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贺寿
沈钟磬沐休,原本说好了要去上林苑游玩,外院套好了马车让人来请示,这一对还腻在床上。
甄十娘四肢发软,哪也不想动。
沈钟磬有些讪讪,保证说下个沐休一定带她去。
甄十娘吃吃地笑。
杜妈妈亲自让人炖了乌鸡桂圆汤给甄十娘补身子,趁沈钟磬被外院叫走,规劝甄十娘,“将军年轻气旺不知节制,夫人行医,知道这种事情最伤身子,以后再不可这么放纵胡闹。”
甄十娘汗颜。
她身体不好,讲究清心寡欲,最忌这个,可是,对上沈钟磬的火热,她就是想那么燃烧掉自己……飞蛾扑火,这就是人常说的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吧。
她发现,她一点也不舍得他委屈。
睡了一下午,谁知用过饭后就又犯困,晚上对着沈钟磬的逗弄就有些犹豫,她是再不敢这么折腾了,出乎意料,沈钟磬只逗了逗她,便搂了她闭上眼睛,“……睡吧。”
第二天一早,沈钟磬上朝了,甄十娘直睡到巳时末才起来,刚用了饭,小丫鬟就拿了大红的请柬进来,“……郑府总管亲自来送请柬了。”
甄十娘好奇地接过去。
这么快,郑老夫人的寿辰到了。
老夫人一把将郑府的请柬摔在地上,“……为什么只请了那个贱人,不请我?”
想起去年郑老夫人过寿,正赶上沈钟磬荣归不久,自己带了一顶镶了沈钟磬从南越王宫带回的夜明珠的霞冠,羡煞了酒宴上所有人,连奉恩旨归省贺寿的郑贵妃都朝她笑了笑。
那是何等的荣光!
越想越闷堵,老夫人把炕头拍的啪啪三响,却是再不敢让人把沈钟磬夫妻叫来训斥,瞧见红桑端了一盘石榴进来,一个茶杯瞥了过去。
听门口的礼官报,“……沈将军沈夫人到!”郑阁老夫妇亲自迎了上来。
来到大厅拜祭了寿星郑老夫人,递了礼单,郑阁老就带沈钟磬兄弟去了外厅,郑夫人则带甄十娘和简武简文来到后院一个巨大的用玻璃封了顶的花厅,直接来到几个穿着入时头上珠光宝气的内眷面前,一一介绍见礼。
“……这是我亲家,邬四奶奶。”她指着一个三十七八岁,穿着虽不华丽却大方得体的妇人介绍道。
甄十娘朝她微笑着点点头。
目光落在她身边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身上。
郑夫人立即介绍,“……她是邬四奶奶的小女儿,叫乌雅芳。”招呼乌雅芳,“快见过沈夫人。”
那小姑娘缓步上前朝甄十娘盈盈下拜,“……见过沈夫人。”声音清丽,落落大方。
甄十娘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这就是沈钟磬说的那个小姑娘了?
她穿一件丁香色右衽交领夹衫,乌黑的头发很利索地绾了个纂,耳朵上戴了一对细米粒大小的珍珠耳扣,华贵而不张扬,面色秀美,肤白如雪,一双入鬓的长眉更显几分稳重,甄十娘不由暗暗点头,“……这份低调就很难得,只是不知心性怎样?”
虽说这乌雅芳果真能嫁入沈家,她们妯娌也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可是,沈钟磬已经说了,她进门后就接管中馈,这就是说,以后简武简文就会落在她手里,所以,这个兄弟媳妇的心性一定要温厚。
不耐烦大人说话,简武简文张罗着要出去玩,郑夫人就叫了小丫鬟陪着,甄十娘也嘱咐秋菊夏菊,“……看紧了,别磕着碰着。”这才又转身和众人聊起来。
问了乌雅芳寻常在家做什么,喜欢什么书,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瞧见门口又络绎不绝来了客人,甄十娘就推了推郑夫人,“……您快去忙吧,别管我们。”
郑夫人正惦记着那面,也不客气,招呼了儿媳妇过来,“……这是沈夫人,你好好陪着她各处转一转。”郑阁老素来低调,这次郑老夫人寿辰也没张扬,只请了些关系亲厚的,花厅里只甄十娘是第一次来郑府,想到太后都把她当亲女儿,郑夫人一点也不敢怠慢。
郑大奶奶就亲热地拉了甄十娘的手,“后面有个小菊园,菊花开得正艳,沈夫人要不要去瞧瞧?”
也不喜欢这里太喧闹,甄十娘就点点头。
郑大奶奶二十多岁,姓杨,叫杨学梅,是南平安伯侯的嫡长女,她穿了一件玫瑰色缠枝花缂丝背子,身材细高,俏丽的脸颊略显瘦削,借着阳光,甄十娘隐隐觉得她涂了一层均匀脂粉的脸颊恍然有股枯黄之色。
甄十娘眉头微不可闻地动了动。
她听李维夫人说过,郑阁老三代单传,到了郑爽这一辈,唯一的嫡子三岁那年就夭折了,之后听说纳了七八房姨娘,已经生了六个女儿,却一直无子,而这个郑大奶奶更是一直再无所出,是不是……她从此不孕,夫妻失和?
“……因上面遮了玻璃,这花厅不烧火笼也暖和,别处的花都败了,只这里还开得正茂呢。”郑家最自豪的就是这个为迎接贵妃娘娘归省去年才建成妆点的恍然人间仙境的花厅了,四季如春,连冬天都能看到新绽放的花,郑大奶奶说着,一扭头,瞧见甄十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摸摸脸颊。
怎么了?
她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
真是职业病了,到哪都想给人望闻问切一番。
回过神,甄十娘汗颜,她指着郑大奶奶头上的一只镂空飞凤金步摇,“……这只凤眼,好像不是中原之物。”
“沈夫人眼光真独,一眼就瞧出这不是中原之物。”郑大奶奶笑着拔下步摇给甄十娘看,“这是南越进贡的阳燧珠,当年抓捕镇国公有功,先帝赏给家父的……”淡淡的笑容隐隐带着股苦涩的落寞。
甄十娘幽幽叹息。
听得出,她家世不低,底蕴远比靠女儿蒙恩的郑氏一族深厚,可她却任丈夫娶了七八个姨娘……或许,她当真不孕呢。
能让一个身份高贵锦衣玉食的女人在花样年华里凋零的,也唯有这一点了。
萧老夫人来了。
郑阁老请了上京有名的瑞声堂,因不喜热闹,甄十娘先前就没随大家过去,知道萧老夫人喜欢看戏,见离开宴还早,甄十娘索性陪了她来看戏。
“……看着倒够沉静的。”听甄十娘说了沈钟磬让她来相看乌雅芳的事儿,萧老夫人也格外多看了她几眼,端庄地坐在邬四奶奶身边,安安静静的,有股小家碧玉的温婉,萧老夫人见了就很喜欢,她贴了甄十娘耳朵,“我也听人说过,这乌六小姐是个贤淑的,你小叔娶了她准没错。”又压低了声音,“……你婆婆喜欢你小叔,让他娶个柔顺好控制的媳妇对你有好处。”
“嗯。”甄十娘点点头,笑着转了话题,“……娘怎么送了那么贵重的礼?”
萧老夫人来郑府拜寿,竟破例地高调。
送了顾闳的夜宴图,鸡血石雕的寿桃,尤其一珠三尺多高少见的如梦似幻的蓝珊瑚,不仅震住了在场所有人,连甄十娘都暗暗吃惊。
虽说珊瑚以红为贵,但这梦幻般的蓝色却是弥足珍稀。
这礼物,送太后寿辰都奢侈!
同朝为官,萧煜也不过是协办大学士,阁老的候补队员而已,官拜副一品,他的升迁起落已不是郑阁老能左右的了,又比郑阁老年轻二十多岁,按现代的一句话,要交着老的,靠着小的,郑阁老马上就快退休了,他应该反过来巴结萧煜才对。
至少,两家应该是平等往来的。
“还不是因为你大哥……”萧老夫人咬着甄十娘耳朵声抱怨道,“要推行个什么马市牛市的,卡在了郑阁老这儿。”叹了口气,“你大哥实在没招了,才让我出面走夫人的门路。”
甄十娘就想起沈钟磬说的万岁把这个担子交给了他和萧煜的事儿,“大哥也没办法了?”在她心里,不是沈钟磬的耿直火爆,萧煜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诡诈多智的阴谋家。
也因此,一听沈钟磬说有萧煜处理,她便再没多想过。
“没办法啊,那头也是个固执的。”萧老夫人贴了甄十娘的耳朵,“万岁要立五皇子,现在就不能撤了他的阁老,也不能打压郑贵妃。”
甄十娘一激灵,“……万岁已经决定要立太子了?”
萧老夫人正色地点点头,瞧见邬四奶奶看过来,就朝她招招手。
邬四奶奶就带了乌雅芳笑盈盈地走过来,“……萧老夫人什么时候来的,刚刚在花厅还找了您一圈呢,听说……”邬四奶奶笑盈盈地坐在了萧老夫人身边。
早有小丫鬟过来给上了茶。
见萧老夫人和邬四奶奶说的热闹,甄十娘就招了乌雅芳过她那面坐,拿了桌上的点心给她吃,两人有一搭无一搭说着家常。
戏台上正点了一出瑞声堂名伶梅红玉唱的《明公断》
听到陈世美派韩琦去刺杀秦香莲母子这段,甄十娘就叹了口气,“……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若是陈世美不考状元,在家守着妻儿老小,或许一家人妻贤子孝倒圆满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不仅现代,古代也一样适用。
“……沈夫人也不能这么看。”乌雅芳却摇摇头,“男儿就该封侯拜相,若一辈子只守着妻儿还有什么出息?”
第二百六十五章 妖精?
甄十娘怔住,转头看向乌雅芳。(百度搜)
乌雅芳接着说道,“您是没见上一出戏,点的是离魂记……”离魂记说的是张倩女和书生王文举的爱情故事。两人原本指腹为婚,后因张母嫌贫爱富被迫分开,张倩女因此相思成疾,魂魄随同王文举一起上京赶考,而**则在家卧病不起。后来王文举得官,两人一起归来,张倩女魂归**大病痊愈,“若王文举不是得官归来,哪会有这桩美满姻缘?”乌雅芳说着,叹了口气,“……难说张母不会逼张倩女嫁给哪个高官世家。”
甄十娘摇摇头,“能高中状元的毕竟都是凤毛麟角,许多人苦读一生也未必能出头。”这世上别的没有,那些寒门苦读潦倒一生的学子却比比皆是,若他们能在考场失利时就及时调整心态,选一门适合自己的职业,也许生活就是另一番光景,“常言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种田经商也一样殷福后人。”又调侃道,“……男耕女织,七仙女和牛郎不就很好。”
他们不还是被王母娘娘生生地分开了。
隔了迢迢银河,一年只能相见一次。
若那牛郎有权有势又是天庭中的一员,她们又怎会这样?
士农工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男人从商种田还有什么出息?
乌雅芳听了眼底就闪过一丝轻蔑,微微笑着没再言语。
一直看着乌雅芳,甄十娘若有所思地皱皱眉。
清净惯了,甄十娘到底受不了这吹拉弹唱的热闹,免强听完《明公断》,神态不觉间就有些恹恹。
萧老夫人见了就推她出去,“……你也不爱听。别跟着我在这儿受罪。”
“我再陪娘坐一会儿。”甄十娘有些犹豫。
萧老夫人就跟她亲娘一样,甄十娘打心里想多陪陪她。
萧老夫人已经招呼郑府小丫鬟,“……带沈夫人下去找个清静之处休息,开宴时再叫她。”
见老夫人执意,甄十娘就嘱咐了惜春惜花好好照顾萧老夫人,这才站起来。
直望着甄十娘没了影,邬四奶奶才回过头,“……才听了一出就有些不济,沈夫人的身体到底是差一些?”
萧老夫人就叹了口气,“……也亏沈将军不惜钱财。每日燕窝茯苓奇珍异草地养着,又一点也不敢让操心,才调理成这样。若换个人家,怕是这时候早卧了床。”沈钟磬四处淘换灵药偏方给甄十娘调养身体已经不是秘密。
连上京的平头百姓都知道,要想溜须辅国大将军,最快的法子就是能送上一株养血的奇珍。
了解沈钟磬的人都知道,这位辅国大将军固守原则荤腥不进。唯有为夫人寻找偏方奇药才会突破底线。也因此,民间那些养血的秘方和奇草都水涨船高,身价百倍,前一阵为争夺西北总兵一职,一张有用的养血奇方、一味养血奇药甚至都被炒成了天价。
“……不是说她就是神医吗?”邬四奶奶眨眨眼。
“是早年就掏空了身子,若不是神医。老早几年前就死了。”想到甄十娘当年被遗弃在梧桐镇毕竟是将军府的丑闻,萧老夫人声音戛然而止,抬头招呼小丫鬟。“……上壶热茶。”
这就是说她这身体什么也做不了了?
那将军府的中馈……邬四奶奶不由看了正襟端坐的乌雅芳一眼,目光闪闪。
“……客房太远。”簇拥着甄十娘出了戏棚,小丫鬟回头商量道,“花厅的浓荫里也设有软榻,都用屏风围着。沈夫人去那歇会儿?”
甄十娘四处寻找简武简文,“……文哥。武哥呢?”不喜欢咿咿呀呀的戏文,简武简文进戏院不到一刻钟就浑身长了刺似的,甄十娘要陪萧老夫人,就让秋菊带了他们在院里玩。
“两位少爷跟府里几个表少爷去了海棠苑……”有小丫鬟应道,“走的时候吩咐奴婢在这儿等着跟您说一声,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夫人先去前面坐一会儿吧。”冬菊就指着前面一片浓密的树荫。
见甄十娘点头,早有小丫鬟跑去拿椅子。
刚坐下,简文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娘,娘!”他脸色煞白,“妖精,妖精,要抢我木偶!”声音发颤,简文一把扑到甄十娘怀里,“被弟弟给打跑了!”
这世上哪来的妖精,一定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吓唬他们!
甄十娘目光锐利地看向郑府众丫鬟。
几个人俱面面相觑
见她们一脸的茫无所知,甄十娘暗暗诧异。
“娘,娘……”简武随后跟上来,“……我看到了一个柳树妖!”气喘吁吁的声音兴奋中带着股惶恐,简武扑到甄十娘怀里,身子还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一边拍着儿子,甄十娘抬头看向气喘吁吁跟在后面的秋菊等人。
“文哥武哥正在院里玩,遇到几个表少爷张罗着要去海棠苑蹴鞠,就跟着去了……”秋菊把经过说了,“鞠掉到了隔壁院里,角门锁着,围墙又太高,大家都翻不过去,文哥武哥就去捡……”别看简武简文人小,学了近一年武功,尤其学的是冯十三的凌波微步,翻墙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奴婢们正在外面等着,就听文哥大喊着妖怪翻了墙跑出来,随后武哥也跟了出来,大家就跟着一起跑了回来……”简武从小胆大,拿喜鹊的话,把他的胆摘出来晒干了都比窝瓜大,他都吓成那样,秋菊等人哪敢进去查看究竟,更别说那道围墙他们根本翻不过去了,一群人都跟着胆颤心惊地跑了回来。
锁着门,又被围墙隔着,就说明那里是禁足的,是简武简文贸然闯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并非郑府的人有意吓唬他们,甄十娘暗舒了口气,抬头看着郑府小丫鬟,“……那隔壁是什么院,住着什么人?”
几个小丫鬟俱摇摇头。
“……那里是禁足的,奴婢从没去过。”一个绿衣小丫鬟说道。
“就是个空院子,里面没人!”随简武简文跑回来的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说道。
“不是!”另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辨驳道,“我就听到过里面有小孩哭!”
见简武简文已经安静下来,甄十娘就松开他们,弯腰拉了小一点的男孩,“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慈祥亲昵,“既然禁足,你是怎么听到哭声的?”又问,“在海棠院吗,那里不禁足吗?”
“海棠苑不禁足,是隔壁的望春轩禁足。”有小丫鬟解释道。
“我叫奎哥!”小男孩清亮亮地说道,“那里有个洞可以钻进去,我听到有人哭就钻了进去,里面养了好多花,还有小河,可漂亮呢。”
“那你见过妖精?”甄十娘问道。
奎哥摇摇头,“没有。”有解释道,“我刚进去就给护院撵了出来。”
郑府小丫鬟都白了脸,已有人匆匆地传信去了。
甄十娘终于听出了个大概,见简文简武都安静下来,正张着大眼听众人说话,就拍拍他们的后背,“……妖怪什么模样?”语气轻柔,透着股安宁的气息。
众人瞬间静了下来,俱屏心静气地看着简武简文。
刚刚被他们一咋呼,就都六神无主地跟着跑,大家还真不知道简武简文在隔壁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
“身上长满了鱼鳞!”简文又摇摇头,“好像是树皮,他一上来就抢我木偶,我慌了神,也没瞧太清楚。”沈忠信刚送的活动木偶,简武简文还没稀罕够,这些日子连出门也带着,刚刚蹴鞠时就挂在了腰间。
“就是树皮!”简武肯定道,“没穿衣服,皲裂的一道一道,看着像鱼鳞。”
“……有眼睛、鼻子、嘴吗?”甄十娘问道。
“有,都和人一样,就是很丑,脸上也一层一层的。”简武说道,“见他抢哥哥的木偶,我就拿鞠打他,他转身就跑,我还看到他光着屁股呢!”
长的和人一样,能被吓跑,就说明他也害怕,也有七情六欲,这就是人!
