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一 高僧好财货 名妓常礼佛(二十张月票加更)
据说达耶摩大师刚进佛国的时候,méng古骑兵还在大漠上驰骋纵横,如此算来,这位大师,只怕已经有数百岁的高龄了,不过却是浑然看不出来,只是高鼻深目,不似常人而已。不过想那佛国之中无岁月,如此倒也是寻常。
对于这等传言,连子宁来之前听了一耳朵,他心中自然是很不屑的。什么佛国奇遇,都是用来骗人的,只不过这厮编的比较新奇而已,不过和后世网络小说那层出不穷的创意比起来可是差海了,这位达耶摩大师,若是生在后世,混在某点,估计也是个扑街货。
不过这位达耶摩,佛法精深倒是真的,来到京城之后,连开了十余场大佛会,挑战京城各大丛林的主持高层,说的是天花乱坠,白莲涌现;辩的那些高僧大德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听的那些信徒是如痴如醉,神hún颠倒。
大佛会辩倒无数高僧大德,因此也是声名鹊起,太后老人家崇佛,便把这位达耶摩大师召到了宫中问答,达耶摩大师对答如流,颇有些说辞乃是大明佛教诸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太后大是喜悦,日后便常常招去宫中讲经问道。又过了一段时日,太后便是拿出自己的sī房钱三十万两,筹建这座大慈恩寺,一看这样,皇上也不能不表示啊,拿出了二十万两。而太后的侄儿寿宁侯爷张燕昌财大气粗·自己一个人就认了五十万两,凑齐了一百万,便建成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慈恩寺。
连子宁从来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能把大明朝这一群精英忽悠的找不着北的,本事定然也是不小。
虽然是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的时候,今儿个外面的天气也不大好,yīn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但是这大慈恩寺人还是很不少,连子宁便随着人群进了山门,向寺庙走去。他此时穿了一身儿月白sè的棉长袍,外面套着海獭皮马甲,金冠玉钗,上面镶着一块儿硕大的碧玉。
刚刚去了京南大营一趟,连府邸都没回,拿了银子便去了戴府·把钱交给戴章浦,便是杀奔了这大慈恩寺。
这一套行头,还是路上买的,连子宁本就是长身玉立,一表人才,此时穿上·浑然便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儒雅之极,谁有能想到,他便是那个统兵数千,杀的白袍军人头滚滚的武毅卒大将!
这一身行头,自然是很引人注意,到了寺庙门口,便有知客僧迎了上来,约有四十来岁·生的方面大耳·很有福相,向连子宁合十行礼,笑嘻嘻道:“小僧圆真有礼,不知道这位公子如很称呼啊?是要吃素斋·还是要拜我佛?”
连子宁也是假模假样的唱了个肥诺,回礼道:“在下姓戴,乃是绍兴府的举子,此次游历四方,到了这天子兴盛之地,在下素来崇信我佛,听说这大慈恩寺乃是京师第一大丛林,莫名而来,如此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好大一片盛景。”
“哦?原来是戴公子当面。”圆真胖脸上动了动,挑了挑眉毛:“绍兴府,可是东南形胜之地,文采荟萃,戴公子中了举子,想必文章是极好的。”
连子宁打了个哈哈,两人边走边说,又与他闲扯了几句,便笑道:“在下愿捐献五千两白银作为香火钱,以示虔诚。
“哦,五千两,这感情好!”本来被连子宁不着边际的闲扯给弄得已经很有些不耐烦的圆真大师立刻lù出了灿烂之极的笑容,心下也是大喜,像是大慈恩寺这等大丛林,也不是哪个香客都能捐出五千两来的。做成这笔生意,这五千两中,他便能抽成不少,这位戴公子出手如此阔绰,看来家世也定然是了不得的。
他也是惯会凑趣的,知道这些人最喜欢听什么,笑道:“戴公子如此出手,足见虔诚,佛祖定然保佑公子来年大考独占鳌头!名登一甲!另外,按照小寺的惯例,公子捐献如此,本寺将招待公子上等素斋一顿。”
连子宁笑着点点头,左右看了看,趁人不注意,便是抽出一噶银票塞到了圆真的袖子里。
“公子这是做什么?”圆真故作错愕,大袖一挥,却是趁机看见了里面银票的面额——一百两!而且根据厚度来判断,至少也是五张往上数!他这时候心里真是有些哆嗦了。虽然知客僧是个大大的肥差,也可是凭借着是主持大师第一批弟子的身份才做到这儿,但是一个月的进项也不过就是几百两而已。而这位戴公子,竟然一出手就是这么多!
他人虽然颇为贪婪,但却也不是个笨蛋,盯着连子宁颤声道:“这位公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小僧做不到,可是不敢生受luǒ的钱财。”
只是手里死死的攥着那几张银票,显然是口是心非。
连子宁淡淡一笑,凑过去,低声道:“这位大师,在下别无所求,只是仰慕佛法,听说贵寺主持达耶摩大师佛法高深,心生敬仰,有心拜见,还请大师代为引荐,在下不胜感jī。”
“要见主持大师!”圆真沉吟道。
他自然知道连子宁说的话纯粹便是鬼扯,估计也是另有目的,这等人他见多了——普天下谁不知道主持大师和太后关系亲厚,多半是通过接近住持来接近太后的。
“若是事成,在下还有五百两奉上,而且,给贵寺捐献的香火钱,也会加上五千两!”连子宁又是低声加了一句。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圆真咬咬牙,道:“公子可当真?”
连子宁颔首:“自然如此。”
“好!”圆真点点头,满脸都是毅然决然:“公子且跟小僧来。”
他带着连子宁过了大雄宝殿,七拐八拐的,走了好长时间,终于是来到了一处院落之中,这院落中古木参天,游人稀少,很是幽静。
圆真将连子宁带到一处偏殿之中,这里收拾的很是素净,殿中没有别的,只有一个大大的圆桌,圆真招过一个小沙弥吩咐几句,那小沙弥点头离开。
圆真笑道:“公子稍待,住持住在后院,小僧此去只怕比较久,公子可以先享用素斋。”
连子宁颔首:“不须着急,大师慢行。”
圆真离开,没多一会儿,便有刚才那个小沙弥带着几个小沙弥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是拎着一个食盒,向着连子宁合十行礼,也不说话,便把一盘盘菜肴端出来,放在连子宁面前的桌上,然后便是行礼退这个年代,和尚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会做菜的一群人之一,但凡是有点儿名气的丛林,整治出来的素斋都是所在地的畅销品,不过有的寺院是有专门的店面外卖的,有的大寺庙就只有贵客才能吃到了。
大慈恩寺的素斋,可算得上是京师前三!
香气顿时是溢满了整个殿堂,连子宁打眼看去,不由得食指大动。
西汁素鸡tuǐ、炸黄雀、椒盐肘子、酸甜菜花、mì汁双球、脆皮烧鸭、红焖鸭、糟猪爪、熏香素鸡、卷筒素蟹粉、香辣素牛肉,林林总总,不下二三十盘菜。这些菜看上去和真正的肉食毫无二致,但是却都是冬笋、豆皮、土豆、面筋之类的豆制品、鸡蛋和面食制品,却是素的不能再素了。
连子宁也是饿得狠了,昨晚上狂奔一宿,今儿个连早饭都没吃就开始忙活,现下肚子都在打鼓!
他伸筷子夹了一个炸黄雀放进嘴里,嘶,奇异的香气充满口腔,极鲜美的味道在味蕾上爆炸开来,chún齿留香,比真正的炸黄雀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当连子宁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圆真也回来,他笑嘻嘻的站在门口:“看来公子对咱们寺院的素斋还算满意。”
看他的笑容连子宁便知道这事儿成了,也是放下心来。
连子宁点用丝巾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点头笑道:“在下现在都有些羡慕大师了,天天能做此饕客。
圆真道:“若是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还可以为公子准备一份儿带走。”
连子宁皱皱眉:“我未曾带随员,只怕一个人拎不动。”
圆真道:“这倒是无妨,小寺可以差专人送到府上。”
连子宁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了然,心中冷笑:“想想打听我的底细么?”
想想反正待会儿见了那达耶摩,也是免不得要漏了底细,便是让他们知道了又何妨?点点头道:“那便麻烦了。”
圆真一张胖脸笑的像是菊花:“不麻烦,不麻烦。”
他伸手一引:“公子,请随小僧来吧!住持愿意见你。”
两人往后院走去,一路上走过楼台殿宇无数,终于是来到了一个极为奢华的大殿,这大殿很是豪奢,进了殿门,便是一个宽敞奢华的大厅,地上铺着一水儿的大理石板,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形形sèsè的佛教传说人物画,上面镶满了金箔,在灯烛的照耀下金光闪烁。从大厅一侧的偏门过去,是一条深邃的走廊,一路走来,十数个宽大轩敞的房间,都是彩金,奢华宛若宫殿。终于,圆真的脚步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面前,这房间大门上面都是镶嵌着金箔,虽然富贵气象无比,但是却也是俗气无比。
大明朝这光景,高僧经商,名妓礼佛,本就是很常见的。!。
二八二 有钱能使磨推鬼 局势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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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子,住持大师便在里面。”圆真收了脸上笑容,肃然道。
连子宁一愣,在他印象中,那些高僧总该是住在一个安静的小院落,典雅朴素,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破旧僧袍,慈眉善目或是奇形怪状,最好小院儿里面还有一个无名老僧正在扫地……
这位达耶摩大师,也未免,未免太俗了吧……
不过想想戴章浦跟自己说的话,也就释然了。
他刚伸手想敲门,圆真便道:“公子无需如此,住持大师早就知道你来了。”
连子宁暗道一声神神叨叨,点点头,推门便走了进去。
这房间中的摆设果然和连子宁所预料的一般无二,屋子里面方圆约有两丈,正对面的,便是一张描金绘画的拔步chuáng,四面都是上好的紫檀木的家具,和上等富贵人家的卧室也没什么区别。连子宁鼻端隐隐然闻到了一股香气,原来这房间的内壁上涂抹的泥膏,竟然是参杂了香料的香泥。
一张小几后面,一个人正坐在后面。连子宁一眼就能看出,那正是后世的中亚人种,高鼻深目,头上是短短的卷发,身上披着一张大红sè绣着金线的袈裟。看到连子宁进来,他微微一笑,伸手朝着自己对面一指。
气定神闲,这达摩耶确实是有几分高僧的气度。
连子宁掩上门,坐在他的对面,二话不说,直接便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噶银票,轻轻放在了达耶摩面前的小几上。
达耶摩像是没看到一般,低头垂目,但是连子宁分明看到他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头也是微微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忍不住要去数这一噶银票的数额。
连子宁心道戴章浦所言果真不假。
戴章浦之前来叮嘱他的时候,便是言道,这达耶摩大师,为人最是贪财不过,只要是求肯他办事的,什么都不用说,直接一噶银票砸过去,如果他觉得这代价还行,这事儿基本上就成了。至于其他客套什么的,完全不需要。
连子宁笑道:“大师,在下连子宁,现任山东六县镇守,总管马政兼理粮饷,海防事,今次过来,是想让大师在正月初六之前,尽量进宫一次,向太后她老人家美言几句。”
达耶摩抬头看了连子宁一眼,微微摇头,把那一叠银票推回到了连子宁面前。
连子宁却是不急,他这一次一共带了五万两过来,刚才不过是给了两万而已,他又从怀里取出同样厚度的一噶银票,叠在一起,重又退回了达耶摩面前。
达耶摩迟疑片刻,脸上闪过一丝肉痛,很神棍的一笑,终于还是把那银票给推了回来。
连子宁这次真是诧异了,难道传言不符?
他却是不知道,达耶摩现在心里也是在滴血一般,以前很多求恳他办事的人,便是不给这么多,他也早就应承了。但是最近却是不成,也不知道谁漏了底儿,现下太后似乎已经是知道了一点儿关于他给人收钱说好话的事儿,对他的宠信便也不如以前那般了,必须得收敛一些了,所以这才是准备退了连子宁的请求。
但是就在这时候,他身后的大chuáng上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地shēn吟,柔媚jiāo婉,让连子宁听了都是忍不住小腹一热。只不过一声shēn吟而已,就让他几乎勃然怒起!
连子宁心里一惊,原来这达摩耶竟然还是个花和尚,chuáng上藏得竟然有女人,而且这女人只怕生的极美极媚,恐怕是妩媚妖娆到了极点,若不然的话,以自己的定力,竟然被一个shēn吟就给勾引的几乎把持不住!
这一声shēn吟之后,达耶摩一个哆嗦,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赶紧把那些银票收了起来,问道:“公子想要贫僧说些什么?”
却是字正腔圆的京腔。
连子宁没想到他态度陡然转变,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道:“只需说,连员此人,英勇善战,敢于任事,是个能战的,而且睚眦必报,这等人,若是被狗咬一口,定然也会反咬狗一口的。”
“啊?”这次却是轮到达耶摩愣住了,怎么还有这么说自己的人?
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点头道:“好了,贫僧记下了,公子请回吧!”
连子宁点点头:“那便有劳了。”
他出了门,回过头来再看一眼那描金的木门,却是没想到,这趟差事怎么就这么容易办成了?
只觉得这事儿无比的诡异,直觉告诉他,那声shēn吟,绝对不是那般简单。
且不说连子宁满腹疑窦的出了大慈恩寺,待连子宁出了门之后,那拔步chuáng的帷帐被拉开了,一个女子从chuáng上下了来。她穿着一身纯白sè的长袍,可以看得出来,身材甚是窈窕,高挑,只怕有一米七上下,但是脸上却是带着一个白金sè的面具,看不清楚容颜。一头长发如瀑一般铺洒下来,直到腰际。
她从chuáng上下来,莲步轻移,一摇一摆之间,似乎都是充满了极致的yòuhuò。
而被京师各大名门豪族奉为座上宾,被太后很是宠信的达耶摩大师此时却是满脸的谦卑,向着那女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把那一叠银票递了过去,那女子伸手接了,jiāo笑道:“算你还懂点儿事。”
声音jiāo弱慵懒,里头只是透出来两个字——liáo人。
达耶摩讪笑道:“旗主言重了,小僧不过是圣教门下一走狗鹰犬而已,怎敢自己贪墨。”
“成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了,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儿心思,你为圣教立下这般大功,便是自己贪墨一些也是应该的,只要是每年送往总坛的常例银子莫要差额便好。”女子手一翻,那银票便不知道去哪儿了。
“是,是,小僧定然不敢有丝毫差池。”达耶摩恭敬的连连点头,话题一转,问道:“旗主大人,刚才为何一定要小僧应下来呢?您也知道,小僧现下的难处的。”
那女子眼bō流转,勾hún摄魄的眼睛瞟了他一眼,达耶摩顿时便是脑袋里面轰然一炸,瞬间情yù几乎要把他淹没,只想把这个女人摁在身下,狠狠的操干一番。但是理智中却是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自己现在所能染指的,若是伸手,恐怕唯一的结局便是爪子被剁下来。
他咬了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起来,他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大汗淋淋而下。只感觉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一般,抬头苦笑道:“旗主功力越发的精深了,只是何必戏耍小僧呢!”
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这次就算了,若是下次再问这等蠢问题,可莫怪本座下手无情,割了你的舌头!”
虽然是浅笑着说着,但是却是冷气森然,让人毫不怀疑她定然是说到做到,达耶摩却没想到她陡然翻脸,浑身一哆嗦,想到圣教上下对这个女子的传言,赶紧低头应是,再也不敢说话。
“你不知道我和那姓杨的是死对头么?他要杀的人,本座便一定要让他杀不成!”女子咯咯一笑,声若银铃:“更何况,他写的那话本儿,本座也很喜欢看呢!他刚才托你那事儿,你一定要给本座办成了!现下留他一条xìng命,等日后圣教坐了天下,便让他专门给本座写话本儿看。你说好不好?”
达耶摩点头如捣蒜:“好,此计大妙!”
那女子一摆袖子,走到门口,回身嫣然笑道:“本座还要去扶桑一趟,这便走了!”
几个不知道藏身在何处的彪形大汉闪了出来,向她齐齐一抱拳,簇拥着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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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子宁回了戴府,得知戴章浦出去了,还未回来,戴秉全给他安排了房间,却是个小院儿,又拨了两三个丫鬟前来伺候着。他知道着急也是无用,也是疲累了,洗了个澡,回到房中一阵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sè麻黑了。
起chuáng穿衣,问过了伺候的丫头,得知戴章浦刚吃完饭,吩咐了她们,若是他醒来,便让他去书房一趟。
去了书房,房中还掌着灯,戴章浦似乎在伏案写什么东西,见连子宁来,便抬起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他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惫和倦意,可以想见,这一天下来,也是为了连子宁的事甚是操持。连子宁心中颇有感动,虽然知道戴章浦之所以会这么费心的帮助自己,一是为了自己的能力,二是为了戴清岚,但是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难得可贵。
他低声道:“大人,切莫太过操持了,身体要紧。”
戴章浦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问道:“大慈恩寺一行如何?”
连子宁大致说了,只说是很顺利,却并未说那室内的发现,戴章浦点头:“那达耶摩虽然为人粗鄙贪婪,但是信用极佳,但凡是答应的事,绝少有办不成的。太后对他很是宠爱,每过三两天定然是要召见一次,有了这一层,那把握就更大了几分。”
连子宁默默点头。
“你那十五万两银子,老夫我总算是帮你花出去了。”戴章浦长吁了口气:“刚从通政司得到的消息,弹劾你的奏章已经上去了,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御史,正德四十三年的二甲进士。那一年的准考官,是已经致仕的安蓝。”
他知道连子宁对这些朝廷斗争的yīn谋算计不怎么通晓,便解释道:“朝中斗争,都是这般手段,幕后主使者绝对不会动手,一般都是指使手下的小卒子们冲锋陷阵。国朝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所以一般来说,都是先由御史搜索证据,进行弹劾,若是一击成功,那便罢了,若是不成功,则一轮轮的弹劾,无休无止,直到双方妥协,或是皇上做出决断为止。”
连子宁道:“那咱们这边儿,也得有相应的打擂台的吧?”
“不错!”戴章浦道:“适才老夫出去见了左副都御使徐养正徐大人,他已然允诺,手下这几日便会有人把弹劾的奏章呈上去。朝堂之上,若是发生什么,也会出来说话。还有兵部的几个郎中、员外郎,以及我的几个学生,总有些应付的手段。”
“孙言之已经远方云南,虽然还有些故旧,但是人走茶凉,那些人能不能尽心效力都是两可之间,不足为虑。他们这边,已经是势力微薄,根本没有几个得力的人手能用来攻讦。孙tǐng又没有官身,不可能上朝指挥掠阵,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大事鼎定了。老夫在怎么也是兵部堂官儿,是向我卖好还是向那孙tǐng卖好,朝中那些人还是拎的清的,再加上达耶摩那边,所以这一次,咱们胜算便有了九成!”
连子宁听他说完,便是放下心来,戴章浦说是有了胜算,那就是有了胜算。
他叹了口气道:“还是得有钱啊!”
戴章浦哈哈一笑:“你这话说的实在。”
这话是实话,连子宁这事儿,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的策划应酬,并且看似很轻易的就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说到底,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字上——钱!若是没钱,达耶摩不会替他说话,若是没钱,戴章浦也无法买通这么多官员,若是没钱,只怕到时候朝堂之上,就没有会反驳孙tǐng那一派的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似轻松的背后,实则是大量金钱的支持。就像是美国后世轻松打赢一场场战争一样,不过就是雄厚的经济实力堆起来的。
“现下只有两个难题。”戴章浦道:“第一,是皇上如何决断。不过因着武毅军接连大胜,还有那几本话本儿,两首词的缘故,皇上对你定然是有印象的,印象怕是还不错。你前一阵子不是给刘吉祥送了好些银子么?他在宫里头人面广,想来会为你说话,再加上太后这边,把握很大。第二,那就是你了。”
他盯着连子宁道:“若是皇上当真如你所愿,你能做到么?”
“定能做到!”连子宁毫不迟疑道:“做这些,不单单是为了应付皇上,更是为了给兄弟们的报仇雪恨!”
戴章浦点点头:“如此便放心了。”
又是说了一阵儿,连子宁便是告辞。
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左右也是睡不着,连子宁便披了一身便装,取了纸笔,将未来的计划涂涂画画。未来的计划,自然是如何为冯言百户所的那一百多名兄弟报仇!他心下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此时便都一一写出来,看看有无漏洞。!。
二八三 有女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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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身边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灯光一暗,连子宁侧头一看,却是一个shì女手里正持着砚台,见连子宁看她,脸上便有些晕红,嫣然笑道:“连相公,奴婢为你磨墨。”
连子宁点点头,便是接着写。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婢女轻声道:“连相公,夜一身了,还是早些歇了吧!”
连子宁伸了个懒腰,看看却是也晚了,便点点头,起身准备睡觉。
却见那婢女还在看着自己,神sè间隐隐有些期待,连子宁心中一动。这shì女名为青鸾,姿容很是俏丽,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意思。便是拨到连子宁这儿伺候的八个丫鬟之一,连子宁大致也明白戴秉全的意思,这些丫鬟只怕以后都是要随着戴清岚陪嫁的,让她们提前来伺候自己,也是无所谓。
只是此时着实是没有心情,道:“你先下去歇息吧!”
青鸾哦了一声,行了礼退下,她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婢子,都是很明白自己的命运到底是怎么样。她们心里都清楚,自己的命运,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所以心里还是很盼着和连子宁今晚发生一些什么的。
连子宁脱了衣服熄了灯刚要áng,门口却是传来了荜拨荜拨极轻的敲门声,他以为还是青鸾,心中不由得便是不耐:“有完没完了,也不看看只是什么时候!”
下chuáng打开门,便感觉一个温温柔柔,香香软软的身子扑到了自己的怀里,死命的搂住了自己,小脑袋一个劲儿的往自己怀里钻。
那熟悉的感觉猛然让连子宁醒悟过来,低声道:“小青?”
“呜!”小青唔了一声,却是不抬头连子宁感觉到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自己赤luǒ的xiōng膛立刻便被泪水浸湿了。
他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赶紧把她抱进来一把掩上了门。
刚刚关上门,连子宁便感觉到两瓣温软的chún抵上了自己的chún。
长久的不的相见,心里的担心,让小青此时完全爆发出来,她主动的寻找着连子宁。连子宁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热情,心下感动,又怎么会示弱?
感受到那温热的chún瓣小青只觉得似乎一个炸雷在自己的脑海中炸响,一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天晕地旋,这种感觉,如同mì蜂采撷的花mì一样甘甜,如同蝴蝶舞动的枝叶一样忘形,在彼此浅浅嘴chún的接触的时候,那种类似触电的感觉在彼此的神经末梢颤抖轻轻的摩擦是一种原始不需要学习的本领。
小青感觉到自己的牙关被顶开了,然后便是一条柔软而有力的舌钻了过来,舌尖扫过她的口腔带来一阵甜mì的栗然。小青下意识的躲避,他的舌却是不依不饶的扫着,终于,被他逮到了,舌与舌在翻卷中缠绕了彼此鼻息的紧凑,小青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飞起来了,似乎躺在云层之中,然后那天,那云,那自己都在疯狂的旋转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多久之后,chún分。
小青满脸的潮红,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香汗,她还是闭着眼睛瘫在连子宁的怀里,急促的喘息着,呼吸打在连子宁赤luǒ的xiōng膛上,热的吓人。
可怜见地,连子宁只穿了一件外袍,被小青这般刺jī,一个幼nèn温软的身体贴在自己怀里,又怎么忍得住?
下体勃然怒起,死死的顶在小青的腰间。连子宁有些尴尬,身子便想往后缩,却没想到,小青反而是贴了上来。一只小手下探,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是伸进连子宁的袍内,抓住了那一杆昂扬,轻轻的上下撸动起来。
她妁动作还很生涩,掌握不好力道,但是这种清纯的xìng感yòuhuò,却已经是让连子宁忍受不了。
黑暗中,小青一张俏脸已经是通红通红的,更是lù出十分媚态,一双大眼睛似乎要滴出水来一般。她伸出小舌,轻轻地tiǎn着连子宁的xiōng膛,更是火上浇油,让连子宁的yù火更胜三分!
连子宁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艰难道:“不行,小青,你还小,我不能要了你的身子……”
却连自己都怀疑这话的真实xìng。
小青手上动作不停,她抬头看了连子宁一眼,眼中满是掩不住的爱火,然后,她的身子便是缓缓地蹲了下去。
双膝跪在地上,掀开连子宁的袍子,螓首钻了进去。
“嘶,连子宁倒吸一口凉气儿,发出一声舒服到极点的shēn吟,双手紧紧地抓紧了小青的头发……
良久,随着一声压抑到了极点,也是兴奋到了极点的嘶吼,那啾啾的yòu人声音,终于是停了下来。
红烛重新燃起,连子宁躺在chuáng上,一脸的满足。小青缩在他的肩窝,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头都不敢抬,浑然没有了刚才的热情大胆。
刚才两人一句话没说,竟然直接就做了那般事。
连子宁轻笑道:“小青,你这是从哪儿学的?”
小青不满的哼了一声,脑袋又是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小手却是在连子宁的腰上使劲儿一拧,听到连子宁吃痛的叫声,她便是发出低低的吃笑。
过了好一会儿,小青才抬起头来,脸上兀自红云遍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连子宁问道:“连相公,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很在乎连子宁的看法。
连子宁的心像是被大锤猛砸了一记,看着小青那清澈的眸子,心里一阵阵的发痛,多好的女孩儿啊,为自己如此牺牲,却还在担心自己因为她的大胆而看不起她。
他一把把小青揽进怀里,郑重道;“怎么可能?你若不是爱极了我,又怎么会那么做?若是我瞧不起你,那还是不是人了?”
小青得了他的回话·担心散去,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刚才因为害羞、因为害怕而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恢复了常态·缩在连子宁的怀里,懒懒的半躺着,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神情慵懒的像是一只猫咪。
“你怎么会来了?”
