一个县学痒生,秀才的功名,听说学问也是相当不错的。在当前的大环境下,重文轻武,一个年轻人,自然不会抛下学问去钻研武事。所以说戴章浦虽然心里盼着他知道一些,却没抱太大希望。

    却没想到,连子宁竟然道:“多少还知道一些。”

    虽然口上说的谦虚,但是连子宁的表情却是告诉他,他知道的,只怕不是一些那么简单。

    此时连子宁心中有些窃喜,他就等着戴章浦问他这事儿呢,若是戴章浦考校他的学问,他是一定会出乖露丑的,到时候未免就让人看低了。而若是考校兵事,一来是连子宁来之前做过充分的准备,二来是来自后世,对此时的大局天然就有一种看得更透彻的优势,所以信口雌黄一番总是能做到。反正是纸上谈兵,又不是让他真去打仗,而若是能让这位戴大人认可自己的能力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开口,连子宁就更有把握了。

    戴章浦有些不信,道:“年轻人,可不要妄言。”

    连子宁笑道:“长者问,不敢不如实回答。”

    “有点儿意思。”戴章浦道:“那我就考你一个问题,答得不好,可是要罚的。”

    他眯着眼睛,沉声道:“当今国朝之北,有四大患,鞑靼、瓦剌、朵颜三卫、三姓女真,你跟本官说说,这四大患之中,哪个最大?”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一边站着的戴秉全嘴角动了动,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去把小姐请来给这个连相公解解围。

五十六 鞑靼、瓦剌、朵颜三卫、三姓女真

    (今天第二章送到,抱歉,今天下午有事儿,刚刚又吃饭开会,回来晚了,待会儿还有第三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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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咱们在新书榜上上升了三位,也就是要加更三章,明后两天会把这三更更新上,今天是没时间了。

    咱说话算话,兄弟们也得给力才行啊!还是那句话,新书榜上每上升一位,就加更一章,决不食言。)

    作为戴府的大管事,内宅之中发生的事儿,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小姐和这位连相公的事儿,小青也是不敢瞒他。他是看着戴清岚长大的,虽然是主仆,但是情分和父女一般,所以今天亲自出门去迎接连子宁,也未尝没存着几分考校的意思。一见之下,却是对连子宁很是满意,感觉这个年轻人无论是人品学识,都是相当不错的,再联系上市井之间的传言,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

    在他看来,连子宁一介书生,这问题定然是答不上来的,老爷这是难为人了。

    问完问题,戴章浦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中还存着几分揶揄。

    连子宁忽然发现,这位大人原来并不是那种一味端着架子的老古董,还是挺有意思的。

    连子宁心道,这问题你问我可是问着了,换别人还真不一定说出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自然是三姓女真。”

    “嗯?”戴章浦心中吃了一惊,这个说法,和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心中升起了一份期待,这个年轻人,到底能说出怎样一番话来?究竟是蒙的,还是心中确实有几分见识?

    “详细的说一下!”

    连子宁点头,尽量把心中的话用这个时代的语言讲出来。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学生想请问大人,秦朝之前和秦朝之后,社会制度,呃,大概指的就是官绅纳粮,国家赋税方式和兵役制度的一个综合,社会制度有什么不同?”

    戴章浦捋着下颌的长须,点头道:“你这个词儿用的新鲜,唐·柳棠《答杨尚书》诗云:“未向燕台逢厚礼,幸因社会接馀欢。”想来就是这个意思了。”

    连子宁汗了一把,赶紧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戴章浦沉吟道:“嗯,让老夫想想。秦朝之前,上古三代夏商周,都是封邦建国,天下臣民,非是天子一人所有,而是诸位诸侯所有。那钱粮赋税,也是诸侯国供给,兵丁民壮,也是诸侯国供给。至于秦朝之后,始皇帝废诸侯国,设置郡县,从此天下官绅一体纳粮,可是如此?”