能抢东西说明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能看到屁股,说明他的确没穿衣……这就排除了是特意化了妆吓唬人的可能,难道真是个皮肤跟树皮似的孩子……甄十娘眉头拧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人?
那树皮真的能取暖,这么冷的天竟然不用穿衣服?
“……难道真有妖怪?”秋菊等人都傻了眼。
见大家都白了脸,人心惶惶的,甄十娘缓缓站起来,“都散了吧,是文哥武哥看花了眼。”
声音淡淡的,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原本就没看到什么的郑府几个表少爷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只简武身子一紧,蓦然抬起头。
他怎么可能眼花!
他明明就瞧的清清楚楚!
正要辩驳,甄十娘一把拥着他,对上娘亲递过的眼色,简武瞬间闭了嘴。
“……大家都散了吧。”甄十娘看着围了一圈被魔法定住了似的小丫鬟,“还不带你们主子回去,等着郑夫人发怒?”
如果她猜的不错,知道这群表少爷竟然趁府里忙乱,人手松动之际偷偷去了禁区,并让她们这些外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郑夫人一定会勃然大怒。
ps:还好,没有超过十点,降到十四了,亲帮我顶顶吧,好歹别落到十五之后。
第二百六十六章 查探
果然,她话音一落,众丫鬟一个个惊的面色煞白,纷纷劝导自己的小主子快点回去。**
要说玩,郑府这些表少爷们没一个能赶上在乡下长大的简武简文花样多,加上两个小家伙说话又讨喜,天生就带着一股亲和力,都舍不得简武简文,可见甄十娘面色严肃,简武简文听话地倚在她身边不吭声,这才悻悻地散了。
“我没花眼,真的是妖怪”众人一散,简武就迫不及待的跟甄十娘解释,想起西游记,又补了句,“就是柳树精!”
甄十娘扑哧一笑,“他吃你了?”
“他怕我!”简武脱口道。
“妖怪都吃人啊,怎么会怕人?”甄十娘反问。
“这……”简武简文挠挠头,目光中还隐隐带着一丝恐惧。
甄十娘就想起杯弓蛇影的故事。
怕是这个迷不解开,这两个小家伙心里会一直存着个阴影。
想到这儿,她挥手打发了郑府的小丫鬟,牵了简武简文的手,悄悄说道,“走,我们再去看看。”
简武简文身子一阵僵硬。
“我去找爹,让爹来打妖怪!”简武转身就跑。
被甄十娘一把拽住,“……妖怪不是怕你吗?”这一定是郑府的辛秘,被简武简文这样在郑府丫鬟中吆喝开已经很窘了,若再任他们去前面宴客厅在百官跟前揭出来,郑阁老大约非疯了不可。
简武脸腾地涨红。
妖怪的确是被他吓跑了,可刚刚他自己也害怕啊,只是见哥哥被欺负了,硬着头皮往上冲罢了,妖怪跑了,他也吓跑了。现在让他回去,他心里还真怕呢。
“有娘在,没事的。”甄十娘笑着柔柔他头发。
“我怕他吃了娘。”简武拽着甄十娘的衣袖不撒手。
“不会的,我们武哥打不过他,还有冯十三叔呢。”甄十娘目光四处搜索,暗道,“冯十三哪去了?”
毕竟是人家的内宅,纪怀锋等人不好跟不来,又担心简武简文。甄十娘便让冯十三匿了行踪跟着,就算人再多,现在简武简文被吓成这样,他也该露个面帮着查一查啊?
心里纳闷,甄十娘领了简武简文往前走。
被吓的腿肚子转筋。秋菊冬菊等人还有些迟疑,但见甄十娘面色淡定,脚步稳健,就快步跟了上去。
“……就是这!”随沈钟磬,简武天生对地形敏感,凡是路只走过一次便能记住,轻车熟路地带甄十娘穿过一个花苑。转过两道月亮门,来到一大片枯黄的草地上,简武指着迎面一堵三尺高的矮墙说道。
甄十娘端详了半天,这个。她可翻不过去。
“那面有个角门,只是被锁了。”简文指着东面说道。
来到角门跟前,众人都有些傻眼。
角门上一把硕大的铁锁已经生了锈,显然有年头没开过了。
“……夫人想进去?”甄十娘正端详着铁锁。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冯十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你刚才去哪了?”甄十娘声音有些冷。
“见两位少爷受惊。属下就冲了进去……”冯十三当时以为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吓唬简武简文,“待查探了一圈追出来,少爷已经去找夫人了,见夫人身边的人太多,属下就没敢露面。”
“那冯叔叔也看到妖怪了?”简武简文异口同声问道,又转头看向甄十娘。
冯十三摇摇头,“我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他看着甄十娘,“刚才属下又转了一圈,里面一直没人。”
“这锁你能打开?”甄十娘问道。
“能”冯十三说着,三两下就弄开了铁锁。
“冯叔叔真厉害!”简武见了小身子瞬间就腻在了他身上,“冯叔叔明儿也教我开锁好不好?”
冯十三就看向甄十娘,见她不置可否,就点点头,“好!”又道,“先说好了,你学了这手艺,绝不能出去偷东西做坏事。”
“我知道!”简武点点头。
留了冬菊等人守在门口,甄十娘带简武简文和冯十三推门进了望春园。
抬眼望去,甄十娘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如奎哥所说,里面花草树木应有尽有,全不是她想象中的荒凉。
院子很大,一条浅浅的小河自东向西缓缓流淌,河当中一个弯弯的汉白玉拱桥修建的别俱一格,不远处翠竹假山独具清幽,凉亭石凳,花圃浓荫,恍然富贵人家休憩的别院。
“妖怪就是在那儿出现的……”简文指着假山旁一片已有些枯黄的草地,“鞠就掉在那,我过去捡,妖怪就突然从假山后冲了出来。”简文说着,身子忍不住向甄十娘怀里缩了缩。
甄十娘就握了他的手走过去。
“这里属下已经查过了,没见到文哥说的妖孽。”冯十三随甄十娘绕着假山转了一圈。
甄十娘就皱皱眉。
怎么会?
冯十三轻功当世无双,他听了简武简文的呼喊就冲进去,也就一瞬,不过一个和简文简武差不多的半大孩子,身法能有多快?
竟然在冯十三眼皮底下跑掉了!
甄十娘又向四处打量,打死她也不信一个孩子竟能跑的那么快。
“那些竹林、花圃、凉亭属下也都查过了。”冯十三循着甄十娘的目光看向远处,说着话,他额头不由冒出一股冷汗,“莫非,真的是妖怪?”若是人,怎么会忽然就不见了,“……除了那个阁楼属下没去。”冯十三指着远处的一座独出匠心的二层小木楼,离这几百丈,当时他觉得对方身法再快,也不可能一息之间就逃到那,“要不,属下再去探一探?”
甄十娘就眯着眼望去
那座阁楼远在几百丈外,中间又隔了绿树假山花圃。道路弯弯曲曲,连冯十三也不能保证一息之间就能飞过去,一个孩子绝不可能……她摇摇头,“……算了吧。”
远处阁楼上也正有一双阴森的眼睛望着这面,见甄十娘等人转了一圈,又朝小角门走出,他才舒了口气,“……让人撤回来吧!”
有小丫鬟应了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甄十娘在门口遇到得了信匆匆赶来的郑大奶奶。
瞧见她。冯十三一闪身便没了影。
“……就要开宴了,沈夫人让我好找。”她亲热地挽了甄十娘,“我们快去吧,再晚母亲该训我了。”面色如常地扶了甄十娘往前走,只字未提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郑大奶奶一脸欲盖弥彰的神色。甄十娘就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简文说的,“我们遇到妖怪了。”回头指着身后的围墙,“就在那个院子里,还会飞……”否则,冯叔叔不会抓不到。想起娘亲嘱咐不准说出冯叔叔,简文声音戛然而止。
郑大奶奶脸色一阵苍白。
感觉扶着自己的手一瞬间变的僵冷,甄十娘心扑扑跳了两下,只脸上神色不动地弯下腰。轻轻拍了拍简文脑门,“文哥不许乱说,只是一个生了病的孩子罢了。”
只是一个生了病的孩子罢了?!
郑大奶奶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她瞬间僵在了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甄十娘。
有小丫鬟匆匆跑来,“……大奶奶怎么来了这儿。奴婢可找到您了,贵妃娘娘奉旨归省给老夫人祝寿,夫人正四处找您,让您快快回去呢!”
郑大奶奶匆匆走了
甄十娘回头嘱咐简武简文,“……还没确定是妖是人,宴会上再不准提这事儿。”
贵妃娘娘突然归省,宴会一定会推延。
甄十娘索性带了简武简武不紧不慢地一路欣赏海棠苑美景。
又回到原地却再没看到那个妖怪,又加甄十娘的开导,简武简文已经完全放了下来,又蹦蹦跳跳地围着娘亲转起来。
见他们恢复了活泼,甄十娘舒了口气。
“……原来你们在这儿!”简武简文又窜到了前面,刚转过一座巨大的浮雕墙,迎面突然跳出一个红衣少女,“我找你们一上午了!”她俏生生地挡在简武简文跟前,“说,换不换?”
简武虽然霸道,却没和女人打架的经验,索性拉了简文往回跑。
“你站住!”红衣少女抬脚就追。
“娘……”迎面遇到被众人簇拥着刚转过影壁墙的甄十娘,简武简文嗖嗖藏到她身后。
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碰到这么多人,红衣少女怔在了那儿。
“这位夫人安好。”只片刻,她便恢复了一副温婉的模样,朝甄十娘盈盈下拜。
甄十娘抬眼望去。
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头乌黑的头发简单绾了个纂,瓷白如雪的面孔上一双空灵的大眼煜煜生辉,正忽闪忽闪地打量着她,而一身大红的玉竹花杭绸罗裙于轻灵中更添了几分桀骜,恍然一朵不驯的红云。
这少女甄十娘还真见过,就在戏院里,随在一个三四十岁的美妇身边,因背对着甄十娘,当时没看清面孔,只感觉她乖巧的像只猫,那贤淑的劲头跟乌雅芳有的一比,没想到一转眼就露出这副模样,活脱脱一个鬼精灵。
看着她一双灵动的大眼左右忽闪,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甄十娘有些好笑,骤然见到简武简文被人欺负的怒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她柔声问藏在身后的简武简文。
“她要抢我们的活动木偶!”简武简文迅速把挂在腰间的木偶藏到怀里,“之前在花厅里被甩开,她就一直追着我们。”简武简文的身法一般人还真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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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打赌
“我不是抢,是换!”红衣少女脱下手腕上一副墨绿墨绿的翠玉手镯。**
甄十娘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翠玉打冷眼一看就上好的,少说也值百两银子,虽不是价值连城,可是,拿一副翠玉手镯换两个不值钱的木偶玩具……这小丫头,不是脑袋进水了吧?
“我才不换,谁稀罕你那个破玩意!”简武双手抱在甄十娘的腰,朝红衣少女又吐舌头又瞪眼地做鬼脸。
有娘亲护着,他可是一点都不怕。
这傻孩子,不过一个木偶,家里就有现成的木匠,回去再让沈忠信做就是,这可上一本万利的买卖,凭什么不做?
甄十娘心里正哀叹自己的傻儿子一点经商的头脑都没有,却见那红衣少女立即又从头上摘下一枝镶了颗拇指盖大小猫眼的点翠放在一起,“……那再加上这个,总行了吧!”一副极其认真的讨价还价模样。
甄十娘彻底傻掉了。
难道是自己落伍了,外面的潮流真的变了,变的木偶盛行,没人喜欢珠宝了?
眼见简文目光闪闪,低头和简武咬耳朵,大有答应之意,甄十娘连忙开口,“这木偶不值钱,姑娘快把东西戴上吧,仔细弄丢了回去又得挨罚。”说着话,拉了简武简文就走。
一只翠玉手镯还不算什么,能随手拿出这样的珠玉点翠,并弃之如敝,就说明这女孩的家境特别好,上京城是藏龙卧虎之地,谁知道这女孩有什么背景,是公主郡主也难说,果真要了。事后被家长知道了,还不知会惹出多少罗乱呢。
这种女孩子,从小金山银山地养着,都是被娇惯坏了的,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夫人!”红衣少女呆愣片刻,随即抬脚追了上来,俏生生地挡在甄十娘面前,“我真的很喜欢那两个木偶,它们能自己动呢。”又商量道。“要不,夫人告诉我在哪儿买的,我自己去买。”一双灵动的大眼忽闪忽闪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由和简武简文讨价还价改由过来求她,就说明这女孩很聪明,并非不会察言观色。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她就是一被惯坏了的骄纵女孩,可甄十娘就是讨厌不起来,不由叹了口气,“这不是买的,是他们叔叔给刻的,就是块破木头,不值钱的。”有心让简武简文送给她算了。想到简武简文对这对木偶的宝贝,甄十娘又闭了嘴。
心里暗暗奇怪,一个女孩家,怎么会喜欢这玩意。
这些东西。沈孝娴从来连看都不看。
“那他们的叔叔在哪儿,我去求他!”女孩眼前一亮。
甄十娘出了一身冷汗。
沈忠信可不是简武简文,五六岁的小屁孩,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我打小喜欢这些机关。可惜身边的人都不会。”看出甄十娘的不悦,红衣女孩诚恳地解释道。“……能做出这么灵巧木偶的人,一定也是个大师!”闪闪的目光中满是崇拜。
敢情她把沈忠信当成一个七老八十的鹤发老叟了。
甄十娘神色缓下来,正要告诉他沈忠信是个年轻男子,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见,忽然心一动,开口说道,“文哥武哥是答对了他叔叔给出的题,才赢了这对木偶,这样吧……”她想了想,“让孩子把题说给你,若你能答对,这对木偶就送给你。”说着,低头附在简武简文耳边低语了几句。
简文眨眨眼
九宫图能行吗,他和弟弟可是都填上了,简文正犹豫,简武已低头画起来。
很快画好了一个九宫图。
“就这九个格,填上一到九个数字,让这里、这里、这里…相加的和分别相等!”简武沿着九宫图的横、竖、对角线比划着。
简文接口说道,“你若填对了,木偶就换给你!”
九宫图放在现代,已经没那么深奥了,小学生都能做出来。
可古代不单独开数学,学的大都是四书五经,还真没几人能填出这个来,尤其女孩子,会算数的都少之又少,相应地,九宫图就被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甄十娘就曾试过,沈钟磬想了一个晚上才勉强填上,萧煜那么聪明又诡计多端,可就是没能填出来,这让甄十娘都有些费解。
正想的出神,就见红衣少女抿嘴一笑,“……这可难不倒我。”想都没想,蹲了身子拿起简武刚扔的石头子在九宫格里填起来。
“好了……”刷刷刷几下填完,红衣少女拍拍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简武简文。
简文简武双双扑过去,蹲在地上认真算起来。
“……真的哎!”计算了半天,简文简武有些傻眼,“娘!”双双抬头看向甄十娘,简武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木偶。
这个九宫图他和哥哥当初费了三天的劲才填上的,而且,妹妹沈孝娴包括娘屋里的那些丫鬟就都添不上,应该很难得啊。
所以刚刚娘亲让拿九宫图为难这个姐姐,想让她知难而退,他便毫不犹豫地画了出来,不曾想,人家都没犹豫提笔就来!
不错,是个机灵的。
甄十娘见了就暗暗点头。
见简武双手护住怀里的木偶大有耍赖的意思,甄十娘哑然失笑,她轻轻拍了拍简武,“……男子汉要愿赌服输!”
简武就一咬牙,果决地掏出木偶放在地上,“给你!”朝红衣少女做了个鬼脸。
简文也掏出来和弟弟的放在一起。
红衣少女欣喜若狂
如获至宝地抓在手里,朝甄十娘福了一礼,“谢谢夫人。”又朝简文简武呲牙一笑,“谢谢小弟弟。”生怕甄十娘一家反悔,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返回来,脱下腕上的翠玉手镯递给简武,“……给你这个!”
见简武还望着她手里的木偶发怔,红衣少女索性把手镯放在地上,转身就跑。
甄十娘正回身吩咐人,“去查查是谁家的女孩。”待回过头,那红衣女孩已留下手镯不见了踪影。
甄十娘就皱皱眉。
“娘……”简文捡起手镯正摆弄,见甄十娘面色不善,就说道,“先生说过,买卖但凭你情我愿,是她自愿的,我们又没有欺负她!”
甄十娘恍然想起刚刚自己说的是送,可简文却给改成了换,不由拍拍简文的小脸,“……你个小机灵鬼,以后再不可这么框人。”
“这叫物有所值!”简文不服气,“顾先生说物资本无价,全凭本心,娘眼里这个木偶不值钱,但她肯拿手镯换,就说明在她眼里值这个价值,她不会觉得亏的!”又道,“你看她跑那么快,还以为自己赚了大便宜呢。”
简文的意思就是甲之砒霜,乙之蜜饯吧?