“是小姐让我来的。”小青低声道:“今日我看见你和大管事去了老爷的书房,见你回来,心里高兴死了,便去和小姐说·结果小姐问了你的容貌打扮之类,便是断定,你这一次进京,定然是有大事要办,而且还是很危险的事!于是小姐就让我晚上过来问问你。”
她撑起身子,满脸都是担心的问道:“是不是这样?”
连子宁在她的小鼻子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你放心·现在已经解决了。”
“嗯!”小青高兴的应了一声,没有再问。或许,在她那小小的心灵中·似乎便是没有连子宁办不成的事吧!
“这事儿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免得你和清岚担心。”连子宁苦笑一声:“没想到清岚这般聪明,这就给猜出来了。”
“是啊,小姐向来很聪明的,哪像我,这么笨!”小青小声道。
连子宁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些吃味儿,嘿嘿一笑,伸手便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记:“我的小青也很聪明,不过没在这方面而已。”
“啊?那是在哪个方面?”小青得他夸赞,喜滋滋的看着他问道。
“在这儿啊!”连子宁伸出指头轻轻地点着她粉红sè的饱满chún瓣·轻声笑道:“小青你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的?难不成是触类旁通,自己领悟?这还不叫聪明?”
小青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却是忽的伸出粉红sè的小舌,轻轻地绞缠着他的手指。
连子宁脑袋里轰的一声跟爆炸了一样,哪里还能忍得住?又是把她的小脑袋往下面嗯过去·啾啾的声音,重又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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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连子宁便在戴府之中静候消息,在焦急的等待之中,正月初六的大朝会如期而至。
朝会上,孙tǐng一派果然是对连子宁群起而攻之,有御史上奏:“连员懈怠享乐,守土不力,致使我大明海疆破碎,经受区区倭奴侵袭,城池毁坏,天地崩塌,将士冤死,百姓流离,山东之地,民怨沸腾,传于乡野······其酒地花天之用,皆是巧取豪夺于黎民百姓,六县百姓,不胜其苦。臣风闻其奢靡之极,赏赐厨娘则动辄百金······”
有礼科都给事中宋大武上奏:“臣闻连员上任之后,苛待士子,打压学生,前几日,有学生言谈议论涉及于此,便yīn谋陷害,勾结乡绅,不与其买卖,至士子数人饿死,国朝养士百年而连员竟逆而形行事,此诚大逆不道也。”
“臣闻连员行事荒yín无度,霸占昔日四县马政衙门周某shì妾婢女数十人,日日yín乱,有失体统……其属下上行下效,霸占有fù之夫……”
“臣闻连员巧取豪夺,广开店铺,与民争利······”
“臣闻连员sī设公堂,打死百姓数十······”
“臣闻连员……”
而戴章浦这一派的人,也是跳将出来,与之大打擂台,双方在朝堂之上争了个面红耳赤,闹得是乌烟瘴气。
孙tǐng那一派没想到当次情况下戴章浦还会全力支持连子宁,他们低估了连子宁对戴章浦起到的巨大的帮助,没有准备之下,最后便是败下阵来。
然后在正月初七,刘吉祥便是派人穿了话儿,圣旨已经拟出来了,让连子宁做好准备······
当日,连子宁出京赶回乐陵县,这一场大灾,终于是凭借着他的敏锐洞察力和雄厚的财源,消弭于无形。RT!。
二八四 给朕带回一千个倭奴的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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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个略带些尖锐yīn柔的声音响起在镇守府之中,读到这里,却是顿了顿,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朕要晓谕连子宁你知道,这次你犯得事儿太大,朕本来想狠狠的惩治你一顿,免得你小尾巴翘得太高了。但是思前想后,这事儿是你做下的,被杀的是你的人,这个仇,你得自己去报!朕限你今年六月之前,给朕带回一千个倭奴的人头来,献俘京师,朕便大大赏你。若是做不到,下锦衣卫大狱也不算冤你!钦此。”
“啊?”别说是连子宁,跪在堂前接旨的一众大小军官都是瞠目结舌,大眼儿瞪小眼儿,从对方眼中看到的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咱大明朝的圣旨?这就是咱们皇上的金口玉言?这未免也,未免也……太通俗了吧?
这却是他们不知道了,明朝皇帝,率xìng而为的多,便是对圣旨也不怎么讲究,正德帝还好些,若是换成永乐帝,圣旨中满篇的都是俺如何如何,你如何如何,和日常说话一般无二,每每让那些负责修饰词藻的学士们头疼不已。
还是连子宁反应的快,赶紧大声道:“臣连子宁接旨,谢主隆恩!”
徐富贵点点头,上前把圣旨递给他连子宁起身,小心翼翼的用上等的木盒盛了,交给一边的康素让她拿回去保管起来。
让众人散了,撤了香案便是和徐富贵去了偏厅。
今儿个已经是正月十六,距离那场云涛诡谲,对连子宁仕途生涯影响深远的大朝会,已经是过去整整十天了。
回来之后,连子宁立刻便是抚恤将士,处理这件事儿的影响,做完这些之后便是开始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便是加紧操练兵丁,尤其是熊廷弼的步军第一千户所,更是每日训练不辍,士兵们的身体素质和配合默契都是大大增长,军队的整体实力不断上升。
而另外一件,则是开展了名为捕鼠行动的计划——在京城的时候,连子宁听了戴章浦回来之后给他说的朝堂上那些奏章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那些攻讦他的罪名,虽然有些很是无稽,但是其中很有一些是真能够找出依据来的。幸亏皇上不追究,若是真的要查,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
这说明六县之地定然是有内鬼的,甚至连自己赏赐了陈家娘子那些金银财物的消息都知道。这让连子宁有些不寒而栗,难道说,自己的镇守府中,都被混进jiān细了?
回来之后,便是给各地的乡绅递了条子,让他们暗地里留意那些行踪诡秘,专门打探消息的外地人。而在镇守府内外也是安排了心腹亲兵日夜巡伺,看看有没有人向外传消息,递小话儿。
一个月下来,成绩斐然,很是锁定了不少形迹可疑之人,虽然没办法将他们驱逐出去但是总也能派人盯着,小心提防。
抓了几个审问了一番,连子宁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来源成分很是复杂——有孙tǐng派来的,有朝中其他大佬的,甚至还有锦衣卫的暗探!对待那些锦衣缇骑的沙子,连子宁自然是好吃好喝一顿放走,至于其他的,那就不客气了,但凡是跟戴章浦不对付的,一概是暴打一顿扒光衣服扔到城外,冻死也就冻死了,没冻死算他命大。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个儿这儿这么吃香,谁都想过来掺和一tuǐ。
不知道连子宁是不是和他有缘,这次前来传旨的,还是徐富贵,他正月初七就出了京城,在路上晃晃悠悠的,直到今儿个才到乐陵县。
两人来到偏厅,分开落座,寒暄几句,连子宁便是递过去一个木盒。徐富贵也不推辞,只是点点头,笑一笑,便是笑纳。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了然于心。
他现下也是不同以前了,有了连子宁提供的大量钱财,在宫中上下打点,又因为识得字,会来事儿,现在已经是升任到了御马监典簿太监,也算是品级不高不低了,总不至于再像以前那般看人眼sè。而且通过连子宁的关系,抱上了御马监提督太监刘吉祥的大tuǐ,也是有了很硬扎的靠山。
御马监是不折不扣的大明朝顶级实权单位,司礼监代皇帝审批阁票,与内阁对柄机要,实为“内相”;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其实,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为明廷的“内管家”;两度设置的西厂,也由御马监提督,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求托徐富贵办事儿的人也很是不少,所谓居气养体,现在在外人面前,已经是很养成了几分气度,有些贵人达官的意思了。
当然,在连子宁面前他自然是不会端着拿架子的,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一切是如何得来的,而他也很清楚的看到,在十余天前的那一次朝堂斗争中,这位连大人,有多么雄厚的隐藏实力。
刘吉祥公公为他说好话;寿宁侯爷进宫面圣的时候,也很是说了几句连员堪用,能成大器的话;甚至就连皇上他老人家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都过问了这位连大人,说他写的话本儿多好多好,哀家也爱看的很,如此人才,定然是要大用的。
宫里向来是个漏子,要指望那些话传不出去,压根儿就不可能,现下整个宫中上上下下,谁还不知道连子宁是谁?能让太后给他说好话,这是多大的面子?
更别说,人家在外朝,还有一个兵部shì郎的老丈人!
这次朝斗,连子宁暴lù出来的实曲,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有能力,有手腕,有靠山,有面子,而且出手还大方,这样的人,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也是最可怕的敌人。
两人说了一阵不着边际的话,连子宁便是笑道:“这盒子里,只有白银一千两而已,算不上多,而且此次,也并无要请公公捎给刘吉祥公公的谢礼。”
徐富贵脸上笑容一滞,连子宁呵呵一笑:“徐公公莫要着急,且听本官慢说。”
“此次本官这事儿,徐公公和刘吉祥老公出了大力,本官心里清楚,怎么能没有一本账?”连子宁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淡淡笑道:“此次要去斩下那一千个倭寇的人头,必要去一趟扶桑不可,在这里可以向公公透个底儿,此次去,除了要去报仇雪耻之外,还要开辟出一条去往扶桑的商路来。”
“公公久在宫中,可能不熟悉行情,咱们大明朝的货物,在扶桑只有畅销二字可以形容,就拿一包小小的铁针来说,你知道在扶桑能卖个什么数儿?”连子宁笑问道。
徐富贵一听银子便是两眼放光,伸出一根手指头:“一钱银子?”
“错了!”连子宁哈哈一笑:“那一包铁针有多重,卖的银子便是多重!”
“嘶!”徐富贵倒吸一口凉气儿,有心不信,却也知道连子宁断然不会骗他,满心诧异道:“那些扶桑人都是傻的么?”
连子宁摇摇手,笑道:“他们也知道他们吃亏,但是他们工艺太差,自己制造不出铁针来,又不能不用,只好吃这个哑巴亏了。其实别说是扶桑,咱们大明周边十余个国家,哪个不是要仰仗着咱们大明的物产风华?若是咱们断了他们的贸易,他们立马儿就得抓瞎!”
徐富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倒也是。”
连子宁知道他也不懂,笑道:“这次去往扶桑,若是能打开局面,那么这条商路上,会有刘吉祥老公的七分份子。”
他笑着指了指徐富贵,道:“徐公公你,也有三分。”
“此话当真?”徐富贵立刻是眼睛一亮,作为对钱财的占有yù望最强烈的一群人,明朝的太监们对于做生意也是很有研究——占份子可是比直接送钱更好不知道多少倍!这可是一只下金蛋的鸡!更别说连氏财阀现在在京城商界声名鹊起,连连有新招出现,若是说他们做生意,大部分人都觉得定然是会赚的。
“这可就太好,太好了!”银子面前,徐富贵也没了那沉稳的气度,一个劲儿的只是嘟囔。
连子宁看着他,嘴角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一次的危机,更是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了人脉是何等样的重要,因此心里有了组建去往扶桑的商路这一想法之后,便是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把大伙儿都给拉上自己的船。事实上,在这个商路中占了份子的,不单单是徐富贵和刘吉祥两人,张燕昌和戴章浦,甚至是刑部左shì郎戴安澜大人,都是占得有份子。
说白了,就是找个名目给他们送钱而已,亏了算连子宁的,赚了算大伙儿的。
而之所以要把徐富贵和刘吉祥拉进来,则是因为连子宁清楚他们在宫廷中的能量,而且太监们很有意思,他们虽然很贪财,但是收了钱基本上就给办事儿,比许多文官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二八五 阳春三月,正是好男儿杀人季节!
徐富贵笑逐颜开,连子宁也知道,自己总算是用银子把这两个太监给绑住了,只要是这一次去往扶桑满载额而归,分给他们不少的银两,那么他们自然会死心塌地的办事儿。
之后又是说了一阵儿,把去往扶桑经商的前景好好的描述了一番,徐富贵这才是告辞,自有连子宁手下的军官陪同,一起吃吃喝喝,总之在徐富贵在乐陵县的几天里,总是要把他伺候好了才成。
连子宁自回了内宅,精舍之中,康素姐妹正自整理材料,这一次的危机,可是把康凌吓了个半死,再也不敢跟连子宁闹别扭了,反而是比以前更依赖纠缠他,此时立刻又是腻了上来,双臂抱着连子宁的胳膊在他脸上狠狠的香了一口。
连子宁在他小鼻子上捏了一记,向康素问道:“怎么样,咱钔府中的地鼠可抓到了么?”
康素摇头:“并无消息传来。”
连子宁笑道:“倒是也不着急,想来是出了这等事,变得谨慎了许多。对了,现在就行文各县,催一催那些乡绅们,从他们那儿制定的军装、刀械、粮草、马匹等等,都应该到位了,咱们的银子都打过去了,他们怎么还是磨磨唧唧的?”
“是,老爷!”
“还有,给他们写信,说明这一次的情况,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和咱们一块儿做生意的,要是有那就准备好货物,到时候咱们大船把人货一装,若是觉得风险大,不想去的,也不强求。”
这便是连子宁拉拢六县乡绅的另外一个策略,除了给他们下发大量的订单,让他们从武毅军身上尝到甜头之外,便是一起做生意将大伙儿都绑在利益的战车上。
如妣一来,便也稳固了。
素素赶紧应了,开始着手发告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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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是三个月过去了。
农历的三月,北地已经是冰消雪融,万物复苏,田野间也是铺上了一层nèn绿的颜sè让人看了心中为之清凉涤dàng。
三个月的时间,整个六县之地,在连子宁的管辖之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连子宁和各地乡绅的共同努力,再加上武毅军的巨大消耗带动了六县之地的就业和经济,整个冬天六县之地竟然只有无一人冻饿而死——这在大明朝历史上是很罕见的,战乱之后的冬天,是战乱发生地最难熬的时候,冻死饿死都很寻常,甚至官府都是已经默认了这一点。只要不是死的太多,闹得太大,也是无人理会。
消息传到了济南府,连山东布政使司的官员们都是很震惊。而连子宁安排在的济南的人手也是大肆宣传,挽回了一些因为当日学潮事件而导致连子宁在山东之地被贬低的名声。
那山东学政方逢时方大人不愧是一腔古道热肠的得知之后竟然还专门上门来拜谢,又在连子宁这儿很是蹭吃蹭喝了一阵才走。
连子宁在六县之地的威望,已经是达到了一个巅峰,在也无人能够替代甚至在六县之地,人们谈及官府不称官府,而是以镇守府代不过,改变最大的,却还是武毅军。
三个月间,武毅军一个骑兵千户所,五个步军千户所,日日刻苦训练,从未懈怠。三个月的时间,那六千新兵,已经是成长为精悍骁勇的善战士卒,而整个军官体系,也是磨合完毕,上令下行,指挥的很是顺手。
三个月的时间,大量的营养补充,艰苦的机能训练,让他们身体更加的强壮结实,一个个壮实的跟小牛犊子。
而他们也不是未曾见过血的新兵—这些日子山东地面儿上的马贼土匪绿林道的好汉可算是倒了血霉,连子宁要练兵,又是愁于没有战事,只好拿他们这些杂鱼来开刀。
虾米再小也是肉不是?
先是剿灭的六县之地的所有土匪,然后山东其它地界儿的州县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都是炸开锅了!
什么?给剿匪还不要钱,只要提供饭菜住宿就成,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于是各地的路府州县纷纷向武毅军伸出橄榄枝,邀请其去辖地剿匪,山东不愧是民风彪悍之地,土匪还真是不少,东昌府有平山卫,兖州府有任城卫,那是别人的地盘儿,武毅军便没去。光光是济南府、青州府、莱州府北部这些地方,各路豪杰林林总总加起来,怎么着也得个几万往上数!武毅军围剿了三个月,把这些好汉们给杀了个七七八八,各个步骑军千户所轮番上阵,竟然几乎每个士兵手里都见了血!
这是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手上见了血,那便称得上是老卒了,和新兵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可以说,和三月之前相比,武毅军的整体战斗力,提升了三倍有余!
还有一个让连子宁意想不到的好处便是,在莱州府平度州征讨马匪的时候,那些马匪被熊廷弼的步军第一千户所打的屁滚尿流,包围之后逃脱不得便全都归降了,于是武毅军一下子便多了七百多精勇善战的骑士和同样数量的上等战马。连子宁把他们全都划入骑兵千户所杨沪生麾下,总算是让这个千户所满员了。
这样的结果是一举两得的——武毅军练了兵,扩充了势力,大大增强了战斗力,而且山东之地没了匪患,各地守土文官都是面上有光。
借着这件事,连子宁和整个山东文官系统的关系有所缓和,这也是他所想要的看到的,毕竟在国朝,和光同尘,暗中蓄力才是硬道理。
正德五十一年三月十四一骑快马飞奔入乐陵县城。
第二天,早就已经枕戈待旦准备好的步军第一千户所和步军第三千户所总共二十六个百户,接近三千士兵拔营,向着利津县的方向运动。
三月十五傍晚,连子宁在利津县北门口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见过连大人,下官有礼了。”康律看到连子宁下马,超紧大步走过来,抱拳行礼笑道。
“康大人·竟然是你?”连子宁挑了挑眉毛,把他扶起来,笑道:“你我之间血战过的兄弟,何必如此多礼?”
“自从当日一别,已经有三月未曾见到大人,不过大人的名字倒是从来不曾断过。”康律笑道。
连子宁自嘲一笑:“连某没别的本事,就是一点,能折腾·哈哈!”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此时后面的大部队已经赶了过来,看到这一片绵延数里,密集的长枪森林,康律也是忍不住吃了一惊,道:“大人练得好兵,看来比上一次白袍之战·又是强了不知道多少!”
连子宁淡淡一笑:“不过就是招了一些新兵,换了几件儿新武器而已。”
康律却是纸兵的,便仔细的端详,看到那些长矛手,便问道:“这些长矛如此之长,摆阵之时应该如何用才好?和施展的开么?”
连子宁知道他也是知军事的,而且这一次和寿宁侯府一起行动,有些秘密,便也是瞒不了·便笑着把这些长矛手给的功用给说了一遍。
康律听完之后·不由得啧啧称奇,感叹道:“连大人学究天人,京中传言当真不是假的,竟然连极西之地那些野蛮人的事情都通。这些佛郎机人·若是落在被人手中,女子成为玩物,男子估计也就杀了,在大人手里,却能打造出如此一支强军!”
连子宁笑道:“咱们大明朝的人呐,就是太过瞧不起周边了,那极西之地,也是生民百姓,也有文明昌盛,有些地方,却不是咱们比得上的。”
康律点头称是。
待看到后面手持长戟,身材高健的力士,免不得又是一番惊叹,问道:“像是这等健锐之士,大人手下有多少?”
连子宁道:“五个千户所而已,朝廷不就给了一个卫的编制么?”
这次他却是没说实话,他招兵至八千人的问题,戴章浦已经给解决了,正规军编制是五千五百六十人,其它的两千五百多人,被划归成了马夫、火头兵、辎重兵等仆兵的编制,军饷只有的一般士兵的一半儿。不过连子宁压根儿就不在乎这点儿军饷,朝廷每月拨给的那些银子,压根儿连士兵们的伙食费都不够。他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名分而已。
康律点点头,心中暗道,这位连大人手下的实力膨胀的当真是惊人,不过是短短数月的时间,士卒人数扩大了一倍,而且装备都是如此的精良,这等长矛长戟,着实是厉害!
他心中暗暗想了一下,若是自己率领三千侯府亲兵,直冲这些步卒构建的大阵的话,竟然也是殊无把握!
队伍的最后面,却是几十辆大车,上面都用厚厚的棉被裹着,周围守卫森严。
康律问道:“这是什么?”
连子宁神神秘秘的一笑:“后面你就知道了。”
康律哈哈一笑,便也不再问。
一路闲聊,连子宁才知道,原来这一次张燕昌准备去往日本的船队极为的庞大,里面的货物也是很多且相当贵重,事关重大,便差康律带着一千亲兵前来护送。连子宁暗自点头,这一千兵,若是到了关键时刻,自己就算是不能随意差遣,但是有他们在旁边掠阵,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两人把臂进城,对于连子宁的到访,利津县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中午一起吃了顿接风宴,这个不过三十岁的文官便是匆匆告辞,似乎是不愿意和这些武将多相处一刻。
连子宁也浑不在意,住进孟繁谦为他准备的大宅中,便在那里召见利津县的各路富商乡绅。
这一次,赶来利津县相见的,除了本地的乡绅之外,还有三十余个其它县份的,都是这一次准备和连子宁搭伙儿出海的。他们押解着自己准备的货物赶到了利津县·几乎每个人都是十几辆几十辆大车,现在在孟府前面的广场上停了一地。
这些商人久在山东,海外经商的很是不少,只是苦于以前没有实力出海,现下有了连子宁这个契机,又知道连子宁将会派大军随行出海,几乎是没有危险的。因此,他们表现出来极大的热情·而他们显示的实力,也是让连子宁心惊肉跳——外面那些货物,价值足足有三百万两白银往上数!而如果运到日本,全数卖出去的话,这个价格,将会再翻上两番!
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足以让人疯狂!
孟府别院,大堂之中。
连子宁扫了一眼坐在下面这些乡绅·下面立刻安静下来,他缓缓道:“诸位,咱们现在既然搭伙儿做生意,那么就得定出一个章程来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孟繁谦开口道:“大人您说就是,咱们都应着。”
那次之后·这些乡绅们就都知道连子宁并非是贪婪的,便也对他很是放心。
“这个可不成。”连子宁摆摆手,笑道:“咱们现下都是合作伙伴了,不是上官与百姓之间的关系,大伙儿都放轻松点,有什么建议,但说无妨。”
众人听了都是笑出声来,大堂里的气氛顿时是便是活跃了许多。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半天,也是没有说出个一二三来·连子宁只是微微笑着·也不说话。
孟繁谦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这老头子心里清楚得很,暗自感叹,连大人玩弄人心的本事越发的熟练了·便知道这些人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最后还是得他拿主意。
终于,孟繁谦看也差不多了,便咳嗽了一声,道:“咱们也都别在这儿乱说了,吵翻天也弄不出个章程来,还是听连大人给咱们拿主意吧?”
他威望甚高,众人都是信服,便纷纷道:“是啊,这事儿还得连大人拿主意!咱们听着便是。”
连子宁也不推辞,便道:“既然承méng大伙儿抬举,那本官便说说“当初本官还在京城为官的时候,也曾经组织个一个商会,本官的意思,这次还是组织一个商会,名字么,便叫做浮bō商会,取咱们行于海上,海商的意思。”
“泊bō商会,这名起的妙,连大人不愧是名士,不是咱们能比的。”众人纷纷道连子宁继续道:“这商会么,设一个会长,若干东家,诸位自然痘是其中之列。”
“至于商会的分成模式么,便是这般。本官手下有兵,有大船,以后诸位便是从各地收购货物,然后运到利津县来,由大船装到扶桑贩卖,各位只需要收购,然后坐在家里等着拿钱便成了!不过么,”连子宁话锋一转:“不过么,本官也不是白干的,诸位的货物,在扶桑卖的价钱,本官要从中抽一,如何呀?”
“举个例子来说,比如说孟老,您手里头是一百两银子的货物,运到扶桑,卖了四百两银子,本官要从中抽上四十两,孟老的净赚便是二百六十两。怎么样,诸位看如何啊?”
大伙儿互相看看,心里盘算了盘算,都是有些心动。
抽一成,而且是从卖的价钱里面抽,还不是净利润,这个价码,毫无疑问是有点儿高,但是能问题是,大伙儿都没有本事组织商队出海啊!而且就算是能组织了这么多的商队出海,也没有士兵护送,说不得碰上海盗。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岂不是凄惨?而加了商会,同意了这些条件,则是要是把货物运来,然后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行了。
商人最是算计,想了想,都是觉得这般各取所需,倒是也便给。
孟繁谦当先开口道:“大人,这些条件,老朽觉得还是很合理的。只是,这账面的问题……”
大伙儿都是纷纷看向连子宁,这也是他们担心的问题,连子宁若是在账面上舞弊怎么办?
“孟老,这个无须担心,”连子宁笑道:“所有出资的各方,都可以在商队中派驻一名账房,专程看管自家货物买卖的价格如何。这一点,本官绝不干涉·有一是一。”
他顿了顿道:“这个商会的会长,也不会是本官担当,而是孟老担当。”
“老夫来担当?”孟繁谦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没错儿。”连子宁笑道:“说句实在话,诸位对本官,定然是有些不放心的,无需尴尬,若是换做我是一个商人,和官儿合作·定然也是心里忐忑,生怕哪一天让人给吃了。除了孟老之外,再没有人更适合担纲这个会长了。孟老,您也就别推辞了。诸位说,是不是啊?”
众人轰然应是。
孟繁谦慨然道:“既然大人信得过,诸位信得过,那老朽便颜担当了!”
定下了章程,又是各自签了协议·画了押,众人便是散去,准备把货物运到码头上去。
大厅里瞬间安静冷清下来,奇薇从屏风后面拐出来,看着连子宁,不解道:“和做官相比·你似乎更像是一个商人。你就这么缺钱么?我听说,你在你的国家,有五十万亩土地,天啊,那几乎跟三个苏黎世一样大小,都是最肥沃的田野,每年收上来的粮食不知道有多少。你还在想办法挣钱?”
