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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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孩子,身法再高毕竟没内功做底,不一会就慢了,认出他们用的竟是冯十三的凌波微步,沈钟磬心都飞扬起来。[本文来自]
不错,不错,不愧是他的种,真是一对练武的好料!
他一提气就把简文简武抓到了怀里。
早就跑累了,简武简文兀自在沈钟磬怀里咯咯地笑
这是他的骨肉!
听着这铜铃似的笑声,看着扭股糖似的在自己怀里叫闹的两个小家伙,沈钟磬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他一用力,紧紧地把两个孩子贴在胸口。
感觉有些透不过气,简武简文瞬间安静下来,用小手使劲撑着沈钟磬的胸膛,“我喘不动气了!”
回过神,沈钟磬匆忙放松了胳膊上的力道,却并没将两人放开,轻轻地搂在怀里低头看着他们。
简武简文也仰着头眨着眼睛看着他。
“叫什么名字?”
“我叫武哥!”
“我叫文哥!”
简武简文同时答道。
“你到底是叔叔,还是大爷?”简文脆生生地问。
这个问题纠结在心里已经很久了。
“都说是叔叔了,你怎么还问?”简武非常不满,“上次于伯母问,我都告诉她是叔叔了。”抬头看着沈钟磬,“你是我们的叔叔,对吧?”言语中带着一股自豪。
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正抱着他呢。
窝在沈钟磬怀里,简武心都美上了天。
沈钟磬脸色发绿。
他去祁国前曾有一段时间和甄十娘是成双入对的。
这孩子竟告诉邻居他是他们的叔叔!
那不是说他们是……叔嫂爬墙?
胸口一阵闷堵。
可是,对上两个小家伙黑曜石般亮晶晶的眼,沈钟磬心都化了,哪还能发得出脾气,好半天。他叹了口气,“你娘是怎么说的?”神色间颇有些紧张,“她告诉你们我是谁?”
“娘说你是***儿子!”简武说。
“就是大伯!”简文说。
“是叔叔!”简武纠正道,“狗子和我们同岁,他爹满脸都是皱纹了,将军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大伯!”
简文摇摇头,“狗子还有二个姐,娘说我是老大!”
沈钟磬就想起甄十娘最喜欢出这种脑筋急转弯的题目,他哭笑不得。“这该死的女人,告诉孩子他是孩子的爹就那么难吗?怎么能这么误导孩子?”见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就伸手制止。“爹爹也是***儿子啊。”
“当然了”简文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意思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谁不知道。
沈钟磬无语。
好半天,正色说道,“……我就是你们的爹爹!”
换做两个小家伙无语,简武简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武摸着头说,“也是哎……”他朝简文眨眨眼,那意思是,“原来这是个脑筋急转弯啊。”
脑筋急转弯是他们娘亲最喜欢玩的游戏了。
“是你个头了!”简文使劲瞪了简武一眼,“要是爹爹。娘早就告诉我们了,哪会不让我们见?”又道,“再说。爹是个负心汉,怎么可能当将军?”
早忘了沈钟磬这个当事人还站在一边,两个小家伙又吵了起来,跟甄十娘耳闻目染,两人也学了许多俏皮话。
听到负心汉三个字。沈钟磬脸上顿时起了一层黑线,“这是你们娘说的?!”语气不觉间就带了一股威严。
简武简文本就是敏感的人。见势不好,两人刷地一下挣脱沈钟磬,蹦出老远,简武还不忘把简文拉到身后,瞪着大眼和沈钟磬对持。
那倔强的不服软的劲头,和他一模一样。
沈钟磬心瞬间就软了下来,又蹲下身子,放缓了声音,问道,“是你娘告诉你们的,你爹是个负心汉?”手暗暗地握成了拳,“这个该死的女人,他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简文简武同时摇摇头。
简武道,“才不是,娘只说爹出远门了,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大约得一辈子才能回来……”
“就是一辈子也不回来了的意思!”怕沈钟磬听不懂,简文把弟弟的话给翻译了一遍。
简武简文二三岁时常被邻居的孩子欺负他们没爹,就回去朝甄十娘吵着闹着要爹,那时甄十娘印象中沈钟磬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毒舌男人,不想告诉孩子他们母子是被这样一个男人遗弃了,他们的爹爹早就不要他们了,让他们以为自己有个坏爹爹,最后就告诉说出了远门,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那你们怎么说爹爹是负心汉?”听到不是甄十娘教的,沈钟磬心情舒坦了些。
他真的不是负心汉,当初若知道她有了身孕,打死他也不会把她遗弃在祖宅。
时直今日,为他遗弃她的这五年,他的心没有一刻停止过疼痛,一想起甄十娘那孱弱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生命,他就像活在炼狱中。
“是于伯母说的,一辈子都不回来的意思就是变了心,就是负心汉,是娘怕我们伤心,不敢告诉我们爹不要我们了!”简文朝沈钟磬做了个这你都不懂的眼神,“所以我们从来也没告诉娘我们早就知道爹是个负心汉了!”