他小小年龄能有这个认知,也算难能可贵,虽然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母子拿了这个玉镯,一定会惹上很大的麻烦,可甄十娘并不打算再纠正简文。
简文没错,若那红衣少女是个“完全行为能力的人”,今天这桩交易就是真正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
“可是,我还没玩够呢!”简武语气满满的不甘。
甄十娘想了想,“……那你就把打赌的事情告诉二叔,再让他帮你做两个。”
“那我就把这个给二叔,敲诈他一大笔!”简文目光闪闪。
想起红衣少女的灵动聪颖,甄十娘否决的话停在了嘴边。
去年郑老夫人过七十大寿,万岁特别恩准郑贵妃省亲贺寿,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没想到,今年贵妃娘娘又被恩准祝寿,郑阁老一家直是受宠若惊。
郑老夫人亲帅儿孙给贵妃娘娘行了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礼,之后,郑贵妃又行了家礼,这才簇拥着来到内厅坐了,“……娘娘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臣一点准备都没有。”去年省亲,可是提前半年就下了恩典。
看着父亲两鬓的斑白,郑贵妃鼻子有些酸。
父母兄弟不能团聚,天家也有天家的苦。
她挥手屏退了众人,“都是自家人,父亲坐吧。”
见屋里没了外人,郑阁老这才战战兢兢地在椅子上坐了。
“……是万岁临时让女儿回来的。”郑贵妃亲昵地自称女儿,“开马市是万岁主张,想让女儿私下里劝劝父亲。”看着郑阁老,“万岁说这也是一条兴国之道,父亲看在女儿的面上,好歹别拦着了。”
“……万岁可有告诉娘娘为何要开马市?”
郑贵妃摇摇头,“万岁没说。”
郑阁老就压低了声音,“风传万岁开马市是为了征服燕祁训练骑兵。”
郑贵妃一激灵。
随即便冷静下来,“……不管这是真是假,只要是上万岁的主张,女儿定会一力支持的。”又道,“万岁已经名言,待六公主有孕,在祁国的地位稳定后,处置了安庆侯,就会立五皇子为太子……”看着郑阁老,“一旦五皇子立了太子,只要父亲和女儿没有大错,这天下迟早是您亲外孙的!”
万岁果真能统一了燕祁,打下这样一片大好的江山,四海升平,各国朝贺,将来五皇子登基了也可以缔结一个旷古空前的盛世,成为雄霸一方的千古一帝啊。
这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
面色平淡,郑贵妃浑身的鲜血却沸腾着。
第二百六十八章 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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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错了……”郑阁老却摇摇头,“若是郑家枝繁叶茂也就罢了,现在郑家子孙凋零,而沈家却……沈妃娘娘又比娘娘小十岁,十年后花季正貌,到时此消彼长……臣担心娘娘会成为第二个薛皇后,五皇子也会成为第二个大皇子啊。”
这怎么能一样!
郑贵妃皱皱眉。
即便十年后她老了,可五皇子正当壮年啊,只要他的太子之位稳固,自己的后位稳固,沈妃娘娘再年轻又能怎样?
他们要的是现在能博得万岁欢心,肯立五皇子为太子!
圣意难违,明明知道这就是圣意,父亲却一味硬顶,一旦惹得龙颜大怒,削了官职,把自己打入冷宫,她们就连竞争的机会都没了。
“万岁没有统一燕祁的野心还好,一切都会按娘娘预测……”郑贵妃正要辩驳,却见郑阁老话题一转,“要统一燕祁,万岁首用之人便是沈将军,一旦沈将军再立下旷世奇功,沈妃娘娘的身价也将一日千里,到时再诞下麟儿……”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那时候,这天下,可一大半都是沈将军打下的了!”就算万岁甘心,亲外甥也是皇子,他沈钟磬又怎么会甘心让五皇子坐了天下!
“那又怎样?”郑贵妃一哂,“到时父亲只管挑选我郑家强壮后生送去沈将军帐下历练,只要稍有功勋女儿便会让他们身居要职,让他们成为太子的左右手!”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令太子亲自督军,战功平分秋色,到时谁还敢说这天下有一半是他沈钟磬打下的!
可这些都是后事。重要的是现在她能真正登上后位,五皇子能真正被立为太子才行!
郑贵妃一点都不明白,父亲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清这些。
“我郑家三代单传,哪来的男丁?”郑阁老眼里掠过一抹痛苦之色。
郑贵妃一激灵,“勋哥他……”瞧见父亲神色黯然,她话题一转,“……不是说大哥又有两个姨娘有孕了吗?”
“……又生了两个女儿。”一直没说话的郑夫人就叹了口气,“因是女儿。就没敢打扰贵妃娘娘。”
郑贵妃就低眉沉思起来。
“沈夫人医术高超,要不……”她抬起头,“由女儿出面让她给勋哥瞧瞧?”
“都说勋哥是妖孽附体……”郑阁老头摇的像拨浪鼓,“沈夫人若是一般民间大夫也就罢了,臣随时都可以灭口。她是沈将军的夫人,听说沈将军捧在手上都怕化了……”治不好勋哥,甄十娘可不是他能灭口的,“一旦治不好,传出去我郑家出了妖孽……”又使劲摇摇头,“正值立后的敏感之时,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尤其甄十娘还是沈妃娘娘的亲嫂子!
一旦故意诋毁恶意传出她郑贵妃出生于妖孽之家,她哪还有资格成为国母!
郑贵妃脸色一阵惨白,“……父亲说的是,是女儿少虑了。”她呼出一口气。“女儿再给大哥送几个美女吧,专挑那会生养的多收几房,总能有所出。”
“你大哥已经收八房了。”郑夫人闻言就叹了口气,“你大嫂总是名门之后。娘娘如此,臣妇怕她……”
“这事女儿和她说!”
郑夫人就招呼人传郑大奶奶。
郑贵妃亲热地拉了郑大***手。亲自将一对上好的黄玉手镯给戴在手腕上,“这是祁国进贡的珍品。”
郑大奶奶受宠若惊,挣扎着要磕头谢恩,被郑贵妃一把拽住。
又问了身体怎样,勋哥还好吧等话,郑贵妃话题一转,“……郑家人丁不旺,勋哥之后大哥再无所出,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男丁撑着是不行的,嫂子就再给大哥添几个通房吧,以后肚子争气就抬了姨娘,不争气过几年就打发了……”她笑盈盈地看着郑大奶奶。
郑大奶奶浑身像浸在冰水里。
连牙齿都有些发颤
可却不敢有一丝反抗,她听自己发颤的声音点头称是,“臣妾全凭贵妃娘娘做主。”
有小丫鬟匆匆进来回,“……不好了,八公主出事了!”
屋里人俱是一震。
郑贵妃脸色发白。
几个未出阁的小公主在宫里憋的无聊,听她要出宫,纷纷结了伴去求,为给祖母的寿辰壮人气,她便一口答应下来,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向万岁交代?
郑阁老已朝郑贵妃告罪,抬脚冲了出去。
穿过一个幽静的小树林,甄十娘等人刚转到海棠苑正门口,就瞧见一群婆子小厮急匆匆地往海棠院跑。
不会是又有人看到妖怪了吧?
甄十娘一行人怔住。
“……怎么了?”秋菊抓住一个婆子问道。
“……八公主从树上摔下来了!”那婆子说着,甩开秋菊就往前跑。
“走,我们也去瞧瞧。”医生的本能,甄十娘扶了秋菊扭头就往回走。
刚一转身,正遇到匆匆赶来的郑阁老,“沈夫人。”没想到在这儿见到甄十娘,郑阁老吃了一惊。
“听说八公主出事了?”甄十娘问道,“我……”
话没说完,便被郑阁老打断,“太医已经去了,就要开宴了,沈夫人先去花厅休息。”
她家夫人可是神医!
秋菊听了神色就是一动,正要开口,见甄十娘已经和郑阁老告辞,就闭了嘴。
望着甄十娘身影消失,郑阁老迷眼起了睛。
笑话,八公主的生母可是于嫔娘娘,妃子之下第一人,争夺后位的有力盟友,若让甄十娘出手救了八公主。把她拉拢过去,自己的女儿还能登上后位吗?
出了海棠怨,甄十娘在一个幽静的凉亭站住,回头见郑府的人已经没了影,就让人召来冯十三,“去打听一下,八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若仅仅是从树上掉下来,郑阁老为什么要回避她这个现成的大夫?
他就不怕一旦耽误了,八公主丢了命?
这可是在他郑阁老的府邸上!
冯十三很快返回来。“的确是从树上摔下来了。”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是八公主听说海棠怨有个树精,就爬树上看,不小心摔了下来。”
真是从树上摔了下来!
甄十娘心微微一动。
这郑阁老。对她还不是一般的忌讳呢。
回到花厅,八公主那面已经传来了信,爬的虽高,但被树枝拦了一下,落地后又压到宫女身上,八公主只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听说八公主竟是为了看妖怪从树上掉下来。郑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戾色,亲自吩咐身边的小公公,“八公主受了惊吓,先送回宫去。”又压低了声音。“……把跟随八公主的人都封了口。”
小公公点头出去,郑阁老趁机吩咐,“……开宴。”
因甄十娘深受太后喜爱,赏赐了象征公主身份的圣尊御青溪玉佩。有无冕公主之称,郑夫人特意把她安排在郑贵妃这桌。位于花厅西北最幽静典雅菊园,用八宝琉璃屏与外界隔开。
四处菊花开的正艳,一抬头便能看到小桥流水,甚是惬意。
桌上除郑贵妃外,还有谨王妃和几个小公主,连一向讨厌应酬的长宁公主也来了。后宫中除了太后,和长宁公主最谈得来的便是郑贵妃这位大皇嫂了。
甄十娘本就是后宫中的红人,一桌上除了已出阁的长宁公主外,都是熟人,应对倒也从容,落落大方。
用了饭,几个小公主正张罗着摸牌。
有小丫鬟进来回,“……沈将军来接沈夫人。”
早就乏了,甄十娘正想着怎么脱身,听了就站起来。
谨王妃调笑道,“就说沈将军真是把你捧在手上、含在嘴里了,这一会儿功夫都不放心,巴巴地赶着接回去。”和二皇子谨王共同出使了一趟祁国,沈钟磬已和谨王成了君臣之外的莫逆,甄十娘来上京时谨王妃曾亲自登门祝贺,之后两家就一直走动,沈钟磬对甄十娘的紧张她可是全看着眼里。
甄十娘听了心里甜丝丝的,只脸上笑容淡淡,“我身体不好,每天是一定要午睡的。”
温婉的语气加上倦倦的笑容,看着众人眼里,竟是别有一番甜蜜,几个云英未嫁的小公主不由一阵唏嘘。
“可不是,听过将军还为沈夫人违抗过懿旨,跪过午门,坐过牢房呢……”五公主感慨万分。
“我听说当时父皇气急了,要抄了将军府,结果将军不但不辩,竟哀求了要跟您合葬!”七公主跟着艳羡道,“真是个痴情的人。”
七公主最羡慕沈钟磬这点,爱便爱了,到哪都敢大大方方地对甄十娘好,不怕人取笑,不怕人闲话,不像那些文人,口口声声爱的死去活来,可当着众人却恨不能避之蛇蝎,生怕毁了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畏畏缩缩的,见了就让人恶心……
没料到谨王妃一句话,竟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甄十娘再淡然也止不住脸色微微发红。
正要开口,长宁公主突然一把将牌桌掀了出去,她腾地站起来,朝甄十娘说道,“……公主府的旧邸,二十万两,少一文也不卖!”
空气顿时一静。
众人都目光俱落在长宁公主身上
只见这一会儿功夫,刚刚还和大家一起说笑的长宁公主脸色已变的青黑,隐然有些狰狞的目光和温馨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否决
这又怎么了?
谁也没惹她,怎么忽然就变了脸?
甄十娘恍然想起沈钟磬给她相中的那块地就是这位长宁公主的旧府邸,心里不由一阵翻腾,只脸上神色淡淡的,“……公主的那矗府邸地处上京最繁华处,别说二十万两,三十万也值。※※”她话题一转,“只我未必有哪么多银子,这样……”甄十娘认真想了想,“待我回去问问账房,看看我那些玉器到底能押多少银子,再给公主个准信?”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甄十娘四两拨千金,轻轻地把这个话题绕了过。
长宁公主呆怔怔地看着甄十娘没言语。
甄十娘从容地朝众人一一福身辞行。
谨王妃亲自送出来。
“……你别往心里去,长宁公主就是那个脾气,最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谨王妃满脸歉意,“都是我忘了她在场。”
甄十娘转过头。
谨王妃压低了声音,“长宁公主大婚两年头上,驸马就自请去了边关……这以后,她就变的喜怒无常,瞧见谁家夫妻恩爱,恨不能往死里给拆散了。”
甄十娘就想起沈忠信说的,那个位置是个不祥之地的事儿,暗道,“……难道真的不祥?”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辛秘?”心里想着,甄十娘抬头想要细问,余光瞧见里面有人正隔了屏风往这面张望,就笑道,“那个位置本就值二十万两,我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倒是王妃您……”推了谨王妃一把,“快进去吧。免得被长宁公主记了仇,听说万岁和太后可是都极宠她的。”
见甄十娘真的没介意,谨王妃恍然松了口气。
甄十娘在二门遇到正等着她的沈钟磬。
“……文哥武哥呢?”见简武简文没和沈钟磬在一起,甄十娘问道。简武简文和郑府表少爷一桌,早就吃完了,听丫鬟说已经被沈钟磬接走了。
“和二弟在外面玩……”沈钟磬说着,一回头,沈忠信已带简武简文跑了回来。
“爹,娘……”简武简文双双扑过来。
瞧见沈忠信目光熠熠地看向自己。甄十娘若有所思地皱皱眉。
回到将军府,甄十娘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已经掌灯了。
沈钟磬正在灯下看文书。
“你醒了?”听到甄十娘翻身,他放下手里的资料。
“……文哥武哥呢?”
“已经回霸王居了。”沈钟磬眼底闪过一抹忧色,见甄十娘懒懒地不想起来。就一把拽起,“快起来洗漱一下,你晚饭还没吃呢。”
“不想吃,我想继续睡……”刚刚睡醒,甄十娘声音呢喃慵懒。
一阵酥麻直沁心底,沈钟磬心软出了水。
几乎就要应诺,对上甄十娘瘦削的脸颊。立即硬起了心,“不行,你还没吃晚饭!”见甄十娘神色恹恹的,又软下声音商量道。“要不,我让丫鬟投个帕子你擦擦,我们就在床上吃?”看向甄十娘的目光亮晶晶的。
甄十娘一激灵
他不是想就这么抱着自己在大床上喂饭吃吧?
这煞星从来生冷不忌,想做就做的。
人瞬间清醒过来。忙乖乖地坐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洗漱就是。”
沈钟磬抱了她不撒手,“就一次,没事的。”扭了头朝门口喊,“来人!”
对于这个煞星,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甄十娘一使劲,衾衣刷地被挣了开,甄十娘一激灵,忙用手去护。
冬菊推门进来,瞧见沈钟磬正抱着甄十娘,甄十娘衣领大开,露出半抹酥胸,香艳四色,冬菊脸腾地涨红,紧紧地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见甄十娘脸涨的通红,隐隐有些恼意,沈钟磬慌忙松开了手。
用了饭,怕甄十娘积食,沈钟磬硬拉着她在前院的小花园转了一圈,才返回卧室。
“咦,怎么生了火盆?”感觉屋里闷热,甄十娘才发现,屋里竟生了两个大火盆。
难怪她之前一睡醒就瞧见沈钟磬只穿了个单衫还满头是汗。
“早落雪了,也该生火盆了。”沈钟磬替甄十娘解下鹤氅。
她体寒,最怕冷,虽是十一月天,可出入外面都的穿棉袄了,屋里不生火盆怎么行。
甄十娘哑然,“屋里有地龙,现在就生火盆,腊月可怎么过?”
两人同处一室,一个怕冷,一个怕热,怕冷好将就,多穿件衣服就是,要硬让怕热的将就怕冷的,那可就遭罪了。
那股热浪上来,人没处躲没处藏的。
看着只这说话功夫,沈钟磬额头就见了汗,甄十娘回头招呼小丫鬟把火盆端出去。
“没事的。”沈钟磬摆手阻止,“到腊月再多生两个火盆就是了。”
“屋里凉一些空气好。”甄十娘又吩咐秋菊,“……把那件银鼠皮马甲给找出来。”
说完,扶着冬菊去了洗漱间
洗漱完回到卧室,沈钟磬已换了件月白色中衣,正坐在案前看信,见她进来,忙放下信拿起秋菊才给找出的银鼠皮马甲给甄十娘穿,“快穿上,别冻着。”一把抱上床,弯腰脱了鞋放进被子里,又拽了拽被子给盖的严严实实。
小丫鬟低了头吃吃地笑,悄悄退了出去。
甄十娘脸囧的通红,见小丫鬟退出去了,开口抱怨道,“将军总是这样,让我在丫鬟面前都没了威仪。”
“谁敢!”沈钟磬眼睛一立,“我明儿就撵出去!”
就说这家伙总是这样霸道。
甄十娘腾地把脸扭道一边。
见她真不高兴了,沈钟磬连忙哄道,“好,好,我知道了。”话题一转,“我记得从祁国带回了几张水貂皮。明儿让人找出来给你做个大坎寻常在屋里穿。”
水貂皮?
那可是祁国的珍品,寻常有银子也买不到,他竟然要用来做家居服!
开春时他刚给做了几件银狐皮的大坎还没穿几次呢。
甄十娘无语。
索性转了话题,“邬家人见道二弟了,怎么说?”
“邬四爷对二弟很满意,中午郑阁老就给了准信儿,商量着能不能早点下帖子……”沈钟磬也脱了鞋,盘坐在甄十娘身边,“你见到邬姑娘了?怎么样?”又道。“若觉得行,我打算这两天就下聘,争取年前就娶进门。”
早点进门主持中馈,甄十娘也少受累。
这也太急躁了吧?
都快腊月了,还有一个多月。按这古代准备嫁妆的礼数,哪够用?