这一次,奇薇也跟着过来了,连子宁倒是并没有拒绝·反正她留在乐陵县也没什么用·只有添乱罢了。
留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打手,而且看着很养眼。反倒是康家姐妹并未一起来,而是留在府中,现下六县之地的运转·已经离不开这姐妹俩了。当甩手掌柜当到连子宁这个程度,也是少见。
“你不懂啊!”连子宁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老爷我跟你一样么?天天有地方蹭吃蹭喝?我手底下这么一大帮子人,大几千号儿人马吃喝拉撒,不都得我操心啊!现下队伍越来越大了,京城那边儿的供应,也是越来越不足使用啊!哎呀,这些跟你说你也不懂,算了,算了!唉,冈萨雷斯那一帮子人,干了这么长时间,连个燧发枪都没研究出来,都不想说了。”
连子宁打了个哈欠,转向了后堂,只剩下奇薇气鼓鼓的站在后面,不满的哼了一声,跺跺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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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下看的不错,这些,理当是本岛寺内家的士兵!”康律仔仔细细看了摆放在面前的东西,很是肯定的向连子宁道。
在他面前,放慢了各种衣物、武器,还有身上的小饰品,这些都是从当初那些死在久山镇的扶桑倭奴的身上扒下来的。连子宁这次也带着这些东西,本来是打算去到扶桑之后找人辨认的,忽然想到康律随船队去过扶桑不少次,说不定能认出来,便把他请了来。
没想到现在就有了结果,连子宁心下大喜,不过事关重大,虽然知道康律素来谨慎,还是问了一句:“确定?”
康律点点头:“不会有错。我从十五岁便随船队去往扶桑,至今十几年,远至虾夷岛,都是去过一次。大人请看,”
说着,他拿起一个饰物道:“这饰物,乃是用黑齿鲨的牙齿打磨而成的,温润如玉,漆黑如墨,这等黑齿鲨,便只在寺内家领地附近的海域才有。而且这衣物打扮,乃至于身上的刺青,都是寺内家的风格。”
连子宁点点头,向康律抱拳道:“多谢康兄弟了!”
康律笑道:“这便见外了不是?”
连子宁又问道:“这寺内家的势力如何,有多少兵丁,可精锐否?这些,康兄可知晓么?”
“这个却是不清楚了。”康律摇头道:“只是听说,这寺内家乃是扶桑西部颇有名气的大名,食禄百万石,想来,也是势力颇大吧!”
“食禄百万石的大名么?”连子宁沉吟片刻,嘴角便是勾出一抹冷笑:“那又如何,敢招惹我武毅军,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第二日,连子宁率领武毅军三千精锐,还有所有的乡绅们,在利津县码头迎接船队的到来。
这个年代的黄河,完全不同于连子宁的那个时空,正德二十年,大雨一月不绝,黄河决堤,爆发的大洪水淹没了山东河南的大部分地区·bō及山西和北直隶,甚至连南直隶都受到影响!整个华北,平地水深三尺,几乎要变成一片汪洋,八百多万百姓栅为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群星无光·几乎要让人以为是大禹治水之前的汪洋世界重现!而被淹没的地区,都是北地最最肥沃的土地,这一场洪灾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整个北地,一年的庄稼颗粒无收。
百万余人被饿死,甚至还因此爆发力几场小型的农民起义,朝廷很是费了一番心力才是镇压下去。
这场大灾变之后,朝廷终于下定决心·治理黄河。
正德十七年进士,时任工部员外郎的潘季驯潘大人,主持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治河之战。
从正德十七年起,一直到正德三十年,十三年间,潘季驯跑遍了上至青海·下至黄河口的数千里黄河上下,协调各省,征发民工八百万次,修建堤坝五千里,挖掘淤泥成山,终于是将这条疯狂不逊的中华祖龙给制服的,浩浩千里的狂龙,变成了温顺的逆流,重新滋养她两侧的数千万生民百姓。
这个年代·黄河中上游的破坏·还不怎么严重,陕西渭河泾河流域,甚至还是森林密布,因此黄河疏通之后·水量变大,下游的河面也是更加的宽阔,巨型海船甚至能从黄河口溯游而上直到开封!山东利津这片河面,更是宽达数十里,看上去浩浩汤汤如海一般。
立下这等大功,可说是润泽万民,万家生佛也不为过。朝堂之上论功,潘季驯直接从五品的员外郎升格成正三品工部shì郎,这位老大人现在是工部尚书,执掌工部二十余年。皇上数次yù要让其进入内阁都是被推辞,只说自己只会经营工事,却不善朝政,更因为如此品行,朝野之间威望无二。
而黄河两岸,从渭水之滨到黄河河口,两岸的百姓,不供奉龙王而供奉潘季驯的生位,黄河岸边更是不知道建了多少他的生祠!
等到了大约午时,连子宁终于是看到了天际的片片帆影。
待到那船队到了近处,看的真切了,以连子宁的见识,也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儿。
那船队足足有数十艘大舰组成,在最前面的,是一种有着八根桅杆,尖尖的船头的巨舰,按照连子宁后世的标准看来,这巨舰怕不有百多米长,大船足有五层,十余丈高,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压了过来!那桅杆粗如巨木,风帆如云,看上去,极有压迫力!
众人都只感觉眼前一黑,却是那巨大的船体,巨大的风帆遮蔽了太阳!
人在这巨大的造物面前,当真是显得渺小不堪。
数十艘这等巨舰连接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水上的城池,竟然一眼也看不到边际!
不要说连子宁,就算是孟繁谦这等常年在黄河边过活的人,也是未曾见过这等巨舰,一个乡绅惊叫道:“这可都是大海船,河船可没这么大小!”
至于那些士卒,更是已经看的傻了眼。
震撼还没有完,在这些巨舰过去之后,河面上又是出现了五艘更加庞然的船只,这些船只,比起前面船只流畅的流线型来,显得有些臃肿。船体很高,很宽,看上去甚是肥硕,体型庞大无伦,比之前的那些巨舰更长两倍,横阔三倍以上!而且上面竟然修建的还有木城,并且还不是一层,而是一层之后十余步,又是一层,共有三层之多!到了最上面的那一层木城,已经是比水面高出几乎二十丈!
这哪里是船?分明就是移动的海上城池!
这种海上浮城的出现,让所有的人为之失声,人群中先是安静的针落可闻,然后便是变得嘈杂异常,所有人都在大声的议论着,兴奋的说着的,可以想见,今天的见闻,将成为他们一生的谈资!
连子宁心中更是震骇莫名,单单从体型上看,这等巨舰已经丝毫不次于后世的航空母舰,甚至还有过之!大明朝的造船技术,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等程度!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康律在一边满是自豪的道:“这便是咱们府上的船队。大人请看,前面的那大船,名为马快船,有八桅,长四十七丈·宽二十一丈,主要用于运送战马、军需和兵员,同时也是战斗力极强的大舰!当初装备有火炮、火铳,现在则是装备了巨弩,投石机和拍杆,既能远程对射,也能近战,战斗力极强!永乐帝时候三宝太监下西洋·所乘坐的那大宝船,实际上便是大型的马快船而已!”
“现下马快船乃是咱们大明水师的主力,广东水师、福建水师、江浙水师、长江水师、各有马快船三十!不过咱们府上,也有三十只!”
连子宁听的瞠目结舌,心道张燕昌坐镇广东十几年真是没白干啊,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康律有资格骄傲,一个寿宁侯府,光光是水军力量·竟然便相当于大明朝四支主战舰队其中之一!
什么才是豪门?什么才是大家?什么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与国同休!富贵遮奢气象,简直就是铺天盖地而来!
寿宁侯府又是给连子宁好好的上了一课!
康律又指着后面那如城池一般的巨舰道:“这等更大的巨舰,有一个名号,就叫做浮山大舰!”
连子宁赞道:“这名气起的好!远看上去,如山如城·当真是实至名归。”
“这等大船,却是专门为了后勤辎重而设计的。船体极大,里面能容纳极多的物资,几艘浮山大舰所装乘的物资,便是足敷一支舰队使用!而且这上面还可以铺上浮土,饲养家畜、种植蔬菜,还配有渔具,捕捞水产,乃是远洋征战时是必备的补给船只。这等浮山大舰无甚战斗力·不过若是在各层木城上都排上弓箭手·也是不容小觑。”他笑了笑:“说起来,这浮山大舰的名字还是今上亲自取得呢!当初倭寇泛滥,皇上震怒,yù要起大军远征扶桑本土·便命龙江船厂督造此等大舰,以为补给。不过后来,这事儿也不了了之了。这船闲着也是闲着,一来二去的,便成了咱们侯爷的产业。嘿嘿,这船虽然慢,但是胜在装的东西多,运一趟便顶的上别家三趟。”
这些东西,当真是连子宁闻所未闻了,闭上眼睛,长长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张开双目,只觉得心里降阵的颤栗:“这个时代的大明朝,如此强盛!如此强大地远洋水师,任何人试图拂我天威,大军就可以毫不留情地立刻对它发动一场毁灭xìng地打击。以这样庞大的舰队、以浮山大舰为补给,我大明军队便是要源源不断输往西方也易如反掌,如果再以战养战,在占领国就地补给,那大明帝国就和昔日的元帝国一样,全世界都要在它的脚下颤抖!”
这个时代的大明朝,确实是拥有着俯瞰世界的实力和资本!
那些大船已经开始向这边缓缓地靠过来了。
康律道:“这些船太大了,压根儿开不进大运河去,若不是潘大人疏通了黄河,连黄河都走不了。三十艘马快船,八艘浮山大舰,素来是停在东昌府运河黄河相交之处的。这一次我们的货物只有三十艘马快船便成,三十艘马快船,已经足够装乘货物再加上两千士卒了!不过却没想到,大人带的兵丁如此之多,而且您那位那于老板置办的货物也是极多,再加上有山东这边儿的商贾货物,侯爷干脆便拨了五艘浮山大舰来!这五艘大舰,足够大人这三千兵外加上那些货物了。”
连子宁笑道:“如此,当真是多谢侯爷了。大恩不言谢,在下定然竭力以报!”
康律道:“大人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次张燕昌可是帮了连子宁的大忙,若没有他的舰队,连子宁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圣旨上的任务,更别说报仇雪恨了。说是多大的情分都不过分,这一点,连子宁清楚的记得,而且知道自己也一定要回报!
张燕昌所想要的,也是他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来。
大船已经缓缓靠岸了,连子宁等人赶紧迎了上去。
这船太大,吃水太深,也就是疏通之后深达数十米的黄河中心才能容纳,根本无法靠岸。还好利津县也是山东黄河以北第一大河港,更是黄河口以上第一港,每日船舶停靠无数,码头设施也是相当的完善,长长的栈桥仲出去百多米,倒也是能让那些大船靠岸。
前面的马快船靠了栈桥,上面伸出来跳板,下来不少穿着衣甲的身影,大步走过来,还没到,便是深深的拜下去,口称参见大人。
连子宁一看,却是张燕昌亲兵中的一些将领,约莫有十来人,其中唐奕刀也赫然在列。
连子宁却知道,他们之所以拜自己,不是因为自己的官职,在他们眼中一个四品官儿算什么?只是因为自己和张燕昌的关系,摆手笑道:“诸位请起,咱们熟稔的,不必如此多礼。”
众人起来,一番寒暄,这时候那后面的几艘浮山大舰也停在了后面的栈桥上,一堆人簇拥着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孩儿向这边走了过来。连子宁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那些人在走进了,才看清楚原来都是自家的伙计,这时候,那穿着素衣的女子,一把扑到连子宁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怀中一个小小的人儿,满怀女儿家的暖暖香气,连子宁低头,仔细一看,不可思议道:“城瑜,你怎么来了?”
怀中的人儿,穿着一身雪白的素衣,长发如墨,披到腰间,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像极了后世的卡通美少女,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连子宁,不是城瑜又是谁?
“哼?不来?我还不来?你要往家里领多少不三不四的女人?你对的我未来的嫂子么?”城瑜一手点着连子宁,一手叉腰,斥道:“这次来之前,我可是去和戴小姐见了面的,她说,一定要让我好好盯着你。”
周围的人都是满头大汗,看着连子宁很有不少便是立刻转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捂着嘴强忍住笑,忍得很辛苦。
那些军官和乡绅们所见到都是连子宁或是威严,或是冷厉,或是平易近人的一面,却从未想过,威严如连大人,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孩子指着鼻子怒斥,着实是让人感觉极为的不可思议。
连子宁只是苦笑,他当然知道,以戴清岚的懂事温柔,是定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多半是城瑜这丫头拉大旗扯虎皮。
他伸手揉了揉城瑜的脑袋,板着脸道:“待会儿上船再收拾你!你和于苏苏这家伙商量好了骗我,不是说好让她来的么?你怎么来了,就不知道这一行很危险?”
城瑜白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康律在一边笑道:“连大人兄妹如此之笃,当真令人羡慕。”
连子宁微微一笑:“我们兄妹从小便相依为命,感情怎么能不好?”
他向城瑜道:“城瑜,这位是康律康大人。”
城瑜在外面面前总是个乖乖女的模样,乖巧的敛身一礼:“见过康大人!”
又向那些军官们行礼:“见过诸位大人。”
那些军官赶紧避开,有的阶位低的还赶紧回礼,脸上便是lù出尴尬的表情。大明朝男的给女的行礼实在是不像话,但是问题是现在连大人的妹子的礼,那是谁都能受得么?
连子宁一拍额头,朗声笑道:“不好意思,是本官想岔了,哈哈,等上了船,给诸位摆酒赔罪!”
船已经靠岸,就该干正事儿了,城瑜这一次带来了百十个连家的伙计,有些是连家的老人了,有些是这些日子新招的,但是都是些精干得用的。
城瑜把百十个人指挥的团团转,这些人看得出来来之前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有的负责审核检查货物,有的负责登记,有的负责估价,有的负责引路招呼客人,指挥着那些乡绅带来的伙计家丁把那些运到码头上的货物都运送到浮山大舰的船舱里面。便看到那堆积在码头上如山一般的货物,在迅速的消失着,那浮山大舰就像是一头永远都吃不饱的巨兽,吞噬着这些货物,天知道它那大肚子里能装乘多少!1!。
二八六 这点儿遮奢算甚?
嗯嗯,去了日本了,你们猜猜,第一个出场的扶桑人物是谁尼?)
这等效率手段,又岂是这些山东的乡下商人能见识到的?
由于是首航,所以这一次身为商会会长的孟繁谦也要亲自去一趟,对于他这一点,连子宁还是很敬佩的,这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业如此之大,还能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去海外扶桑一趟,可见这个时代商人逐利之心是何等的急切。
孟繁谦站在连子宁身边,感叹道:“早就听说大人在京中置办下偌大的产业,金山银海一般的捞银子,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啊,像您手底下这些伙计账房,如此之精干,当真是少见!令妹也是厉害啊,堪称商海女杰了”
连子宁哈哈一笑:“孟老您过誉了,这都是小妹和另外一位于东家的本事,我可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的。
很快的,那些货物便是都被装进船中,那些跟随去的账房也都上了船。
接下来,便是三千武毅军登船,这些旱鸭子都是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都是兴奋的很,浑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何等yù仙yù死,吐得脸白发青的旅程。
忙活了足足一个下午,这些东西才全都弄完。虽然装载了极多的货物和三千武毅军,但是这五艘浮山大舰,却是丝毫不显得拥挤这船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这一次虽然没带多少后勤辎重,但是武毅军的武器如此长大都还是占地方的很。
连子宁和亲兵们便上了最大的那一艘浮山大舰,这艘大舰倒也是有个名号,叫做‘大海鲨,!那船身之上,用油漆刷满了图案,却是一条庞大无比的巨鲨,白齿森严,凶睛怒目尾巴便是船尾,栩栩如生,看上去极为的逼真。
由于一开始就是奔着后勤和运兵的目的打造的,这浮山大舰上面起了三层木城,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丈高,这等高度,也就是这等大船才能承受,若是换了一般的小船头重脚轻,早就翻了。
最高的一层木城之上,又是有三层很宽阔的楼阁几百号人住进来,都还是极为的宽敞。
连子宁的住所自然是最高处。
这些浮山大舰被张燕昌买下来之后,这些房屋每次出航都要住一些府中的高层,自然是装修的豪奢华贵。房间很是宽敞,地上铺的是bō斯绒毯,四壁上都是上好的木料,挂满了帷帐,家具也是上等用物。
连子宁卸了甲,披上大氅,打开窗子凭栏下忘,长长地嘘出一口浊气。
三层木城之中,修建了许多的房屋,还有很多空地,上面铺着泥土,周围修了篱笆分成一个菜畦一个菜畦的,里面却没有种菜蔬,而是鲜花烂漫,都是一些时令较早的春花。显然是航行去扶桑不算太远,用不着种植菜蔬,便都种了观赏性的花。
在船上还用淡水浇花种地,当真是遮奢无比了。
在远处,看岸边的那些人们,当真是小的如同蚂蚁一般了。
所有的货物兵员都已经装载完毕,连子宁只感觉船身微微一震,然后大船便是借着风势和人力,离开岸边,平稳的滑了出去。这船如此之大,以至于闭上眼睛的话,根本感觉不到多大的震动。
这就起航了啊!连子宁使劲的伸开双臂,xiōng间情怀jīdàng:弟兄们,等善,我为你们复仇来了!
门吱呀一声响,被推开了,连子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这船上除了城瑜那丫头,谁还敢如此放肆?
已近黄昏,船舱内有些昏暗,城瑜掌了灯,晕红的光芒照亮了舱室。
“哥,我来给你说一下咱们这一次的货物。”城瑜道。
连子宁点点头:转过身,在城瑜对面坐下。
“咱们这一次,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城瑜笑了笑,掰着指头道:“这一次,咱们财阀里面,差不多有四十万两的资金,全都拿出来了。”
连子宁诧异道:“这么多?”
“嗯!”城瑜点点头,横了他一眼,不满道:“这些日子你这撒手掌柜当的倒是舒服,什么也不管,让我和苏苏姐姐两个女孩子家上下操持,真也好意思。”
连子宁苦笑一声:“咱能不能说正经事儿?”
“这些日子,钞关和京南商会的银子,每个月刘良臣都会差人送来,攒一攒也就很是不少了。而且咱们的超市,生意特别好,先下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有咱们这么一个连记超市,什么货物都有,不但咱们拐棒胡同那片儿的百姓都来这儿采买东西,就连许多离得很远的,也是专程过来买。咱们这儿东西比别家格外的便宜,就算是加上来回的车马人力费,还是在咱们这儿买更便宜一些,百姓们也会算这一笔账。”
“这些日子,超市的进项极多,再加上大车店什么的,入账也很不少,说起来,若不是上个月在东城皇城根儿地下刚开了连记超帘第二家,咱们现在少说也能拿出五十五万两的现银来!”城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副小财mí的样子。
连子宁心里已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掌握的钱财,竟然已经是这般的庞大!
城瑜吁了口气:“不过呀,这一次四十万两,已经是咱们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了,若是赔了,可真要砸锅卖铁了。”
连子宁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扶桑那地方,银山多,金山也多…典型的人傻钱多,而且咱们这儿的东西,他们都需要,偏偏自己还生产不了…不买都不行,历来去一次扶桑,那都是要大赚的。咱们这次带了这么多兵,也不怕他们来硬的强抢!”
“你这般说,那我就放心了,咱们这一次花了大价钱,东北的野山参…大东珠、皮毛,山西的青盐,陕西河南各地的物产,应有尽有,哦,最多的还是绢丝。那东西扶桑不是没有么?”城瑜笑了笑:“这一次,定要把那些扶桑人的银子给赚的一干二净。”
连子宁摇摇头,大明一朝…从扶桑流入大明的银子少说也在一亿六千万两上下,就这,扶桑本土还不知道留了多少…这个时代的扶桑,当真是不折不扣的金山银海!
去往扶桑的防线,是他打算长期经营的,这些倭奴的钱,不赚白不赚,不但要赚,更要大赚特赚才行!
最好是把他们最后一个铜板给刮干净!
“对了,”连子宁忽然想起个事儿,问道:“咱家生意这么好,别家就没有羡慕的?有没有人使yīn招下绊子?”
“有啊…怎么没有?见咱们超市开了,赚了大钱,很有不少人眼红,你可不知道,就这半年的功夫,北京城陆陆续续的开了五家超市…不过都没用,咱们是通过自家的大车店去到一个地方,直接在那儿收购然后运回来的,少了运费和人工费这一茬儿,所以价格便低。他们没有咱们这些便利,便是开了超市,卖的也贵,百姓去看了几次,心里也有谱儿了,还是上咱家来。嘿嘿,他们若是卖的便宜,那就等着倾家dàng产吧!”
“至于耍yīn招的,也有啊,上一次咱们超市的那管事,就让顺天府给逮了,也不知道给安了个什么罪名。十来个衙役在店里砸了一通,砸坏了好些东西,还打伤了咱们几个伙计,向不过后来,我去戴府说了一声,那戴管事给顺天府递了张条子,咱们管事就给放回来,那些闹事儿的衙役也都给五花大绑的送了来,在咱们店门口跪了一溜儿,那顺天府的捕头给咱们陪着笑脸说话,说是这些人瞎了眼,要打要罚都随咱们便。”
“顺天府?”连子宁皱了皱眉头,问道:“现下顺天府尊是谁?”
去年年末的时候,吏部考评,桂南林由于顺天府任上明正清廉,被考评为上上,经过朝议,加兵部左shì郎衔儿,总督辽东诸镇军马兼理粮饷,以三品文官而督十数万辽东大军!实际上,便是民间常说的辽东总督了。
虽然顺天府也是正三品,辽东总督兵部左shì郎衔儿也是正三品,看起来是平调,但是两者的权势、油水儿、前程那是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估计桂南林在辽东任上干上几年,别出大的差池,回朝之后便是重臣了。
这个消息,连子宁早在邸报上看过,但是新任的顺天府是谁却还不知道。
“现下顺天府尊是吕时中吕大人,正德二十年进士。”城瑜现在也成熟许多,早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虽然在连子宁面前依赖痴缠依旧,但是心中也是有些丘壑心机了,一句话就说在了点子上。
连子宁点点头,正德二十年的进士?明白了!他眉头舒展开来,绕与兴趣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啊?”城瑜道:“给他们松绑呗,说是以后莫要在被人门g蔽了就行了,结果之后那几个衙役便见天儿的在咱们超市外头转悠,说是生怕有些不长眼的屑小之辈惹到咱们头上。”
连子宁点头道:“这样便对了,这些地头蛇虽然没什么正经用处,得媵了他们却是麻烦不小。”
迟疑了片刻,他试探性的问道:“你和清岚,相处的怎么样?”
这些日子和清岚的通信一直没有断过,信中连子宁也提及此事,戴清岚只说已经和城瑜见了几次面,城瑜很是懂事可爱,两人相处甚得,让他无须担心。她的话连子宁却是不敢全信,他倒是不怕城瑜受欺负,只是对城瑜的心思mō不太透,生怕她不接收这个未来的嫂子,小姑和嫂子相处不好,这可是很普遍的事儿。清岚那个女子,只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会说好话吧!
“很好啊!这些日子…我常去戴府,每次都和戴小姐处的不错呢!”城瑜面无异sè笑道。
连子宁松了口气:“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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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大船很平稳,睡得也很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连子宁自睡梦中醒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习惯性的往身边一mō,却是mō了个空。嘴里喊着:“素素,去哪儿了?”
喊完之后才是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在府中了,也没人会来伺候了。
连子宁自嘲一笑…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自己这被人伺候的久了,此时没人伺候,竟然感觉很是不习惯。
正在这时,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然后便是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窗前…连子宁懒洋洋的道:“城瑜,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了?”
然后便听到了扑哧一声笑,却不是城瑜的声音…连子宁赶紧睁开眼一看,竟然是琥珀,此时正俏俏的立在chuáng前,手里端了个铜盆,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在充满了房间的煦暖阳光中,温温柔柔的笑着。
连子宁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揉了揉眼睛,琥珀又是一声笑,巧笑倩兮:“好了老爷…别揉了,奴婢就是琥珀呀,您没看错!”
连子宁张了张嘴:“你怎么来了?”
“来伺候老爷啊!”琥珀看着连子宁,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若是换做一般的女孩儿,和连子宁分开这么久未见…说不准便要扑上去哭一鼻子,她却是那很成熟稳重的,已经把情绪埋在心底。把铜盆放下,把毛巾放在里面浸湿,便走上去给连子宁细心的擦脸:“老爷是让人伺候惯了的,跟一帮粗汉住在一起,没人伺候那怎么行?”
脸一片舒服,连子宁哈哈一笑:“还是我的琥珀贴心。”
琥珀抿了抿嘴,给连子宁擦干净,又抹上香泥胰子,再用热毛巾擦干净。然后道:“老爷,张嘴!”
连子宁依言张开嘴,然后一把沾了青盐的牙刷便是伸进来,来来回回替他刷牙,然后把水杯递到他嘴边上………………
等刷牙净面完毕,又把头发细细致致梳好,连子宁这才是起身下chuáng,他只穿了一身白绸内衣,早起晨勃很是厉害,一杆昂扬把kù子支起了一个小帐篷。不过琥珀是他的贴身丫鬟,也见的多了,只是吃吃的笑,连子宁张开胳膊,琥珀细细替他穿好长衫,又伸臂过去环着他腰肢给他系上长涤,再拽回腰前面,细细地打了结,再替他在外头套上白狐皮马甲。然后便让连子宁坐在妆台前,给他戴上金冠,插上一根墨玉簪子。
这就是大明朝人上人的感觉,连穿衣裳都有人伺候,实际上,连子宁已经被琥珀包括素素她们服shì惯了,要说一开始,他也有些不习惯,但是时间长了,却是离不开了。
他这一点遮奢,那也不算什么,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把美人儿当痰盂,吐痰直接往美人儿嘴里吐!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张相爷做的是三十二人抬得大轿子,上面极为扩大,一处行就占了一条街,里头洗漱、马桶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走廊花园可以溜达溜达看看风景。别说他们,就说那西门庆,不过是区区一商贾而已,他的姬妾潘金莲为了讨好他,为了固宠,都能跟他说‘官人,这天寒地冻的,下去尿尿多冷啊?你还是尿在奴奴的嘴里吧……,以连子宁的身份地位,这点儿排场还是寒酸了。
收拾利索了,琥珀歪着头看了看连子宁,笑道:“老爷真是好看呢!跟画里面走出来的人一般。”
此时的连子宁,看上去少了些武气,却是多了十分的儒雅和贵气,当真是玉树临风,人才一表。
连子宁自己看看也是满意,笑道:“还不是你给打扮出来的?”