所以,即便甄十娘说了沈钟磬是他们***儿子,他们却始终也没想到沈钟磬竟是他们的亲爹。
堂堂大将军怎么可能是负心汉?
“不对!”简武反驳道,“李伯母说,一辈子不回来的意思是死了!”虽然不懂什么叫负心汉,但看狗子娘提到负心汉三个字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好人,所以,简武宁愿爹死了,也不要他是狗子娘嘴里的那个负心汉。
“是负心汉!”简文强辩道。
“爹不是负心汉。是死了!”简武涨红了脸,一把抓住简文的衣服。
平日就打惯了,简文也毫不客气地抓住简武的衣领,正要扭打,余光瞧见脸色青黑正怒目看着他们的沈钟磬,不由一激灵,娘说过,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在家里可以随便打,人头打成狗头也行。但在外面,遇到强敌一定要联起手来一致对外,就泄气地松开了手。嘟囔道,“……好了好了,你说爹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们就是没爹的野孩子。”
简武从小即淘气又霸道,三岁以前他们常被人骂做没爹的野孩子,这以后简武大了。把周边的孩子一个个都打服了,成了孩子王,才没人再敢骂。
这是什么话!
沈钟磬脸色黑的不能再黑,有一瞬间,他直想上前去抓过这两个小家伙暴打一顿,这还是他的种吗?
他明明就好好地站在这儿。而且,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自己就是他们亲爹,他们竟然不信?!
不信也就罢了。他们竟然还说爹死了就死了,自称是“没爹的野孩子!”
一句没爹的野孩子让沈钟磬揪心的疼,他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再握紧,到底没舍得抓过去打一顿。
“武哥。文哥!”正闹得不可开交,甄十娘慌乱的声音传来。
“娘!”听到叫声。简武简文双双扑过去。
“文哥,武哥……”甄十娘一把搂着他们,浑身还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是他突然出现的,我们没来得及躲!”扑到甄十娘怀里,简武首先辩解道,说完又推了简文一把。
“连迟大哥也只来得及蹦出来!”简文忙附和道。
甄十娘只紧紧地搂着他们。
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沈钟磬。
“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沈钟磬勉强克制住胸口一股刺痛的暴躁,努力让声音听上去温和一些。
甄十娘双唇发颤,看着沈钟磬说不出话。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也打算和他坦白的,可事到临头,甄十娘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末日般的惶恐。
他,不会立即就带他们回将军府吧?
一想到简武简文会离开她,甄十娘心就像被人生生地从胸膛里掏出来一般,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把两个孩子搂得紧紧的。
“娘……”简文趁机趴在甄十娘耳边小声说,“他说他是我们的爹爹呢?”语气中带着股明显的不相信。
甄十娘身子电击般一颤。
她勉强克制住自己,用和平常一样的声音说道,“文哥武哥怎么忘了,爹爹也是***儿子啊。”
“……他真是爹爹?”