    “大人所言正是。”连子宁点头道:“学生往日读史,心中颇有所感,在夏商周更往前,乃是氏族时期,民众居无定所,以游牧狩猎采集为生。所以,学生把社会制度分为三个阶段——氏族阶段、封邦建国阶段、天下一统阶段。大人可曾注意到了,每一次社会制度从一个阶段向另外一个阶段转化的时候,都能爆发出极为强大的战斗力?夏朝乃是从氏族制度向封邦建国转化,于是分封八百诸侯,威震天下,从此之后,乃是奠定我中华历代王朝的根本疆域。”

    “秦朝乃是自封邦建国向天下一统转变,于是乃有西秦甲兵强天下之说,秦王遂扫**,虎视天下,建立了大秦帝国。”

    戴章浦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显然已经是被连子宁勾起了兴致,不过想想,年轻人不能总夸,要不然尾巴岂不是翘到了天上。他说道:“历朝历代,开国之初,莫不是兵强马壮,你刚才所说,老生常谈,也没什么了不起。”

    连子宁微微一笑:“大人莫急,刚才学生所说的这个规律,非但是适用于咱们中原汉族,更是符合北方游牧民族的特性,大人可以想象历史上的北方诸强。唐末大辽,宋朝金国,还有被太祖皇帝驱至漠北的元朝。纵观这些民族的崛起,几乎都是极为的短暂,长的像是辽国,不过是三十年,短的像是女真,从完颜打骨打起兵到攻入汴梁,不过是十几年的光景而已。而且可以看到,咱们汉人,从氏族制度到封邦建国,再到大一统的中央朝廷,用了上千年,但是这些民族,就拿金国来说,完颜阿骨打的父亲完颜劾里钵的时候,他们还是处于氏族时期,但是到了完颜阿骨打,就已经是中央统管一切。社会制度的变化,也引起了民族战斗力急剧爆发,学生给这个起了个名字,叫做转型期。转型期的游牧民族,是最有侵略性的,也是最富战斗力的。”

    戴章浦心中很是惊讶,对于问连子宁的这个问题,他自然心里早就有了腹稿,但是那是他担任武选清吏司以来多年的经验积累,再加上久治兵事,所以才有所领悟。但若是把这个问题拿去问当朝衮衮诸公,那些只会清谈扯淡的人他敢打赌没几个能说得上来,却没想到,如此一个弱冠少年,竟然能说的头头是道。

    听连子宁继续道:“当今北疆四大边患,鞑靼瓦剌乃是蒙元余孽,早就过了最强盛的时候,不过是死灰复燃而已。那些蒙元贵胄,也早就已经失去了先祖的那份进取之心,整日就知道享乐,虽然整日叫嚣着要重新夺回中原故地,但是谁都知道,那也就是说说而已。朵颜三卫早年间还是我大明之臣民,虽然现在已经独立,但是跟大明关系之紧密,乃是四大边患之冠,向每年的茶马互市,就数大宁那边最为繁华,盐铁茶砖,布匹绸缎,粮油百货,都是来自中原输出,可以想见,一旦大明停止互市,朵颜三卫立刻就要大乱,更别提南下作战了。而三姓女真则跟那几家不同,他们虽然自称是金国后裔,但是在山林之中百多年,跟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刚刚从氏族转化,战斗力极为强劲,而且那些女真贵族们,曾经艰苦过,所以也没有失却进取之心。更兼他们占据了原来奴儿干都司之北故地,那里和草原不同,物产极为丰富,盐铁硬木兽皮骨簇应有尽有,所以女真甲胄现在已经不输给大明,号称兵强甲利。”

    连子宁深深呼出一口气,沉声道:“学生斗胆揣测一句,女真,必是我朝未来最大的祸患!”

    这本来就是历史不是吗?

    此时的女真,甚至比原先那个时空,历史上女真最强悍的时期还要厉害,但是大明,也不再是那个内忧外患,孱弱到了极点的大明了。此时的大明,经过了正德帝锐意改革,废除卫所世袭制度,重启征兵募兵制,虽然军队数量减少,但是战斗力大为提升。九边重镇数十万官兵,枕戈待旦,守候了大明数十年的安宁!

五十七 给你个总旗,嫌不嫌小?

    (今天第三章送到,兄弟们,还请继续支持。

    第一卷就快结束了,连子宁也将踏上新的征程,我会努力为大家奉上精彩的故事。)

    戴章浦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道:“倒是还有几分见地,现在像你这般的年轻人,多数都是一心苦读圣贤书,别说说出一番道理来,就算是知道兵事的,也都没几个了。只是可惜你是秀才功名,要不然的话,本官倒是可以把你提携到军中,军中若你这般的年轻人,也是太少了。”

    连子宁微微一笑,心道我本来还在想如何启齿来着,你老人家就先提出来了,他笑道:“大人,您怎么知道学生不想投笔从戎?”