推开窗户,入眼便是一片满满的深蓝!
晃得他眼睛都有些受不了,赶紧闭了眼,过了一会儿再睁开,才是适应。
船借风势,又是自上而下,行驶甚速,不过是一夜的时间,已经是出了黄河口,进入了这汪洋大海之中!
“怎得上了船,却还不告诉我?”连子宁笑问道。
“还不是生怕老爷你责怪。”琥珀给他叠着chuáng上被褥,收拾整齐:“小姐去了一趟大营,说是这次来,要给老爷带几个体己的人儿,奴婢便来了,却怕老爷生气,要赶奴家下船,只好等到今日,船都入海了,老爷克撵不走奴婢了吧!”
连子宁一笑:“你呀!”
早饭就在第三层木城的城墙上摆开了吃的,其实也不过是连子宁和城瑜两人而已,琥珀在一边伺候着。
这船都是张燕昌府上的,船工自然也是人家的,想要开动这等浮山大舰,一艘船就得三百多号人!不过此时视船工为贱业,这浮山大舰极大,上层建筑几十丈高,下面也是很大的空间,因此他们大部分都是躲在底舱中,和货物为伍,一般也不敢上甲板木楼走动,免得惊扰了上面的贵人,是以连子宁竟然一个都没见着。
城瑜去了一趟京南大营,把连子宁那些上等厨子都给带了来,此时已经进入了后世的渤海范围,这渤海之中,产的上好的大小黄鱼,早有那船工伙计捞了新鲜的海中大黄鱼送上来,连子宁带来的那厨子就在城墙上起了棚子,十来个伙计打下手,蒸烤烹炸坐了四道菜,都是用同样的食材,却是味道各异,都是美味无比,吃的连子宁大呼过瘾。
临海听风,美酒一壶,伴着佳肴,当真是让人心醉神mí。!。
二八七 威海水师 邓子龙
吃过了早饭,连子宁便下到下面,做着小船去了其他的船上,看看自己的士兵们有没有晕船的。
刚上第二艘浮山大舰的甲板,便看到一个巨大庞然的物体正趴在船帮子上双手死死的抓着缆绳,探着脑袋往下狂吐。
和他一般的,很是有不少人,海风中夹杂着一股难言的酸臭味儿。这时候已经进了渤海,风浪也逐渐大了起来,也难怪这些旱鸭子们如一见连子宁来,他们赶紧站了起来,有的已经是吐得发虚,身子都摇摇晃晃的,木城中也走出来不少人,甲板上立刻跪倒一片。
“都免礼吧!”连子宁呵呵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坐船也不怎么舒服啊?”
众人便都是不要意思的笑,球球挠了挠脑袋,也跟着笑,忽然一股恶心感砖来,一个骨碌滚到船边,又是扒着船沿儿往下吐。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连子宁摇摇头,大声道:“现在咱们才刚刚出海,这小风小浪的,比起前面来可是差远了,等到了外海,那浪头大的,足有十几丈高!咱们这般大船,也是得上上下下!到那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风浪了!这两天都赶紧适应适应,记住啊,吃鱼子,能治晕船,这些日子,便都吃些,吐吐也就好了!”
又上了另外一艘浮山大舰,远远地便听见上面传来金铁交加的声音,连子宁还以为怎么了呢,上去一看才知道,原来在甲板上,两队武毅军正在对峙,都是穿盔带甲,手里持着长枪大戟,全副武装却是在演练战术。这甲板阔大,摆开了几个百户的兵力,却也是并不显得拥挤。
熊廷弼正穿着甲拄着剑,被众人簇拥着不断的出声指挥。
见连子宁来,便是赶紧迎了上来,连子宁笑道:“熊千户好雅致啊!船上练兵,闻所未闻啊!”
熊廷弼赶紧道:“末将不敢,不过是见士卒多有呕吐,便命他们穿上甲胄,拿着武器操练却没想到,如此一来,竟然便都没事儿了,情况大有好转。”
“哦?”连子宁挑了挑眉毛:“竟有此事?”
他看了看那些训练的士卒,果然一个个虽然说不上气sè多好,但是却是脸不青不白,也并没有呕吐的现象,连子宁大喜立刻便传令各军,所有士卒都要在甲板上操练。
于是这渤海之上立刻甲胄铿然,杀声震天。
这等奇景看到马快船上的康律等人不由得咋舌,心道这连大人治军竟是如此森严,海上犹自不忘练兵,心里对他的评价更高了几分。
如此航行了一日多,第二天中午,便是过了庙岛海峡,今日了黄海的范围。
到了傍晚时分,则是离着海岸比较近,已经能远远的看到一座屹立在海上的石城。那城池并不大,却是各种设置齐全而且城墙修的高大坚固,城内隐隐有喊杀声传来,显然是有士兵在操练。
这,便是威海卫了。威海卫濒临黄海,西连烟蓬,北隔渤海海峡与辽东半岛旅顺口势成犄角共为渤海锁钥,乃是拱卫京津海上门户。
这里有天然良港,能容大船,于是洪武三十一年在此筑城,便是眼前所见的石城了,这石城分为水陆两部分,那水城便是将港口入口封住,里面驻扎的,就是威海水师。
大明朝四大水师,在数十年前,本来是五大,其中唯一一支在北地的,便是这山东水师,驻地就在威海卫!不过后来,山东沿海无战事,山东水师也被撤裁,大舰将士都被南方四大水师瓜分,只剩下了一些中小型船只,山东水师,也改称为威海水师。
而他们之所以要来这里,则是等着威海水师,来为此行保驾护航的这一次连府和寿宁侯府合伙儿做生意,货物价值极大,张燕昌也不敢小觑,马快船和浮山大舰虽然战斗力很是不弱,但是毕竟太大,准转不灵,如果对方以小船来围困点火来烧的话,情况还是会很不妙-,因此早早便给威海卫指挥下了命令,让其派战船护送。
虽然已经降格为地方水师,但是威海水师毕竟也曾经辉煌,调动水师护航,这等事儿别的商人听也未曾听过,不过对张燕昌来说,也确实是太过轻易了。
这时候,那石城水寨大门大开,里头一溜儿的出来五十多艘战舰,体型都不大,便是最大的,也不如马快船的一半儿,更别说跟浮山大舰相比了,不过胜在数量多,而且也更灵活。
没多久,那些战船便是接近到了马快船和浮山大舰旁边,却不靠近,而是远远的分散开来,撤到了外围,最远到了几十里外。显然是作为外围的护航和警戒。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要擦黑的时候,一艘小船行来,上面是康律和威海水师的军官,连子宁赶紧下去迎接。
上来的军官有二十余人,一多半是康律那边的人,另外却有四五个军官,年龄不一,面sè都是颇黑,身上的衣甲战袍也略显陈旧,见了连子宁,赶紧然拜行礼,显得有些拘谨。
“呵呵,诸位请起,此次航行,还要多多倚仗诸位啊!”连子宁赶紧把他们一一扶起。
众军官纷纷道不敢,他们大部分都是百户,来之前就都被上官告知,这一次要护送的是了不得的贵人,和连子宁身份天差地远,又见了对方这等大舰,更是神为之夺。
连子宁看领头的那个副千户打扮的年轻军官似乎有些面熟,却是记不起是谁来了。
那人笑了笑,lù出一口白牙:“大人,末将陈啊!”
“陈?陈百户?”连子宁陡然记了起来,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你不是在广东水师么?怎么调到这儿来了?”
陈一笑:“这边儿出了空缺,提督大人便把末将推荐过来了,做了个副千户。”
“哦?恭喜恭喜!”连子宁呵呵笑道。
现下整个威海水师也不过是一个千户的编制,挂在威海卫之下…做到威海卫的水师副千户,已经算是威海水师的二把手了,可说是实权在握,前途光明。
陈连说不敢。
一边康律笑道:“本来还打算为大人介绍来着…没想到大人和陈大人却是熟识。”
众人寒暄一阵,连子宁道:“各位,还请去往木城之上,本官已经嘱咐人摆了宴席,今日为威海水师的诸位将领洗尘!”
众人都是轰然应是,这时候,一个有些冷硬的声音忽然响起:“大人…可否让末将等人先看看您这浮山大舰?”
此话一出,康律等人便是有些不悦,再看看说话那人,大约三十来岁,面sè黝黑朴实,身材中等,看上去跟个老农也似,不过是个百户军官…便有人冷哼一声,嫌他扰了大伙儿的兴致。
陈脸sè一变,赶紧挡在那人面前…做了个罗圈揖,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诸位,我这位下属不会说话,还请诸位见谅,咱们上去,咱们上去!”
连子宁却是并未生气,笑问道:“哦?你却是为何要看这大舰啊?”
陈见连子宁似乎并未动怒,便也让开,给那百户连连使脸sè…让他说话悠着点儿。
那百户拜了一拜,道:“家父也是威海水师中将官,不过那时候威海水师还叫做山东水师,也有大船无数,末将还记得,小时候所见到的…那威海卫中,桅杆如云,战舰无数的场景。可惜现在,唉…………,末将从未曾见到这等大舰,水师中人,爱船如命,心中jīdàng,情难自已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他这样一说,那几个威海水师的军官便都有些唏嘘。
连子宁心道这倒是个真正心系水师之人,颇有几分后世蓝海军人的意思,心中升起一些好感,问道:“你的要求,本官答应了!”
那几个军官大喜,连连道谢。
连子宁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百户深深一礼:“末将邓子龙!”
邓,邓,邓子龙?
连子宁瞬间呆了一呆,邓子龙?也出现了?
话说为什么叫也呢?
这位明朝末年的水师大将,生于斯,长于斯,亦是战死于斯!万历二十六年,扶桑大侵朝鲜,邓子龙领水军援朝抗日,与朝鲜统制使李舜臣为前锋,在釜山南海与日军jī战。年过七十而勇气弥厉,直前奋击,杀敌无算,最终战死,首级为倭奴割去,下落不明。朝鲜百姓感其恩德,立子龙庙祭祀数百年!
难怪见了这等大船大舰便是挪不动脚,原来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已经跟水师深深的联系在了一起。这在后世,应该就是为共和国海军事业而奋斗一生的蓝海军人啊!
不过已经经历了之前那些大事儿,和戚继光沙场一决雌雄过,和寇白门纠纠葛葛,而眼下熊廷弼更是在帐下效力,心里对这种事儿,也就不排斥了,只是在叹息,我连子宁有幸,大明朝有幸,这么多精强猛将,全都生在了这个年代!若是他们肯为朝廷效力,朝廷善加利用,那当真是大明朝的福气。
心里却是打定主意,待会儿要和这位未来的国朝大将,好好亲近亲近,若是能将其拉拢一番,那就最好了。
不过想来也不难,他现在级别毕竟低了点儿,而且看上去,也似乎不是很得志的样子。
连子宁便让石大柱领着这些威海水师的人去上上下下的把这大舰参观一番,然后自领着众人去了三层木城之上,那里的大厅中早就摆下了宴席。
众人分开落座,闲聊了一会儿,本来还想等着那几个人入座再吃喝来着,结果却是迟迟不到,众人的眼神便都落在了陈脸上。陈尴尬一笑:“我那手底下几个,都是混不吝儿的,想来是心中高兴,便忘了时日,要不咱们先吃?莫要管他们!”
连子宁点点头,当先举筷:“先吃吧!”
连子宁吃食方面向来讲究,水八珍、陆八珍、山八珍、海八珍、飞八珍,林林总总三十二样菜,把大伙儿吃的大是过瘾。酒也是极烈的北京锅庄烧酒…这便是后世锅头的原型,虽然不是上等好酒,但是却是极烈,很符合这些军中汉子们的性子…大伙儿都是喝的面红耳赤。连子宁这边除了他之外,熊廷弼和第三千户所千户董策以及两个千户所的六个副千户都被拉来陪酒,频频劝酒。
吃到中旬,石大柱领着邓子龙几个人回来了,几个人悄然入席,坐在最末端,难掩脸上兴奋之sè。
只是到了这会儿…都是冷酒残羹,却是让他们很是尴尬,连子宁赶紧吩咐人重新上了菜,几个军官看着连子宁,都是lù出感jī之sè。
又吃了一阵儿,众军官很有些人已经是喝的醉二八三,不省人事,连子宁端着个杯子…慢悠悠的晃到邓子龙几个人身边。
看得出来,这些人日子过得也不怎么舒坦,应该是未曾吃过这等美味的…此时一个个都是甩着腮帮子大吃,竟然没发现连子宁过来。
连子宁呵呵一笑,调侃道:“几位倒是好宽宏的饭量。”
那几个军官闻言抬头,看到连子宁,赶紧都是站起来,以为连子宁是夺意调侃,便都是憋得脸发红,更是手足无措。
“呵呵,无需如此,无需如此。”连子宁摆摆手…在他们身边坐了,笑道:“你们也坐下!”
几率军官看了看,便都依言坐下,身子tǐng得笔直,面sè肃然无比。
连子宁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板着一张脸,不像是吃饭…倒像是要去打仗了。无需拘束,咱们就是闲聊而已。”
一句话拉近了和他们的距离,几个军官都是笑了起来,气氛也稍显活跃了一些。
连子宁便问了几句家常话,军饷如何啊,士卒们伙食如何,最近打过几仗?可清剿了多少海盗之类,他们都是一一回答了,说着说着,话便也多了起来,有些之前不便说的话,现在便也说了。
一个百户压低了声音,愤愤道:“不瞒连大人您,俺们威海水师现在过得那真是**的日子!”
陈赶紧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百户却是狠狠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道:“陈大人,您也别瞪俺,俺今儿个一定得把这话给连大人说了!”
“咱们威海水师一个千户的兵,挂在威海卫的下头,俺们海上行军,训练比步卒苦,消耗比步卒大,还有战船需要保养。但是拿到的饷银,只有步卒的七成!就这,还时不时的拖欠,不按常例下发!”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甲:“大人您看了没,俺们这些百户,照理说一年发两套甲,可是你看俺这,都穿了三年了!也就是这会儿,平素俺都舍不得穿!海上潮气大,兵器更换得快,要不然弓也拉不开,刀枪也钝了,俺那些士卒,穿的也都是旧衣,用的兵器,都缺了口子,战船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保养了!若不是陈大人来了之后据理力争,银饷都三个月发不下来了!托了诸位贵人的福,这一次要俺们出海,不能给他们丢脸,这才是赏了点儿钱,把船给弄了弄!”
“娘的,那些官儿都是步卒出身,俺们水师就是后娘养的!”
一众军官都是面sè不忿,连子宁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克扣军饷一事,军中向来有之,在无甚战事的内地卫所,更是普遍,不过却没想到威海水师这般严重。
陈赶紧说了几句闲话,才把这一茬给岔过去,连子宁看了他们一眼,忽然盯着邓子龙问道:“邓百户,本官见你如此喜欢战舰,显然是爱船如命的人,这一辈子,只怕也在水师之中打混!本官便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作答,说心里话!”
见连子宁说的肃然,邓子龙心中顿时若有所悟,正sè道:“是,大人!”
“你认为,咱们大明朝的水师,理当是什么作用?”连子宁盯着他问道。
邓子龙沉默片刻,一字一句答道:“末将窃以为,大明朝水师,不应该只守在内河近海,而应当扬帆海外,征服四夷,让我大明朝,威服天下!”
连子宁眼中光芒一闪,微微一扫,便看到这些水师军官都是lù出很以为然的神sè,显然,他们就是那等希望战争,渴望杀戮,渴望赢的荣耀和地位的少壮派军官!
连子宁深深吸了口气,温颜笑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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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日,船队已经是过了黄海的范围,到达了后世的朝鲜海峡附近,距离扶桑的九州岛,不过是数百里之遥而已。
船队一直向东之后,又是从这里折向东南,他们的第一站,是九州岛大名五岛氏的领地,位于九州岛最西端的肥前!
那里,一直是大明朝和扶桑国的通商口岸,其地位,大致就相当于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深圳,大明朝包括琉球、西洋、南洋诸国运来的货物,都是运送到肥前这个地方,然后再通过扶桑的商贾,运送到扶桑的数百个大名领地。!。
二八八 立花家的铁甲舰
第四卷烽火山东]二八八立花家的铁甲舰——
二八八立花家的铁甲舰
(嗯嗯嗯,该猜到了吧)
当然,像是张燕昌这等天字号的大商贾,在肥前乃至于扶桑各地,都是有着自己的店面的,扶桑各地大名要享乐,吃穿用度,丝绸瓷器,都是要从大明运来,所以说任是哪个大名也不敢得罪他,生怕他把店铺给撤了。不过就算如此,也要从肥前卸货,然后把物资运送到各处,反正扶桑也就那么大。
五岛氏这些年,从一个占据了几处荒岛,面积不过是相当于大明朝一个县的小势力成长为九州四大势力之一,就是靠着占据了肥前这处天然良港外加货物集散地,便是只收一点点儿的税,那也是金山银海了!
更别说,大明朝流入扶桑的各种武器,他们也是直接受益者。
这一日,所有军官都集中在了连子宁的大海鲨号上,众人站在木城上,看着远处夕阳如血,心里却都是沉甸甸。
这时海面上极为的平静,看上去温驯无比,但是但凡是走船时间长的人,都知道这时风暴之前的宁静。而且海上已经隐隐让人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了,显然,一场暴风雨即将迫近。
一个老船工站在众人面前,使劲儿的嗅着海风中的气息,看了一阵天色,回头恭敬道:“诸位大人,大风暴理当是在寅时爆发。”
众人都是点头,这老船工乃是整个船队中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傅,从小便在海上生长,至今一个甲子,经验丰富无比,预测的几乎是不会错。
一个管事模样的问道:“老刘头儿,这风暴能有多大,咱们影响可大么?”
那老刘头儿犹豫片刻:“这个,小老儿却是说不准,不过咱们这大舰如此之大,稳如泰山,想来是风暴无法撼动的,还请诸位大人放心。而且这风暴一般天亮便会消失,寅时到天亮,不过两个时辰,却也好撑下去。”
众人这才是放下心来。
到了夜间,果然是起了风,也开始慢慢的飘起了雨丝,前几日的皎洁明月,早就不见了踪影。
然后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大,到了下半夜,风带起海浪,便是这些大舰也是开始摇晃起来。
连子宁穿了大氅,站在窗口,满脸忧色。前世的时候,他便很清楚这海上风暴的威力究竟有多大,按照后世的说法,朝鲜海峡这边,应该是北太平洋区域的风暴高发地带,看来今晚上是来者不善了。
下面船工们扯着号子,冒着雨,将风帆卸下来。
琥珀站在连子宁旁边,满脸苍白,城瑜却是在底舱里,这一次的货物中,很是有些不能磕碰,不能浸水的,她带着人准备随时抢救。
这时候,忽然天际一个明亮的闪电闪过,照的海上一片透亮,然后下一刻,雨势陡然间变大了起来,变成瓢泼一般,打在船上海面上,竟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风也变大了,整艘大船,立刻摇晃的更加剧烈。
又是一个炸雷打响,巨大的海浪迎面打过来,大船顿时便是一歪,连子宁没有防备,一个踉跄,便是和琥珀双双滚倒在地。
接二连三的巨浪不断的打过来,浮山大舰顿时是变成了风中的一片落叶,飘萍不定,极大幅度的摇晃着!
已经寅时了!
在这天地之威面前,这浮山大舰也是闲的如此的微不足道。
连子宁抱着琥珀,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在房屋中来回翻滚,饶是他功夫不错,现在也是没有施展的空间了,只能是牢牢的抱住琥珀,避免她被磕着碰着。他被磕的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抓着窗棂站了起来,一看怀中琥珀,面色已经是很难看。捂着嘴道:“老爷,我想……”
连子宁扶着她到了床边,那里早就固定了马桶,琥珀一松口,伏地吐了起来。
连子宁回头一看窗外,已经是一片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偶尔一道闪电闪过,便能看到惊涛骇浪铺天盖地而来,直如层层山峦一般,震人心魄!
不过所幸的是,这一次出航的海船都是极大,暂时倒是还不至于有倾覆之危险,连子宁心中却是担心威海水师的船,那些船最大的也不过是一千料的福船,换算成欧式的排水量计算法的话就是排水量六百吨左右,会不会给打翻?
雨水从窗户噼里啪啦的打进来,打的连子宁脸上生疼,他赶紧起来把窗户关上。
狂风骤雨,极为的骇人,大海之威,不是谁都敢于面对的,除了那些海上讨饭的船工们,连子宁还能听见风雨中一个声音在嘶喊:“都把绳子绑在腰上,抱着桅杆,莫要被卷进海去!”
如此折腾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天光渐渐放亮,风浪也渐渐小了下来,大舰虽然还在摇晃,但是却已经不影响走动。
琥珀身子弱,吐了一晚上,已经是面色青白,将将要晕却过去,别说是她,连子宁都是吐了好几回,浑身一阵阵的无力。
见风暴小了,连子宁赶紧把她扶到床上道:“你现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去叫人给你煮碗热汤来。”
若是放在平时,琥珀定然是不依的,这时候,却只有无力点头的份儿了。
连子宁出了舱门,顿时便是心中为之一阔。
雨已经停了,露出了蓝得发亮的天空,宛如碧洗,远天露出了半轮红日,照的整个海天,一片澄澈!
这风暴肆虐之后的海洋,安静的让人发指,美得让人窒息。谁能想到,就在刚才,还是狂暴如野兽一般?
甲板上船工们趴了一地,都是有气无力的,不过所幸的是无人伤亡,管事的又是开始指挥大家接下缆绳,上船帆。
整个大船也是活了起来,无数人从舱室中走出来,脸色都是不好看,满脸的庆幸和欢喜,只有经历过海上风暴的人,才能明白眼前这宁静的可贵。
整个顶楼,只有连子宁琥珀、奇薇、城瑜四个人住,连子宁一出舱门,便见到奇薇正趴在走廊的窗户上,往下看,不时的还发出几声笑。
“你没事儿?”连子宁过去问道。
奇薇回过头来:“哦,大人啊!”
她撇了撇:“就这点儿小风浪,还不放在我眼里,我们从里斯本一路过来,比这个大的风浪见的多了。在好望角碰到的那一次风浪才大呢,差一点儿船就翻了。”
“我知道,好望角本来不就是叫做风暴角么?”连子宁淡淡一笑,问道:“看什么呢!”
“你看那个,真好玩儿!”奇薇指着窗外道,连子宁走到窗边,顺着她的胳膊看去,脸色顿时便是一变。
海面上,距离大海鲨号不远处,正有一艘大船在海面上停滞不前。这大船也很是不小,虽然比不上马快船和浮山大舰,但是也足有三十多丈长,而且那大船的外面,更是披着一层厚厚的铁叶子,看上去简直就跟一艘铁甲舰一般!单是卖相,却是比浮山大舰来的也不差,而且船身上外层是那种推拉式的船板,构造和福船一般无二,里面想来是有火炮或者是巨弩等武器的。
那艘铁甲舰应该是桅杆被风暴给吹折了,此时正在海上转着圈圈,却是动不了。
那船头方向,高高的竖起了一面旗帜,上面是两片黑色的杏叶合抱的图案,连子宁这几日闲来无事便向康律请教扶桑的势力割据,其中对各家各势力的代表——旗帜,自然是有很大了解。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略带抽象的旗帜,正是在扶桑颇有名气的抱杏叶旗,这本来是九州一霸大友家的势力,但是自从十五年前,雷神立花道雪纵兵将大友家家人臣子上上下下杀了个一干二净之后,立花家便继承了这面旗帜和大友家在九州的所有势力。
竟然在这儿碰到九州岛立花家的船只,到底预示着什么?
这时候,下面楼梯甲胄碰撞声铿然响起,石大柱带着十来个亲兵大步走来,他们脚底下还有些虚浮,不过脸上神色已经是好看很多了。由于顶楼都是连子宁的女眷,不便见人,他们到了楼梯口便不往上了,只是站在那儿大声喊道:“大人,康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请大人去他的座舰一趟,有要事相商。”
连子宁心中了然,想必就是关于这艘立花家铁甲舰的事儿了,康律素来是知道分寸的,每次需要两人见面都是他来大海鲨号上,这一次让烂去他那儿,可以说是颇为的失礼,想来是事情比较紧急。
连子宁点点头,吩咐石大柱道:“去厨房告诉一声,给煲一碗热粥来,要清淡一些的,稍微加点儿甜。对了,还有,让厨房炖上几只鸡,做些饼子馒头,给那些船工送去,人家累了一宿,总也不能亏待人家。”
石大柱笑道:“大人您仁义。”
便立刻吩咐手下去办,连子宁想想,琥珀女眷,不宜见人,便对奇薇道:“你去厨房候着,等汤煲好了就端到我房里去,喂给琥珀喝。”
“喂,我可是伟大的战士雇佣兵,可不是你的伺候丫鬟!”奇薇不满的喊道。
连子宁没理她,转身便进了房间,脱了身上的衣服,床上琥珀看到了,问道:“老爷要出去么?”说着便挣扎着要坐起来给连子宁穿衣。
“行了,你先老老实实的躺着!”连子宁把她摁在床上,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琥珀顿时红了脸,他笑道:“我已经让厨房给你煲了汤,待会儿奇薇给送来,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儿躺着,听到没?”
琥珀红着脸老老实实的应了,连子宁笑道:“乖!”
他穿上正四品武官的大红官袍,打扮整齐了,这才是出门,对气的鼓着脸的奇薇道:“别傻愣着了,快去厨房盯着点儿!”
奇薇冲着他离去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脚,终究还是去了厨房的方向。
这些大船距离并不是很远,连子宁很快便坐了小船来到康律的座舰上,却是发现那立花家的铁甲舰上也是放下了许多小船,向这艘马快船驶过来。
登上甲板,康律便迎了过来,笑道:“此次因有急事,怠慢了连大人,晚上在下定然设宴赔罪!”