简文简武都傻了眼。
这么诓孩子是有些过分了。
甄十娘心里一阵发紧,只嘴上轻描淡写,“是啊,没想到你们这么笨,这么久还没猜出来。”
简文简武面面相觑。
简武悄悄拽着甄十娘的衣襟,“完蛋了,哥哥刚才说爹是负心汉。”这个时候,他也不忘把责任推给哥哥。
“你还说爹死了呢!”简文也不甘示弱。
天!
难怪他脸会那么黑,他不会以为这都是她教的吧?
甄十娘眼前一阵发黑,她直想拿头去撞墙。
“文哥武哥不许瞎说!”余光瞧见沈钟磬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起来,甄十娘忙敛了心神,“他就是你们的亲爹,快叫爹爹。”
沈钟磬看着脾气暴躁,冷酷无情,其实他内心特别软,若这两个孩子现在乖乖地叫一声爹,他的气大约就会顺一些吧。
见甄十娘非但没阻止他们相认,还主动让他们叫爹,沈钟磬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
他张着耳朵,一瞬不瞬地看着简武简文,心砰砰直跳地悬在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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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霸道
也不是不想叫,从小到大没叫过爹,简武简文瞪眼看着沈钟磬,嗓子像被卡住了似的,张着嘴叫不出来。※※
沈钟磬眼里掠过一抹浓浓的苦涩,渐渐地,他脸沉了下来。
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简武简文也有犯犟的时候,见他们怎么都不肯叫爹,甄十娘下意识地把他们护在怀里,想想不对,又连忙向沈钟磬解释,“……孩子还有些不习惯,将军给他们点时间。”一面拍拍简武简文,“……该念书了,先生正等着,快进屋去。”
“娘……”简武简文搂着甄十娘不撒手。
“快去!”甄十娘目光严厉。
眼睛看着沈钟磬,简武简文一步一步磨蹭着越过他,嗖嗖窜进了屋。
甄十娘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沈钟磬,“……将军先坐。”她指着顾彦浦刚坐过的藤椅。
“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了孕?”看着温淡宁静如雨如雾的甄十娘,沈钟磬晦暗的目光中满是苦涩。
“是来了祖宅之后才发现的。”甄十娘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一阵一阵的惶恐不安,“……发现时已经三个多月了,将军当年对妾深恶痛绝,妾怕告诉将军,将军会以为妾想用孩子要挟您,妾……妾更怕将军不喜欢妾为您生的孩子,逼妾坠胎。”她叹息一声,“无论怎样,孩子都是无辜的。”
这话不是真的,可也算事实。
有着现代平等自由的思想,尤其她来的第一夜正赶上他大婚,对这样一个喜新厌旧的毒舌男人,当年她压根就没想和沈钟磬有牵连,怎么可能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
不是后来发生难产,她命悬一线。当年她甚至都不会让喜鹊回去送孩子,白白地挨了那么一顿毒打。
胡说!
他不是负心汉,就算当年再轻狂无知,他也不会遗弃自己的骨肉!
沈钟磬腾地坐直身子,瞪眼看着甄十娘,想到亲生儿子竟骂自己是负心汉,还宁愿自己死了,沈钟磬别提多委屈、不甘和愤怒……还有一股浓浓的苦涩。
“妾现在知道将军不会的……”对上他要冒火的眼,甄十娘连忙解释,她话题一转。“只是,当年……”刚娶了心爱的女人,他怎么会稀罕一个弃妇肚子里的孩子。当年她的确有这些想法。
开了个头,见沈钟磬脸发青,甄十娘声音戛然而止。
他现在就是一点火就爆的定时炸弹,她和简武简文将何去何从全掌握在他手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惹毛了。
提到当年。沈钟磬眼前又闪现五年前那夜,他洞房花烛意气风发,她却差点一尸三命魂归地府,一瞬间,他额头的青筋蹦了起来。
不是被甄十娘翻旧帐激怒,他是恨他自己。
当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她,有理由恨他,有理由不原谅他。
脸色由青黑慢慢地变的灰白。好半天,沈钟磬喃喃地开口,“你……真的那么恨……我?”
恨他?