    “什么?”戴章浦几乎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什么毛病了,当前大局之下,竟然有一个前程远大的秀才跟自己说要投笔从戎?

    戴章浦这一次对他是真来兴趣了,问道:“为什么?”

    连子宁沉声道:“大人也知道,学生家中世代武将,家父生前也常教导学生将来要投身军旅,保家卫国,而且说句实在话,学生心里也是存着这个想法的,学生从小习武,自问一身本事还算是过得去。只是后来,家父战死,家道中落,想要从军也没有门路,不得已只好苦读诗书,希望搏一个功名出来,但是说句实在话,学生委实是觉得,这圣贤书固然是好的,但是也只能修身修心,对于治国治家,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他这句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若是换成那等伪君子,比如说昨日的巡城御史王乔年的话,定然是会大义凛然的把他训斥一顿,说不得还得出去说几句坏话。但是连子宁却是有把握,戴章浦是定然不会那样的,因为从他今天的观察来看,戴章浦虽然也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但是是那种很务实的官员,自己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他自然心里清楚。

    果然,戴章浦并没有动怒,而是对戴秉全道:“你先退下吧。”

    看得出来戴秉全在这个家庭里面地位很高,连戴章浦都对他礼遇有加,戴秉全微微一笑:“是,老爷。”

    “对了。”戴章浦把他叫住了,颇有些愠怒道:“顺便去告诉小姐一声,假山上风大,别着凉了。”

    “嗯?”戴秉全往外面看了一眼,再看看颇有些恼怒的老爷,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似乎是强忍着一般:“是,老奴知道了。”

    连子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透过窗子,果然见到花厅不远处的花园假山上,一个雪白,一个翠绿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向这边张望。那两个身影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立刻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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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哎呀,羞死人了!”阁楼之中,戴清岚捂着脸,只觉得手中一阵阵发烫。

    小青在旁边怪笑一声,添油加醋道:“小姐,好像不但是老爷和大管事看到了,就连连相公也看到了呢!”

    刚才听说连子宁来了之后,戴清岚便放心不下,她可是知道自家老爹的这脾气的,最爱考校后进,而且非常的严厉,只要是不满意就厉声训斥。他还记得那年父亲以武选清吏司员外郎职衔兼山东学政,主持山东布政使司乡试,有两个举人后来进京参加会试的时候前来拜访,结果被他一番训斥下来,据说直接就在大堂之上吓得痛哭流涕,狼狈不堪。

    连子宁来了,又要受什么待遇?

    不放心之下,便拉着小青去了假山,打算窥测一二。

    结果却没想到,竟然让父亲还有他给看到了,真真是丢死人了。

    花厅。

    连子宁正在侃侃而谈,戴章浦坐在椅子上,听得仔细,时不时的还点点头,这一老一少,看上去倒是相得的很。

    “天下文官,向大人您这样肯任事的可不多,说句难听话,大部分都是尸位素餐之辈,治理地方,官员们依靠的都是幕僚,所谓钱谷师爷,刑名师爷二位,还有六衙之所在,形同中央六部,以及捕头衙役乡老等人。这些人,可有一个是正经科举出身?而前方打仗,每每派文臣总督监视统领大将,那总督若是个知晓兵事的还好,但是偏偏基本上都不知道,最后只得是越帮越忙。学生说句僭越的话,总督督军还着实不如太监监军,毕竟太监知道自己那两下子,只是求财,并不僭越指挥。而文臣督师,想来是瞧不起武人的,不但要钱,还要指手画脚,简直是又要钱,又要命啊!哎,像是新建侯阳明公那样的人物,允文允武,文臣而封侯,毕竟是极少数啊!”

    正德二十一年,王阳明提督两广军务,瑶族侗族举兵叛乱,糜烂千里,暴民结洞自守,地方官员束手无策。王阳明三月而平叛,因公封新建侯,光禄大夫,乃是迄今为止,大明朝文成而封侯的第一人!

    身为文臣,戴章浦虽然觉得他说的有些刺耳,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实话。而且一个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见地,也着实是让他惊讶。

    他斜睨了连子宁一眼:“胆子倒是不小,在本官儿这儿大放厥词?”