连子宁摆摆手:“却是无妨,康大人,这次有什么急事儿?可是跟那立花家有关?”
康律点头:“正是和立花家有关!”
他把连子宁拉到一边,低声道:“大人可知道,为何这次侯爷让我带了一千精锐前来护送这批货物?”
连子宁皱了皱眉头,猜到几分:“难道说?”
“不错!”康律指了指脚下:“也不怕叫大人得知了,这一次的货物,全部都是军械!强弓硬箭,长枪巨弩,咱们大明朝兵部督造的腰刀斩马刀,都是数以万计!一千副棉甲,数百幅专供九边将士们的用的上好马铠,骑枪,马镫,包括上好的铁条铅块铜块,应有尽有!”
连子宁虽然猜到了军械,但是一听这数字,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弓箭硬弩也不稀罕,长枪骑枪之类的战略物资也无所谓,但是让他惊骇的是,竟然还有泡钉棉甲和骑兵战马用的马铠!要知道,武毅军中棉甲也不过才八百副,马铠更是一副都没有!
寿宁侯爷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好高的手段,好猖狂的作为!
身为合伙儿者,连子宁都是不由得有些嫉妒,忍不住想,你卖给我也成啊!咱也不差钱儿!
却也知道,自己给出的价格,绝对到不了这些人傻钱多缺装备的九州土鳖那个程度。
连子宁苦笑,只是竖着大拇指点头:“寿宁侯爷,当真是好大手笔!”
自己那几十万两银子的货物,跟人家比,真真是天差地远。
“这算什么?”康律低声一笑:“大人您看见那艘铁甲舰了没有?那是咱们大明朝的大福船,是现在四大水师里头最大的战舰,两千料,吃水两丈,外头覆铁叶,一般的火炮强弩打上去跟被老鼠啃一口没啥区别,船上装有床子弩二十架,三牛弩二十架,强弓两百把,还有藤牌两百面,长枪一百支,镖枪一千支,铁甲一百副,腰刀三百口。不过现在理当是被这些扶桑人改成火炮了!”
“这也是咱们卖给他们的!”康律伸出五个手指头:“这大福船造价是五万两,咱们水师从龙江船厂采买是八万两,咱们卖给他们什么价儿?嘿嘿,整整五十万两!”
“就这,那些扶桑大名还抢着买!立花家凭什么是九州一霸?就是靠着这艘铁甲舰,谁不老实了,开到海上去往他领地里轰上几炮,这就是厉害!现下这艘船,让他们给起了个名号,叫什么,哦,对,十二日足!现下是九州岛第一大舰,可说是声名赫赫啊!”
连子宁当真是无语了,这寿宁侯爷,真是什么都敢买啊!这性质简直就相当于是后世美国某海军高层私自卖了一艘航母给印度一样——在这个年代,这等大福船铁甲舰,是不折不扣的威慑性力量!
康律皱了皱眉:“这次咱们的买家便是立花家,本来跟这些扶桑人约定的是在近海交货的,他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两人说着,那立花家铁甲舰上的人也登船了,让连子宁诧异的是,登船的却全都是女子!她们穿着大红色的足具(日本谓铠甲为足具),其形状神似大唐明光铠,胸口护心镜熠熠闪光,将她们全身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儿。
穿着大红足具的女子足足上来了数百人,上来之后便是在甲板上站队,这些人,竟然都是看上去不过是十四五六岁的女孩儿,虽然不算是多么国色天香,但是一个个都挺清秀,长的可以说是不错。
连子宁的眼睛立刻被她们吸引住了——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她们背后的火铳给吸引住了。
她们背后的火铳,长度比连子宁印象中的火枪略短,只有约一米多点儿,但是口径更大,看上去足有三四厘米的样子,打造的还算精致,这些女子背着火铳,构成一种邪恶的美感。
“这等火铳在扶桑,应该就是后世的鸟铳了吧,不过这个年代,被扶桑人称为铁炮。射程不算远,但是发射重型弹丸,威力却是不小。”
连子宁心里暗自想着,眼中满满的都是垂涎,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火器,跟来的步军第三千户所的三百火铳手还是徒有其名呢!
身背铁炮的女孩子们,立花家的铁甲舰,连子宁心里顿时便冒出来一个念头:“早合女子铁炮队!来的人,难道是她?”
心里却是多了一分期待。
果然,没一会儿,便是攀着绳梯上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这少女雪肤大眼,头发紧紧绑在脑后,腰间挎着剑,身上也穿着铠甲,却不是那等装样子的足具,而是一套极为精致华美的鱼鳞甲,看上去很有分量,甲叶应该都是白银打造的,闪闪发光。
这少女一上来,那数百少女便是齐齐跪倒,齐声道:“参见公主殿下!”
……
二八九 筑前白梅 白慈观音 梨花郡主
这话,却是用大明话说的。
那少女一摆手,她们便又是齐齐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如一,显然是训练有素。
康律冷哼一声:“这是要给咱们下马威啊!还公主殿下?不过是小国蛮夷而已,还讲这排场?”
连子宁只是淡笑不语。
那少女眼睛一瞟便是看到了连子宁两人,被一众少女簇拥着快步走过来,她离着十余步便是抱拳行礼,清脆的声音传过来:“我是立花家的公主,下任家督;立花千代,请问两位大人。你们哪位是来自明国的康大人?”
说的是很流利的大明官话,还带着些凤阳话的味道,而且也没丝毫的倨傲。
果然是立花千代!连子宁心里微微一颤,这就是那在日本战国时代留下了不算浓墨重彩,却是难以被人忘记的一笔的筑前白梅,白慈观音,早和女子铁炮队的主人,立花千代啊!
“本官就是!”康律上前一步,勉强行了个礼:“下官康律,见过梨花郡主!”
正德四十五年,九州岛大名立花道雪和大明朝合力围剿倭寇,之后上了国书,说是愿意归顺大明,大明朝最是喜欢这等四夷来朝的景象,朝廷大喜,当即便封了他一个顺义郡王的名头,赏赐了许多东西。而当时年仅十岁的立花千代,也被册封为梨花郡主,在当时的扶桑还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其它大名都是羡慕的不行。
立葩和梨花谐音,这名字也是取得极妙。
从此,筑前白梅也改称了筑前梨花。
这样算起来,都是大明的臣子,也应当表示一下尊重。
立花千代也是知道自己分寸的,并未拿大…浅浅一笑让了开来:“康大人多礼了,小国蛮夷,当不得郡主称号!”
见她如此上道,康律这才舒服了一些…脸上也lù出些许笑意。
立花千代目光转向了连子宁,眼中闪过一道惊异,问道:“这位大人又是如何称呼?这么年轻就是四品武将,真是年轻有为!”
连子宁淡淡一笑,也是抱拳行礼:“在下连子宁,总统武毅军指挥佥事,见过筑前白梅…立花家的下任家督,千代小姐!”
他这一礼,却不是向着眼前的千代,而是向自己心中的那个千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号?”千代先是一愣,然后眼中便是异彩涟涟,疾声道:“你是连子宁?连城璧?写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连子宁?”
连子宁点点头。
千代身后的女子队中很是发出了几声惊呼和尖叫。
千代深深看了连子宁一眼,眼中满是兴奋和仰慕,她退后两步…很是恭敬的向着连子宁行了个礼,道:“千代很幸运,能见到明国的大文豪…大词人,刚才失礼了,还请您见谅!”
连子宁微微错愕,心道,在扶桑自己这个大明国的词人就如此值钱?
他却是不知道,扶桑实乃整个东亚文化圈中受到中国影响最为严重的国家,这个国家学汉字,说汉话,学汉人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可以说,几乎是继承了汉文化的一切。而且这种继承甚至已经到了一个病态的程度,作为一个贵族,若是不会说汉话,不会作几首诗,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他们做的诗大部分都是连中国的秀才都瞧不上眼的歪诗…不过数量确实是不少。
扶桑一向是尊崇汉室为天下正统,当初崖山一战,陆秀夫抱少帝投海,太后投海,数千宫人后妃投海,二十万将士投海自杀殉葬,宋室灭亡,日本全国服丧三月,恸哭之声闻于乡野。对汉文化的认同和归属感,由此可见一斑。
大明朝但凡又有什么好文章好诗好词问世,扶桑的这些大名贵族们往往是很早就知道的。
连子宁的那一首人生若是如初见,一首一生一世一双人,早就已经传遍了扶桑全疆,让整个扶桑的大名、贵族、贵fù为之如痴如醉,那一段时间,若是聚会宴饮的时候,不从这两首词里面引用几句,那真真是上不得台面,让人瞧不起!
而此时千代见到了连子宁本人,真就像后世的追星族见到了自己喜欢的明星一般,心里兴奋的恨不得尖叫出声。如此这般,已经是很隐忍了。
康律在一边道:“千代公主,连大人,咱们舱里叙话吧!”
两人都是点头,一众人便是进了船舱,分开落座,千代忽然又是站起身来,向连子宁深深一躬:“连大人,不知道我待会儿是不是有幸,能够和您探讨一番关于诗歌的问题?”
美少女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连子宁不忍拒绝,点头:“自然可以。”
千代欣喜一笑,向连子宁歉然道:“连大人,请容我先和康大人谈一次本次的生意,稍候再向您请教。”
连子宁对这个民族如此繁杂的礼节有点儿不太适应,点头道:“郡主殿下请便。”
康律等他们说完,这才是道:“郡主殿下们咱们不是说好到了立花家的领地,由我们的人发信号,然后你们在近海接货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千代苦笑一声:“康大人,我们也是不想的,但是事情紧急,我们也不得不如此啊!”
“您还不知道吧,立花家和五岛氏已经开战了,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
“开战了?你是说?”康律问道。
连子宁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些早和女子铁炮队的铁炮火铳。这,也许是自己一个绝佳的机会?
“是的康大人,开战之后,我们立花家的物资消耗很大,尤其是羽箭和弓弩方面,都是已经很短缺了,而且我们的军队里面也非常缺少大威力的巨弩…所以我才会这么着急的跑到这里来,希望能找到你们的船只。这里是去往肥前的必经之路,你们一定会路过这里的。”
康律点头:“这样也好,不过这一次货物如此之多…你们那铁甲舰能装的了么?”
“不需要装上所有的。”千代道:“我们只需要装上急需的弓箭、强弩还有棉甲马铠就行,其他的,可以等你们到了近海再说。”
“那银子?”
“康大人,放心,银子我们已经带来了,定然是不会短缺的。这一批货物的银子先交付,等剩下的那些东西到了近海的时候再付钱…您看如何?”立花千代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口wěn很是熟练。
康律点头:“这也使得!”
他豁然站起身来:“郡主殿下这般爽快,走,咱们现在便去交接货物吧!那些东西可很是不少。”
他瞧了瞧那些女子铁炮队的女孩儿,摇摇头:“只怕就您下这些女孩子,得搬上一天才行。”
千代笑道:“您可别小看她们,她们也不弱呢!”
两人正要出去,连子宁忽然开口道:“二位且慢!”
两人都是惊诧回头…看着连子宁,千代一双大眼睛闪亮闪亮的:“连大人有何指教?”
连子宁道:“梨花郡主,刚才你是说…你们立花家,正和五岛氏开战?”
千代点头,连子宁又问道:“那现在,你们双方在哪里僵持?筑前还是佐贺?”
千代惊讶于连子宁对扶桑的了解,答道:“现在在佐贺附近,已经僵持了一个多月了。”
连子宁又问道:“我听说,你们立花家继承了大友家的力量,实力非常强,但是五岛氏自从占据了肥前之后,日进斗金…士兵们甲胄精良,也不是好惹的,这话,没错吧?”
千代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大人说得没错,我们立花家占据了筑前、福冈、长门、周防等地…但是五岛氏也占据了长崎、佐贺、肥前、筑后,而且比我们此财力更加雄厚,装备更加精良。而我们立花家,前些年不断征伐,四处树敌,兵力消耗也很大,后继乏力,虽然我们有三万五千士兵,他们只有两万,但是我们和他们如果打下去,也只能是两败俱伤的一个结局。”
此时扶桑的军队,那着实是算不上数的,她所说的军队,其实不过就是那些拿起了长矛的农夫而已,平时都是农民,一到了战时就会给发给极为简陋的武器——竹枪,然后当成炮灰去战斗。这些军队的战斗力极差,战斗意志迹近于无,几乎是一个冲锋就会被打得溃败,丢下寥寥无几的尸体和一地的竹枪逃跑。
反正此时扶桑两个大名的领地之间距离也不过是几十里而已,脚丫子快的,没多久就跑回去了。然后回去之后,接着玩老婆生孩子种地吃猪食顽强的活下去。要不然说此时扶桑的农民是全世界最好养活的,他们吃的跟明朝的猪也差不多,但是偏偏还活得不错,整天造小人儿玩儿。
这也是为何战国时代的日本天天打仗,各个大名之间混战却还是人口不断增长的原因简直就是奇葩!
若是按照大明朝的军法的话,这些士兵一次战役就全都得被督战队杀光。
立花家三万五千士兵,估计跟武毅军放对,一个回合就得大败亏输!
大名们真正的武力,是家督的直系武士,以及各大家臣的麾下武士,还有隶属于家族的正规军,而这些正规军的数目,并不是很多,有个几千就不错。
连子宁看着千代,低低一笑,问道:“那么郡主殿下,你们立花家,想不想彻底击败五岛氏,占据筑后、肥前、长崎这些肥的流油的地区呢?”
“什么?”立花千代适才眼中的崇敬和仰慕已经被警惕和戒意代替,一双眼睛寒芒闪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连子宁却并未回答,而是悠悠然然的道:“想想吧,立花家如果击败了五岛氏,占据了那些区域,那么,就拥有了九州岛超过一半的土地,而且都是经济最发达,土地最肥沃的地区…那么,立花家立刻就能成为一百五十万石以上的顶级大名,成为九州岛第一,以令尊雷神立花道雪大人的才华…到时候便击败龙造寺隆信和岛津家,独霸九州岛,也并非是不可能啊若是奇薇在这里,定然会小声嘟囔一句,他的话里面隐藏着让人堕落的魔鬼!
毫无疑问,立花千代动心了,她美丽的大眼睛闪烁了几下…盯着连子宁,若有所思。
她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家小姐,而是日本战国时代赫赫有名的姬武将,女子铁炮队的主人,是曾经在正史中,他的丈夫立花宗茂随同丰臣秀吉出征之后,率领军队抵抗了敌对势力多年侵略的战将。是敢于带着胁差向去见当时的日本第一人丰臣秀吉,跟他说你要是敢非礼我我就一刀把你剁了的奇女子!
以一介女流之身份而继承立花家家督之位…这在整个日本战国史中也是寥寥无几的。并且别忘了,她从九岁开始就被老爹雷神带在身边打仗从军,从小培养她的军事才能…因此一听连子宁的话,立刻便是心里有了一些计较。
她开口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我带了三千军队来,都是我大明朝最精锐的士兵,不客气的说一句,这三千军队,你们立花家就算是两万人也不是对手。”连子宁淡淡一笑,一字一句道:“肥前是一个很开放的港口,五岛氏见多了大明商人有军队护卫,所以定然是不会有什么防备的!我可以率军在肥前登陆…帮助立花家,前后夹击五岛氏!你们想想,若是这样的话,五岛氏,会有一个怎么样的下场?”
千代的呼吸立刻粗重起来,死死的盯着连子宁…眼中光芒闪烁。
和大明朝打交道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大明朝精锐士兵的实力,和扶桑的农民军的确不是一个档次的。
有了这三千大明精锐的帮助,立花家击败五岛氏自然不成问题,有了这等基础,那之后的九州岛,就不是四足鼎立,而是立花家一家独但是,疑虑也涌上心头,这位大人,为什么要帮助立花家?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千代的这句话,无疑就是认可了连子宁妁提议,现在就看连子宁的胃口有多大了。
连子宁却未回答,而是自顾自道:“郡主殿下,记得不错的话,寺内家就在立花家的北面是么?”
千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随着他的思路说下去:“不错,和我们立花家不过数十里之遥。”
“据我所知,寺内家占据了出云、伯歧、隐岐这三个地方,势力也很不小,而且你们两家为了争夺石见银山,还发生了不少冲突是吧?也死了不少人?”
千代又是点头。
“那我就要提要求了!”连子宁微微一笑:“第一,打下肥前之后,我会在那里开很多店铺,以后还会在立花家和其他大名的领地开店,你要保证,这些店铺,至少是在立花家领地内的,一律不能征税。”
这一点要求根本不算什么,千代毫不犹豫的就点头:“这一点,我完全可以保证!”
“第二点,打完了五岛氏之后,我要去攻打寺内家,到时候,你们立花家要出兵帮忙!至少要有两千以上的正规军!”
“你要去攻打寺内家?难道明国要对扶桑开战了么?”千代一惊,赶紧问道。
连子宁淡淡一笑:“你想岔了,这不过是我和寺内家的个人恩怨而已,与我大明朝廷无关。”
听到这一点,千代这才是放下心来,眼睛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连子宁知道他们心里的算盘,也不点破,接着道:“扶桑现在还在大量的制造铁炮,而刚好,我属下的士兵急需铁炮,因此,我要立花家现在就赠送给我五百门铁炮,作为定金。至于战后,还要一千五百门铁炮!”
“另外,我知道你们这里有仿造的佛郎机炮,我要小佛郎机炮,也就是你们说的大铳一百门!以后,我会派人来从你们这里买进大铳,当然,那是会付钱的。”
连子宁提出的这个条件让千代很有些为难,她迟疑道:“但是连大人你要知道,我们立花家现在和五岛氏开战,对于铁炮的需求也是非常大,如果现在都给了你,我们怎么办?至于佛郎机炮,我们也没有多少,更不可能卖给你!”
连子宁淡淡一笑:“有了我们的帮助,你们和五岛氏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要那么多铁炮做什么?”
“而且!”他身子略向前倾了倾:“立花家乃是整个九州乃至扶桑最为重视火器的,这些年自己制造的铁炮无数,我就不信,拿不出我要的数字来!”
千代想了想,道:“五百门铁炮,现在就可以给你,等击败了五岛氏之后,还可以再给你余下的五百门,但是也只有这么多了,寺内家有很好的铁炮工匠,他们的领地甚至还有弗朗机人,我可以允诺,打下寺内家之后,所有的工匠都留给你们!”!。
二九零 联手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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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子宁呵呵一笑:“郡主殿下打的好精明的算盘,你们立花家工匠也很是不少,那些工匠根本就不稀罕吧,用他们来换铁炮和大铳,可是实惠的很。”
誾千代被他揭破了心思,却也不尴尬,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这样吧,铁炮依你所说,可以用那些寺内家的工匠来抵押,但是五十门大铳,这是最少的!必须在和寺内家开战之前交付!还有,攻下寺内家的出云山城之后,我们武毅军要先占据三日,然后再由你们接手。”
这个条件已经是很有些过分了,几乎是要独霸寺内家的好处,一点儿汤水儿都不给立花家剩下了。康律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心道连大人未免失策,这立花家的小公主精明的跟什么似的,能答应这个条件?
却没想到,誾千代迟疑了一刻,竟然是点点头:“就依大人所言,五十门大铳,等大人船队到达立花家外海之后,都会运过来,至于寺内家的山城,如果是大人的军队打下来的,那么就依大人所说。但是如果是我们立花家的军队打下来的,你们便将占据时间减少为一日如何?”
连子宁抚掌大笑:“郡主殿下爽快,好!那就这么办!”
“大人还有其他的条件么?”
“第四个条件,也是最后一个条件!”连子宁收了笑声,顿了顿,缓缓道:“打下寺内家之后,我要,石见银山!”
话音刚落,誾千代便是豁然站起身来,厉声道:“妄想,来自明国的大人,你太贪婪了,这是不可能的!”
石见银山,是整个日本最大的银山,也可以说,是这个年代,在两百多年间,是整个世界上最大的银山。
在这个年代,石见银山的白银产量,占到了整个世界的百分之三十,一年达到了将近百万两!根据后世的学者统计,终明一朝,从日本流入中国的白银达到了两万万五千万两,而其中大部分的产量,都是来自于石见银山。
早在延庆二年时周防国大名大内弘幸往访石见国时,在参拜北斗妙见大菩萨之际便有采银的纪录,后来臣从于大内义兴的出云国田仪村铜山主人三岛清右卫门帮助大内家在大永六年开掘出地下的银矿脉,其子大内义隆继位后在天文二年透过博多的商人神谷寿贞招徕工匠,以从海外学习的精錬技术灰吹法大幅提升银的产量。
在石见银山产量上升后,四周大名大内义兴、大内义隆父子,尼子经久、尼子晴久祖孙以及毛利元就为争夺银山主导权爆发多起战争,直到永禄五年时尼子家臣服于毛利元就,才以毛利家的胜利告终。后来元就之孙毛利辉元在天正十二年臣服丰臣秀吉,成为毛利家与丰臣家各派家臣担任奉行共管,石见银山的出产成为秀吉后来侵略朝鲜时的主要资金来源。
历代石见银山的主人,无论是谁,都是占据此地,然后拼命的向大明买武器,买装备,扩大军备,然后四处扩张,而在整个战国史中几乎每一个占据此地的大名,都能显赫一时。
无论是之前的大内氏,还是后来的毛利氏,亦或是已经被自己家臣寺内家推翻顶替,成为历史烟云的尼子氏。
石见银山,可以说是扶桑三岛(这时候北海道还是蛮夷之地)上,最大的一块肥肉,誾千代之所以答应连子宁之前略显苛刻的条件,便是因为如果真的击败了寺内家的话,便可以占据石见银山,一年百多万两白银的产量,什么损失都弥补下来了!而且立花家能够迅速的成长起来!
若是把这银山拱手让人,那立花家能捞到什么好处?
誾千代柳眉一竖,美眸一瞪,倒是真有几分威势,他身后的几个早合女子铁炮队的shì卫便是一声jiāo咤,手中的铁炮端在手中,指向了连子宁。
“放肆!”康律一拍桌子,怒道:“誾千代小姐,你的这些属下,未免也太不知礼了吧!在我的船上,竟敢如此大胆!欺我大明无人不成?”
舱外的禁卫顿时涌进来一片,人人刀枪出鞘,杀气森然。
“大胆!你们退下!”誾千代冲着那几个女孩儿斥骂了几句,那几个女孩儿赶紧连连鞠躬之后退下。
连子宁也摆摆手,轻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人家都是女孩子,莫要吓坏了,都退下!”
最后一句退下,语气却是加重了几分,那些亲卫弯腰行礼,呼啦啦的又都退了出去。
誾千代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她本来以为此行的最高长官是康律,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明国文豪。
她心里其实并未多么生气,若是连这点儿城府都没有,那还怎么执掌这个控甲数万,占据四国之地的立花家?刚才那般,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且向连子宁施加压力罢了。
连子宁淡淡笑道:“谈判谈判,总是要谈谈的,对不对?郡主殿下又何必动怒?”
誾千代沉默半响,终于开口:“石见银山对我们立花家也非常重要,是绝对不可能让给你的。”
连子宁摊摊手,却是不说话,摆明了就是说,这个条件我既然提出来了,好歹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誾千代思忖再三,终于开口了:“石见银山,我们绝对不能给你!”
见她如此固执,寸步不让,连子宁也不客气。他冷冷一笑,语气淡淡道:“郡主殿下,你要明白,若是没有我们的话,你们和五岛氏的战争,就会这样持续下去,直到双方力量耗尽,一方忍不住先撤兵为结束。你们立花家还是占据四国之地,地盘儿不会有丝毫的扩大,捞不到任何的好处,反而会力量极大的消耗。什么石见银山,什么寺内家的领地都是白扯,甚至连肥前筑后这些地方你们都得不到!可以说,咱们若是建立协定,你们所有的好处,都是我给你们带来的。你们能捞到一点儿就是飞来横财,能捞到这么多,就已经应该谢天谢地,不但不感jī,反而在此讨价还价,是何道理?”
誾千代据理力争道:“但是我们也要派军参战,我们也要付出士兵的伤亡和大量的军饷钱财积蓄!”
“对呀!”连子宁一脸的理所当然:“若不是你们也要付出这么多,我一点儿好处都不会给你们的!”
他语气已经是变得森然:“筑前白梅小姐,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还是谈不拢,我现在就去五岛氏的肥前领地,和他们合作。对我来说,只要是能找到一个攻打寺内家的盟友,到底是灭亡五岛氏还是夷平立花家,都无所谓!我想,五岛氏的胃口,说不定比你们还小些。”
“你!”誾千代这一次是真让他气得够呛,他这是摆明了拿住了立花家的软肋。立花家和五岛氏实力持平,若是突然加上这些明国的精锐,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刚才筑前白梅上船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些士兵,那些人铮亮的烂银板甲,精良的武器,以及铁血的气质,都是让她心中震撼不已。
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她也更知道,父亲那个郡王和自己这个郡主的封号,在这些大明的高官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大明朝的人从来都是把周围国家视为四夷,压制压服,不听话了,扇两巴掌,听话了,赏两颗糖吃。
仅此而已。
沉默,尴尬的沉默。
连子宁自然是不急,只是端着茶盏细细的品茶,不时的还和身边的康律低声谈笑两句,形成明显对比的,则是坐在他们对面的立花誾千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康律心下暗自佩服,这位连大人这般年纪,就有这等养气的功夫,当真非同一般。
良久,立花誾千代还是拿不定一个主意,连子宁现在也真有些佩服她,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抠不住了,反对或是同意总要吭一声。
连子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便是往舱外走去,摇头道:“看来这单买卖是做不成了……”
“站住!”一声jiāo喝,立花誾千代虽然知道连子宁很大可能是作势,但是却也不能去赌,万一连子宁真的是去联络五岛氏,那该怎么办?可以相见,早些年在九州岛四面树敌的立花家,是绝对的不到一丝一毫的援助的,相反还会被四面环伺的群狼给撕成碎片!