再说,谁家姑娘肯嫁的这么急,传出去,还不得让人以为自己的女儿白璧有瑕,否则,好好的姑娘。干嘛那么急着出嫁?
“……是不是太急了些?”甄十娘声音有些迟疑。
“不急。”沈钟磬想也没想就摇摇头,“当初我们大婚,从接到圣旨到抬你进门才用了一个月。”这还长的,他抬的那几个姨娘。都是只用了几天。
也因此,在沈钟磬印象中,谈婚论嫁,只要双方谈妥了。随时都可以抬进门的。
甄十娘对这些一无所知,怕沈钟磬继续说他们大婚的事儿。自己漏洞百出,匆忙转了话题,“人看上去倒也温婉贤淑,只是……”她略一犹豫,“我觉得她不适合二弟……”
“怎么?”沈钟磬坐直身子。
“二弟执迷于机关设计奇门遁甲,厌倦仕途,邬姑娘却上个极重视仕途前程的人……”把戏院里两人的对话说了,“果真娶进来,慢慢地,因二弟没有功名人又不肯上进,她会对二弟失望的,闹不好就成了一对怨偶。”她认真看着沈钟磬,“夫妻,是要相守一辈子的,最好是志趣相投,多些共同语言。”
最主要的,乌雅芳外表看着温顺,却是个极其精明又隐忍内敛的,娶进门来,以沈钟磬对这唯一弟弟的纵容和宠爱,搞不好她身后他们爷仨都得被她算计了去。
沈钟磬眉头就蹙了蹙。
甄十娘看人的眼光比他强,她看不好就是不好。
“那就这么算了?”沈钟磬有些惋惜。
“二弟还小,也不急在这一时……”沈忠信今年十九岁,搁前世,就是一高中毕业生,甄十娘笑道,“我们慢慢给他挑。”
“小什么?”沈钟磬摇头,“别人像他这么大,孩子都会叫爹了!”叹了口气,“不是他挣命地要去百泉拜师,早就成亲了。”又皱皱眉,“当初是我们主动求的,现在人家都同意了,我们又……”声音有些犯难,“我怎么和郑阁老开口啊。”
“这事还真有点棘手。”甄十娘就想起郑阁老对自己的戒备来,“我们得想个稳妥之策。”
郑阁老,看着低调中庸,实则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中国有句俗语,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他们还真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和他结仇。
“这事你别操心了,我自己慢慢想吧。”最见不得甄十娘皱眉,沈钟磬索性摆摆手。
“要不……”甄十娘抬起头,“再让二弟去喝一次花酒?”她也听萧老夫人说起过沈忠信喝花酒的事儿。
这招数虽然不地道,却百试不爽。
沈钟磬横了她一眼,“……连个功名都没有,再去喝一次花酒,二弟这辈子就别想再找媳妇了。”
想起古代人对功名的热衷,甄十娘吐吐舌头。
“你别想了……”沈钟磬揉揉她头发,“左右也不是立即就下定,我们先拖一拖再说。”
也只有如此了
甄十娘点点头,想起鬼谷子来。
“……也不知那半张图能不能吸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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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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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钟磬就笑起来,“……他还以为你是个隐士高人呢,早就动身了,大约腊月初就能到。**”密碟早把信传回来了,但见甄十娘一直懒懒的,对回春医馆毫无兴致,他便一直没提。
“真的?”甄十娘欣喜地抬起头,“……那我现在就该准备木材了。”她目光闪闪地看着沈钟磬,“就把他安排在簇锦园吧,重新修一下,那个院子大,正好放木料!”
几个姨娘一走,各院就都空了下来,里面属簇锦园最大。
“好!”沈钟磬点点头,“我明儿就让高全带人收拾了。”又想了想,“明儿你和二弟商量一下,看看用什么木质,需要多少列个单子,我让陈朝生采买,趁年前拉回来。”
“嗯……”甄十娘点头,“就让二弟跟着去挑,他对木材很有研究。”
“你直接吩咐他就是。”沈钟磬又想起馆址的事,“王总管昨儿主动找了窦璋,说是长宁公主要价十五万两。”叹了口气,“我看那个地方最低也值二十万两,也不差这五万两,就让窦璋把契约签了吧,不过……”他话题一转,“已经冻土了,大规模的改建还得等明年开春,我们就先把临街的那趟倒座房改造了,你将就着把医馆搬过来,待明年一开春,再改建你说的那些什么隔离区、病房啊。”
甄十娘神色黯下来,“……怕是要不成了。”把长宁公主今天在花厅里的话说了,“二十万太贵了,别说没有,就是有,投进去没个十年二十年的也赚不回来,实在不划算。”
沈钟磬怔了好半天。“她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又道,“我们看中之前,已经贴出快半年告示了,根本就无人问津啊。”
十几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一般人买不起,能买起的又忌讳,像她们夫妻这样一个生冷不忌,一个是现代灵魂百无禁忌的,可是不多见。
“我也不清楚。”甄十娘摇摇头,“听谨王妃说。她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怕沈钟磬叫真,又哄道,“这样也好。我们正好再另寻地方,也不用那么大,有公主旧府邸一半大就够了,也省了银子。”
沈钟磬想了想,“二十万就二十万!我明儿就让窦璋去办。”
他不缺银子。重要的是甄十娘开心。
早点把医馆搬过来,她也省了来回奔波,随着天越来越冷,她去梧桐镇会越来越遭罪。
甄十娘错愕地睁大了眼。
“年关了,地方不好找。”沈钟磬含糊地解释道,“……之前窦璋就看了许多地方。不是太小就太偏,再没比长宁公主旧府邸更适合的了。”
甄十娘头摇的像波浪鼓,“没人相信我能拿出那么多银子!”见沈钟磬神色晦暗。甄十娘立时想起上次自己提及身后怕有人争回春医馆时他的过激反应,又调侃道,“就算将军给拿银子,传到御史耳朵里,又该诬告你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沈钟磬错愕。“大周律里有这一条吗?”
他怎么没听说过?
“不是吗?”甄十娘笑道,“将军一年的俸禄不过二万。二十万两要不吃不喝攒十年,现在您一出手就拿了出来,尤其还是和长宁公主交易,朝上重臣怎会不知道?”她故意板起脸,“到时啊,御史抓不着您受贿的证据,就会弹劾您这二十万两的巨额财产是来源不明的!”做了一个虚张声势的表情,“拉出去,砍头!”
沈钟磬哈哈大笑
气氛松懈下来。
甄十娘趁机说道,“……买卖在于人谈,也没有一把就成的,她喊了价我们总要还还价的,不如就一边和长宁公主谈,一边再遣人慢慢找地方吧。”
沈钟磬点点头。
心里却暗暗琢磨着怎么能说服甄十娘早点把公主府旧府邸买回来。
夫妻两人刚睡着,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八公主病危,万岁请夫人迅速进宫。”秋菊端了蜡烛进来回禀道,“李公公正在客厅等着。”
八公主病危?
甄十娘就想起八公主白天从树上掉下的事儿,不由皱皱眉头,“……当时太医不是说就擦破一点皮吗?”
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八公主的雍华宫里,郑贵妃也正厉声质问白天给八公主诊脉的孙太医,“……不是说只擦破点皮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余光瞧见正襟危坐在龙椅上的万岁脸色青黑,郑贵妃脸色微微发白。
八公主,可是在她娘家出的事!
“臣无能,臣罪该万死!”孙太医脸色灰白,连连磕头告饶。
直到现在他也搞不懂,白天明明看着八公主就是擦破了点皮,脉象也好好的,怎么这半夜三更的突然就不行了?
最蹊跷的是,眼看着八公主不行了,他竟诊不出病症在哪。
冷汗顺着孙太医额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淌。
万岁一脚将他踹到门口。
院使蒋衡率温太医李太医等人陆续从八公主的寝殿中出来。
“……怎么样?”万岁抬头问道。
“臣无能。”蒋衡率先跪倒磕头,“八公主呼吸微弱、脉搏细速,已隐有不续之兆……”呼吸微弱,脸色灰白,明明看着就是失血之症,可却查不到伤口,更看不到哪出血,真是蹊跷,蒋衡在脑海里又细细地把八公主的病情脉象过滤了一遍,连连磕头,“臣无能。”
虽然查不出病因,可他却知道,如不及时找到病因救治,八公主大约活不过今夜!
万岁目光又看向其他太医。
其他人俱羞愧地低下了头。
“……万岁,娘娘,八公主快不行了!”隔壁寝殿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叫。
万岁腾地站起,首先冲进寝殿。
瞧见八公主脸色灰白,呼气多,吸气少,就要没了气。于嫔娘娘尖叫一声,“公主!”昏了过去。
“娘娘,娘娘……”身边服侍的小宫女吓的尖声大叫。
雍华宫里一片大乱
“……沈夫人还没到?”慌乱中,郑贵妃声音微微发颤。
也许,只有她能救了八公主!
今天如果八公主死了,她郑家一门都脱不了干系,闹不好就会扣上一个谋害公主的帽子被御史弹劾。
“已经遣人去催了,奴才再去催。”傅公公说着,朝身边的小公公使了个眼色。
那小公公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白天沈夫人也去了郑府,为什么不让她给把脉?”提到甄十娘,万岁怒目看向郑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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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开胸
郑贵妃扑通跪下去,“……都是臣妾疏忽,当时太医说没事,臣妾就没多想。◎◎”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听父亲的,现在好了,和宁嫔这场怨是结下了。
想起宁嫔的心机手段和家世背景,郑贵妃脸色一片死灰。
能爬到贵妃的位置,她也不是善类,倒也不是多怕宁嫔纠缠,可是,正处在这争夺后位的敏感时刻,她需要绝对力量的支持!
被将太医掐了半天人中,于嫔娘娘苏醒过来,正听见这话,呆滞的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女儿身上,忽然疯了似的冲向郑贵妃,“……我和你拼了!”
吓的小宫女呼啦围了上去。
“……万岁,娘娘,沈夫人,沈夫人来了!”正喧闹间,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殿内顿时一静。
于嫔娘娘慢慢地松开了郑贵妃,向门口望去。
万岁催得急,甄十娘又走不快,沈钟磬索性抱了她跑,直到众人跟前才松开手把她轻轻放在地上。
瞧见一屋子的人俱看着自己,甄十娘脸上火辣辣的。
勉强维持淡然的神色朝万岁盈盈下拜,“臣女叩见万岁。”
“爱卿免礼。”万岁闪身让开床榻,“爱卿快瞧瞧八公主。”一颗心都在奄奄一息的八公主身上,万岁根本没注意她是怎么进来的,其他嫔妃也都没注意这些,眼睛紧紧地看着甄十娘缓步来到床前,拿起八公主的手腕。
早有小宫女上前替甄十娘解了大氅。
脸色发白,冷汗淋漓,显然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怎么会没伤口?
又查看了八公主小腿的伤。的确就擦破了皮,已然结巴,再看看身体其他部位,亦没有明显的水肿等淤血之症,甄十娘不由锁紧了眉头。
“……怎么样?”宁嫔紧张地问道,“是摔坏了哪吗?”
郑贵妃也屏息静气看着甄十娘。
此时此刻,她很想甄十娘能郑重其事地宣告,“八公主是其他病症引起的昏迷。”
甄十娘抬头问八公主贴身宫女慧灵,“除了这儿。八公主身上其他部位还有没有伤?”
“奴婢当时就查看了,就这一处擦伤。”慧灵摇摇头,把当时的情景说了,“……慧心姐姐被压断了腿,公主只擦破了皮。”
“是被树枝刮得?”甄十娘仔细辨别八公主的擦伤。
看着不太像。
“不是。八公主是胸口落在树枝上,树枝没撑住又滚落下来,压在慧心姐姐身上。”慧灵又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小腿是掉在地上时被石头擦破的。”
胸口撞到了树枝?
甄十娘目光落在八公主平平的胸上,“八公主回来后没说胸口难受,胸部有没有淤痕。”
“没……好像没有。”慧灵语气有些不确定,“……公主有些胸闷。太医说是因惊吓过度,导致的胸闷气短,喝了副安神的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越来越胸闷,最后……”慧灵泪汪汪地看着八公主。
胸……闷……
甄十娘回头看向万岁,“……请万岁让众人回避,臣女要验身。”
万岁率众人退出了寝殿。只留了慧灵和于嫔娘娘。
甄十娘指使慧灵给八公主退去衣服。
瞧见八公主右肋下一块拳头大小的青紫,于嫔娘娘睁大了眼。
右肋淤青。第五条肋骨骨折
八公主很可能是胸内出血,因失血过多导致休克……
甄十娘清冷利落的声音透过寝殿门上晶莹的珠帘传出来,万岁凛冽地看向众太医
众太医大汗淋漓
公主是说过胸闷,可贴身宫女说她身上无伤,公主乃千金之躯,他们怎敢像甄十娘这样查看?
“……沈夫人要做胸穿测试,请秋菊姑娘进来。”慧灵出来传话。
秋菊冬菊等人被沈钟磬远远拉在后面,刚刚随太监进来,正站在正殿门外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听里面传话要穿刺,忙和冬菊交换了手里药箱,抱着冲进去。
眼看着甄十娘缓缓地从八公主胸腔中抽出满满一针管血,于嫔娘娘脸色煞白,“这……这……”她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是胸内出血!”看着血液不断地从刚刚穿刺的创口涌出,甄十娘暗暗叹息。
明知道有严重出血倾向时是禁忌使用穿刺术的。
可是,古代医疗条件太落后了,没有b超,x光,她也没法判断八公主胸腔的出血是否已经止住,只是形成了气血胸。
一般情况下,除大血管出血外,大多数胸腔出血都会在最长十二小时内就停止,不严重的话,完全可以用穿刺抽取或者做一个胸腔闭式引流排除胸部的积血、积液。
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试一试。
没想到,八公主的内胸出血很严重,已经不能用胸腔闭式引流和穿刺了。
面色沉稳地封住创孔,让慧灵使劲摁着,甄十娘站起来,把针管递给秋菊,“立即分离血清,做交叉配血试验!”
没过血清标准,不能验血型,而卢俊做外科手术又常常需要输血,甄十娘索性就用原始方法,不考虑血型是否一致,直接把病患和献血者的血清都分离出来,再分别用一方血清和对方的血液混合做两次交叉测试,若都不发生血凝集,就直接输血。
“分离血清?”秋菊怔了下,“冯大哥没来!”
分离血清最简单快捷就是用离心机把血液中的血清和其他物质快速分离,古代没有离心机,在梧桐镇回春医馆时,每每急需血清,甄十娘就会把装了血液的玻璃管让冯十三拿着摇,冯十三手快,速度堪比离心机。分离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这以后,秋菊就把冯十三当做活离心机使用,而冯十三也乐不知彼地跟在她身后效劳。
“……那就找几个手快的大内侍卫!”甄十娘说着,推门来到正殿。
“什么,要开胸探查止血?”万岁惊愕地睁大了眼。
沈钟磬脸色却变得煞白。
她又要做大手术!
这些日子,他好容易淘了几棵灵芝,让厨房天天给她做药膳,好歹才养的红润一些,有了点精神!
沈钟磬惊愕地看向甄十娘。
“八公主胸内出血严重。不知内脏是否受损,必须开胸探查。”甄十娘一改平日的温婉,语气利索强硬,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八公主危在旦夕,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从没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万岁怔了半天,转头看向众太医。
开胸?
听说过有开腹的,还第一次听说开胸,人的心肺都在胸中,一旦打开,漏了元气,还能活吗?
医疗史上还从没听说过!
众太医面面相觑。俱连连摇头。
万岁本能地跟着摇头,“不行!”
若不开胸探查止血,八公主只有一个死。没料万岁会听众太医的话一口回绝,甄十娘怔住。
那面沈钟磬趁势请辞。“……夫人身体不好,即已查明病情,万岁请容臣带夫人告退。”这样最好,他的十娘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除了开胸。沈夫人再没有别的办法吗?”万岁没理沈钟磬,继续看着甄十娘。
“没有!”甄十娘摇摇头。“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她话题一转,“……即便开了胸,臣女也不敢保证能救回八公主。”这次病症不同以往,需要大量的输血,她用的输血方法太古老,也不敢保证这个过程中会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不开胸,八公主一定死!
瞧见万岁脸黑下来,于嫔扑通跪倒,“求万岁救救八公主!”又道,“沈夫人妙手回春,曾做过断肢再续,还曾经把肠子都流出来的人救活,万岁就让她治吧。”
想起甄十娘的高超医术,万岁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就让她试试?
那面沈钟磬脸腾地沉了下来,“娘娘听好了,夫人说,开了胸也未必能救活!”
于嫔娘娘就转向众太医,“你们谁还有办法救八公主!”
众太医俱低了头,齐齐地向后退了一步。
于嫔娘娘转向万岁,“万岁就让沈夫人开胸吧,就算治不好,臣妾也不后悔!”看着甄十娘,“我可以给你写个保证书,你只尽力治就行,八公主生死由命。”
这么多太医都没查出八公主的病症,他们的医术和甄十娘差的绝不是一点点!
若她都救不活,就没人能救八公主了。
看得出,沈钟磬根本就不想让甄十娘出手,此时此境由不得她选择,只有拼了!
“公主,公主!”正不可开交,慧灵凄厉的声音传来,“万岁,娘娘,公主抽了!”