    连子宁现在已经摸清楚了他几分脾气,笑嘻嘻:“也就是在大人这儿说几句,换在外面,学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和光同尘,你好我好大家好。”

    “和光同尘?”戴章浦忽然有种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而是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子了,说话得体,知道进退,心机也很有一些。

    他心里已经对连子宁很是满意了,毕竟优秀而又谦和的年轻人,总是更容易让人喜欢的。

    不过他还要考察一下,毕竟有些人嘴上说得漂亮,实际上办起事儿来,一塌糊涂,这种人,戴章浦这辈子也见得不少了。

    “你既然想要从军,可想好了去处?”戴章浦问道。

    “并未想好。”连子宁老老实实的会带,深深一揖:“此时不由学生做主,单凭大人吩咐,无论去哪儿,学生都无有怨言!”

    戴章浦点点头,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他想了想,终究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看看到底如何,但是也不能让他轻生了。他心里对连子宁的感觉是很复杂的,即有些对优秀后进的提拔之意,又恼他招惹自己宝贝女儿,忽然心中想到一事,顿时有了主意,便道:“给你个总旗的官儿,嫌不嫌小?”

五十八 辰字百户所总旗

    (今天第一章送到,今天四章更新,其中一章是还债的。今天就要把第一卷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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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嫌小,不嫌小。”连子宁大喜,他本来以为按照带走这等沉稳严厉的性子,能给个小旗就不错了,却没想到如此大方,竟然一出手就给了个总旗。总旗,手底下已经有五十个人了,按照正德帝改革之后的军制,乃是正七品的武官,按理说跟县太爷平级了,当然大明朝傻子都知道不应该这么算。

    不过,无论如何,有了这个,代表自己就已经是个官身了!再也不是手中无权,任人宰割的平头老百姓,而是一跃成了大明朝的统治阶级。

    而这一切,就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句话。

    连子宁跪下,真心实意的向着戴章浦磕了三个响头:“大人大恩大德,连子宁没齿难忘!”

    戴章浦也不推却,笑道:“大恩大德不敢当,只希望你去上任之后,别骂我就成了。”

    “学生不敢!”连子宁听他说这话,便猜到了自己估计不是被安排到了什么好去处,他肃容道:“大人能给学生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已经是恩同再造,学生岂敢祈求太多?至于学生自己怨天尤人或是干不好,那是学生自己的责任,怎么敢怪大人?”

    “若是我不给你这个机会,只怕你以后成就还会更大一些。”戴章浦有些可惜的说道。

    连子宁眨眨眼说了句后世的明言:“自己选的路,跪着走也要走完!”

    “哈哈哈,好,好一句,自己选的路跪着走也要走完!好小子,希望本官没有看错你!”戴章浦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哈哈大笑,心里对他越发满意了,道:“本官给你派一个旗手卫辰字百户所总旗的差事,驻地在正阳门儿外,你自己去打听吧!你的衣服行头还有佩刀腰牌,本官自会着人送到你府上去,也不用去并不报备了,直接去上任就行了。”

    连子宁深深一揖:“学生……”

    “还自称学生?”戴章浦眉头一挑。

    连子宁赶紧改口:“下官遵命!”

    戴章浦哈哈一笑:“这就对了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倒是谈的相当的投机,连子宁来自后世,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因此对于当前大局,周边态势,大明朝的隐患问题,都是颇有自己的几分见解。虽然让他真正去解决可能不行,但是在这儿卖嘴那是毫无难度的。而戴章浦久治兵事,更是一个极为务实的官员,因此对连子宁所说的那些,都是有所了解,而连子宁所说的话中的一些错误,他也是进行了指正。

    当然,有些错误是连子宁故意卖出来的,他要是真把自己肚子里面的货给抖搂出来的话,只怕戴章浦就要怀疑了,能说出一些浅显易见的问题来还可以用关心时政,心思缜密来解释,若是说的东西太过于骇人听闻——比如明朝终将亡于女真之手,那么就不是聪慧,而是妖孽了。戴章浦也会怀疑,你连子宁不过是一介书生,这辈子也没出过北京城,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超越时代一点点儿的那叫天才,超越时代太多的,就成了疯子了。