甄十娘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好像,她从来就没有恨哎……
除借用了这俱身体外。原主人的记忆情感意识她一点都没继承,五年前那夜她甚至连他长相都没看清。对他的唯一记忆就是比较毒舌和喜新厌旧,除此之外,他对她来说,就是一路人甲。
恨和爱都是一种刻骨的情感,试问,谁没事了会去恨一个路人甲啊?
包括将军府里的那个蛇蝎美人楚欣怡,不是她三番五次地欺负喜鹊,她原来对她都没什么感觉的。
甄十娘正要摇头,忽然一顿。
他突然这么问是不是以为自己瞒下简武简文的事情,是因为恨他?
甄十娘心里一阵好笑。
怎么会儿,她又不是变态,别说没有恨,就是有刻骨铭心的大恨,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做泄愤工具啊。
这煞星也太小看她了!
她不告诉他孩子的事儿,全是因为对他没信心,怕简武简文被他弄回府后,给他后院那一堆女人害了,怕母子骨肉分离!
可是,这煞星这么自高自大,霸道强势,自己若是这么告诉他,他会不会为证明给自己看,强行把孩子接回府,看看有他坐阵,他后院哪个女人敢欺负他儿子?
一时间,甄十娘犹豫起来。
她这面一犹豫,那面沈钟磬渐渐地变了脸色。
她果然恨他,她果然还在恨他!
在他做了这么忏悔多之后,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沈钟磬猛地一拳砸狠狠地砸在桌案上,震的简武简文的书掉了一地。
甄十娘身子一震,“将军,妾……”
沈钟磬抬起头,“……给他们收拾一下,跟我回将军府!”就算她恨毒了他,他也要把她锁在身边。
爱和恨还轮不到她做主,他已经知道错了,她就必须给他机会弥补!
回府?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股冷意袭遍了全身,甄十娘止不住一阵战栗,“将军……”嘴唇微微发颤,“……他们从没有离开过妾。”
“我不是让你们分开。”见甄十娘竟吓成这样,沈钟磬恍然才发现自己话有毛病,“我是说接你们母子一起回府。”一边说着,沈钟磬心里万分感慨,“感谢她为自己生了一双儿子,让他能堂皇地把她接进将军府。”
一直以来,他都为被迫把她养在将军府外愧疚不已。
不被夫家承认,被男人偷偷养在府外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天大的耻辱。
母亲曾经说过,她若能给沈家生出嫡孙,就让她进将军府。
这一回,母亲总该接纳她了吧?
打心底,沈钟磬为甄十娘能被母亲的接纳回归将军府感到高兴。
甄十娘心里却幽幽叹息一声。
就说这煞星做事情从来都想当然,若不知道简武简文,老夫人巴不得立即就把她弄进府去折磨个够。如今知道了,现成母子分离的局,老夫人怎么可能错过了?!
敛起心神,甄十娘人也彻底平静下来,“将军的心意妾知道,只是……”话题一转,“老夫人……是绝不会同意妾回去的。”一把抓住沈钟磬双手,“妾求求将军,看在妾辛辛苦苦养他们这么久,看在妾命不长的份上。别把他们接走!”目光盛满哀求,“也不过一两年,让他们留在这里给妾送了终……将军再接回去……好吗?”
明知这要求希望渺茫。可不试试,她不死心。
听到送终两字,一瞬间,沈钟磬脖子仿佛被勒紧了,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好半天,才透出一口气,勉强压着心口一阵阵暴躁的刺痛,放柔了语气说道,“十娘放心,母亲之前的确不同意你进府。可见到文哥武哥,她一定会同意的。”想起她们婆媳间恶劣的关系,又柔声哄道。“母亲只是年纪大了,做事有些……偏颇,现在知道你为她生了嫡长孙,她态度也会变的,只是人上了年龄都要面子。你进府后只小心顺着她些,别再向七年前那样顶撞。母亲对你终会前嫌尽释的。”
说这些话,放在以前他也没信心,现在找到了化解她婆媳间矛盾的良方,又有两个孩子做桥牵线。
沈钟磬,对自己信心满满。
甄十娘心却沉到了谷底,她使劲摇摇头,“……没用的,妾怎么努力,老夫人都不会接受妾的。”她直直地看着沈钟磬,“妾求将军了……”
她怎么这么固执!