她咬着牙,恶狠狠道:“连大人,你赢了!不过石见银山这么大的工程,你们自己开采恐怕也不可能吧!这样,我们立花家负责为你提供劳力和守护的士兵,你们可以在银山派驻人员,统计收入,每年的白银,我们要一半儿!”
美人轻嗔薄怒,虽然是生气,却也别具一番美感。
连子宁心理预期差不多就是一半一半,现在目的达到,哈哈一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誾千代这才知道连子宁这是在使诈骗自己,不由得恨得牙痒痒,不过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大人,如果想让我信服,还要去看看你手下的士兵们呢!”
连子宁手一伸:“郡主殿下请!”
很快,誾千代便在连子宁的带领下上了几艘浮山大舰,见到了武毅军的士卒们。
看到那些虽然刚刚经历了的一场大风暴此时却还是显得很是精干壮实的士兵,誾千代眼中是赞许,看到那些森林一般的长枪和大戟,她眼中闪过的是惊骇,当两个百户的士兵在甲板上演练了一番之后,她就彻底的沉默了,一言不发。
她能看得出来,这些士兵的精锐程度,已经超过了立花家的正规军,而就算是家族中的武士和他们厮杀,只怕也未必是对手。
这位大人手中的底牌,当真是强悍。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虽然日本的战国时代让后世的那些游戏什么的给吹得神乎其神,这个剑豪那个剑圣的,但是不容忽视的一点就是,这个年代的日本,无论是士兵的素质、装备,乃至于战阵水平,技战术能力,战斗意志,战斗素养,都是远远落后于大明朝。立花家虽然是九州的佼佼者,但是也不过是整个扶桑百万石、五十万石级别的数十个大名之一而已。其管辖范围,也就是相当于半个府而已,能养出这些兵,已经是很不错了。
而连子宁的武毅军,怎么说也算是内地卫所中的强横存在,又岂是他们可比?
说到底,是两国巨大的国力差距。
而当初之所以大明朝海疆会被倭寇给袭扰的苦不堪言,一个是因为当时的倭寇都是精锐的武士,二个则是他们游击作战,大明朝海疆万里,谁还能处处防备?
她也总算是放下心来,有了这等强大的实力作为助力,立花家别说是攻破五岛氏,就算是一统九州也是轻而易举。
重新回到了康律的船上,这时候那艘铁甲舰上面已经下来了很多的民夫苦力模样打扮的矮个子男人,正在不断的往铁甲舰上搬运着各种物资,女子铁炮队的成员们在旁边监督着。看来扶桑素来的男尊女卑在这里反而是倒了过来。
这一笔生意做成,康律等人也是都轻松了不少。
这时候,那些围在船队外边的威海水师的战船也都靠了过来,他们船小,被风暴吹得更远,此时才是返回,陈璘等一众军官都过来了,连子宁便问了昨夜的情况。幸好威海水师这些船只都是保持着一定距离,有几艘船破损了,但是所幸并未造成人员损失。
他们远远地就见了那艘铁甲舰,还以为是敌人,便是围了上去,此时一听,才知道,原来竟然是大明册封的番邦郡主。
这时候,连子宁才发现原来誾千代还在,有心逗她一逗,便道:“郡主殿下,待会儿可还要与连某谈论诗词么?”
誾千代毕竟是誾千代,此时脸上的愠怒早已不见,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誾千代绝对不会把sī事和公事混为一谈,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谈判的话当然要据理力争,分毫不让。而我对连大人你还是很仰慕的,对于您的诗词才华更是钦佩,能和您谈论诗词是莫大的机缘和荣幸,说出去的话,其它家族的家主都会嫉妒的。在合适的地点做合适的事情,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女家督所要做的。”
连子宁听的一愣,然后便是点头赞许:“郡主殿下说得好。不愧是筑前的白梅,白慈观音。”
誾千代奇怪道:“连大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号,现在很多国人都已经称呼我为筑前梨花而不是白梅了。”
连子宁打了个哈哈:“郡主可听过什么是生而知之者?”
却没想到誾千代一本正经的点头:“我想大人您也是生而知之者,要不然怎么能写出那样的词来?”
连子宁不由得哑然。
誾千代带着十几个女子铁炮队的随从,跟着连子宁上了他那艘浮山大舰,连子宁先去看了琥珀,琥珀将养了一个上午,又喝了热粥,已经缓的差不多了,奇薇正在照顾她。
连子宁便把她俩叫上,和誾千代等人介绍了,然后在木城上摆上酒宴,吹吹海风,吃吃喝喝,谈论诗词,却也是的惬意得很。生怕小妹又用清岚的大帽子来压自己,又差人把她叫来一起。
莺莺燕燕一群,当真是羡煞旁人。
因着扶桑临海,立花家的领地更是临海,估计海产是吃腻了,这一次连子宁为她们做的都是典型的北方菜,飞禽走兽,并没有鱼虾。
却没想到在,这些菜一上来,那些女子铁炮队的成员眼睛就直了,便是誾千代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赞叹道:“久闻大明朝遮奢,却是名不虚传,大人吃用堪比敝国最顶尖的大名了。”
城瑜笑道:“郡主殿下过奖,不过是些家常菜而已。”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时候的扶桑物产极不丰富,而且诸侯割据,连年征战,大部分的收入都用来养兵打仗买军资。民间赋税极重,农民几乎要把收入的七成交给大名,他们固然是穷的吃糠咽菜,大名的日子也很不宽裕,基本上顿顿都是干吃米饭,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点儿油水儿。而打仗的时候给士兵们吃顿白大米,就能让他们感jī涕零。
简单来说,誾千代这个堂堂的大明朝玉册册封,相当于一品大员级别的梨花郡主,小日子过得还不如阳*信*县衙役老王包养的外室宽裕。
哪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啊?
等菜上齐,这些女孩子们便是开吃,看得出来,她们都是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的,一个个吃相优雅无比,小口吞咽,并不lù齿,但是速度却也是奇快无比,便看到饭桌上筷子上下翻飞,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连子宁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不时还吩咐加菜,琥珀和城瑜都是有教养的,自然不会嘲笑人家,至于奇薇?这妞儿现在正忙着胡吃海塞,那里还顾得上其它?
吃过饭,才是正经说话。!。
二九一 登陆九州岛
交谈之下,连子宁才发现原来千代的汉学很是精通,吟诗作赋都是没问题,甚至八股文章也写的很是规整。不过想想也是,这些扶桑大名家的子女,从小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汉学教育,有的那讲究的,家中往往还供奉着一个明国来的失意秀才,专门负责教谕。
一个下午,相谈甚欢。
到了傍晚,那些货物已经被搬运完毕,千代便也告辞,临走之前把自己的女子铁炮队的武器收集起来,又从船上找了一些,向连子宁转交了五百把铁炮。
连子宁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支,在灯下静静端详。
这铁炮,在扶桑,正确的叫法应该是筑前铜炮,而在连子宁那个时空,他们在明国还有一个称呼——鸟铳!
鸟铳,说白了也是这个年代火绳枪的一类,日本人救了一个船只遇难的葡萄牙船长和若干船员,在他们那里学会了火枪的制造方法,然后迅速在扶桑全境风行开来。后来嘉靖二十七年,明军在收复被倭寇及葡萄牙人侵占的双屿战斗中,俘获了一些善于制造鸟枪的日本人及鸟枪。由马宪、李槐等人,学习了制造鸟枪的方法,并在其基础上加以研究改进,于嘉靖三十七年造出了“比西番尤为精绝”的中国第一批火绳枪一万支,称之为“鸟嘴铳”。
之后一直到明朝灭亡,鸟铳都是大明朝军中最为重要的武器之一。
不过现在,大明朝做出了废止火器的蠢事,反而是在扶桑,火器大为盛行。
以至于连子宁现在都不得不从立花家手中获得鸟铳和弗朗机炮。
他知道鸟铳的xìng能一般,大致就是和五雷神机相仿但是射速就差远了,不过现在步军第三千户所的火铳手们还是赤手空拳呢,暂时用来顶一下也好。
鸟铳已经全都发下去了,这些士兵虽然手中无枪,但是平时都是用五雷神机练过手的,因此很快便是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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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船队到了距离扶桑海岸线不过百多里的一个无名小岛,在那里立花千代的人早就已经等候了。
一切交易都是在海上进行的,立花家交付了剩下的银子,运走了所有的军械。
这一切,康律并没有背着连子宁,连子宁一直mōmō旁观,揣摩着这一次寿宁侯府的利润几何。按照他所想这一次纯利润怎么着也得在五十万两上下。康律向他透lù了一些,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想岔了,这一次寿宁侯府的货物光光是成本就达到了五十万两以上,至于赚头,则更是高达一百五十万两!
百分之三百的恐怖利润。
这一次交易,就耗光了立花家这些年的掠夺积蓄。
对于康律等人来说,护送完这一批货物,这一次的旅程就已经算是结束了但是他们并未撤退而是留下来,准备帮助连子宁一把。
当然,仅仅是帮一把而已,他们不可能像武毅军一样为连子宁拼命厮杀,他们更多的是扮演的摇旗呐喊和旁敲侧击的助力。
仅仅如此,连子宁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情分,连子宁当然也不会全无报答。
他已经很隐晦的向康律提了一下,以后每年石见银山的出产,会有一成的份子被送到寿宁侯府,并且寿宁侯府可以派驻账房进入,以作监督。石见银山一年的产银两约在百万上下,属于连子宁的五成就是五十万两,而其中的一成,便是五万两。对于张燕昌来说,这并不算多,但是胜在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而且,这也只是开始而已。
作为娘家唯一的亲侄子,张燕昌在太后面前极为得宠,因着办事得力、刚毅果敢之名,在皇上面前也是很有些面子,某些时候他的一句话,就能改变连子宁的命运。
康律当然心领神会,连子宁趁机提出要求,希望回去之后,通过寿宁侯府的关系搞到一批棉甲,只是价格么,希望可以压低一些。
康律想来是不能做主,只是表示回去之后定然跟侯爷请示。
能搭上这条路子,连子宁就已经很满足了。
和立花家交接完,船往南行,又过一日,过了对马岛、壹岐岛,远远地,便是能看到那黑sè的海岸线了。
对马岛和壹岐岛并非是属于五岛氏的辖地,不过也差不多了,宗氏占据对马,bō多氏占据壹岐,都已经对五岛氏臣服,算作是比较远的家臣。
这两个海岛都并不很大,因此远远的就能看到修建在高坡上的山城,见到了这支庞大的明国舰队,都是赶紧派人前来问询,得知是去往肥前做生意的明国贵人,赶紧派人去五岛氏送信儿。因此,连子宁等人还未到,一支极其庞大的明国船队那将到来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肥前。
连子宁站在浮山大舰的最高处,凭栏遥望,远远地,便能看到远处一片桅杆组成的森林。
越是离得近了,便越是能够看得清楚,远处地平线上,是一个巨大的海港,港口方圆怕不有十几里之多,里面停靠了无数的海船,大大小小的,不知道有多少,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一片桅杆的森林。
他站的高看得远已经是能够看得真切,岸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黑压压的人群你推我挤着,似乎是在向这边翘首探望。
在岸上,便是大片大片的木头房子,而在更远处,一处百多米高的石山之上则是一座高大雄壮的石头山城巍然耸立。
连子宁深深吸了口气,这里,便是自己在扶桑第一战的所在么?
彼时的扶桑,商业贸易极为的发达——因为扶桑产银子产金子,产的商品却是极少,因此各地商旅极多,如此繁华的一座城市,一座港口如此巨大的吞吐量,无愧是整个扶桑第一,便是拿到大明去,也是一等一的港口,只怕仅仅逊sè于泉州、广州、福州、天津等十几处大埠而已。
但是这里,即将被一片血火所笼罩!
自己制造的血火!
这些平民这些百姓,这些商贾,几个时辰之后,他们还能活下来多少?
不过,连子宁心里却是毫无内疚感,每一个华夏子女,如果说要在扶桑制造一次大屠杀的话,想必是没有人会心存歉意的。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向着楼下等待石大柱等一干亲卫重重挥手低声道:“传令下去所有士卒整队,随时听令,准备战斗!”
“是,大人!”石大柱跪下领命重重一磕头,率领那些亲卫们四下传令去了。
很快,几艘浮山大舰上的武毅军士兵,便是都做出了反应,穿上衣甲或是大红sè的胖袄,拿上长枪大戟,在甲板和木城上站成整齐的队列。
岸上。
人群非常拥挤,把个码头区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但是中间却是空出了一大片的区域,方圆百米都是无人,所有人看过去的视线中,都是带着敬畏和恐惧。
那里,整个码头视线最好的地区,数十个穿着铁甲,腰间悬挂武士刀的武士簇拥着三个人,这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四十来岁,另外一个却是不过二十许。三人都是穿着传统的和服,这种和服的样式较短,lù出了脚踝,脚上踩着木屐,眉毛被刮得细细的,鬓角两边的头发都是刮得精光,只留下头顶的,中间一个朝天辫直竖起来,看上去甚是可笑。
但是在扶桑,这等打扮,却是只有贵族老爷才能做得。若是平民sī自模仿,可是要杀头的!
那站在中间,看上去首领mō样的中年人,耸了耸眉毛,他长的方面大耳,甚是气派,尤其是身材高大雄壮不似一般扶桑人,一张嘴,lù出满口的黑牙——这也是扶桑贵族的标志—-—声音也甚是雄浑。
“胜重笔老,那些明国船队,你说咱们这般前来,是不是有些屈尊降贵了?”他沉沉一笑:“堂堂五岛氏的家督和笔老重臣,还有下任家督,来迎接几位明国商人,这些明国人,脸面还真是大。
却是一口流利的汉语,在扶桑的上流社会,汉话永远是第一语言,谁要是不会说汉语,简直就像是在十八十九世纪欧洲贵fù名流的舞会沙龙中不会**语一样受人歧视。丫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来的土鳖。
这三人,发问的,便是五岛氏的家督五岛存玄,另外一个中年人,则是五岛氏的第一重臣,也就是所谓的笔头重臣五岛胜重,而他身边那个青年,则是他唯一的儿子,五岛清池。
那五岛胜重倒是不像其他的家臣那般怕他,他低声呵呵一笑,道:“主上,这些明国人固然是好大的面子,却也是好大的银子啊!”
“宗氏和bō多氏传来的消息,那船队足足由二十几艘山一样巨大的船舰和几艘城池一样,比前者更大的船只!这些船,都比立花家的铁甲舰还要大一倍以上!能用得起这样的船只,又怎么会是一般的明国商人,更何况,他们还有明朝水师的护航!根据我的猜测,他们不但是大明朝那所谓的官商,更是最最顶级的官商。自从主公雄才,咱们五岛氏占据肥前以来,见到了那么多的明国商人,又有哪个是有水师护航的?”
“这样的一支船队的到来,想想就知道能为咱们五岛氏带来多大的利益!抛开这一切不说,如果能够和他们拉上关系,咱们说不定也可以买到立花家的那些精锐武器和铠甲。”他看着五岛存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立花家不就是仗着和明国的贵人有来往么,把我们五岛氏压的死死的喘不过气来如果咱们也能获得同等的机会,那么,又怎么会怕他们?”
“就算是把这些都抛开!这支舰队也值得我们来迎接,就因为那个人!”
“是啊!那个人!”五岛存玄抖了抖酷似大明朝下等妓寨里面娼妓由于镜子透明度不高而画歪了的眉毛,张◆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此等雅极之词,当真不知是何等样人才能做出来,真的很期待啊!”
五岛清池冷哼一声:“说不定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我听说他因为害怕科举落第而做了武将,说不得那词便是抄的别人的。”
话语中,充满了年轻人对优秀同龄人的不屑和深藏其中的嫉妒和自卑。
五岛胜重呵呵一笑,并未反驳。五岛存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宠溺和宽容。
大船越来越近,有引导的小船凑上去,几乎要被大船带起的风浪掀翻,在小船的引导下·巨舰终于缓缓靠在了栈桥上,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整齐响亮的到吸凉气儿的声音——bō多氏和宗氏的人没有说谎,原来真的有这么巨大的船舰,真的是像山和城池一样啊!
他们回头看看五岛氏的山城,感觉似乎还真是眼前这巨舰更大一些。
那山一样巨大的船舰上探出了长长的,像是桥梁一般的巨大木板搭在了地上·然后便是马蹄声传了出来,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那船上竟然是奔下来数十名骑兵,这些骑兵是如此的英武,身上穿着闪亮的板甲和披风,手中拿着长长的斩马刀,就连他们的战马背上,都是披着厚厚的甲胄!
所有人又是一声整齐响亮的惊呼,在船上养骑兵?不过想想这大船的体型·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数十名龙枪骑兵簇拥着连子宁狂奔而下·围观的人纷纷避让,连子宁猛地一勒缰,战马希律律的一声嘶鸣,便是骤然停下·马蹄铁和青石板相jī,蹿出一溜儿闪亮的火星。
在他身后,龙枪骑兵们也是齐齐勒缰,成一个本月形,将他簇拥在最前面!
连子宁缓缓看去,忍不住心中jīdàng。
岸上的人群怕不得有个几千人之多,都是来看热闹的,毕竟大明朝的船队常见,但是如此规模的船队,如此巨大的战舰,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连子宁在人群中看到了穿着破衣烂衫,脸上挂着谦卑的笑的扶桑平民,看到了穿着绫罗绸缎,涂黑了牙齿和眉毛,身边带着护卫武士的扶桑商贾,看到了怀里抱着剑,踩着木屐,梳着冲天辫一脸桀骜的扶桑浪人,看到了大明衣冠,甚至看到了红头发的荷兰人和碧眼雪肤的弗朗机人,bō多氏和宗氏的信使已经把这支大明船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肥前,山一样巨大的大舰,就算是在海面上只怕也能和五岛山城中最扁的天守阁平齐。
这些人的后面,是码头宽敞的空地和面积广阔的平民区,再往远处看,则是高耸的肥前石山和石山上那屹然耸立的庞大山城,他的视线穿过了这里,似乎看到了更遥远的前方。那里是立花家,是四国,是本州岛,是整个扶桑。
自己终于,在这个时空,踏上了这片土地!
这个东方的撮尔小国,大东亚板块洒落在太平洋上的几滴遗精,在自己的那个时空,和华夏民族纠葛百年,造下了无数的杀孽和罪恶。而在这个时空,一切可会重演?
不会的!定然不会的!连子宁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这一切,都要因我而改变!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显然是这一群人的首领,说不定还是明朝的什么高官。
康律等人却是并未下船,而是呆在马快船上。
然后在他们身后,无数的伙计和苦力从船上下了来,肩上扛得,手中推得,满满的都是放着各种各样的货物的,没一会儿,各种货物就堆满了整个码头,宛如一个个的小山包。
这时候,人群分开,连子宁看到三个明显是扶桑贵族的人在数十个武士的簇拥下,向这边而来。
连子宁赶紧下了马,迎了上去,双方距离的大约十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五岛胜重便是上前一步,深深一鞠躬,道:“鄙人五岛氏笔头五岛胜重,见过诸位明国的贵人!”
连子宁哈哈一笑:“原来是五岛氏妁笔头重臣,在下大明朝武毅军总统指挥佥事,连子宁,有礼了!”
他的眼光却是转向了那中年人身边身材高大的另外一个人,心道,跑tuǐ的都是笔头重臣,那这个人岂不是?
“原来您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连大人,久仰久仰,连大人两首词风靡敝国,在下也久有耳闻,心里是极为佩服的,今日能与连大人当面,着实是十分荣幸。”五岛胜重客气了一阵,便是向连子宁伸手一引,道:“这位乃是鄙上,五岛氏家督,三十万石大名,九州岛统领四国的五岛存玄大人!”
果真是五岛存玄!
这个家伙,在历史上也算是有些名字,在连子宁那个时空,五岛氏的士兵素质在整个九州岛还是数一数二的,嘉靖年间纵痕四海的老船主汪直手底下,就有不少五岛氏的武士家将,战斗力相当之强悍。!。
二九二 皆是贱人,何故前倨而后恭?
第四卷烽火山东]二九二皆是贱人,何故前倨而后恭?——
二九二皆是贱人,何故前倨而后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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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丰臣秀吉一统扶桑,出兵朝鲜,五岛家是扶桑侵朝军队的先锋,以一番队第一个攻下了釜山,接着一直打到朝鲜京都汉城,五岛氏也是第一个冲进朝鲜王宫,一把火就把景福宫给烧了。
在这个时空,五岛氏趁着肥前等四个诸侯国的原有家主宇喜多氏内乱的当口,兴兵作乱,竟然被他得了四个国家的统治权,占据了整个九州的四分之一强。虽然整个九州也不过是南北五百多里长,东西四百多里宽,九州的四分之一也就是相当于后世国朝一个地级市的大小,现在大明朝的三四个县,但是也毕竟是整个扶桑数得着的大名了。
连子宁在来之前就已经得知了的五岛氏的兵力,五岛氏一共兵力有大约两万五千,其中有三千个左右的武士,其余的都是足轻,也就是所谓的拿起武器的农民,战斗力很差。
而三千武士,这就已经是相当骇人听闻的一个数字了。扶桑的武士,和大明朝将领的家将一般无二,都是军中精锐,在战争的时候,都是箭头人物。在连子宁原来那个时空,明朝中后期,将军们打仗,依靠士兵的少,大部分都是依赖自己的家将。像是吴三桂,当初年轻的时候,带着五十个家将就敢冲皇太极的黄盖,差点儿把皇太极吓死。辽镇总兵,把努尔哈赤他妈给睡了,努尔哈赤给他当了二十年干儿子的明末大将李成梁,有家将八千,威震天下,大明以为屏障几十年。就算是努尔哈赤也是在他死后才敢蹦出来扎刺儿。
这三千武士,实在是很强的力量,这也是五岛氏能够在群雄并起的九州岛立足的根本。而连子宁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也是因为忌惮这些武士的缘故。不过养这三千武士也已经是极限了,这个时代的扶桑,所有的武士,都是贵族,就跟欧洲的骑士阶层一样,大小你也是有贵族身份的。他们都是领主册封的军功贵族,既然是贵族,当然得有封地!五岛氏也不过是三十万石的大名而已,一个武士至少要五十石才能养活,那也就是说五岛氏一半儿的石高都没了。
若不是占了肥前这个风水宝地,是断然养不起这许多武士的。
连子宁还在发愁怎么着收拾这五岛氏,却没想到,他们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心中一喜,手在背后向着石大柱打了个收拾,脸上挂满了笑意:“原来是五岛家督当面,在下来扶桑之前,便听得本国商旅言道,那五岛氏家督乃是能作为的,把一个肥前大港经营的如泉*州宁波一般,今日一见,果然是桅杆如云,琳琅无数,名不虚传。能得五岛家督亲迎,在下着实惶恐!”
这话说的漂亮,五岛存玄平生最得意的不是自己的战功,而是自己的文治,常常自命为文治武功十全,连子宁正是说到了他的痒处,能够得到来自明国的人的夸赞,脸上光彩就更增了三分。他哈哈一笑:“连大人却是言过其实了,鄙人当日最为心向往之之事,便是去明国泉*州*市舶司做一个六品提举,虽然并无此幸,但是终究殊途同归。”
连子宁听了他的伟大梦想差点儿没笑出来,不过想想却也是释然,泉*州*市舶司的一个提举虽然不过是六品官,但是油水儿却是极为的肥厚,而且衣着绫罗绸缎,吃的也是海味山珍,日子过得说不定确实是比五岛存玄要好些。
五岛存玄又道:“其实,明国天朝,固然绝佳,敝国扶桑,风物却也甚是可观。不知连大人此来要盘桓几日?”
连子宁道:“此次是为了家中有些生意,以后要在扶桑这边长久做下去,是以这一次在下要在此呆上几日之后,便要去往本岛一趟,将生意开到那里去。”
五岛氏众人恍然,明国有实力,有势力的商人,确实是都爱走这个路数,并不愿意将货物直接在这里卖给扶桑商人。他们也不甚在意,反正货物只要是在这里过,那就得给他们交税。五岛存玄反而是心中一喜,道:“既然如此,那么连大人不若去在下府邸中盘桓几日?在下也是仰慕明国天朝之人,更是痴迷诗词,不知能否有幸与连大人联席夜话一番?”
他心里的算盘却是,若是能把连子宁这等大名人请到自己的山城做客,一来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二来,则是可以以此为由头邀请九州另外的几个大名过来,说不得是可以减轻自己独立面对立花家的压力的。
连子宁心中沉吟片刻,却是在思忖,是现在就在此把他们给擒下的好,还是趁着他邀请之机杀进山城的好?
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那威武耸立的山城,终究是有了决断,哈哈一笑:“恭敬不如从命,那在下就要叨扰了!”
这时候,几艘浮山大舰上,却是铿铿锵锵的走下来无数的士兵,都是高举着长矛大戟。
连子宁立刻见识到了扶桑人骨子里面的反复无常和暴躁易怒,五岛存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的阴沉,身子微微一沉,右手铿锵一声边将腰间的武士刀拔出来一截,死死的盯着连子宁,厉声喝道:“八嘎!连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周围,所有的武士都是取出了武器,瞬间杀气腾腾。
连子宁脸上先是惊讶不解,然后便是浮现出一种被冒犯之后的怒容,他冷笑一声:“五岛家督,你耳朵有毛病么?在下适才刚说了,要护送那些货物去往扶桑各处,你们扶桑人卑劣而好斗,不过区区一撮尔小国,却是国家众多,最是纷乱不休,若是不带些军队,何以自保?你们扶桑虽然是塞外蛮夷,不过久承天朝教化,童子持金行于市的道理,总能明白一二吧?”