    连子宁给戴章浦的印象,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年轻人——但是又没有优秀到他无法理解的程度。

    天色近晚,连子宁便告辞,大管事和颜悦色的把他送了出来,字里行间对他也是相当满意,并且嘱咐,以后大可以常来。

    解决了穿越以来心中最大的问题,连子宁心情自然是非常的轻松,对于他来说,这个总旗,意味着以后一切的基础。八股之路已经断绝,秀才之功名最晚明年估计就要被取消,不可长久依靠,有了这个总旗的身份,才能在大明朝活下去。

    总旗官儿不大,甚至可以说非常小,正七品,名义上和县太爷平级,但是武将见了文臣,怎么着也得低个两品才行。所以戴章浦才能谈笑之间就允了他这样一个前程,但是,官,就是官!在这个时代,和平民百姓是决然不同的,手上有权,下面有几十号兄弟,在一般人面前,就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他心里甚至觉得像是梦幻一般,几天前,自己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心中惶恐不安,不知前路何往,而现在,却已经有了总旗的身份。他知道这来自于戴章浦的提携,但是往根子上说,还是来自于自身的实力——若是没有那婴宁话本儿,戴小姐能对自己另眼相看吗?若是没有她的引荐,戴章浦怎么会见自己,那自己又如何有机会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展露自己的才华。以戴章浦这等性格,如果自己只是个银样镴枪头,那么就算是戴小姐对自己再怎么另眼相看,他肯定也是会把自己扫地出门。

    而连子宁心中也浮现出了深深的危机感,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的就安稳下来了,且不说心中的抱负理想不止于此,就说戴章浦,他肯定是盯着自己的,假若自己做的不好,那么这位大人,肯定不会留情的。他能将自己捧上去,也能把自己狠狠的拉下来!

    连子宁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但是他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做好!

    为了所有人。

    一路盘算着回了家,天色已经黑了,推开门,看到正屋中那一灯如豆,连子宁心里不由得一阵打鼓,自己的心腹大患是解决了,但是还有一个最大的难关没过呢。

    连子宁锁好大门,正蹑手蹑脚的往里走,屋门打开了,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那里,声音中有着掩不住的惊喜:“哥哥,你回来了?咦,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连子宁着实是对这个妹子有些惧怕,干笑一声:“没呢,今儿个哥在外面走的时间长了,有些脚疼,嗯,脚疼。”

    城瑜不疑有他,走过来扯着他的胳膊便走了进去:“快过来吧,饭早就熟了,我在锅里头热着呢。”

    连子宁洗了手脸,城瑜把灯光挑的亮了一些,给他乘上粥饭便向门口走去,连子宁奇道:“城瑜,你去哪儿,不吃饭了?”

    城瑜回头笑道:“我去烧些热水,待会儿给你泡泡脚。”

五十九 说服

    (今天第二章,晚上还有两章,兄弟们,继续求支持。)

    连子宁心下一阵感动,这样的妹子,实在是招人心疼啊,有怎么能辜负她的希望?

    城瑜烧了热水回来,两人一起吃饭,连子宁现在也算是小有身价,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寒酸,不过城瑜深谙勤俭持家之道,自然也不肯铺张浪费,因此家里的饭桌上,也只有一个肉菜,勉强算得上是一般人家的水平。

    连子宁心里藏着事儿,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城瑜和他相处多年,又岂能不明白他,便把饭碗一顿,道:“哥哥,你心里有事儿?”

    连子宁想了想,便也不再隐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城瑜,哥跟你说个事儿,你听了之后,可不要生气。”

    城瑜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先说什么事儿!”

    “哥哥,今个儿,去拜访戴章浦戴大人了,嗯,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我写的那本子,传到了戴大人的手里,这位戴大人,也是个很喜欢话本儿的,于是今儿个便招我去问话。”连子宁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瞒过戴清岚的事儿,两人不过是说过一句话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儿呢,说出来没得坏了人家名声。他继续说道:“今天下午,我和戴大人详谈甚欢,他对我,嗯,算是有些赏识吧。这位戴章浦戴大人是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正五品的官儿,掌管天下武官的各项事宜,权柄极重,于是,他便问我,愿不愿意在军中历练一番,于是,就这样,哥哥在旗手卫某了一个总旗的前程。”

    城瑜的脸色冷了下来,寒声道:“哥哥,这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哥哥,从小你就是我的骄傲,每每跟周围的人提起来,我有一个秀才哥哥,以后要中举人,中进士的哥哥,周围的人都会艳羡,甚至嫉妒。爹爹战死沙场,母亲忧伤成疾,过去的几年,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你要在家读书,我出去挣钱补贴家用,我很累,我手上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个血孔,但是我愿意,我心甘情愿,我不后悔,我重活儿都不让你干!我让你一心安心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你去考举人,考进士么?”