万岁腾地站起来,刚迈了一步,忽然顿住,回头看向甄十娘,“爱卿就开胸探查吧。”
见沈钟磬要冲过去,甄十娘一把拽住他,“……开胸只是个小手术,将军放心,有冯喜秋菊,我累不坏的。”猜到八公主大约是受了暗伤,甄十娘就直接把冯喜也带了来。
冯喜的医术原本不高,可是,这一年来,在回春医馆跟着褚榆钟霖卢俊等人,医术也是突飞猛进。尤其常看卢俊做外科手术,这以后,手术中缺人,他也能打下手了。
对上甄十娘眼里那股太阳般跃跃欲试的光彩,沈钟磬叹了口气,“你仔细些,别太逞强了。”
“我知道。”甄十娘调皮点点头。
手术室就设在偏殿。
三十几盏宫灯分不同角度挂在偏殿棚顶,把整个偏殿照耀的亮如白昼,无一处死角。
春夏秋冬四菊都是甄十娘从梧桐镇上带来的,都经过医护训练。
准备器械,消毒,麻醉……一个个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手术需要隔离,可拧不过万岁和众嫔妃坚决要看,甄十娘就让人把偏殿侧窗上的幔帐撤去,露出一面光洁的大玻璃。里面亮如白昼,外面的正殿幽幽暗暗,整可以把手术过程瞧得清清楚楚。
只是,甄十娘怀疑,呆会她一刀下去,外面还有几个人敢往里面瞅。
八个一身青黑,面色冷酷的大内侍卫并排站在墙边,在夏菊的指挥下,一人拿了一根殷红的玻璃管飞速地摇晃。怎么看,怎么滑稽。
可是,对着万岁阴沉的脸,却没有嫔妃敢笑出声。
“血清配好了……”秋菊拿了两只贴了标签混合好的血清和红细胞悬液对着灯光看,“没有絮状悬浮就是不凝集?”
“嗯……”甄十娘一边给冯喜等人讲手术步骤及分工。抬头应了一声,“你仔细了,不要把溶血当成了不凝集。”
输血中,溶血和凝集一样的可怕。
“奴婢知道。”秋菊点头,照着标签上的名字念道,“……翠竹姑娘和八公主的血液配型吻合,立即给她消毒准备输血。”说着。又从侍卫手里接过另两只试管对着灯光观察。
那面春菊早已将翠竹带进临时消毒室。
八公主被用一块中间开了个小窗口的白布遮的严严实实躺在临时用普通床铺架高改制成的手术床上,只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
血液顺着透明的玻璃管从翠竹胳膊上缓缓流进八公主的身体,眼看着八公主的呼吸稳下来,外面的人一阵惊呼。
“天。这是什么治疗方法。”
连坚持跟在甄十娘身边的蒋衡和温太医都瞪大了眼,“……翠竹会不会死?”
虽然用奴才的命换主子的命天经地义。
可,这也太残忍了!
“不会,正常人献出四百毫升血对身体完全没有影响……”说着。甄十娘喊道,“好了。开始手术!”
一伸手,冬菊已经利索地递上手术刀。
头也没抬,甄十娘一把握住手术刀,稳健落了下去
四百毫升?
是多少?
心里更糊涂,蒋衡瞪眼看着甄十娘,正要再问,突然妈呀一声本能地跳出去几步远,扑通坐到地上,圆睁的眼睛还呆呆地盯着甄十娘手落处喷出的那一股血剑。
八公主身上的白布一瞬间变的斑斑点点,恍然屠宰场。
“天啊,杀人了!”
正殿中众嫔妃一阵大乱,早忘了在万岁跟前要矜持,一个个鬼哭狼嚎地向外爬,万岁腾地站起来。
开口要喊人制止,瞧见沈钟磬恶煞般阴沉着脸地守在偏殿门口,万岁又扑通坐了下来。
冯喜冬菊也有些慌了神
“夫人!”瞧见甄十娘满身是血,秋菊手里托盘上的手术器械叮叮铛铛地响。
常配合甄十娘做手术,可像今天这样,鲜血喷泉似的往外涌,还是第一次!
“纱布!”甄十娘扔了手里早浸透了的纱布。
冬菊抓着一摞纱布的手直哆嗦,伸了半天也没递过去。
负责牵拉的冯喜一把抓过
甄十娘整个一摞接过来,压着窗口上
“大家不要慌,这是正常反应……”血喷的不那么猛了,甄十娘大声说道,“是胸腔早积满了血,内压太大!”嘴里说着,甄十娘脑袋嗡嗡直响。
早预料到因胸腔内压大,她一开刀会有血喷出来,却没想到会这么猛!
出血量这么大,很可能是胸腔内的动脉出血!
“翠竹的血输够了,换下一个!”她大喊道。
夏菊拉着早已消好毒的小宫女冲了过去。
胸腔被打开了,心脏没事,肺叶也没损伤……只是破了血管。
填塞纱布,清除血块
雪白雪白的纱布一块块地变得殷红,瞬间堆满了地
刚擦干净血又翻滚出来,打开的胸腔里一片血海,根本无法辨认和找到出血点。
开腔止血就是一个简单的手术,只要找到出血点结扎了就行
可是,血涌的这么急,里面一片模糊,出血点在哪?
一定要快点找到啊
一点要快点找到
这是和时间赛跑,拖的越长,八公主的生命就越危险
最主要,拖长了,她的身体也吃不消!
她现在的体质,绝对绝对坚持不了两个时辰
擅长外科的卢俊、**都不在,这里还没人能接替她做手术
若两个时辰内找不到出血点,一旦她累晕了可怎么办。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危险,甄十娘额头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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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成长
温太医从没这一刻感到自己如此卑微
连一个小丫鬟都不如
看着秋菊冬菊给八公主数脉搏,记录引流量,胸液颜色,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之前那一幕惊心动魄又浮现在温太医眼前。
血一下子喷出来,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将太医和李太医都坐到了地上,他虽勉强站着,可也两腿发软,早就不听使唤了。
手术器械被碰的铛铛直响,甄十娘连喊了几声要纱布,却没人能及时递过去,那一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丫头们的惶恐不安,可只那么一瞬,她们便都沉稳下来,牵拉的,递器械的,观察八公主呼吸、脉搏的,随着甄十娘利落的命令,一个个从容不迫地忙碌着,而他们这些大男人却自始至终地摊在那里,想逃走却连步都挪不动,如果不是顾念男人的尊严,大约他们也像那些嫔妃似的爬着出去了……后来,他想帮忙,竟然连纱布都数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数纱布?”温太医一直好奇,乱成那样,除了吓软的,能动的人都在忙,而纱布又用了不计其数,为什么甄十娘一定要坚持让数清楚。
“……颜色鲜红,一刻钟流量十毫升。”数完脉搏,秋菊弯腰认真地看着特制的封闭引流瓶上的刻度,又随手捏了捏上面的软管。
那面冬菊立即记录下来。
直起腰,秋菊一抬头,瞧见温太医还瞪眼看着自己。恍然记起他刚刚的问话,“夫人说不仅纱布数量,所有拿到现场的器械都要数清了,数目对齐了才能缝合。以免有异物遗落在病人身体里。”说着,又从桌案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底端罐了红色液体的半尺长细玻璃棍,看看上面的刻度,又使劲甩了甩。放入八公主口中。
“这是什么?”温太医好奇地弯下腰,不好盯着八公主看,他又直起腰,目光落向桌案上的药箱,瞧见里面还有一只,伸手拿了起来。
“体温计……”秋菊接过去甩了甩,指着底下的红球介绍道,“夫人说这里面是酒精,温度一高就会往上爬。含在嘴里半刻钟。就能测出人体温度。”比量着。“你用手握个试试,可神呢。”轻笑道,“比用手摸额头试体温方便多了。是夫人见我太笨了,才想出这个办法。找了琉璃坊的匠人,改了十几次花了两个多月才制出来。”
“这……这……真是沈夫人想出来的?”手握住底部,眼看着一根红线缓缓地升了上来,温太医惊奇地睁大了眼,“太神奇了。”
秋菊就笑了笑。
弯腰抽出八公主口中的温度计,“……三十七度九。”
冬菊低头记了。
又给八公主号了一遍脉,冯喜接过冬菊的记录和之前甄十娘留的数据对比了一遍,“……都很正常。”抬头看着秋菊,“你们也去歇了吧,我一个人就行,别都耗这儿。”甄十娘说过,这只是刚刚开始,未来的二十四个时辰才是真正的危险期。
一刻也不能松懈。
秋菊将温度计放回药箱,一边收拾案上的器械,“今晚我盯着,让冬菊去歇着吧,明天早晨再来接替我。”她学的早,经验总比冬菊丰富,今晚她留下更合适,“冯爷爷也去隔壁睡一会吧,若有情况我让慧灵叫您。”
冯喜有些犹豫。
秋菊到底才学医术。
“冯大夫去吧。”温太医说道,“奉了万岁旨意,左右我也得在这守着,有事再让人叫您也一样,沈夫人明天几点醒还不一定,大家可别今夜就都累趴下了。”虽然行医也有十几年了,又是名声赫赫的太医院副院使,可是,面对八公主那缠满了纱布的刀口,没甄十娘的人守着,他还真不安。
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如今的他,对甄十娘的这些徒子徒孙可是打心底敬重,一点都不敢小看了。
想起甄十娘那张大汗淋漓苍白的脸,秋菊黯然地转过身。
夜很静,只听见漏壶的滴答声。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见秋菊拿了本医书静静地坐在八公主床边看,温太医眼前又闪现出甄十娘固定了八公主的肋骨,秋菊就接过去在刀口上飞针走线的情形。
那是人的皮肤啊,鲜血淋漓的,他远远地看着都发晕,这小丫头竟从容的像做女红一般。
不愧是甄十娘的爱徒
那气势和沉稳,俨然竟学去了甄十娘的三分。
“怕,谁第一次都会害怕。”秋菊从书上抬起头,“……我第一次都吓的哇哇地吐,要死要活地不敢动手……”
听甄十娘说用死人练解剖和缝合术最快,冯十三就偷了尸体半夜偷偷地带她去练习。
幽深的夜,冰冷的尸体,看着就瘆人。
冯十三用刀割开了一条尺长的口子让她缝。
看着渗着黑血的口子,手一触上去她就开始哇哇地吐,吓得腿肚子都转了筋,摊在地上拼命地往门口爬,“我不敢,我不行,你放我出去!”
冯十三拎小鸡似的把她拎到尸体前,硬把她的手按这尸体上让她碰,“没事的,夫人说过,这世上没有灵魂,尸体就是死了的人,没什么可怕的,你就当他是一头死猪!”
她拼命地捶打冯十三,挣扎着往外逃,“……你放开我,我不学了,我不学了!”
冯十三一把将她扔到尸体上,“……想要夫人快点累死,你就做懦夫,什么都别学!”
想起自己受气孩子似的,一抽一抽地擦着眼泪,一面在冯十三的威逼下缝伤口的情形,秋菊嘴角溢出一丝轻笑。
那个闷葫芦,想不到发起脾气来还挺吓人呢。
甄十娘被抱出浴桶就醒了。
见她没像以往那样昏睡。沈钟磬舒了口气。
闷闷地拿了毛毯给她擦身子,穿衣服。
清醒的时候很不习惯沈钟磬这样伺候自己,可身上软的一个指头也抬不起来,甄十娘索性闭了眼由着他折腾。
穿好衣服。沈钟磬拿了个抱枕让甄十娘搂着坐起来,半跪在身后给她擦头发。
“……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想起自己骤然发现八公主右肺下一根血管刚洗干净,又随着肺叶的搏动流出血来时的悸动,甄十娘眼底闪着异样的光彩。“寻找了一个多时辰,我都有些绝望了,突然就发现了!”头轻轻倚在沈钟磬的大手上,万分感慨,“老天总是这么眷顾我,我当时真害怕再拖下去八公主就没救了。”不是八公主支撑不住,是她不行了,她那时都感觉眼睛开始发花了。
想起当时的困境和心里的那股无力,甄十娘心里幽幽叹息一声。
到底不是前世那具都可以把男人背肩摔的体质了。
看着甄十娘眼底那中了头魁似的神采。沈钟磬再绷不住脸。叹了口气。“……下次再不许这么拼命了。”又牢骚道,“八公主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能诊出什么病就好。还有那么多太医呢,犯不上你去拼命。”
“我是大夫。”甄十娘抿了抿唇。
可你身体不好!
话冲到嘴边。对上甄十娘苍白的脸色,又生生地咽了回去,沈钟磬一言不发地低了头使劲擦头发。
甄十娘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头发揉碎了。
就叹了口气,“……这不特殊情况嘛,八公主必须得马上开刀,否则,我一定会找卢先生和**来帮忙。”又哄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看了她一眼,沈钟磬没言语。
摸摸头发差不多干了,沈钟磬朝门口招呼小宫女,“把粥端来。”转身跳到地上,“……吃饭吧。”
“我不饿,我想睡觉。”甄十娘就势趴到床上,“冯喜和秋菊都不懂术后护理,我明天还得早起。”
明天能起得来才怪!
沈钟磬蓦然回过头,怒瞪着甄十娘。
甄十娘头也不抬,趴在床上装死狗。
她前世就这个习惯,每做完一个大手术,都累得不吃饭也要先睡一觉。
沈钟磬上前一把拎起来,“若不吃饭,你以后就再不许行医!”
甄十娘小脸抽了抽。
小宫女端来了沈钟磬特意要的灵芝乌龟红枣粥。
沈钟磬挥手打发了小宫女,把甄十娘放在腿上,端了碗亲自喂她喝。
虽然一点也不想吃,可沈钟磬好久不这么跟她找别扭了,甄十娘索性小媳妇似的乖乖地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沈钟磬脸色缓下来,“我已经让人去请卢俊了,大约明天中午就能到,护理八公主的事儿就交给他吧,你这两天就好好在宫里养着。”八公主不脱离危险,万岁也不会放她回去。
“我也正想着呢。”甄十娘点点头,“太医虽然医术高超,可要论这外科手术和术后护理,还真不如我这些徒弟。”想起宫女说,李太医都吓尿了裤子,甄十娘得意地笑起来,“连我的小丫鬟都不如,交给他们我还真不放心。”又想起秋菊的一手针法来,“当时不是手发软,我还真不敢让秋菊动手,不想,她竟缝的那么好,一点都不胆怯,比卢先生**他们都好……”若不是秋菊,她这次非累昏了不可,欣慰地叹息,“秋菊什么时候练的这一手缝合技,连我都不知道呢,她那股泼辣劲,还真像我。”
像她前世,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也因此,她前世才学了一手精湛的医术!
想起秋菊娇俏的小模样,甄十娘眼里有着一股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慈祥。
沈钟磬眨眨眼
这也叫像?
一个泼辣如火,一个温淡如水。
心里不认同,见甄十娘高兴,沈钟磬也懒的纠正,又舀了一勺粥递过去,好半天,甄十娘没张嘴,“……十娘。”
沈钟磬叫了一声,一低头,甄十娘已经倚在他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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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勇士
“……冬菊姑娘说,沈夫人一听八公主出事了,立即就冲了上去,是遇到郑阁老,说太医已经去了,给拦了下来。”打探消息回来,贴身宫女若竹垂立在寝殿中央巨细地向于嫔娘娘回禀。
于嫔蓦然从九里香盆景前抬起头。
“郑阁老不让?”正擦拭盆景的如兰气的脸色紫红,“他凭什么?”呼出一口气,“沈夫人是神医又是女人,由她给八公主瞧再好不过!”又道,“不是被拦住不让看,我们八公主哪会遭这份罪……”想起八公主早上刚醒来时被疼痛折磨的那生不如死的模样,如兰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还不是怕我们娘娘被沈夫人拉拢过去!”若竹一哂。
怕沈夫人拉拢过去?
为什么?
如兰疑惑地看向若竹。
于嫔娘娘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若竹。
若竹就一咬牙,“……要说错了,娘娘就只当奴婢瞎说好了。”
于嫔娘娘静静地看着她,没言语。
“薛皇后薨世已经大半年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朝中大臣早就上折催促万岁立后了,娘娘您看着吧,这立后也就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她扳着手指给于嫔娘娘数,“若说万岁想立谁为后,首先就是这些有皇子的妃嫔,大皇子和七皇子是薛皇后所生,就不提了,二皇子的母亲是宫女出身,是再拿不到台面上的,剩下这些皇子中。五皇子和十皇子是郑贵妃所生,又是万岁最宠爱的,她也是最可能被立为后的,再就是四皇子的母亲德妃。三皇子的母亲徐嫔,其他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的母亲都是才进宫的美人,因得了皇子才晋升为贵人,家势底蕴也没那么雄厚。不提也罢,娘娘你虽身份高贵,也算妃子以下第一人了,可到底没有皇子,和那几个主比,就又差了一层……算一算,有实力去争夺皇后之位的也就剩这么几个人了。”
想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于嫔娘娘点点头。
她父亲也说,按家世背景她也有一搏之力。怎奈她没儿子。身上还有两个有皇子的妃子。她是再没机会的,所以,薛皇后一死父亲就劝她洁身自爱。千万不要卷入后位之争。
如兰却更加困惑,“……这些嫔妃。谁有几斤几两,即便不说,大家心里也明镜似的,只是,这和沈夫人有什么关系?”