“还是?”连子宁转了个身,伸手将肥前港一圈,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你以为本官会贪图你的这基业?当真是笑话,我大明朝奄有天下,何物不有?你这塞外蛮荒,便是白送给本官,本官还嫌弃!”
连子宁的话中,一口一个蛮夷、卑劣,满满的都是蔑视。若是换成了其他的民族,被人如此侮辱,只怕就要拔刀相向了,但是扶桑人却是偏偏就吃这一套!
这个国家的民族习性,尊重强者,向强者臣服,便是被压迫致死也不敢反抗,但是却是玩儿了命的去欺负弱者。你只要是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怯懦来,他们立刻就会像是饿狼一般扑上来将你咬死。而你若是以无可抵御的气势在他们脸上狠狠地踹两脚,那么他们就会跪在你面前,乖乖的去添你皮靴上的泥泞!
说白了,就一个字儿:贱!
更何况,连子宁的话里话外,所透出来的意思,所表露出来的气质,活脱脱便是一个目中无人,张狂自大的明国官僚的形状。这种表现,也让五岛存玄放下心来,一个明国的传统官僚,就应该是如此,确确实实是不可能来谋夺自己的基业的。
而明国的贵人们动用军队来为自己的私利护航,却也是很常见的事儿。
他使了个眼色,五岛胜重便是深深的一鞠躬,恭敬道:“抱歉,抱歉,连大人,实在是抱歉。刚才只是一场误会而已,鄙人向您诚挚的道歉!”
五岛存玄也换了一张笑脸,道:“确实是个误会。”
连子宁便也借坡下驴,又是不咸不淡的讽刺了几句,把表面文章做足,便是把这茬给揭了过去。
这时候,武毅军的士卒已经是以百户为单位下了船,在海上飘了几天,这等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们很是踏实。
很快,两个千户所,将近三千员的兵丁便是在港口的空地上列队。
长枪森林,林立的大戟,士卒手中的火枪,精装彪悍的士卒,两个大方阵,数十个小方阵排开,杀气登时便是冲天而起。
五岛氏众人看了之后,都是不由得色变。
他们都是经年打仗的人,自然是知兵事的,一看这是士卒,便知道这些不但是精锐,而且多半是积年的老卒,打过仗,手上见过血的,否则的话,定然是没有这等气势的。
五岛存玄低声向一边的笔头重臣问道:“笔老,依你看的话,这些士兵和咱们的士卒对阵,胜算几何?”
他更擅长于阴谋算计,与人外交,打仗却是良非擅长,五岛氏偌大的基业,倒多半都是五岛胜重等一干重臣打下来的,是以对他也很是倚重。
“若是同等人数的话,咱们除了武士,其他的士兵拿出去,都是毫无胜算,只怕一个回合就让人给冲散了。”五岛胜重歪歪头,看了看那如林的长枪方阵,眼中满是掩不住的羡慕:“他们武器太好,明国人生的也高大,士卒都要比咱们的士卒高四寸以上,不过咱们若是动员全部军队与之对敌,武士抵挡住其进攻,其余两万余足轻跟上包围,再以长弓硬弩和大统铁炮轰击,想要击杀他们也不难。”
五岛存玄听他说的笃定,也是放下心来,艳羡说道:“这位连大人看来在明国也是很有权势的贵人,为了给自己的生意保护,竟然调动这么多精锐的军队。”
五岛胜重点头道:“这却是正常,明国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叫做‘举头望君门,屈指取公卿’,在明国,只要是能写出一首好诗来,立刻是名动天子,想要高官厚禄,简直是十指拈螺一般轻易。”
这时候,货物都已经搬运完毕,便在的码头上进行整顿记录,重新分派。
扶桑常年乱战,百姓们早就见惯了打仗,却是并不怎么惧怕军队的,甚至在扶桑还有两个大名打仗,周围百姓围观的奇怪场景,也是屡见不鲜。
见到那许多货物,便有许多扶桑的、大明的、吕宋的,甚至是弗朗机和荷兰的商人带着人蜂拥而至,便把连家的那些伙计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问着价钱,有的甚至立刻就起了争执。
城瑜及时赶了过来,她做这些事都是得心应手,当即便是向诸位商人说明,这些货物中,有三成是要在肥前发卖的,但是便是三成,数额也是绝大,在这里却是不太方便。因此要所有有意购买的商人,今日晚间去往某个指定地点一趟,进行拍卖,价高者得。
不要以为古人就是笨蛋,拍卖此举,早在秦汉就已经出现了,当初汉武帝的姑姑,也就是阿娇皇后的亲妈大长公主拍卖渭水之滨的五十万亩上等山林,便是以这种拍卖的方式竞价。大明和扶桑的这些商人也并不诧异,这时候城瑜又命人给每个人发了一份儿名单,上面是本次要拍卖的物品的种类和多寡。
如此贴心,表面功夫做的却是十足,显示出了十足的诚意。
混乱拥挤中,几箱货物被挤倒,里面的货物倾覆出来,却是铁针、皮毛、绸缎等东西,不但是那些商人,便是五岛存玄也是眼睛一亮,这些东西,可都是扶桑的稀缺货物。
他放下心来,看来他们的确是来做生意的。
而他身边的五岛清池,眼珠子却是黏在了跟在城瑜后面的奇薇身上,一双眼睛在她的身上不断的寻梭,写满了占有和贪婪。
连子宁一瞥眼看的真切,心中便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心里微微冷笑。
他转头对石大柱吩咐了几句,石大柱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便是有龙枪骑兵拉来了两辆马车,上面装满了货物。
连子宁向五岛存玄道:“我大明朝讲究一个见面行礼,本官与五岛家督初次见面,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听说在扶桑,我大明朝的锦缎丝罗甚是风行,便备了一些,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还望五岛家督笑纳。”
“这怎么好意思!”五岛存玄脸上笑意更胜,连子宁的举动打消了他心头的最后一丝顾虑,伸手一引,道:“连大人,跟我来,昨日有神女预测,今日午时有风雪降临。哈哈,昨日府中刚来了一名上品女子,正是做活人茶的上好材料,咱们临风雪而品活人茶,着实人间雅事!”
连子宁自然不知道活人茶是什么勾当,但是进入五岛山城却是他之所愿,当下便一拱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连子宁和一众龙枪骑兵都是下了马,连子宁牵着马和五岛氏三人走在一起,边走便是谈笑炎炎,五岛存玄和五岛胜重都是汉文文学造诣很深的人,说话也是甚是风雅有趣,三人闲扯一番,倒也是不曾冷了场。
连子宁身后跟着的五十余龙枪骑兵,在外围,则是近百个武士环伺着。扶桑刺客文化极为的盛行,各种忍者流派无数,大名被刺杀而亡的不计其数,是以这些大名都是生活的很小心,出入景从。
肥前港的地形,最靠近海的一面,十余里长的一个狭长地带,从北到南,分布着一连串的栈桥和小型的码头港湾,无数的小工穿梭其间,招揽着生意,商船停靠,货物吞吐无数。而在靠近码头的这一边,则是大量的各国风格的餐馆、旅社、货栈、酒肆、妓院等等娱乐设施,再往后面,则是大片大片的居民区、商业区,无数的木头房屋构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城市,南北狭长,足足有十五六里,便是东西也有四五里宽,比乐*陵*县城都要大出一倍还多。
在这片区域的后面,则就是屋瓦林立,各种豪宅大院儿并起,这里,是肥前国乃至整个五岛氏辖地所有的权贵的居所,属于权贵区。而被这些绵延大宅簇拥在中间的,则就是五岛氏的山城。
一行人过了那道将平民区和权贵区分开的城墙,连子宁顿时便感觉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四处都是豪门大宅,屋宇连绵,日式特有的那种只有一层,但是檐角高高翘起的那种建筑,用白石建造墙壁,乌黑色或者是青色的瓦檐,还悬挂着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声便是响彻全城。地面上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想来有人洒清水清扫,都是干净的很,纤尘不染。
行走其间,倒也是心旷神怡。
扶桑人规矩极大,不但贵族和平民身份地位悬殊,便是贵族之间也是如此,早就有五岛氏的武士在前面开路,手中铜锣敲得震天响,这是在通知那些贵族们,领主大人路过,要出来迎接见礼。
很快,那些高门大户便是分分开了门,穿着和服,踏着木屐的贵族男子和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遮掩的面目都看不清楚的贵妇人们穿着颜色鲜艳的长裙出来,便跪在自家门口,脑袋深深的埋在地上,额头触地。而五岛存玄和连子宁只是谈笑,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昂首而过,直到他们过去很远,才敢起身。
肥前港的后面,其实已经是善地,地形慢慢上升,越走越高,到了贵族区的末尾,便是一座突兀而起的石山。
……
二九三 夺门之变 弑父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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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石山远看着就已经甚是雄伟,近看更是巍然tǐng拔,垂直高度足有百多米,像是一柄利剑一般,插天而起,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面有山道通往。
地形极为的险峻,易守难攻。连子宁刚才不发动便是为此,就算是在港口上把这几个权贵给杀了也不顶用,五岛氏只要是打定主意死守山城,自己这边便是人数再多十倍,也是枉然。
整座肥前石山都是光秃秃,寸草不生,表面是大片的白石,山路崎岖,不过是通纳五人并行而已,两侧都是高峻的峭壁,着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
和扶桑的所有山城一样,位于山上的五岛氏山城是一座巨大的寺庙式建筑物,有着高耸的城墙和其间透出来的一点儿青sè的檐角。
因为地形的原因,整个队伍被拉的很长,前面是十余个五岛氏的武士在开路,后面是连子宁四人并行,在往后面,又是十来个武士,而连子宁和龙枪骑兵则是被有意无意的隔开了。对于他们,五岛氏毕竟还是有所顾忌,连子宁却是并未又和表示,只是笑吟吟的,一路和五岛存玄众人谈笑风生。
五岛氏山城的围墙足有十余米高,高大威严,早就得到了消息,大门洞开,数十个仆从列队迎接,五岛存玄站在门口,笑嘻嘻的伸手一迎:“连大人,请!”
连子宁颔首一笑,向他拱拱手,便是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局势陡变!
就在连子宁走过五岛存玄旁边的时候,忽然一个拧身,手中斩马刀哐当一声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痕迹。然后在下一刻,便是便是一把把五岛存玄拉到自己怀里,斩马刀已经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刚才走路的时候就已经观察了,三个人中,就是五岛存玄脚步虚浮,显然是没有功夫在身,果然一朝成功!
所有人都愣住了,还是五岛胜重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向前,腰中武士刀出鞘,便是向着连子宁当头劈下来。
连子宁把五岛存玄往自己面前一挡,五岛胜重身子一拧,双手往后拉,赶紧收刀,但绕是如此,锋锐无比的刀刃也在五岛存玄的额头上拉出来一道血口,鲜血从中渗了下来。
“怎么?胜重笔老,你要谋朝篡位么?竟然敢弑杀家督?”连子宁冷笑一声,手中刀猛然一紧,便在五岛存玄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盯着那些武士们,暴喝道:“所有人,全都不准动!”
那些武士们本来看见家督被挟持,本能便是上前救助,被连子宁这般一喝,都是定在当地,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动弹。
五岛胜重一屁股跪在地上,向着五岛存玄连连磕头,连声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反倒是五岛存玄很是能沉得住气,摆摆手,温声道:“胜重笔老,不怪你,且先起来吧!”
他又侧了侧头,对连子宁道:“连大人,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先放开老夫,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连子宁嘿嘿一笑:“连某向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适才家督在码头上向在下拔刀相向,却是让在下很是不悦呢!”
一听是这个原因,五岛存玄松了口气,就连周围的众人也是齐齐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是听连子宁暴喝道:“放箭!”
话音刚落,空气中拜年时响起了咻咻的破空声,数十根粗大的弩箭破空而至,五岛胜重,五岛清池,还有围在连子宁前后的二十余个武士,都是被密集的弩箭给射成了筛子。
可怜五岛胜重一介五岛氏重臣,九州多少人都是闻其名而丧胆,现在却是死的如此冤枉,鲜血瞬间染红了山城前面的白石广场,那些奴仆们尖叫着跑进了山城之中。
就在刚才,连子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龙枪骑兵们却是暗自装填好了神臂弩,刚才连子宁那一番作态,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真正的目的,便是让龙枪骑兵们有射击的时间。
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儿子和笔老重臣,五岛存玄瞬间目眦yù裂,咆哮道:“五岛氏的武士们,都不要管我,冲上来,把这帮明国人杀光!”
连子宁蓦地转身,他此时便堵在五岛氏的山城门口,手中马刀轻轻的在五岛存玄的脖子上一刮,顿时便是鲜血淋漓而下,瞬间染红了他的脖子,连子宁冷声笑道:“诸位,本官听说,你们扶桑主辱臣死,若是五岛氏家督被杀,只怕你们,都要殉葬吧!”
那些武士们投鼠忌器,无可奈何,连子宁脸sè一变,他已经能听的真切,山城之中兵甲声铿然,显然是里面的士兵在向外面用来。他一挥手,龙枪骑兵们便是分出一部人来上马,涌入门洞之中,布置了一条面向里面的防线。
另外一半儿,则是守在原地,盯着那些武士。
石大柱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号筒,点燃了引线,天空中爆出了一朵漂亮的菊花状图案。
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码头之上,熊廷弼等一干军官正在焦急的等待。这时候,远处肥前石山的方向,烟花爆燃绽放,看到了信号,所有人都是浑身一紧。
熊廷弼厉声道:“传下命令,所有人,疾步前进!”
“是!”一众军官轰然应诺,很快,命令便一层层的传下去。
第三步军千户所留在原地保护城瑜等人,而第一千户所则是在熊廷弼的带领下,向着五岛氏山城狠狠的杀了过去!
周围的商户百姓看到这一切,都是目瞪口呆,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些明国人,要向五岛氏下手了!
天,要变了!
有些见识长的,却是心里更是思量的多一些,明**队也来过去几次,可都是给那些大官的商队护航的,他们向来对扶桑满意不屑一顾,可是为何这一次,竟要动手?难道大明朝要征服扶桑?
看到滚滚铁流向着肥前山城大步而来,五岛存玄顿时是面sè如土,他尖声叫道:“连城璧,你竟然是要篡夺我立花家的基业?”
连子宁微微一哂:“扶桑本就是我大明属国,被你们这些虾岛蛮夷占据多年,怎么便成了你们的了?此次本官奉命前来拿回自己家的东西,什么叫篡夺?”
五岛存玄眼中射出剧烈的仇恨,他却是个光棍儿的,纵声大喊道:“他是不会放过我的,我现在以五岛家督的名义,命令你们,杀了我,然后全部自杀!”
“是,家督!”那些武士眼中放射出狂热的光芒,齐齐向着五岛存玄下跪行礼。
连子宁摇了摇头,这些扶桑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
龙枪骑兵都不用他吩咐就是一通齐射,顿时又把这些武士给射死了一批,剩下的不过五十多人了。
这些武士却都是忽然不看身边的死者,呜呜怪叫着便向着连子宁扑了过来,龙枪骑兵立刻纷纷拔出斩马刀,迎了上去。却没想到,这些武士都是五岛氏的精英,从小受到艰苦的训练,武艺极强。只见他们一阵助跑,然后便是一个纵跳,一蹦三尺高,手中武士刀便是搂头盖脸的劈了下来!
这等技巧,最怕的就是武毅军的长枪方阵,因为他们根本跳不进去。而此时,龙枪骑兵们只能用斩马刀硬杠!
龙枪骑兵们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挥刀格挡,却没想到这些小矮子们力量却是极大,两刀相交,竟然是感觉手臂一震酸麻,竟然有握不住刀的感觉!
把这些小矮子击退之后,他们更是骇然发现,大明朝兵部军器局精工制作出来的斩马刀的刀口上,竟然已经是蹦出了几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这些小矮子的兵器,竟然是如此的锋锐精良!
那些武士们被击退之后,又是一蹦劈过来,他们都是五岛氏的精锐,论起战阵打仗来,龙枪骑兵们远胜他们,但是眼下这短兵相接,却是颇有不如,再加上人数劣势,竟然是被杀的左支右绌,出现颓势。
“所有人,边打边撤,退到城门洞中!”连子宁一声招呼,夹着五岛存玄便是退到了城门洞子里头。
龙枪骑兵们边打边退,也是退了回来。
而这时候,山城之中也是出现了大批的武士,嘶吼着,向着龙枪骑兵们便是杀了过来。
兵器声不断响起,两边已经是交上了阵仗。
如此一来,五十龙枪骑兵和连子宁,便是被堵在了这个狭窄的城门洞中。所幸五岛氏的山城城墙修的坚固厚重,城门洞也足有七八米长,里面倒还是容纳得下。
连子宁又是举着五岛存玄来到了城门洞内侧,大声喊道:“立刻停手,不想要你们家督的xìng命了么?”
回答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清亮的喊叫:“武士们,不要停手,我赦免你们的罪行,弟弟死了,父亲落于人手,现在我就是你们的家督。听我的命令,杀!”
连子宁这才注意到,在那些围攻的武士后面,山城内广场一株巨大的花树之下,一个穿着繁复的华衣的少女被十余个身穿欧式的全身铠甲,只lù出一张精致面孔的年轻女孩儿簇拥着,刚才的声音,便是出自她口。
她也向这边看来,和连子宁眼光一个对视,竟然是向着连子宁lù出一抹笑意。
连子宁感觉,那笑意似乎是发自真心的。
然后下一刻,清秀的脸上便是布满了狰狞,忽然身子一侧,她的身后便是探出来一根黑沉沉的长箭,长箭急如星火的射过来,连子宁暗叫一声不妙,这弩箭竟然是向着五岛存玄而来!他赶紧往一边闪避,但是终究已经来不及,那弩箭狠狠的钉进了五岛存玄的肩膀!
连子宁赶紧把他放下来一看,只见不过是这么一瞬间的时间,五岛存玄的脸上已经是布上了一层黑气。
连子宁一拧眉头,毒箭!而且是见血封喉的毒箭!
他抬了抬手指,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嘴里只发出一阵喝喝的声音,身子一软,便是瘫倒在地。
死了。
他的脸上表情极其复杂,有怨恨,有欣慰,有不敢置信,但是终究还是欣慰占了更多。
那少女高声叫道:“武士们,弟弟和父亲都已经死了,现在我就是五岛氏的家督,现在我命令你们,如果一刻钟之内不把这些明国人杀死,你们就都切腹去成菩提多吧!”
这时候,一个武士却是站出来冲着她喊道:“白菊公主,你竟然干弑杀家督?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杀死家督的弩箭是你派人射出去的!”
五岛白菊脸上青气一闪而过,低低斥道:“胡言乱语,找死!”
一个死字刚刚出口,她身后又是伸出一根弩箭,急速射来,下一刻,那武士便是喉咙中箭,片刻既死。
“这就是反对者的下场!”五岛白菊高高扬起了脑袋,满脸都是倨傲:“武士们,你们是五岛氏的死士,你们的命运和五岛氏联系在一起,五岛氏强盛,你们便富有专横,五岛氏落魄,你们就会变成一文不名的贱民!五岛氏的血脉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所以,你们,除了效忠于我,别无选择!下载,我命令一门,杀敌!杀敌!”
众武士轰然应诺,他们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得出来五岛存玄死的似乎是比较蹊跷,但是当此时,谁敢质疑现任家督的话?更别说,五岛白菊确实说的有道理,他们的一切,都是依托五岛氏为根基的。而现在五岛氏只剩下了五岛白菊公主一个,除了效忠她,确实是别无选择。
连子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五岛白菊的xìng格之yīn狠,下手之狠辣,让他也是心惊。以女弑父,却是面不改sè。他知道,五岛氏现在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接下来,便是他们剧烈无比的反扑!
所幸的是,五岛氏的武士大多数都在筑后和立花家僵持,山城中并没有多少,自己的大军只要一到来,立刻就是摧枯拉朽之势。
问题就在于,山城距离港口足有五六里的距离,这个距离,就算是加速狂奔,熊廷弼的第一千户所要赶到,也要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而而这一场夺门之变,能不能成功,就看自己能不能撑过一盏茶的时间了。
利用刚才五岛氏那一番混乱的时间,连子宁调整了阵型,城门洞不过是五六米的宽度,这时候,那两车准备送给五岛存玄的绸缎也派上了用场,大车被推到了前面,顿时便把一个门洞子挡的结结实实。在大车后面,留下了六尺宽的空间,正面有七八个人抵挡也就足够了,剩下的人则都是蹲在后面给五雷神机装填火药。面向外面的那一边,也是如此。
五岛氏那些武士们不成阵型,乱哄哄的杀了过来,这大车正面足有的将近一人高,上面对于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五的这些小矮子来说,就更是显得高峻了,他们只得先嘴里叼着武士刀,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然后再从上面跳下来。
由于这些扶桑武士都是习惯xìng的跳跃进攻,因此弹跳都是甚好,所以连子宁才是专门留出了约有两米的空地,正好是让他们无法跳入人群之中,只得面对龙枪骑兵们的斩马刀。
这样一来,这些武士一次xìng所能够投入的兵力便只有大约十个人撑死,这样一来,便是能够将连子宁和五岛氏一方正面交接的兵力拉齐,不用面对无穷尽的冲击。
前面十来个武士正在厮杀,后面的武士挤满了车上但是因着下面都是自己人,刀光剑影的,也不敢跳下去,只得是在上面着急上火,毫无办法。
大车也在被外面的物事缓缓的往后拖动,但是连子宁选取的这个位置极为的刁钻,两辆大车刚好是卡在城门里头,想要挪动一时半会儿还是真没办法。
连子宁看到大车上站着的武士已经足够多了,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厉声道:“放!”
已经装填好五雷神机的龙枪骑兵们豁然站起身来,将手中五雷神机斜斜向上举起来,指向了站在车上的武士们,火绳已经在嗤嗤作响。
扶桑这些武士们哪里能不知道火枪的厉害?当即都是一个个吓得面sè如土,虽说这时候扶桑推行的是愚民教育,武士们都是忠于主公,不惜杀身的思想,但是他们也是人,也会害怕,见了火枪也会哆嗦。
想要躲避,但是又怎么来得及?
清脆的枪声瞬间响彻整个城门洞,密集的钢铁风暴向着大车之上裹了过去,扶桑武士们的惨叫声、大声的咒骂声、人体中弹发出的噗噗的轻响,还有人体坠地的沉闷声音,响成一片。
等到硝烟散尽,大车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堆死尸。鲜血从车上流了下来,地上满是黑红相间的血浆。
这一轮八个人射击完毕之后,立刻躲在后面装填弹药,另外八个人又是补了上去,严阵以待。
那些冲过来的武士们,眼见同伴死伤惨重,都是已经心慌意乱,战斗力未免大打折扣,龙枪骑兵们却是刚好相反,士气如虹,一个反冲锋,便是把那几个武士杀死。
连子宁松了口气,这第一bō冲锋,终于是挡了下来。!。
二九四 五岛氏的侍大将
全文字无广告二九四五岛氏的侍大将
(刚去按完肩膀回来,尼玛,疼死了,职业病啊职业病,真是让人纠结。全文字无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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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头看城门外侧,石大柱指挥的也是井井有条,占了地利,再加上外面进攻的武士人数少,却是并不太吃力。
连子宁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前面抵挡武士进攻的龙枪骑兵蹲了下去,后面的龙枪骑兵齐齐发射,打死了不少武士。饶是那些武士们悍不畏死,也是只得暂时先退,以图再攻。
局面,总算是暂时稳了下来。
“这些明国人,竟然有火器,而且还是这么强大的火器!”五岛白菊脸上难看,喃喃自语道:“不是说明国的火器早就废止了几十年了么?”
接着,她脸上便是露出微笑,就算是有火器又怎么样?
所幸扶桑的武士阶层,基本上练习的都是刀法,很少有练习远程射击的,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和龙枪骑兵们近战。
外面稍微沉寂了一小会儿,接着连子宁便是听见五岛白菊清亮的斥骂和指挥的声音,连子宁顿时脸色一变,无论前世今生,对扶桑语言他都是颇有了解,听到五岛白菊叫喊的分明就是:“用火攻!火油!”
烂船也有三斤钉,五岛氏身为九州最大的四个大名之一,这些年占据肥前,接纳各国商人,要说对火油这等东西没有了解,那怎么都说不过去。毕竟在这个时代,中土和黑衣大食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大规模使用火油了,而扶桑附近,生产火油的地方也很是不少。
现在火油已经应用于油漆、照明等很多方面,当然,更多的就是军事。大明朝弓弩所使用的火箭上面,粘着的就是火油。
然后便听到一阵阵的应是声,密集的脚步声,从近到远,显然是不少武士去拿火油去了。
连子宁拧紧了眉头,细细沉思,自己五十来人缩在这么小的一个区域内,想要躲开火油的攻击是不可能的,而火油这等东西,极为的恶毒,黏在身上就下不来,直到燃尽为止。龙枪骑兵们穿的都是棉甲,被火油沾上,只怕下场要凄惨无比。
五岛白菊这一招,真心是狠辣无比!
每到这种关键时刻,他却都是头脑异常的清明,这是对一个统帅的最基本要求,这时候他脑海中忽然迸现出一个想法——或许,这是个机会!
不过,这样做的话,定然要出现巨大的伤亡!
连子宁狠狠的挫了挫牙,损失惨重总比让人困在这里当死猪一般烧死的好!
他回头低声道:“大柱,二十个弟兄给你,能不能挡住外面那些武士?”
石大柱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嘶声一笑,摸了摸脸上的鲜血:“大人尽管带人,给标下留下十五个弟兄就一准儿够了!”
身后风声又是响起,石大柱蓦地转身,回头踏上一步,手中铜箍巨棍便是恶狠狠的砸飞了一个武士手中的刀,然后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顿时是砸的脑浆迸裂。
“好!”连子宁点点头:“那边给你留十五个人,一定要坚持到熊廷弼到来!”