    她眼圈儿一红,泪珠已经涟涟而下,看着连子宁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当这么个劳什子的破总旗?我看那戴章浦分明就是在害你。”

    面对着城瑜的眼泪,连子宁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他轻轻拍了拍城瑜的肩膀,道:“城瑜,你先别哭了,听我解释。”

    “不听!”城瑜一把把他的手给打开,把脸别了过去。

    这分明就已经有几分赌气的成分了,连子宁却是心中一喜,他不怕城瑜赌气,就怕她心丧若死,再不理自己,那就坏了。

    他馋着脸凑了过去,道:“城瑜啊,你听我解释啊,你想想,哥哥我读书科举,是为了什么?考举人,考进士,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做官?做官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求财求权,是不是?小妹你想啊,哥哥我中举人,中进士,怎么着也得个几年之后了,然后还要在翰林院或者是什么清水衙门中苦熬上几年,你看那些穷京官,一个个穷的连裤子都当掉了,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这样的人,还算是什么男人?是不是?”

    “就算是以后外放做了官,一路升迁,想要混出个脸面来,只怕也要五十了吧!而且,这一切还是都建立在哥哥我科举一路顺风的前提下,可是万一我乡试或者是会试的时候名落孙山呢,那怎么办?你看看那些集雅轩里面的老童生,都七十多了,穷困潦倒,还是想着要考,都让科举给折腾的魔怔了,你希望哥哥以后成那样儿吗?哪怕是考上了,万一卷进什么党争朝争之中呢,那又怎么办?所以说啊,妹子,科举制后做官,这事儿,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风险太大,前途未定。而今天,有这样一个机会,直接就能成为一名总旗,而且还是旗手卫的总旗,驻地就在京师附近,你说,这个机会我要不要抓住?”

    城瑜瞪了他一眼:“蒙我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大明朝重文轻武,区区一个总旗,算个什么?”

    连子宁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一,我是戴章浦戴大人提携的,他权势极重,天下间武官的升迁都在他的笔头子上,有他做靠山,哥哥定然步步升迁,说不得以后是什么成就。其二,当前大明,四周危机四伏,正是大丈夫扬名立万,马上取功名的好时机。第三,你哥哥我的武艺你还不知道?放心吧,没事儿的!”

    “那当武官就没什么风险?”城瑜冷笑道。

    “自然也是有风险的,战场厮杀,朝堂争斗,一个是硬刀子,一个是软刀子,都能杀人。但是城瑜,你要明白,哥哥还是更喜欢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的硬拼出一个前程来。所以这个机会,定然是不会放弃的。”

    城瑜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进了自己那屋。

    “哎,城瑜……”连子宁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这女孩儿的心思,还真是摸不明白。

    得,看现在这情况,也别指望她收拾了,连子宁把桌子收拾了一番,吹熄了灯,便打算回房睡觉了,明天估摸着就要去上任,自然要养好精神才是。

    回去上床,刚把鞋脱下来,就听见外面有开门关门的动静,连子宁正要起来查看,就听见房门一声响,被打开了,城瑜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

    “城瑜。”连子宁叫了一声。

    “不是还没洗脚吗?怎么这就上去了?”城瑜把木盆往他面前一放,没好气儿的说道。

    “城瑜,你不生气了?”连子宁喜道。

    “生气,怎么不生气?”城瑜道:“快点儿洗吧,难道还让我伺候你?”

    “不敢,不敢。”连子宁心知她已经不生气了,赶紧道。

六十 美人恩重

    (这一章字数较少,没办法,情节发展到这儿了,下一章就是第二卷了。还请兄弟们继续支持,点击推荐收藏。)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连子宁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他起身,看看天色,现在大约是六点左右的样子,他穿戴整齐去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年轻人,一身青衣短打扮,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厮。他左手牵着一匹马,右手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那年轻人脸上堆着笑,见了连子宁就是一拱手:“可是连子宁连相公当面?”