“按说和沈夫人一点干系都没有,可是……”若竹话题一转,“自去年沈将军得胜还朝后,沈贵人就一跃为妃,这可是大周史上没有的,现在外面纷纷谣传,沈妃娘娘虽然底蕴差了些,但毕竟也是天生的丽质,娘家哥哥又是功高盖世的大将军,手握重权,瞪一瞪眼万岁都怕,而亲嫂子沈夫人又是民间有名的神医,沈夫人在民间的威望有多高,娘娘您是最清楚了,若她打定主意要扶持自己的小姑,振臂一挥,那将是什么成色……”她给了于嫔娘娘一个你懂的眼神,“更何况,沈夫人还深得太后宠爱呢。”自古手握重权的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比比皆是,若竹压低了声音,“宫里纷纷谣传,万岁这些日子频频宠幸沈妃娘娘,就是已私下和沈将军达成了默契,要立沈妃娘娘为后,想让她快些怀上龙子呢。”和其他妃嫔比,沈妃娘娘唯一的弱势就是没有皇子,可她的优势是年轻貌美,“万岁正春秋鼎盛,再坐二十年的朝也难说,若沈妃娘娘能诞下皇子,二十年后正当壮年!”
所以,要登上后位,郑贵妃真正的劲敌不是四皇子的母亲德妃娘娘,而是沈妃娘娘!
可是,郑贵妃千不该万不该,拿了八公主的命做儿戏!
想起八公主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于嫔不由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狠色。
见于嫔动容,若竹趁势问道,“我们要不要推助沈妃娘娘一把?”
这句话闷在心里很久了。
沈钟磬手握兵权,若他一心想立自己的妹妹,万岁绝不敢反对,风言传不到上面,可底下人都传遍了,都说沈妃娘娘被立为后的可能性最大,若她们娘娘这时能推助一把,就是拥立之功,这和待沈妃娘娘登上后位再去巴结绝对是天壤之别!
若竹一直不明白,她家娘娘一向聪明,为什么偏偏看不明白这些。
真是急死人。
推助?
于嫔一激灵,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淡淡的转了话题,“沈夫人还没醒?”
正殷切地看着于嫔娘娘,若竹怔住。
随即点点头,“……还在睡。”又补充道,“卢先生出师沈夫人,又在军中行医多年,据说他最善治疗外伤了,有他在,八公主不会有事的。”
“她到底是个短命的。”于嫔娘娘听了就叹了口气。
如兰也跟着叹了口气,“温太医说她那付身子骨早就不能行医了,据说她以前给人瞧病时还曾累昏过三天三夜呢,一直以为是谣传,这次真正……”想起甄十娘是因八公主昏睡的,如兰声音戛然而止。
寝殿沉寂下来。
于嫔目光落在窗外如血的残阳上,久久,她突然回过头,“……你去把那支千年首乌找出来。”
“千……千年……”若竹舌头打转。
那颗三尺高已经完全长成人形的千年首乌,可是娘娘的父亲于尚书机缘巧合花费万金求得。
是为万岁明年三月的寿辰准备的!
嘴唇蠕动了半天,若竹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出去。
……
这一觉整睡了一天一夜,甄十娘直到第三天早晨才醒。一迈进雍华殿,所有人的动作一瞬间都停了下来。慧灵首先扔了手里的东西,冲过来扑通跪倒,“……谢谢沈夫人救了八公主。”
她一带头,殿内其他宫女太监呼啦一下跪了一地。
俨然万岁亲临。
把甄十娘吓了一跳。
好歹劝了大家起来。甄十娘消了毒来到临时改做重症监护室的偏殿。
望着睡了一天一夜,脸色依然发白的甄十娘,卢俊鼻子一阵酸涩。
他使劲压下胸口涌上的一股不适,笑着问道。“师父竟然做了开胸手术?”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的战场经验,还从来没有人被穿透了胸能活下来的。
遇到这种伤,他都是只给包扎,尽力让伤员少受些罪,从来不敢奢望能够救活。
甄十娘笑着点头,“……让将军请你来,也是让你见识一下,只要用心,我们也可以做开胸手术。救治更多的病人。”拿起熟睡中八公主的手腕。“八公主情况还好。”
“非常好。”卢俊声音激动。“早晨用了半碗粥。”
松开八公主,甄十娘舒了口气,“比我想象的还好。”看着卢俊。“先生对术后护理越来越有经验了。”之前她还真担心第一次做开胸手术,这些人不会护理。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以后,这些都可以放心地交给卢俊了。”
卢俊脸腾地涨红,“我只是按师父留的医嘱做罢了。”迅速转了话题,“师父为什么要把这个管子插在水中?”他指着插入水封瓶底端的胸管。
“是为了防止瓶中的气体流回到胸膛,形成气胸……”甄十娘趁势把闭式引流的原理给卢俊讲了,“再观察十二个时辰,若流量不多,就可以拔管了。”说着话,一抬头,见**正满头大汗地记录,就笑着点点头,“你好好整理一下,再拿给我看看,回去后你就试着给大家培训。”
**惊愕了大半天,随即连连点头。
小宫女在外面敲门,“……万岁来探视八公主。”
查看了八公主的情况,万岁神色复杂地看着甄十娘。
上元节夜那一战,他也钦佩甄十娘的睿智冷静,可只是欣赏而已。
他一直以为沈钟磬对于甄十娘,睿智之外,他更倾心的是甄十娘的美色。
男人没有不好色的。
毕竟,甄十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尤其她那一副孱弱的体质,更让她于绝美中多了一份弱不禁风的娇柔,任谁见了都想倾尽所有去怜爱。
记得八月十五的国宴上,燕国王子就对她一见倾心。
不是慑于沈钟磬狠辣的威名,和她身边隐藏的绝世高手,大约她早就被掠去燕国了。
所以,当沈钟磬被老夫人告入死牢,唯一的要求就是和甄十娘生同寝死同穴时,他对沈钟磬相当的失望。
隐隐地,万岁觉得,沈钟磬之所以如此颓废,皆源于这个甄十娘命不长了,英雄气短,他对沈钟磬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惋惜。
后来因投毒事件沈钟磬重新振作起来,万岁就暗暗庆幸甄十娘的命不长,否则,若想把他的大将军从儿女情长中解脱出来,重振雄风替他征战沙场,他还真得费一番心机。
直到前天,亲眼见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抢救,万岁恍然发现。
甄十娘,看着柔弱,却是真正的勇士。
巾帼不让须眉。
她和他军营中那些铁血男儿一样,都是他大周旷古奇今的铁血勇士!
惺惺相惜。
不是好色,沈钟磬对于甄十娘,应该是真心的倾慕而爱恋着吧。
“沈夫人救治八公主有功……”万岁收回目光,“来人,赏黑灵芝两颗……”
黑灵芝?
沈钟磬身子一震。
听说燕国进贡了两颗黑灵芝,乃灵芝中的绝品,他就厚着脸皮讨要,结果被万岁臭骂一顿。
今天,万岁竟主动拿了出来!
想到两颗灵芝至少能给甄十娘做半个月药膳,沈钟磬目光太阳般明亮起来,煜煜地看向万岁。
万岁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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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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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里又住了两天,直到八公主拔了管已经可以被扶着下床了,甄十娘才回道将军府。[本文来自]
沈钟磬一早就上了早朝。
想起木料的事还没着落,甄十娘正要让人去找沈忠信,沈忠信自己来了。
“……听说竟有人眼皮都没眨就填上了九宫图?”他兴致勃勃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从图纸中抬起头,“……你以为这世上就你聪明?”正要让人看坐上茶,沈忠信已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自己端茶倒了一杯,“……见识了嫂子的才华,我再不敢小瞧女人了。”掏出简文给他的翠玉手镯摩挲着,“嫂子打听出是谁家的姑娘了?”眼里有股异样的光彩。
那日用了饭,趁沈钟磬等甄十娘,简武简文偷偷带了他去看妖怪,谁知妖怪没看到,他却遇到了她,那惊人的一瞥,让他至今想起心还砰砰乱跳。
“打听了……”甄十娘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忠信,“是南郡王李纯的掌上明珠,封了县主的。”
南郡王?
沈忠信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南郡王是谁?”
生性不喜仕途,一心钻研机关,他对这些一窍不通。
否则,他也不至于花了几天都没能打探出小县主的身份,只好厚着脸皮来求甄十娘了。
“南郡王奉旨镇守西南三省,很少回京,你不认识也正常。”甄十娘叹了口气。“虽说只是个郡王,可西南三省素有大周粮仓之称,担负大周一大半的粮食储备,南郡王比在京的这些亲王侯爷都深得万岁重视。你可不能小觑了。”
瞧见沈忠信目光瞬间黯了下去,甄十娘暗暗叹了口气。
小县主虽然骄纵,可甄十娘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那天见她也喜欢机关。突发奇想让简武简文考较她九宫图,就是想看看她的天赋,隐隐地,自己当时也有把和她和沈忠信送做堆的打算,才任由简武简文胡闹,把翠玉手镯给了沈忠信……
谁知,对方竟然真是王门嫡女,不折不扣的县主。
沈钟磬虽然名声赫赫,奈何只是一介武夫。沈家终究不是累世的富贵。沈忠信又连个仕途都没有。讨个王门庶女都是高攀,南郡王肯答应这门亲事才怪。
这门亲事,是一点戏都没了!
知道了红衣女子的身份。她原是想阻止简武简文的,谁知两个小家伙动作超快。还在郑府就告诉了沈忠信,还一起在海棠院撞见了,想起这些,甄十娘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伸手拿过沈忠信手里的翠玉镯,“……县主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却不能因此毁了人家的清誉,这玉镯我收着吧,待适当的机会还给人家。”
既然不可能成的事儿,她就不能再放任沈忠信胡闹。
手里一空,沈忠信一激灵,伸手就要抢回,待听到“我们却不能因此毁了人家的清誉”时,手臂颓然地垂了下去。
甄十娘只做不见,将玉镯用帕子包了收进首饰匣,又拿起桌上的信递给沈钟信,“……百泉那面来信说鬼谷大师已经动身了,你大哥算计着腊月初就能到,趁这些日子我们该备料了,免得你师父来了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声音淡淡的,一个求字也没说。
沈钟信呆怔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接过信,“真的!”匆匆地展开,“师父真的能来?”欣喜地抬起头,“嫂子想要什么档次的,我去帮您挑!”生怕甄十娘不相信,拍胸脯保证道,“我挑木料的眼光连师父都夸呢,保证让嫂子称心如意,物超所值!”
甄十娘微微地笑。
沈钟信拿了图纸匆匆地往外走,“……我先帮大嫂算算大约得用多少料。”
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大嫂……”沈忠信声音有些迟疑,“那个邬姑娘……”他紧张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眼皮都没动。
“邬姑娘温婉贤淑,萧老夫人也帮着瞧了,将来会是个贤妻良母,邬家已经同意了,你大哥准备这两天就下聘,头年就能抬进门。”甄十娘从图纸前抬起头,“以后成家了,二弟也是有妻子的人了,凡事也该稳重些了,再不能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去当差了。”俨然一副长嫂如母的模样。
沈忠信整个人僵住了。
“大嫂!”他大叫一声。
一副恨不能吃人的模样。
今日之前,他也觉得,娶妻生子不过就那么回事,只要人贤惠一些,能博得大哥和母亲喜欢,娶进门口后放在家里伺候老夫人孝敬大哥大嫂就好,他自己该干嘛干嘛,可是,海棠院门口那惊人的一瞥,又听简武简文说世上还有这么聪颖活泼的女子,忽然之间,他一点也不想娶乌雅芳了。
“怎么?”甄十娘脸瞬间沉了下来。
见大嫂生气了,沈忠信声音低下来,“大嫂,我……”他有些不知所措。
甄十娘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只一瞬,沈忠信又变的谈笑自如,他讨好地看着甄十娘,“在郑府时,我也隔了墙远远地看到邬姑娘了,长得一点都不讨喜!”他胡乱编造道,“大嫂就跟大哥说说……”抱拳朝甄十娘连连作揖,嘴里像抹了蜜,“好歹把这门亲事退了,大嫂帮了这个忙,以后但凡有事,大嫂说一声,小弟一定在所不辞。”
甄十娘就暗暗叹息一声。
难怪老夫人只喜欢小儿子不喜欢大儿子,单他这一付灌了蜜的嘴和能屈能伸的劲头,任谁见了都讨厌不起来。
沈钟磬,从来就不会说这些甜言蜜语。
“你大哥倒好说,我会尽力替你说话,只是……”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郑阁老那面不好交代。”
沈忠信目光闪闪地亮起来。
南郡王却大发雷霆
“……荒唐,真是荒唐!”他怒瞪着南郡王妃,“你怎么能由着她做出这种荒唐之事!”
“我也是一眼没照顾到。”南郡王妃满腹委屈,“还是香儿的贴身丫鬟昨天发现她的玉镯不见了,我逼问之下,才知道她竟拿去换了木偶。”又委婉道,“对方也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王爷别小题大做了。”女儿打小就喜欢机关,只要她高兴,郡王府还不差这几个银子!
嘴里说软话,南郡王妃心里愤愤不平。
“你懂个屁!”南郡王额头的青筋蹦了蹦。
南郡王妃蓦然抬起头。
“你知道那两个孩子是谁?”
“是沈将军的儿子,我在郑府见过沈夫人,虽没说话,可远远看着也是个大度的,若她发现……”
“沈夫人温婉大度?”话没说完,便被南郡王打断,他咄咄地看着南郡王妃,“你怎么不想想,怎么会那么巧,竟带了儿子去参加寿宴,恰巧带了木偶,又巧遇到我们香儿,偏偏香儿天生就喜欢机关?”
“这……”
南郡王妃惊住。
这些她还真没想过。
“香儿一直在南方,上京很少有人知道她喜欢机关……”王爷继续说道。
“王爷……”南郡王妃叫了一声。
“那年我往军中运粮草,曾跟沈将军提过香儿喜欢机关的事儿……”
“王爷的意思……”南郡王妃嘴唇发颤,“这……这是阴谋?”忽然摇摇头,“外面都风传沈将军夫妻恩爱……”又使劲摇摇头,“明知我们的女儿绝不会做妾,沈将军绝不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儿。”
“太医昨天还说沈夫人最多活不过一年!”南郡王声音猛高了八度,“我昨日去西伯侯府做客,还听西伯侯夫人说起,上京城里许多名门闺秀已经到了年龄却不肯议亲,就是等着攀附将军府给沈将军做续弦呢。”
南郡王妃就想起前两天内宫传出的甄十娘为救八公主累昏了的事儿。
她瞬间张大了嘴。
见她终于知道利害,南郡王语气缓下来,“按说我也相信以沈将军的为人不会把主意打到我们香儿身上,可是……”他话题一转,“西北马市闹得沸沸扬扬,郑阁老这是和沈将军磬较上了劲,两人表面看着亲热,实则是不死不休。”他叹了口气,“她们一个妹妹是妃子,一个女儿是贵妃,一个年轻貌美,一个育有两子一女,都是竟争皇后之位的最有力人选,重臣中甚至传言,这次马市之争谁胜了,谁的女儿或妹妹即将为后!”
“……他是想利用香儿逼您就犯?”南郡王妃声音发颤。
“一旦被他在重臣间露出香儿的手镯炫耀……”南郡王摇摇头,“沈将军手握重兵,沈夫人在民间一呼百应,尤其这次救了八公主,更是深得于嫔娘娘感激,朝上后宫都已没了阻力,他现在唯一顾忌的就是我这个手握粮草掐住了他军队命脉的郡王爷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万岁这两年之所以对他们恩宠有加,连年提拔,就是因为他掌握了大周的粮仓,直接可以控制沈钟磬手中的重兵!
沈钟磬原本就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说是光明磊落,铁骨铮铮,可,在权势富贵面前,有几个人不折腰!
越想越怕,南郡王妃脸色微微发白。
突然,她腾地站起来,“妾这就去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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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秘密
这面甄十娘打发了沈忠信,正要继续画图纸,李齐媳妇来了。
脸上油光满面,打扮的光彩照人,一进门就给甄十娘跪下磕了个头,“早就想来给夫人请安了,只这段日子忙翻了天……”当初只是觉得甄十娘聪明又有手艺,再加上有沈钟磬撑腰,才破釜沉舟赌一把,没想到,短短半年,她们夫妻的身价便不可同日而语,俨然已经成了灵谷镇的头面人物,连知县牛大人都要看她们夫妻三分脸色。
为此,李齐媳妇对甄十娘那是一个感恩戴德,再不敢没大没小地叫她阿忧,虽没签卖身契,可李齐夫妇已打心里把自己看做是甄十娘的奴才了。
甄十娘却唬了一跳,一把拽起她,“……你这是干什么?”又道,“还像以前叫我阿忧就是。”
她很怀念曾经的那段旧时光。
李齐媳妇哪敢,“夫人竟说笑话。”一付恭恭敬敬的模样。
见她执意,甄十娘也知她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就叹了口气,问起达仁堂的情况,生产的怎么样,太医院的订单还差多少,银子还够周转,麻药生产的还顺利,彭驯侍弄的药田收成如何。又提起李齐给的那几条鬼獒,“……有三条已经带了崽,将军很满意,直说要好好感谢李大哥呢。”声音和从前一样亲切,全无一丝高高在上的架子,李齐媳妇渐渐地自然了,话也多起来。
“……太医院的契约这个月底就供完了,温先生和我家那口子在萧大人的引荐下见了太医院主管药司局的李太医。”一一回答了甄十娘的询问。李齐媳妇就主动说起这次来的目的,“李太医一口答应续签四十万粒,只是有个条件,要我们独家供应太医院。不得供给其他医馆,尤其回春医馆……”看着甄十娘,“知道夫人身体不好,不敢打扰您的。只太医院是皇家的,又不敢轻易得罪,才打发我来请您个示下。”
如果这不是自家的药堂,自己这次还真被太医院算计了去!