骤然知道甄十娘对自己竟有这么深的恨,沈钟磬心里本就绝望难过,见任自己说破了天,她就是不同意,沈钟磬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苦涩不安和狂躁瞬间爆发出来,“……我绝不能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
他沈钟磬从来就没有这低声下气地求过谁!
暴怒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腾地站起几步来到院子当中,“来人!”
纪怀锋等人正趴在门口往外瞅,听了叫唤,神色紧张地推门出来,“将军……”
秋菊喜鹊和刚刚追过来的荣升也正悄悄站在大门外偷听,见沈钟磬突然站起来,呼啦啦推开门跑了进来。
秋菊喜鹊直奔甄十娘,“夫人!”
“……备车!”
他要干什么?
是要强行带他们母子走吗?
甄十娘脸色发白地看着沈钟磬,“将军。”
沈钟磬只脸色青黑一言不发地站在院子中。
荣升很快备好车。
“上车!”沈钟磬回头吩咐甄十娘。
“不行!”没有准备就这么鲁莽回去,老夫人根本不可能让她踏进将军府的大门,甄十娘声音也失去了控制,“将军想……”
想把她们接进府也得先看看老夫人的意思啊。
原想以老夫人为借口拖一拖,再慢慢想办法劝沈钟磬,谁知,见她摇头,沈钟磬二话不说,抬脚就冲进屋去,转眼间抱着连踢带打的简武简文走出来,弯腰跨上马车。
“娘,娘……”终究是孩子,哪能挣得过沈钟磬的铁臂,被强势抱上马车,简文简武看着甄十娘嗷嗷直叫,手脚不停地踢打着沈钟磬。
“将军!”甄十娘快步奔过来。
沈钟磬往一边挪了挪,让出半个座位看着甄十娘。
“娘,娘……”简武简文看着甄十娘扯着嗓子叫。
“将军先下来,容妾安顿一下……”甄十娘声音失去了一惯的平淡。
无论如何,她们绝不能就这么匆忙地跟他走。
可沈钟磬这头犟驴一旦决定的事儿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为今之计,只能先拖下来,再想办法。
僵持了一会儿,见甄十娘固执地不肯上车,沈钟磬索性把车帘一放,“走!”一边用密音吩咐纪怀锋,“多带些人,在后面照顾好夫人。”
就不信他带走了孩子,她敢不跟着回将军府!
第二百零七章 前尘
“娘,娘!”简武使劲踢打着沈钟磬,“放开我,我要我娘!”
“将军慢走!”见沈钟磬一点情面都不讲,甄十娘尖叫一声追上去,眼看着沈钟磬的马车卷起一溜烟尘冲了出去,甄十娘只觉得胸口一阵闷堵,她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仰去。*文學馆xguan.*
“夫人!”正要去追马车,余光瞧见甄十娘身子摇晃,秋菊回头一把扶住她,见甄十娘嘴唇发钳,双眼紧闭,吓的嗷嗷直叫,“快来人啊,夫人晕倒了!”
“夫人,夫人!”喜鹊脸也变了色。
一时间,霸王居里乱成一团。
摇了半天没见动静,喜鹊抬头看向傻了似的站在那里的纪怀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孩子追回来啊!”
纪怀锋等人这才回过神,嗖嗖嗖,几人一纵身冲了出去。
“十娘!”沈钟磬返回院门,一眼瞧见秋菊半跪在地上抱着面如死灰的甄十娘,直吓的他差点没了呼吸,伸手接过来,轻若柳絮的身体抱在怀里,沈钟磬一个踉跄,半条腿撑着地才好歹没坐下,“十娘,十娘!”他半跪着用力摇晃着甄十娘。
他不是狠心,他以为带走了孩子她就会立即坐上马车跟他走。
她恨他,死也不肯跟他进府,他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使用暴力啊!