    “正是,不知?”连子宁赶紧还礼。

    “不敢,不敢,连相公可是折杀了小人了。”那小厮赶紧侧身到一边,道:“小人戴安,是戴大人府中伺候的,奉大管事的话,前来给连相公把东西送过来。”

    他把手里那大包袱递给连子宁道:“这里面是连相公您的告身、腰牌,冬夏官服,甲胄,腰刀,一应俱全,大管事说,老爷交代,您就不必去兵部报备,直接上任就成了。”

    那包袱入手便是一沉,连子宁心道里面这些东西倒是还挺重。

    他笑道:“戴小哥儿,进去喝口茶?”

    戴安见他客气有礼,心里也有好感,心道怪不得老爷器重他,这连相公虽说是秀才,现在又有了官身,可是丝毫不倨傲,当真是有气度的。他摆摆手,道:“多谢连相公了,哦不,现在是连大人,小人还有事做,就不叨扰了。”

    他把那匹马牵了过来,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这匹马,嘿嘿,是小青姑娘托小的交给连大人的。”

    啊?连子宁本来还以为这是他的坐骑来着,却没想到,竟然是送给自己的。

    这是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身高五尺有余,鬃毛飘飞油亮,肌肉结实有力,四腿修长矫健,一看就知是难得的骏马。

    这样的一匹马,放在市面上,怕不得二三十两银子!能卖四五个暖床的小丫头儿了。

    戴安告辞了,连子宁牵着马,抱着包袱走进院子,心里隐隐然感觉自己吃软饭的命运是摆脱不了了,以前是吃妹妹的软饭,现在是吃戴家大小姐的软饭,而且看这个样子,还有长期吃下去的趋势。又是帮着解围,又是送马,更别说要是没有她的引荐自己压根儿都见不着戴章浦,他便是叹了口气,这个人情,怎么还啊?

    城瑜也起来了,连子宁向她说了这些都是戴大人着人送来的,眼见那个什么戴大人对自己哥哥如此器重,她心里在自然也是高兴,对于连子宁的话倒是也信了几分。

    吃完饭,连子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上任了,看着那张轻飘飘的文书告身,他不由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张纸,对于自己来说,可是重逾万钧。

    城瑜进来,默然帮他换好衣服,里面穿上烂银甲、外面套上绣着明黄色金龙的大红麒麟服,大红的披风,对着铜镜一照,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军官跃然其间。剑眉星目,身材笔挺,英武之气勃然而出,端的是一表人才,连子宁满意的看看,城瑜在旁边已然看的有些痴了。

    取出来腰牌、告身文书,包裹里面抖露出一张纸来,上面是纤秀的文字:“正阳门外旗手卫驻地有三十七处,君之所在官道刘镇百户所,出门往南七里,向东南五里。良非善地,前任总旗死因不明,此行凶险莫测,珍重!”

    连子宁赶紧把把这张纸片收起来,见小妹没注意到这才松了口气,不消说,这自然也是那位戴小姐放进去的。连子宁心里说了一个谢字,若是自己寻找的话,正阳门外那么多的旗手卫驻所,只怕自己根本找不着是哪一个了。

    收拾妥当。

    “好了,妹子,哥要去了。”连子宁见城瑜眼圈儿又有些红了,便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傻丫头,驻地就在正阳门儿外,虽说有些远的,但是现在去了,大约辰时末也就能到了,晚上宵禁之前也赶得回来。又不是不会来了。”

    城瑜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那你可一定得回来啊,晚上我一个人呆着害怕。”

    “当然。你若是平日里没什么事儿干,可以常去于苏苏那儿呆着,你不是喜欢看话本儿吗,她那儿话本儿尽多。”

    “嗯。”城瑜乖巧的点头。

    连子宁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出门上马,没多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是响起,接着远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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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介绍: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道的盛世大明,内忧外患,步履蹒跚。此时已经是大明朝正德大帝在位的第五十个年头。在那极遥远的天边南亚次大陆,更有一个庞大的莫卧儿帝国,在他们的阿克巴大帝的率领下,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就在这一年,大明京师宣南坊江米胡同里的一个寒门小户人家,来了一位青衫过客……正德五十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德五十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