惘她当初在七皇子的怡和殿极力保这些人呢。
当初有那一举,也全是为达仁堂的前程着想,想不到,竟救下了一群白眼狼!
明知道回春医馆就是她甄十娘的,还敢背后桶刀子!
想起窦璋办理上京回春医馆的手续也是一波三折,卡在了太医院。
甄十娘怒急反笑。
“你告诉他。回春医馆有沈将军和皇太后撑腰。你们也不敢得罪。而且……”她话题一转,“药材早就涨价了,后期和回春医馆签的契约每粒要比太医院高出三十文。太医院的这批契约完了,要续约就每粒涨三十文!”
笑话。念在当初是太医院的第一张契约让自己开成了达仁堂,这以后,任凭自己的丸药多火,她都没给涨价。
想不到,他竟然以为自己好欺负!
“这……这……”李齐媳妇声音有些结巴,“能行吗?”
“怎么不行?”甄十娘用茶盖轻轻地拨着浮茶叶,眼皮都没抬,“他不想签,我还不想卖呢!”声音沉稳,隐隐透着一股刚气。
她现在可不是当初,离开太医院就没了销路。
真斗起来,他们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李齐媳妇瞬间就充满了底气,腰背挺得绷直。
有将军和夫人做后盾,她怕啥。
瞧见门帘外人影闪动,甄十娘就吩咐秋菊带李齐媳妇下去休息,嘱咐道,“既然来了,也别急着回去,你先去秋菊屋里歇会儿,和她叙叙旧,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回头吩咐小丫鬟,“让厨房中午加道辣子鸡和豌豆炒肉。”
辣子鸡和豌豆炒都是她喜欢的菜!
没想到,阿忧成了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竟还记得这些。
李齐媳妇感动的泪流满面,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甄十娘笑着让秋菊带了她下去,“快去歇着吧。”
回头招来小丫鬟,“……去看看,刚才谁在门外?”
不一会儿,小丫鬟带着夏菊进来,“是石校尉,说是奉将军之命有事向您回禀。”
石虎?
沈钟磬帐前的第一密碟。
他来有什么事儿?
甄十娘心里一咯噔,抬头吩咐夏菊,“……带他去花厅。”
“听说少爷在郑府遇到妖怪,将军就派了属下去查实……”见甄十娘扶了冬菊进来,石虎毕恭毕敬地给她施礼。
“……到底怎么回事?”甄十娘接茶的手顿住。
“少爷那日见到的应该是郑阁老的嫡孙郑毓勋……”石虎说道,“今年六岁,三年前随奶娘去河里玩,回来后就浑身发痒,几天功夫竟长出了一身鱼鳞,初时以为是病,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是妖孽附体,连道士和尚也束手无策,大家都劝郑阁老趁早处置了,只因郑家四代单传,怕断了根,加上郑大奶奶又是南平安伯侯的嫡长女,因她一力护着,郑阁老也不敢轻易处置,就谎称暴病身亡,偷偷地养在了后院……”
原来如此!
甄十娘眼前就闪现出郑大奶奶那张厚厚胭脂遮掩下憔悴的脸来。
“这几年郑大爷连续抬了七八房姨娘,生了八个女儿,就是没得儿子……”石虎接着说道,“若得了男丁大约早就处置了。”他把偷偷拓印的在太医院留底的郑毓勋当年的病案呈给甄十娘,“将军被万岁留在了太和殿,特意让属下先跟您说一声,叫您和少爷不用害怕,虽是被妖孽附体,可那郑毓勋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从来没有伤过人。”
他就是普通的孩子!
看了石虎拓回的病案,甄十娘已经肯定,郑毓勋得的应该是一种少见的皮肤病。
“……他会轻功吗?”合上病案。甄十娘抬起头。
“不会。”石虎摇摇头,“属下藏在望春轩里观察了三天,他跑跳、动做反应都比一般孩子慢,仿佛三四岁的孩子。”
甄十娘满眼困惑。“……怎么会?”把那天冯十三进去搜查的事说了一遍,“……只前后脚功夫,他就不见了影。”就算身边有冯十三那样轻功绝顶的人,也不可能逃的那么快。
石虎也疑惑地摇摇头。“属下不知,属下觉得就和普通人一样……”喃喃道,“难道他真的被妖孽附体了,会飞?”说着话,石虎激后背起一身白毛汗。
甄十娘扑哧一笑,“会飞是不可能的。”
只是,那天为什么会那么诡异,只有问郑毓勋本人了,她也不知道。
就朝石虎摆摆手。“你下去吧。”
“……难道真是妖孽附体?”石虎一出去。冬菊就迫不及待地问。她脸色微微发白。
甄十娘摇摇头,“应该是一种病?”
“那夫人能治?”冬菊声音有些兴奋,“那日奴婢见到郑大奶奶。也真可怜,人都瘦成了肉丁。”
“没亲自诊断。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甄十娘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郑阁老也真是奇怪。”冬菊叹息,“都知道您的医术天下无双,她怎么不来求您?”
是啊,这是有些奇怪。
甄十娘就想起郑大奶奶那晦涩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暗道,“……当时不知道,现在想来,她是想求我给郑毓勋瞧病吧?”
只是,甄十娘眉头蹙的更深。
她为什么不求我?
是不敢……还是不信?
蓦然想起萧老夫人为替萧煜说服郑阁老送的重礼来,甄十娘心一动,一丝灵光划过脑际,她仿佛抓到了什么,待要仔细琢磨,又不得要领。
五指轻轻叩打着桌案,沉吟良久,甄十娘抬头吩咐冬菊研墨,刷刷点点写了一封短信折好了,递给冬菊,“让纪怀锋送去中堂府,一定要亲自交给萧老夫人。”
中午陪李齐媳妇用了饭,甄十娘便睡了。
一觉醒来,听丫鬟在外面窃窃私语,就披衣走出来。
几个小丫鬟正在厅里围着一个一尺见方小巧玲珑的圆轮叽叽喳喳,秋菊一回头瞧见甄十娘,“夫人醒了?”匆忙上前扶了甄十娘,“……怎么不喊奴婢。”
早有小丫鬟飞一般进屋去拿银狐马甲。
“……这是什么?”甄十娘好奇地来到桌前。
“……是二爷刚给文哥武哥送的玩具。”秋菊笑嘻嘻地介绍,“二爷没说,奴婢看了半天,也没瞧明白。”
水车。
前世去兰州交流时曾经在黄河边见过,甄十娘一眼便认了出来,不觉哑然失笑。
沈忠信,这是来溜须她吧?
早就听简武简文嘟囔,说二叔有个小水车,能把盆里的水运到高处,两人喜欢的了不得,可沈忠信宝贝似的说什么也不给,连沈钟磬亲自去要过一次,沈忠信都没吐口。
现在竟巴巴地送了来!
而且,沈忠信送东西一向是直接给简武简文,或者让沈钟磬带过来,送她这来讨赏还是第一次呢。
“这个叫水车……”甄十娘低下头,“可以提水和灌溉农田。”
“……怎么提啊?”冬菊眨眨眼。
“这轮子要放在流动的河水中才能转……”甄十娘手抚着用支架固定了半悬空的大轴轮解释道,“咦……”瞧见大轮上有个手动把柄,不觉咦了一声,回头吩咐小丫鬟,“你去拿水来。”
一边握着手柄试着摇动了下,大轴轮就跟着呼呼地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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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登门
和前世架在河岸的水车稍有不同,沈忠信已把它改造成了一个不需要流水就可以使用的玩具小水车。[本文来自]
小丫鬟用一个方形的大木盆打来了水。
甄十娘把水车放进去,握着把柄摇动起来。
大木盆里的水被镶嵌在轴轮辐条顶端一个个小竹筒装满了,随着轮轴的转动提起来,到最顶端后又慢慢地倾斜,注入下面木头做的水槽,沿着固定的木槽缓缓地向前流动,最后被小丫鬟接到一个小盆里。
第一次见到这种提水用具,小丫鬟们既好奇又兴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正玩得热闹,有小丫鬟匆匆进来回话,“南郡王妃来拜见夫人。”双手把南郡王妃的拜帖递上来。
南郡王妃?
甄十娘怔了下,随即想起那个翠玉手镯来,忙匆匆率小丫鬟迎了出去。
“……冒昧打扰,还望沈夫人海涵。”说是冒昧,南郡王妃高昂着头,用一副盛气凌人的目光打量着甄十娘。
她穿一件豆青色冰凌花右衽缂丝小袄,外罩一件银狐皮马甲,雪白的立领映衬着一张绝色的小脸如细瓷般白皙,乌黑的青丝简单地挽了个百合髻,别着一支用细米粒大小均匀一色的东珠编成的梅花钗,东珠本就珍贵,能找到百十颗大小均匀光泽细润的东珠就更是难得,再看看丰满圆润的耳垂上一对祖母绿玉兰花耳钉,精致典雅,于简单中透着股大气。这就是所谓低调的华贵吧?
王妃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暗道,“看来外面的传言竟是真的,沈将军真是把她宠上了天!”
几粒东珠还好。这银狐皮却是少见。
她是贸然来访的,事先没打招呼,甄十娘得了信儿就接出来,根本没时间换衣服打扮。就说明她这身装扮是家居的。自己贵为郡王妃也不过只有一件银狐皮大氅,一年中也只有几次正经场面才舍得穿。
这甄十娘,竟拿了来做家居服!
一瞬间,南郡王妃就收起了轻慢之心,暗暗加了几分谨慎。
甄十娘也正打量着南郡王妃。
王妃四十多岁,穿了一件五彩穿花的缂丝背子,外罩一件大红遍地金丝绒斗篷,头上一只孔雀开屏点翠华光四射,面色雍容。腰背挺直。有种高不可攀的威仪。
穿得这么耀眼。她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吧?
甄十娘心里冷冷一笑,只脸上神色不变,“……外面冷。南郡王妃进屋说话。”一句有失远迎等谦卑的话也没有,甄十娘仪态优雅。语气从容,气势一点不输于南郡王妃。
见甄十娘伸过手,南郡王妃犹豫了下,随即亲热地携了她一起往屋里走,全看不出两人还是第一次正面认识,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呢。
王妃身后的贴身婢女不由眨眨眼。
好歹她家王妃还说了一句冒昧前来的客气话,这位怎么竟一句谦卑都没有?
随即想起甄十娘虽然只是个四品游医,可她深受太后喜爱,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无冕公主,郑老夫人寿宴上她家王妃都没资格和郑贵妃一桌,她却给安排到那一桌,几个婢女立即把心里的不快压了下去,换上一副亲昵的表情朝秋菊笑了笑。
小丫鬟刚倒了木盆里的水,正小心翼翼地擦水车,瞧见甄十娘携了南郡王妃走进来,纷纷立在两边请安。
“……这是什么?”南郡王妃好奇地看着桌案上的水车。
“……水车。”甄十娘漫不经心地说道,“用来提水灌溉农田的。”
灌溉农田?
南郡王妃眼前一亮,不可置信地弯下腰,“这么小?”怎么灌溉啊?
对着王妃一脸较真的表情,甄十娘哑然,耐心解释道,“这是个微缩的,是被改造了给孩子玩的。”
“……就这么一个大轮子怎么提水?”南郡王妃不依不饶地抚摸着水车。
“把这个大轴轮放在流水中,湍急的水流就会推着轮子转动……”把水车原理说了,甄十娘索性回头吩咐丫鬟,“……打一盆水来。”
“屋里没有流动的水,又怕孩子去河边有危险,就特意改装了一个把柄,可以摇动……”把水车放在木盆里,甄十娘亲自握了把柄给南郡王妃示范。
看着大木盆里的水被一筒一筒运上来,沿着木槽流向甄十娘指定的盆里,南郡王妃不由一阵唏嘘,“真的啊,这世上真有这样的能工巧匠!”早忘了王妃尊贵的身份,她接过把柄亲自摇起来,看着木槽里哗哗的流水感慨万千,“去年西南大旱,若是有这个水车把漓河水抽上来灌溉农田,王爷又何至于心力交瘁,大病一场。”
大周竟没有水车?
甄十娘看向南郡王妃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
前世参观水车时导游曾经讲解过,水车起源于隋,盛行于唐,大周虽然和她记忆中的历史有偏差,可是,来回听沈钟磬说典故,宋以前的历史和她前世基本是同源的,元代开始就比较模糊,明清以后几乎就没听人提过,甄十娘一直猜这个时代是从唐代之后就偏离了她前世那个历史轨迹。
可是,按这个猜想,大周应该早就出现水车了啊?
难道,是唐朝以后这个时空经过了什么大变故,失传了。
“……怎么?”见甄十娘目光困惑,南郡王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南郡王爷镇守在西南?”回过神,甄十娘接过秋菊递上的帕子亲自给南郡王妃擦手,“……难怪之前几次宫宴我一直没见过您。”
南郡王妃有些困惑。
她这话的意思好似根本就不认识自己,难道……框了香儿的玉镯,并非阴谋?
想起此来的目的,王妃恍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和甄十娘谈笑风声了,甄十娘身上有股能让人消除戒备的宁静,对着她温婉的笑容,王妃竟再端不出刚刚在门口的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明知这时该板起脸,可看到甄十娘笑盈盈地给自己擦手,俨然闺中密友一般,王妃哪还说的出生硬的话,她顺着甄十娘说道,“王爷镇守西南都快十年了,这期间我只随王爷回来过三次,上京的人很少认识我……”叹了口气,“这次若不是为了侄女的事儿,王爷也不会让我随了来。”
侄女?
甄十娘就想起之前石虎调查的,郑大奶奶是南平安伯侯的嫡长女,而南郡王妃正是安伯侯的亲妹妹,暗道,“她竟然是为郑大奶奶来的上京?”
眉头微不可闻地蹙了下。
她是因郑大奶奶而来,不知道南郡王又是为什么?
这个敏感的时候,南郡王突然回朝,对于沈钟磬一力主张的西北马市,到底上利好呢,还是利空?
念头闪过,甄十娘漫不经心问道,“……是令侄女病了?”回头吩咐丫鬟,“把水车收拾了。”一边笑盈盈地拉了南郡王妃坐下,接过丫鬟呈上的茶递给她,“王妃尝尝,这是今年新下的铁观音。”又道,“……我略通岐黄,您来找我可找对了。”
接过茶放在一边,南郡王妃面色有些讪讪,硬着头皮把此来的目的说了,“……小女不懂事,还请沈夫人多多包容。”她看着甄十娘,“那个手镯……”
“……竟然是令千金?”甄十娘恍然大悟,扭头吩咐丫鬟把首饰匣拿来,当着王妃的面取出翠玉镯递给她,“……王妃说的可是这个?”笑道,“昨儿将军还把文哥武哥训斥了一顿,让我收好了,待他查出是谁家的女儿,早早地还给人家。”真诚地看着王妃,“文哥武哥打小顽劣,王妃千万不要介意。”
竟然不是阴谋!
见这翠玉镯竟然是被甄十娘亲自收着,并非南郡王猜的那样,被沈钟磬故意挂在腰间,来诋毁女儿的清白,做成木已成舟的模样逼自己就范,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着甄十娘坦然的笑容,王妃脸色更窘。
委婉地说了些“我原是不该讨要的,只女儿家的东西不好外流”等道歉的话,她回头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对黄澄澄的长命锁递给甄十娘,“……第一次来,也不知少爷喜欢什么,不成敬意,还望沈夫人笑纳。”全没有高高在上王妃的架子,谦恭讨好的语气仿佛求上门来巴结的破落户。
看着明明是自己这面理亏,可甄十娘翻手之间就令得王妃又是道歉又是送礼的,仿佛做了天大的亏心事般,秋菊忍不住窃窃地笑。
毕竟贵为王妃,身份尊贵,来向自己讨要翠玉镯,自然会拿出东西补充,甄十娘也没太当会事儿,伸手就接过来,不觉大吃一惊。
看着是两只拳头大小普通的长命锁,没想道,竟然是实心的!
真金足赤的黄金,掂一掂,足有三四两重。
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拿一块木头去换了四两黄金!
甄十娘惊愕地抬起头。
到底是大将军,万岁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南郡王也不敢得罪狠了,才令人连夜打造了这两只长命锁,见到甄十娘终于露出错愕的表情,王妃心情大好。
总算扳回了些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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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种因
正要拒绝,抬眼瞧见王妃赢了糖的孩子似的如花的笑颜,甄十娘手停在了那儿。[本文来自]
郡王府和将军府都不缺这四两黄金。
自己已经接到手里又送回去,倒显得小家子气,好像没见过似的,念头闪过,甄十娘温婉笑道,“……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倒让王妃破费了。”递给秋菊,“替少爷收好了。”
见甄十娘只一犹豫就收了下来,一点都没为难自己,王妃心下一轻,暗暗点点头,“……她倒真是个有担当的。”
又聊了会闲话,听门外有人说话,王妃心知是有事,就站起来。
见她恋恋不舍地看着被丫鬟擦净了水端端正正地摆在案上的水车,甄十娘索性让丫鬟包装了让南郡王妃带着,“……给小县主当玩具。”
王妃惊在了那。
说是玩具,这可是个无价宝!