“她只是痰迷了心窍,掐掐人中就醒了……”闻讯赶出来的顾彦浦说道。
这些甄十娘以前都教过她,只是一着急什么都忘了,听了顾彦浦的提醒,秋菊立即冲上去。
幽幽转醒,甄十娘目光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沈钟磬。
“十娘……”沈钟磬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娘,娘……”被纪怀锋带回来的简武简文一进门就咚咚咚冲了过来,见沈钟磬还抱着自己的娘亲。简文简武扑上前就连踢带打,“你放开我娘,你放开我娘!”简武狠狠地咬着沈钟磬的胳膊不撒口。
沈钟磬只一动不动地任他打。
听到儿子的叫声,甄十娘眼前蓦然一亮,“文哥,武哥!”挣脱沈钟磬伸过手来。
“娘!”听到娘的叫声,简武这才松开口和简文双双扑过去。
直把儿子真真实实地搂在怀里,甄十娘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人也渐渐地清明,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一把收紧胳膊,抬头戒备地看着沈钟磬,涌起一片红丝的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兽。
沈钟磬见了就是一阵锥心刺骨。
瞧见沈钟磬胳膊被简武咬的鲜血淋漓。荣升倒吸了一口气,“……这孩子,也真够野的。”
“奴婢求求将军……”喜鹊扑通给沈钟磬跪了下去,“将军不要怨夫人,不是她有意瞒着您。当年夫人难产血崩,命悬一线,担心孩子养不活,曾让奴婢去求过将军,就是想把孩子送给您的……”把四年前自己挨打的事说了,“……见奴婢被打成那样。夫人再不敢登府求您。”说起心酸往事,喜鹊泪流满面,“求求将军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夫人为了他们差点丢了命,看在夫人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养活他们的分上,千万别把孩子夺走……”喜鹊邦邦绑地磕着头,“夫人自身医术高明,却把身体折腾成这样。你知道为什么……”她抬头看着沈钟磬。
沈钟磬脸色灰白。
喜鹊继续说道,“……那些年。没有人相信夫人的医术,也没人肯买她的阿胶,一到春天家里就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孩子能填饱肚子,夫人断了药不说,还要起早贪黑地和奴婢一起打理荷塘,菜野菜,挨着药房去求人卖阿胶,卖从山上采的草药……”悲悲戚戚地说着,喜鹊额头磕出了血,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沈钟磬,“为了他们,夫人熬干了心血,眼见已是油尽之灯……将军真的忍心就这么把他们夺走吗?”
在场众人,包括纪怀锋,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一个个七尺高的汉子都忍不住落了泪,扑通扑通跪倒一片,“……求将军开恩。”
沈钟磬猛地闭上了眼。
原来她折腾成这样全是因这两个孩子,全是为了他的骨肉!
一个羸弱的女人,却要养活一个五口之家,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是,他并不是想分开他们,他是想把她们母子接回将军府享福啊。
她是他的嫡妻。
不是母亲坚决反对,他做梦也想把他们接进将军府,和她成双入对地出入将军府,出入上流名宴啊。
现在,有这样大好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错过,再说,就算他肯让他们住在祖宅,一旦被母亲知道了,她怎么能容自己的亲孙子流落在外?
缓缓地睁开眼,沈钟磬直直地看向甄十娘母子,痛苦的眼底少有地闪过一抹哀求之色。
她恨他,所以不愿意跟他进府,可他真心地是为她好啊。
对着如此倔强的甄十娘。
有一瞬间,沈钟磬直想跪下给她磕三个头,告诉她,他所做的一切,真心的是为她好!
顾彦浦见了就叹息一声。
风闻沈老夫人蛮不讲理,他原是不想趟这浑水的,看这形式,他少不得要出出头了。
有些话,站在甄十娘立场的确不好开口,还是他这个老人家来做恶人吧,“将军请借一步说话……”顾彦浦朝沈钟磬一拱手。
沈钟磬刚中状元时,在还是太子的万岁身边见过顾彦浦,也曾受过他指点,对他也颇为尊重,见他开口,不由神色一震。
顾彦浦,也许能帮他说服甄十娘。
“先生坐,我来……”见顾彦浦亲自端了壶给他倒水,沈钟磬忙接了过去。
顾彦浦就势在沈钟磬对面坐下,“将军为何执意要接她们母子进将军府?”