“是,大人!”石大柱轰然应命。
趁着那边准备火油的时间,连子宁便把的剩下的三十五个龙枪骑兵召集起来,命令所有人都是把五雷神机上好子弹火绳,把神臂弩上好弩箭放在脚边,然后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声。
众人都是低声应命,很快便站成了整整齐齐的四排。
连子宁上前,身子微微弯曲,双手抵住了那两辆大车,拼尽全力,终于,是缓缓地推动了大车,两辆大车被挪开,露出了城门通道。全文字无广告
而此时,五岛山城里面的情况也展露在连子宁面前——城门洞子之外,是一片死尸,血浆满地横流,粘在人的脚底,都有种拔不出来的感觉。
外面本来围攻的二百余武士,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其余的,想必都是准备火油去了,还是那株巨大的花树之下,华衣高冠,手持折扇轻轻挥舞的五岛白菊在几个侍女武将的簇拥下,满脸的成竹在胸。
当看到两辆大车竟然被从里面挪开的时候,所有扶桑人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惊诧。
五岛白菊脸色一变,手中折扇往前一指,大声道:“准备迎敌……”
但是已经晚了!
连子宁将两辆大车推开的一瞬间,整个人便是往前一扑,同时口中大喊到:“射击!”
站在第一排的龙枪骑兵们冷冷的扣下了手中的扳机,然后在下一刻,清脆的枪声又一次响彻。
第一排射击完毕之后,立刻蹲在了下去,然后将五雷神机插进了腰间的兜囊中,然后伸手拿起了放在脚边的神臂弩。
这时候,第二排开始射击!射击完之后,蹲下,拿起神臂弩。
第三排射击,蹲下,拿起神臂弩!
第四排射击,蹲下,拿起神臂弩!
刚才为了攻击守在城门洞中的龙枪骑兵,所有的武士都是往前挤得,都堆在了城门洞子的前面,挤得密密麻麻的。
三十五名龙枪骑兵,三十五支五雷神机,一百七十五个根枪管,一百七十五个铅弹,打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造成了至少七十人的伤亡!
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和分段射击这种战术是分不开,人的身体从中弹之后,再到倒下,之间有一段时间的缓冲,如果是密集射击,一排射击的话,铅弹难免就会打到已经变成了死尸的人体上,造成浪费。而分段射击,在第一排蹲下,第二排射击的当口,对面中弹的尸体也已经倒下,于是后面开枪的第二排士卒,又是可以击中对面的活人。
在连子宁那个时空,东方的分段射击战术最早是出现在扶桑丰臣秀吉的麾下铁炮队中,在后来的侵略朝鲜时候,把朝鲜的那些农民军们打得狼奔豕突。就是后来,万历三大征,大明朝出兵援助朝鲜,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率领的辽东铁骑,也在这三段击下面很是吃了不少亏。
但是现在,这三段击却是被用到了扶桑人的身上,也算是恶果自尝。
本来密集厚实的扶桑武士的阵型,顿时只剩下了一个小尾巴,前面都被的砸的稀烂,那些扶桑武士们虽然从小接受的就是那等死忠教育,但是看着前面一地的死尸,也是忍不住的害怕。
这时候,连子宁的声音又是响起:“放箭!”
第一排的龙枪骑兵们又是平端着神臂弩,射出了强劲狠厉的弩箭!
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
这时候,这些武士们没有远程射击武器的缺陷便是的显露出来,只能是被动挨打,而如果他们冲上来的话,那连子宁简直是求之不得,那样的话,其他人投鼠忌器,定然不敢再使用火油战术。
几轮射击完毕之后,所剩的扶桑武士们已经不过是二十人,是此时都收缩退到了那花树之下,护卫在五岛白菊面前。
如果没有那些即将到来的火油的威胁的话,连子宁此时定然会命令手下不断射击,将他们生生钉死,但是此时却是不行。
他一个箭步窜了起来,嘶声喊道:“弟兄们,随我冲杀!”
说罢,手中斩马刀狠狠下劈,整个人便是窜了出去。
在他身后,三十五名龙枪骑兵喉咙中发出爆裂的怒吼,通红着眼珠子,高举着手中斩马刀,随之杀出!
就在这时,最前面的连子宁心中忽然警兆一闪而过,整个人往旁边一歪,眼角瞥过,便看到了一溜乌光急速射过来,正是刚才弑杀了五岛存玄的弩箭。他本能的挥动手中斩马刀,试图将这弩箭斩断,但是没想到,刀箭相交,发出一声金铁交加的声音,连子宁竟然是感觉手臂一阵酸麻,虎口竟然开裂,鲜血流了出来。
这弩箭力道竟然如此之大!而且竟然是金铁所铸,连子宁并未被弩箭斩断,但是被他奋力一击,这弩箭也是偏离了方向,正正的射到了连子宁身后一个龙枪骑兵的身上。
表面缀着铁叶子的三层泡钉棉甲也抵挡不住弩箭的巨大力量,足有两尺长,小指粗细的精钢弩箭狠狠的钉了进去,染血的箭尖从后背透了出来。那龙枪骑兵脸上迅速笼罩了一层黑气,哼都没哼就倒地死了。
连子宁看的目眦欲裂,眼角都要挣出血来,自从武毅军成军以来,龙枪骑兵凭借着精良的战术,白银堆出来的装备,从来都是战无不胜,当日便是面对三倍的白袍军,也是战而杀之,从未出现过死亡。而现在,终于是第一个龙枪骑兵,战死了!
“我必要杀你!”连子宁长刀指着五岛白菊,满脸的狰狞。
看到他的神情,心狠手辣连弑父都不眨眼的五岛白菊都是忍不住心头一凉。
“弟兄们,给战死的兄弟报仇!”连子宁高喊着冲了出去!
“报仇!”龙枪骑兵眼珠子都是血红,嘶声喊叫着。
此时去取火油的武士们还没回转,连子宁等人已经杀到了五岛白菊跟前,他心中一阵难言的悸动,若是能够擒杀五岛白菊,今日局势,立刻逆转!
“杀!”连子宁口中冷冷的迸出一个钢铁一般坚硬的字眼,
一个武士嘴里呀呀怪叫着挥刀砍了过来,连子宁挥刀架住了他的武士刀,顺势往下一落,那武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刀再也握持不住,原来已经被连子宁一刀削去了半个手掌。连子宁踏前一步,挥刀轻轻一划,他的惨叫声便是戛然而止,大量的鲜血混合着血沫子从断了一半的喉咙中喷溅出来。
连子宁一脚把他踹开,上前又是一刀,狠狠的刺入了一个扶桑武士的胸腹,斩马刀从后背透出一个雪亮的刀尖,他顺势向右斜斜一拖,便是将那武士的腰间斩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几乎将他的半个腰部都斩断!
连子宁一马当先,像是一柄尖刀一般狠狠的刺入了扶桑武士们中间。在他伸手,龙枪骑兵和扶桑武士们也交上了手。
“杀!”一个龙枪骑兵身子半蹲,架开了砍过来的武士刀,然后腰刀横横一斩,便是把那武士轻薄的和服破开,便是将他的喉咙割断。
鲜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但是他也来不及躲开另外一把刀了,锋锐的武士刀狠狠的砍在他的肚腹上,破开了棉甲,将他的肚子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花花绿绿的肠子肚子全都流了出来,看上去凄惨无比。这龙枪骑兵却是混若未觉,嘿嘿一笑,一把把自己的肠子捞起来,塞到了肚子里面去,肠子的末端被他在腰间狠狠的打了一个结。回身冲着那偷袭自己的武士咧嘴一笑!
这些扶桑武士何曾见过这等滚刀肉,肉拓油?都是看的傻了。那偷袭他的扶桑武士脸色青白,看见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见他沾满鲜血的脸上竟而露出笑意,不由的心丧胆寒,怪叫一声,竟然是转身便跑。
“死吧!”这龙枪骑兵一个大踏步向前,马刀重重的在这扶桑武士的后背划过,一阵肉断骨折的声音响起,这武士扑在地上,蹬了蹬腿,眼见便是死了。
一个龙枪骑兵一刀斩断了一个武士的喉咙,被身后的一把武士刀当头劈下,脑袋都劈成了两半,脑浆迸裂而出!
鲜血飞溅,刀光剑影,只是一瞬间,这里已经是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连子宁率领的龙枪骑兵不断推进,转眼便是已经将剩下的扶桑武士杀光,转眼间,那花树之下,就只剩下了五岛白菊和护卫在她身边的十几个侍大将。
与此同时,连子宁也付出了七名龙枪骑兵战死,三人重伤的代价!
如此近身肉搏,有我无他,惨厉无比!
“杀!”连子宁毫不停顿,举刀杀去!
五岛白菊脸色已经是清白一片,面子上虽然还保持着镇定,但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裙裾,却是暴露了她紧张的心情。
她一挥手,那些侍大将齐齐一点头,便是迎向了连子宁等人。
连子宁面前,便是一个侍大将,她足有一米七高,比一般的扶桑男子还高得多,身材高挑,容貌也是清秀,她全身都被包裹在上面雕琢着绚烂红色樱花的银白色的重型板甲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钢铁魔偶!连子宁并未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小觑与她,事实上,这样的全身板甲足足有三四十斤重,能够穿着这种重型板甲还保持如此的移动能力,就足以说明她们的实力!
她们的实力,恐怕比一般的武士要强很多。至少连子宁知道,武毅军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精锐的士卒能穿着如此重甲还有这样的速度和敏捷性。
连子宁手中斩马刀狠狠劈下,那侍大将举刀格挡,却没想到连子宁用的是虚招,他身子一矮,刀式便是极为刁钻的一拐,从直劈变成了的横削,斩向了那侍大将的脖子。
她们全身都被重甲包裹,对付这等钢铁怪物一般的敌人,就是如宋朝一般,用大斧、大钺、大锤这等重型兵器锤击最好,而如果用刀,就只好寻找那全身上下寥寥无几的几处破绽。
却没想到,那侍大将竟然是不闪不避,只是肩膀微微一侧,斩马刀便是斩在了她的肩甲上,厚实的肩甲只不过是被斩开了一个三分深浅的印痕,而拼着被砍了一刀,她的武士刀也是重重的砍向连子宁的胸口,连子宁躲避不及,只得一个侧身,用肩膀硬顶了一下,只觉得一股清冽钻心的疼痛传来,再一看肩膀上已经是被划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鲜血从里面汩汩的冒了出来。
一个回合,便是受伤。不是连子宁不如她,而是对方甲胄太占便宜了!
连子宁都是如此,其它的龙枪骑兵就更不用说了。
这十来个侍大将都是五岛氏的精心培养出来的战将,事实上,这也是扶桑这些年刚刚兴起的一个习惯,如果家族中有尊贵的公主降生的话,在她三岁的时候,就要从从整个领地的所有五岁以下的女孩子中,挑选骨骼精奇,容貌秀美的女孩儿来到山城。她们的数量大约会在一百个左右,然后从小便教育她们读书识字、诗词、文化、歌赋、礼仪,甚至是如何伺候男人的性学。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武技!
她们会被当成最优秀的精英来培养,各大系列忍者的暗杀技巧,潜藏的技能,战士的正面厮杀能力,**的爆发力,乃至于作为将军的排兵布阵,临机应变,战阵指挥的能力。
训练极为的残酷,甚至是类似于古希腊斯巴达式的惨烈,这些身体天生孱弱的女孩子们,百分之八十,都会因为过大的运动量、不合理的训练方法和狠厉的体罚而死去。一百人中,最后能剩下的,也不过就是二十人而已。
但是剩下的这些女孩子,不但都是精通暗杀、潜藏的忍者,更是善于使用刀、枪、弓箭、火枪等冷热兵器的多面手,而且也同样可以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使用。
简单一点说,就是能里能外,能厮杀能指挥,文武全能的精英人才。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服侍的公主殿下,都是忠心耿耿。
在扶桑,她们被称为——侍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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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 惨烈的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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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完两章,滚去码字,不看成绩,不急不躁。全文字无广告
坚信,也只能坚信,历史类都是厚积薄发,后发制人。)
培养她们,需要消耗的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因此就算是一个百万石级别的大名家,也不过是为自己女儿养上十来个而已。她们作为公主的侍卫出现,一般会随公主而出嫁,成为公主未来夫君的贴身侍卫和床上的玩物。
这些侍大将们的战斗力大约相当于三个龙枪骑兵联手的程度,再加上身上的厚重甲胄,根本就不畏惧一般的斩削,因此很快便是占据了上风,十几个人的侍大将,将将近三十个龙枪骑兵压制的死死的,除了连子宁一对一之外,其它的都是几个对几个,还是被的杀的左支右绌,想要分出手去杀五岛白菊都是有心无力。
这些侍大将沉闷而坚韧,她们抿着唇,一言不发,就像是一头头被激怒的母兽,只在喉咙间发出一声声的低吼,手上都是沉重巨大的重型兵器,凄厉的金风响起,鲜血便是飞溅。
沉默而可怕的敌人!
陷入了苦战之中。
这可不是连子宁想要的结局,他脑中思维电转,终于是在有一个龙枪骑兵被一把足有一人多长,重量不次于巨斧的巨大斩马剑给拦腰砍成两半,鲜血四溅之后,连子宁终于是脑子变得一阵清明。
“所有人,全部后撤!”陷入苦战的龙枪骑兵立刻执行了他的命令,他们的撤退也是有条不紊,先是留下一个人与侍大将纠缠,其他人都是缓缓后撤,然后那断后的士兵也是撤退。
侍大将们毕竟是女子,穿着这么厚重的甲胄,行动不便,速度颇有些慢,竟是追之不及,被连子宁等人重新退回去十五六步的距离。
连子宁知道,自己必须在那些武士们赶到之前去将这些侍大将收拾住,至少也得和她们乱作一团才行。
从刚才冲出城门洞苦战到现在,不过是短短的五分钟而已,事实上,冷兵器时代的一场战斗,持续的时间也是相当的短暂,人类的体力支撑这等生死搏命强度的作战,最多也不超过十分钟,再加上心理因素等的影响,五分钟左右几乎就要力气耗尽。
连子宁重整旗鼓,心中未免生出一抹悲凉,三十五名弟兄,现在还能站着的,不过二十三个而已。
今日之战,从未受挫的龙枪骑兵,竟然死伤如此惨重!
连子宁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冷冷道:“所有人,弩箭准备!”
五雷神机的铅弹对这种重型板甲几乎没用,不过神臂弩强大的力道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还是可以造成相当的杀伤的。
连子宁命令一下,龙枪骑兵们立刻上弩箭,然后发射。这时候,那些好似钢铁机械的侍大将们还在向这边追过来。
咻咻的弓弦声中,由于距离近,而且对面的侍大将行动确实稍显缓慢,二十几根弩箭大半都是命中,狠狠的击中了那些侍大将。神臂弩上带着的力量足足有数百斤,狠狠的命中了那些侍大将,厚重的板甲也无法抵挡这样强大的力量,当即便是被射的凹陷变形,有的地方甚至是被重重的钉了进去,鲜血汩汩冒了出来。
当即就有五个侍大将口喷鲜血重重倒地。
连子宁使用的战术,立刻获得了奇效,其实这个战术,说白了就是几百年前纵痕欧亚的蒙古骑兵们对付欧洲重甲骑士的战术而已——放风筝!
近战打不过你,我就远程射死你。等你追过来的时候,我又跑远了。
这个时候,五岛白菊终于犯了一个错误。
放风筝战术的精髓就在于一个跑字,你来追,我就跑,你不追了,或者是你追累了,我就射你。全文字无广告
但是连子宁等人是不同的,他们如此血战,便就是为了守住城门洞使山城不至于关闭,所以他们退到城门洞就是退无可退,而如果把他们逼到城外,那也是达到了目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侍大将们一路向前,甚至是举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来遮挡弩箭,定然是可以逼得连子宁等人不得不战,在城门洞中的混战,战斗力更加强横,武器甲胄更加精良的她们,可以说是占尽上风,不说能立刻把连子宁等人击杀,至少也可以将他们缠住不能动弹。
拖到那些火油的到来,牺牲几个侍大将的性命,便可以把连子宁等人烧成光猪!
但是五岛白菊被这些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侍大将的死亡刺激了头脑,为了保住她们的命令出了一个昏招,她下了一个命令:“所有侍大将,全部退后!”
连子宁求之不得,自然又是下令射击,于是在后退的途中,又是几个侍大将被射死。
最终退回去的侍大将,只有星星三三的四五个了。
这时候,连子宁下令冲杀!
他不可能呆在这里,那样的话,就算把这些侍大将全都杀死,也逃不了被烧死的命运!
龙枪骑兵们又是如狼似虎一般扑了上去,这一次的目的,便是生擒五岛白菊。
侍大将们就算是再强悍,也不可能面对五倍的敌人,这一次顿时是陷入了下风,只得是护着五岛白菊且战且退。
山城之中,是一个方圆约有数百米的白石广场,广场尽头,便是一道高墙,后面才是连绵的建筑群。就在侍大将簇拥着五岛白菊推到了那将近高墙的地方,终于人声鼎沸,密集的脚步声传来,那些去取火油的武士们,终于赶过来了!
他们手里都是拿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皮囊,里面鼓囊囊的,而有的武士手中,还拿着弓箭,火箭。
他们兴冲冲的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全都傻了眼。
之前一直留有余力的暴喝道:“杀!”
便是带着龙枪骑兵们一阵死命的拼杀,侍大将们不得不疾步后退,这一退,便是退到了那些武士的人群中。
连子宁等人顿时是撞进了那些武士的队列中,虽然四周有一次都是敌人,但是现在,他们却是和这些武士密不可分了!
火油,没用了!
杀入武士群中的龙枪骑兵们陷入了重围,但是那些武士们却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将他们杀绝,而他们也不可能冒着自己人被烧死的危险来冒险使用火油。
战斗,重新焦灼起来。而连子宁所要做的,就是再支撑几分钟而已。
“快!快!”熊廷弼脸色铁青,不断的大声催促着,传令兵的号令声接二连三的传了下去,队伍的速度不断的加快。
几乎是以大步奔跑的速度往前前进,队形已经是凌乱不堪,几乎不成队列,士兵们跑得快的在前头,跑得慢的在后面拉拉着,熊廷弼却是视若不见。
大人这一招,极为的狠辣,利用五岛氏毫无戒心防范,邀请其去山城一趟的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了原有的攻击计划,率领精锐龙枪骑兵夺门厮杀,五岛氏的大军都在筑后与立花家对峙,肥前港并无多少兵力,如此打蛇打七寸,一下子便能将五岛氏所有上层一网打尽,将其打残!
以那山城中微薄的兵力,自己只要率军赶到,他们立刻就会崩溃。
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团体中的地位,作为一个外来人,自己在武毅军中毫无根基,自己的一切,都是连子宁给的,而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不但整个武毅军垮台,自己这些人都要沦为丧家之犬,自己之前参加白袍军的旧事只怕还会被有心人翻出来,到时候,只怕想死都难!
城门洞外侧,战斗极为的惨烈。
连子宁留给石大柱的十五个龙枪骑兵,已经只剩下了不足一半,石大柱这里防御,没有什么机巧算计,有的只是硬打硬拼。在这些扶桑武士不断的冲击下,他们的刀折了,甲破了,也开始出现了死伤。毕竟他们虽然骁勇,扶桑武士也不是弱者,更是占据了武器上的优势。
石大柱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手中铜箍巨棍无力的拄在地上,上面沾满了红白*粉相间的液体,黏黏呼呼的,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上面几乎已经没有落手的地方,一手摸上去,就是一片粘滑。这条巨棍,今天已经至少敲死了五个扶桑武士,扶桑武士们可以将大明朝腰刀一刀砍断的名贵武士刀,只能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却是根本无法斩断。
石大柱付出的代价便是后背和大腿上各自被砍了一刀,鲜血已经染红了甲衣,整个人宛如浴血。尤其是大腿上那一刀,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都无法站立。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人和弟兄们正和更多的扶桑武士在浴血奋战,显然是无法脱身了。
再回头,眼前的扶桑武士,已经有事高举着武士刀满脸凶狠的冲了过来!
这些该死的小矮子!
石大柱甚至连挫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和身边的几个弟兄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汹汹的杀意和决绝!
只怕今日,都要战死于此,既然如此,那就多拉着几个扶桑人殉葬吧!
这一刻,石大柱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倩影,那个温柔娴淑的女子,似乎正站在自家的小门小户外,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看着自己,温柔的笑。
“柔娘,别了!不过我为大人而死,大人定然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将来我们的孩子,要让他好好读书上学,考进士中状元,莫要学他爹爹,做一个一文不名的厮杀汉!”
石大柱轻声呢喃了一句,举起了铜箍巨棍,眼睛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沉闷的破空声传来,接着,那些扶桑武士的胸前,便是透出了雪亮的枪尖。再然后,石大柱透过那些小矮子,看到了,漫山遍野,潮水一般涌来的武毅军。
那熟悉的长枪大戟啊!
石大柱只觉得浑身一软,眼前一黑,耳中除了大声的呼喊和纷乱的脚步声,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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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五岛氏山城最奢华的大殿,是仿着中土的建筑风格建造的,檐角高挑,红砖青瓦,大殿两层,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和大明朝紫禁城奉天大殿是同等的规制,不过面积就要小了许多,饶是如此,也足有五十余米宽,二十多米深。大殿前面,是一丈多宽的高大走廊,大红色两人合抱的立柱九根巍然矗立。
此时,走廊之上,站满了穿着棉甲,手里持着大戟的高大武士,面目肃然。
因着大戟比长枪更多了许多种攻击方式,在小型化更灵活的战斗中更加的实用,所以连子宁立下条规,每次安营扎寨,守卫的卫士,必然都是长戟百户所的士兵。
大殿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前面是一条白石砌成的五丈宽水渠,山泉水在其间流淌,上面三架金水桥明显是模仿的大明紫禁城的规格。从这一点便能看出,此间主人的野心如何。再往前往后看,则是连亘的殿宇房间,其间还有一些花园之类的所在,此时所有地方都是遍布着如狼似虎的武毅军士兵,他们以小旗为单位,踹开那些紧紧掩住的大门,在一片哭喊声中,把里面的人给揪出来,捆绑起来,带到了大殿前面的广场上。
然后便是把那房屋中的一切之前的东西,也是全部搬出来,在广场的一角,各种各样的金银器皿现金现银,珠宝玉器、玛瑙珍珠,翡翠珊瑚等等奇珍异宝,堆了一个小山。十几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正指挥着一些伙计在将这些珠宝金银分类,登记造册。
虽然是大冷的天儿,但是这些伙计们却都是只穿着单裤单衣,冻得浑身哆嗦,这是为了防止他们私自偷窃东西。
熊廷弼带兵及时赶到,和连子宁合作一处,五岛白菊眼见不敌,也是很有决断的,立刻便是留下一部分武士殿后,带领自己的侍大将和几十个武士落荒而逃。扶桑大名素来互相征战,危机意识很严重,因此每家都在自己的山城中修有下山的秘密通道。连子宁追之不及,只得放他们去了。
筑后前线还有五岛氏的两万大军,五岛白菊已经是五岛氏家督,若是接管了这些军队,又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不过连子宁也顾不得那些了,现在占领五岛山城,把整个肥前掌握在手中才是硬道理。
而且武毅军都是步卒,又不熟悉环境,追只怕也追不上。
大殿外表看上去恢弘壮丽,内里也是古朴厚重,地面是五尺见方的厚重石板,衔接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的缝隙。墙壁上面只绘刻了一些扶桑上古传说的神话,看上去古朴重拙,透着古老浑厚的气息。殿中十六根巨柱隔开了空间,最北面向南的位置,四根巨柱之间,是一个高高的御台,五级台阶之上,摆放着一张一丈多宽的罗汉大床。
大殿中灯火通明,连子宁坐在大床上,只穿了一件鼻犊短裤,露出了浑身雄健的肌肉,以及,满身的血迹。
琥珀蹲在旁边,用毛巾蘸着高度数的烈酒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和伤口,旁边已经摆放了三盆血酒,毛巾也换了七八条,这才是将将清理干净。
当熊廷弼赶到的时候,连子宁已经浑身上下跟个血人儿一般,差点没把熊廷弼给吓晕过去,还好当时连子宁向他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大白牙。
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却也有自己的,实际上,连子宁的伤势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手臂上,后背上,大腿上,肩膀上,胸前,十几道伤口狰狞的往外冒血。
琥珀跪在地上,给连子宁擦干净大腿内侧的那处伤势,酒精的刺激让连子宁忍不住眉头一皱,琥珀擦拭干净,上了上好的金疮药,然后裹上用酒煮过消毒的白布,抬头看看他满身的伤势,终于是没忍住,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落在地上,有声。
“莫哭了!”连子宁轻轻抚摸着琥珀的头发,强挤出一丝微笑。
“老爷,答应琥珀,以后切莫如此冒险了,人家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现在何止千金?若是没了您,您让我们怎么办?”琥珀难得不懂事一回,抱着连子宁的腿,哭的泪眼婆娑。
连子宁微微一笑,点点头。
琥珀猛地回过神来,赶紧道:“对不住老爷,奴婢,奴婢失言了。”
说罢便是拿过一件宽松的棉袍给连子宁穿上,然后又给他裹上白狐皮的大氅,又为他穿了棉袜靴子,梳理了头发。这才下了台阶,招呼那些士兵们把血酒给倒掉。
见大人处理伤势完毕,在门外头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军官们才是鱼贯而入,报告情况。琥珀刚要离开,连子宁却是把她猛地一拉,硬是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琥珀拗不过他,只得低眉垂目,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她心里却是一阵甜腻腻的,知道这是老爷抬举自己,在告诉武毅军众人,自己的地位何如。
“启禀大人,整个五岛氏山城已经搜查完毕,一共俘虏七百三十七人,其中五岛氏五十七人,包括五岛存玄的两个女儿,几个堂兄弟,三个侄子,六个侄女,余者皆是仆役奴隶等。现下所有人已经全部集中在前面广场上,如何处置,还请大人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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