参研透了,改造成真正的水车架在漓河两岸,对常年干旱的西南百姓来说,就是天降的洪福。
见王妃犹豫,甄十娘就笑道,“不过一个玩具,家里就有匠师,再给打造就是。”
回过神,王妃点头称谢,“沈夫人今后事情,若信得过我,我定会全力相助。”语气格外的真诚。
甄十娘微微地笑。
秋菊回头抱怨甄十娘,“……少爷惦记了一个多月,夫人不该就这么送了人。”不说简武简文会心疼,单说沈钟磬知道了就会不依不饶。
“我听说西南连续两年大旱,南郡王亲帅黎民百姓肩挑手抬从漓河取水浇田。苦不堪言。”慵懒倚着抱枕,甄十娘声音幽幽的,“将军不管地方政务,这个水车在我们手里不过就是个取乐玩具。送给南郡王却可以造福一方百姓。”脸色陡然一正,“……去查查,刚才是谁在外面喧闹。”目光少有地带了一丝寒意。
知道南郡王妃在这做客,竟敢在门口喧闹!
让南郡王妃见了。还以为她的将军府多么没规矩。
秋菊快步走出去。
不一会儿,带了冬菊进来,“……是老夫人听说南郡王妃来了,遣了红桑来请南郡王妃过去说话,因见你忙着,奴婢就给打发了回去。”冬菊小心翼翼地看着甄十娘脸色,“……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了。”
甄十娘神色缓下来,“你做的很好,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只管让小丫鬟往外撵。不许再让他们靠近客厅。”
不是霸道。
老夫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人也越来越不讲理,已经不适合接待这些贵勋内眷了。
否则,哪天给将军府带来灭顶之灾都难说。
以前在梧桐镇她管不着。既然入主了将军府,她就绝不允许沈钟磬被折腾进死牢的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那面老夫人却脸色青紫。“……她竟然把你撵了出来?”把炕面捶得三响,“……这贱人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婆婆!”
紫月等人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叫骂了半天,老夫人有心想趁沈钟磬不在家带了人闹上浩然居,随即想到如果自己敢闹过去,她就敢穿了诰命服摆出公主的身份等着自己,丢了脸不说,怕是以后更不让自己见孙子了……可心里的怒气到底出不来,索性拎起拐杖劈头盖脸地朝红桑砸去,“都是你个小贱蹄子,连这么点事也办不好!”
痛打了红桑一顿,老夫人一口恶气总算平复下来。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红桑这个委屈啊。
难怪这些人明明在外面受了浩然居小丫鬟的气,回来都还要舔着笑脸替甄十娘说好话,早知道老夫人只会把气发到自己人身上,她刚才干嘛要添油加醋地诋毁甄十娘啊。
真是自己犯贱,找打!
甄十娘抚弄着一对真金足赤的长命锁,陷入沉思
当初萧煜曾把朝中重臣的脉络关系跟她说过,却只字没提郑大奶奶是南郡王妃的亲侄女……是不知道,还是疏忽了?
南郡王掌管着大周一半的粮食储备,沈钟磬要蓄兵养马,离不开南郡王的支持,若他被郑大奶奶这个至亲拉过去……这个消息,一定要及早告诉沈钟磬!
让丫鬟重新清理了书案,甄十娘一边继续画图,一边等着沈钟磬。
傍晚时分,荣升从外面回来,“……将军被万岁留在了宫里,让夫人不用等他,带少爷用了饭先休息吧。”
一天都在琢磨南郡王突然来京的事,甄十娘听了心便是一紧,“没说什么事?”
荣升摇摇头,“奴才不知。”
甄十娘眉头紧锁。
这种茫然无知的感觉真不好,看来她得在内宫按些眼线了。
打发了荣升,甄十娘又拿起笔,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索性把图纸推到一边,让丫鬟重新削了根粗一些的碳笔,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画起素描来。
虽然锦衣玉食地养着,沈钟磬恨不能她抬个胳膊都怕累着,可她还是感到身体越来越差,也不知还能撑多久,是该做几张画留着,好让简武简文将来有个念想。
理科出身,甄十娘还真不会做画,好在学人体解剖时恶补了几个月素描功底,画了半天,怎么看都像一座骷髅,直让甄十娘哑然失笑。
画骷髅画惯了,竟然不会画活人了。
一把将画窝成团,还是哪天找个画师吧。
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醒来,沈钟磬一夜未归。
看着那半边床上叠的工工整整的被子,甄十娘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
而太医院里,院使蒋衡正咄咄地看着李太医
“早就说达仁堂替沈夫人制造军中麻药又给回春医馆供货,和沈夫人关系一定非同寻常,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人家仗着沈夫人撑腰给涨价了!”他指着司药局刚统计的明年的采购计划,“一粒涨三十文,四十万粒是多少银子?”他目光有些发红。“一万两千两,一万两千两啊!”
户部的补贴卡的死,太医院过去一年却这么宽绰,福利搞的让翰林院那些大学士都羡慕。直跟他嚷着要改行做太医,他们全靠这些丸药挣钱,现在进价长了,售价却必须和回春医馆一致,利润一下子就被砍掉了四成!
白花花的银子啊,就那么没了。
任谁看着都揪心!
蒋衡脸色紫涨。
李太医脸也憋的青紫,“我们好歹还能管着他们,就不信他达仁堂吃了豹子胆,敢得罪我们太医院!”目光中透着股狠戾。
“……敢得罪?”蒋衡怒瞪着他。“人家抱住沈将军沈夫人这条大腿。背后就是太后皇上。有什么不敢得罪的?”又咄咄问道,“退一步说,人家又怎么得罪你了?”指着桌上的采购计划。“从开春到现在,达仁堂丸药售价翻了一翻。现在人家涨价又怎么不对了?”达仁堂的丸药独家生产又供不应求,那些小医馆打破头都买不到,想涨多少可不是他太医院能说了算的,“你现在就拿出去跟大家说说,看看谁敢说这件事达仁堂不对!”
可是,他们第一次来续约的时候没说要涨价啊!
是自己提出要独家供应,他隔天就给涨了价。
很明显,达仁堂对回春医馆比待太医院亲厚,涨价一定是受了甄十娘的蛊惑。
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扶植他们开起来的!
现在傍上了沈钟磬的大腿,就一脚把他这个恩人踢开了!
越想越气,李太医嘴唇直哆嗦。
见他还执迷不悟,蒋衡一哂,“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能管着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们就是能管着他!”李太医恶狠狠地说道。
敢公然得罪他太医院。
达仁堂,等着吧!
“达仁堂奉公守法,一没欠税,二没违法,你怎么管?”蒋衡声音猛提高了八度,“人家是欺诈客户了,还是卖假药吃死了人?”
被蒋衡顶的哑口无言,脸色已经灰败下来的李太医听了卖假药吃死了人几个字,目光就不由闪了闪,嘴角微弯,隐隐露出一丝嘲讽。
见他不再蛮横,将太医神色也缓下来,“毕竟我们太医院的牌子在这儿,达仁堂也不敢得罪狠了,你立即带了重礼去找萧中堂,让他帮忙说和一下,我们要的量比去年多了一倍,就按原价签了!”
李太医闷闷地应了声是。
望着蒋衡怒气匆匆的背影,李太医狠狠咬了咬牙。
有沈钟磬撑腰是吧?
这么多年游走于宫廷,他还有皇子皇妃给撑腰呢!
蛮横是吧?
他李建树倒要看一看,到底谁比谁更蛮横!
习惯了每天被火炉似的沈钟磬搂着入睡,沈钟磬连续两夜没回来,甄十娘心里冷清清空荡荡的,一大早就醒了,望着那面空荡荡的半边床发怔。
秋菊敲门进来,“……李伯母来了。”
“太医院嫌我们的丸药要价高……”李齐媳妇接过小丫鬟手里的布巾亲自伺候甄十娘洗漱,“昨儿下午让人给了准信,契约不续签了。”
不续签了?
甄十娘洗脸的动作停在了那,“他倒挺有种!”低了头继续撩水,“不签拉倒,不用理他。”一边接过布巾擦脸。
“……上杆子不是买卖,我那口子和崔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得来请您个示下。”李齐媳妇话题一转,“以前是没银子不够周转,生产的丸药也紧紧巴巴供应太医院和回春医馆,小医馆的买卖一律不做,为您把回春医馆搬来上京扩大经营,达仁堂又才上了两条生产线,现在太医院不要货了,库存都积压下来,崔先生的意思,丸药本就供不应求,停产不划算,不如是就开发那些小医馆,虽然每家要量不大,可架不住小医馆的数目多……”
ps:汗,码到一半睡着了,不好意思。
第二百七十七章 得果
李齐媳妇说着,扶甄十娘在梳妆台前坐下,摆手让冬菊退开,“……今儿我伺候夫人梳头。”
秋菊掩了嘴笑,“以前在梧桐镇,夫人就常夸您梳头的花样多。”
李齐媳妇呵呵地笑,“今儿教你们梳飞凤髻。”
甄十娘透过镜子望着李齐媳妇利落的动作,“崔鹤的主意不错,不过……”她认真想了想,“一定要让李大哥和崔鹤多留些神,只捡那些实力强、有信誉的大医馆供货,要价每粒比太医院高五文……”免得被太医院抓了把柄,“契约一定要签清楚了,仔细别被他们砸了牌子。”
李齐媳妇点头应是。
用了早饭,打发走李齐媳妇,甄十娘正寻思着要不要遣人去宫里打探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沈钟磬竟然连续两天一点信儿没有,小丫鬟进来回禀,“……督察院左督御史府管家登门求诊。”
正闷堵着,甄十娘抬脚去了左督御史府。
是左督御史李沧海的亲外孙,叫岚哥,今年十岁,一年前就开始偶尔腿疼,三个月前受了一场风寒,突然疼痛加剧,膝盖肿的跟馒头似的,太医说是受了风,谁知吃了十几副药没见强不说,昨天突然就瘫痪在床,不能走了。
知道甄十娘身体不好,沈钟磬非常反对她行医,李夫人原也不敢求甄十娘,是被女儿哭的可怜,才趁沈钟磬不在,硬着头皮来求甄十娘。
甄十娘诊得是鹤膝风,这种病主要症状就是两膝肿大。股骨枯细,看着跟鹤鸟膝盖似的,故名鹤膝风,虽是外邪入体受了风。但这种病的根源却是因为气血亏损,营卫失护的情况下,受到风寒湿三气乘袭所致,治疗还得以助气养血为主。加之温经逐湿。
本身就血虚,甄十娘对因亏血而引发的各种病都特有研究,当即开了黄芪,当归,党参,防风,桃仁,薏米,巴戟、牛膝、地龙。见岚哥疼的嗷嗷叫。甄十娘又强撑着身体给做了针灸。
瞧见外孙子的腿当时就不那么疼了。李夫人感激涕零,说什么也要留甄十娘用午饭,想到马市风波正紧。沈钟磬也正需要这些人维护支持,甄十娘就留了下来。用了午饭,又嘱咐李夫人,“明儿再让人带了岚哥去将军府吧,连续针灸几天,一准能动。”
李夫人连连点头,“沈夫人以后但凡有事,看到起我,我定当竭力相助。”直把甄十娘送到垂花门看着上了马车,这才簇拥着众丫鬟回了内宅。
甄十娘这面回到将军府,沈钟磬还没回来。
听丫鬟说郑夫人来了,因她出诊就去了老夫人哪,甄十娘就皱皱眉。
马市风波闹得沸沸扬扬,沈钟磬和郑阁老的矛盾已经白热化,不知道这个时候,郑夫人来干什么?
是为沈忠信和邬姑娘的婚事,还是为了马市?
心里琢磨着,甄十娘正要吩咐人去养心院打探,小丫鬟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将军回来了!”
闷堵的胸口顿时一轻,甄十娘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带着简文简武亲自迎了出去。
两天没见到爹爹,简武简文扑上去抱着爹爹好一顿亲,看着拧股糖似的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儿子,沈钟磬乐得合不上嘴。
这才是家!
对上迎面甄十娘温温淡淡的目光,想起以前每次回府,面对的都是姨娘无休止的攀比吵闹和母亲的斥责,沈钟磬心里感慨万千。
一家人乐融融地用了饭,又检查了简文简武功课,陪他们下了两盘五子棋,沈钟磬才亲自抱了送回霸王居。
回来时甄十娘已经洗漱了,换了身宽松的衾衣,外罩一件银鼠皮小坎,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眉头紧锁。
听到门声,甄十娘抬起头,“将军回来了。”目光中有股深深的担忧。
“是新任西北总兵袁敏私自储备粮草筹建马市的事发了……”沈钟磬在甄十娘身边坐下,主动解释道,“被右都御史苏大人弹劾,万岁龙颜大怒。”
“不是万岁允的吗?”甄十娘忿忿。
“毕竟没有明旨,这件事上不了台面。”沈钟磬叹了口气,“是袁总兵得罪了当地的土豪,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甄十娘就想起萧煜的话,“苏御史是郑阁老的人。”话脱口而出,她抬起头看着沈钟磬,“郑阁老这是铁了心要和万岁做对了?”
苏大人单字一品,叫苏品,原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后来因沈钟磬在死牢被毒事件,督察院左右御史徐良、邓凯都被撤职投入大牢,他才继邓凯之后接任了右都御史,而原任南平布政使的李沧海则接替徐良接任了左都御史。
“他是铁了心要拉我下马!”沈钟磬声音清冷。
空气顿时一滞。
瞧见甄十娘脸色发白,沈钟磬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已经没事了”感慨道,“幸亏了南郡王。”
“南郡王?”甄十娘抬起头。
“由南郡王牵头,袁总兵还和西南联合商会秘密签了一供三年的百万吨稻草契约,若被抖出来,我这次少不得要在大狱里住上几个月了。”袁敏的身份还活动不到南郡王那,都是经了他的手操作的,“直到不久前,大家才知道南郡王竟然是郑阁老的姻亲,万岁急急地把南郡王调回述职,正想着怎么敲打补救,这面苏大人就发难了”说着话,沈钟磬还有些后怕,“当时我和萧大哥都提着一口气,谁知南郡王竟当场否认了此事。”呵呵笑道,“最后只查实袁敏囤了十万吨粮草,被调去西南,降任轻车都尉。”
甄十娘擦擦额头的汗。
果真把沈钟磬牵出来,手握兵权的他私自囤积粮草,就是谋逆的大罪!
“你又损失了一员干将。”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沈钟磬。
“把袁敏调去西南,万岁一是堵住众口,二是让他以筹备军粮为名督促西南联合商会秘密准备粮草。”沈钟磬哈哈大笑,“待马市的事通过了内阁,他还会被调回西北,袁敏曾和最善养马的匈奴人打过几年交道,在西北开马市再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甄十娘哑然,“这不就是典型的**糊弄八路军吗?”
万岁竟如此冠冕堂皇地瞒天过海,不知那些费尽心机收集到证据弹劾袁敏的御史们会不会吐血。
沈钟磬没听清楚,他眨眨眼,“什么?”
甄十娘一激灵,才发现自己说走了嘴,改口问道,“萧大哥竟然也不知道南郡王妃是郑阁老的姻亲?”
“虽是老安伯侯的嫡女,可南郡王妃从小就一直住在外祖母家……”当年的老安伯侯年少风流,趁夫人怀孕时和表妹偷情被堵了个正着,杨夫人一怒之下,带着长子回了娘家,后来老安伯亲自登门再三请罪,杨夫人才将儿子还给了他,自己则带着刚出生的女儿一直住在娘家,把根由说了,沈钟磬叹了口气,“是以上京很少有人知道安伯侯还有一个嫡亲妹妹。”叹了口气,“……西南三省是产粮大区,也只有南郡王的地界能签得起这样的大契约,不早下手,一旦马市的事尘埃落定,就会被投机者哄抬,是以袁敏一到西北就写信求我搭桥,是我拿了万岁手谕找了东山王才促成的。”
想起万岁骤然知道南郡王和郑阁老是姻亲时的紧张和震怒,沈钟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为什么竟没向着郑阁老?”又摇摇头,“东山王为人严谨,南郡王不可能知道这是万岁的授意啊。”
甄十娘就把水车的事说了,“他是个正人君子,得了那个水车,应该知道欠了你多大人情。”
沈钟磬睁大了眼,“你竟把水车送给了他?”扼腕痛惜,“文哥武哥喜欢的紧呢。”
甄十娘横了他一眼,“那你现在早就被御史弹劾到大狱里了。”
美丽的大眼黑白分明,斜斜地飞过来,直令沈钟磬心扑扑一阵乱跳,他下意识地收紧双臂。
甄十娘推了推他,“……这样一来,朝臣岂不是都向郑阁老那面倒了?”
“昨夜万岁驾临朝阳宫,郑贵妃敬茶时烫着了万岁,当即龙颜大怒,起身就去了关雎宫。”沈钟磬哈哈大笑,“一夜间就传遍了朝堂,现在啊,郑阁老大约正战战兢兢地睡不着觉呢。”目光迷离地看着甄十娘,嘴唇慢慢地压了下来。
屋里就传来一阵气喘声。
久久,沈钟磬松开甄十娘,大口地喘着粗气。
“十娘,十娘……”他低糜地叫着,手顺着衣襟探了进去。
脸色潮红,甄十娘心扑扑地跳。
难得沈钟磬这么有兴致,可是,她今天出了一天诊,为给他拉拢人脉连午睡都错过了,这身子……若告诉他今天出诊了,一定又要被骂……可是,若硬来,一旦昏厥了……他又要自责……左右为难,眼见沈钟磬温热的唇又覆了下来,甄十娘蓦地睁开眼睛,“将军想不想让沈妃娘娘做皇后?”
谋夺后位?
这话说的太吓人!
沈钟磬一激灵,嘴唇堪堪地停在了娇艳的红唇边,神色间还微微有些发怔。
甄十娘暗舒了口气,就势把沈钟磬的手推开,坐直身子,嘴里又问了句,“将军想不想让沈妃娘娘做皇后?”熠熠地看着沈钟磬,“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