“她被这样养在外面,虽然锦衣玉食,到底不被人尊重……”看着祖宅里一个个对她毕恭毕敬,可将军府里却是没人正眼看她。尤其老夫人屋里,连小丫鬟都想踩她几脚,话说出口,余光瞧见顾彦浦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心思被看穿帮,沈钟磬脸色一阵涨热,又大声说道,“自古子凭母贵,她的身份一天不被母亲认可,文哥武哥在人前就一天抬不起头!”
言外之意。他这么做,全是为儿子着想。
“是这样啊……”顾彦浦恍然大悟,“所以将军才想让夫人早点死。”
想她早点死?
他直恨不能杀到阎罗殿上。求阎王爷给他短寿三十年续到她身上!
沈钟磬身子一震,“顾先生何出此言?”他瞪着杀人般的眼睛看着顾彦浦……
那面甄十娘已带简武简文等人进了东屋。
“……奴婢去听听他们说什么?”秋菊回头看看西屋书房虚掩的门。
打小给甄十娘当耳报神,这种事情她常做。
甄十娘也抬头看了一眼,“算了吧。”
不用听,顾彦浦一定会替她说话。
“……依奴婢看。将军是打定了主意要带文哥武哥走的。”喜鹊忧心忡忡地看着甄十娘,“夫人就低低头,一起回去吧。”就算在老夫人手里受些气,也好过母子分离。
“娘,娘……”被吓坏了,简武简文紧紧地搂着甄十娘不撒手。
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简武小脸都白了。甄十娘心一阵绞痛,“为了孩子,别说低头。就是折腰她也认了,怕只怕,即便她头低到了尘埃里,任打任怨地送上门去甘受责辱,老夫人也不会让她随儿子进门。”
还有什么能比活生生地看着她们母子分离更让老夫人快意的?
心里翻江倒海。甄十娘勉强维持着平淡神色,轻轻拍着文哥武哥的后背。“没事了,文哥武哥先放开娘,娘给喜鹊姑姑看看伤。”
声音祥和,简武简文很快安静下来,回头看看喜鹊鲜血淋漓的额头,乖巧地闪到一边,却不肯放开甄十娘,坐在甄十娘身后紧紧地抓着她衣衫。
提倒伤,喜鹊才感觉额头有些疼,她一面拽了头发遮挡额头,嘴里说道,“奴婢没事儿,夫人别担心。”
甄十娘已一把拽了回来,一面吩咐秋菊,“把药箱拿来。”抬手把喜鹊额头的刘海挑开,“疼吗?”抚着喜鹊血肉模糊的额头,甄十娘手指微微发颤。
她可以阻止的。
只是,面对沈钟磬的霸道,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就让喜鹊这么抖开前尘往事,他总有几分愧疚吧?
可是,想起眼看着喜鹊额头磕出了血,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他却依然刚硬如铁般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甄十娘心里一阵绝望。
这是他的底线吧?
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
即便他亲眼看到她给孩子请了最好的师父,他也不允许他们流落在将军府外!
面对一头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犟驴,不知顾彦浦能不能劝住他。
若顾彦浦也劝不住,她怎么办?
难道真要这么跟着他回将军府试试,直在老夫人屋门前跪上三天三夜撞个头破血流然后一个人黯然神伤地回祖宅,留下两个无力自保的孩子在将军府,母子三人从此天涯永隔?
这念头只一闪,甄十娘便使劲摇摇头。
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在浪费时间就是自取其辱!
果真那样,说不得了,今天她就豁出命去像她的前身一样做一回泼妇吧。
ps:那个……说一句,我昨天是想加更来着,写到半夜一点多,实在熬不动了,这两天项目收尾紧的要命。我个人理解,沈钟磬本就是个霸道的人,一日之间从知道儿子的激动狂喜到得知一直捧在手上的女人竟然那么恨自己,大喜大悲起起落落,他做出这种失去理智的事儿很正常啊……怎么大家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呢?
第二百零八章 醒悟
“……喜鹊姑姑放心,夫人的药最好了,绝不会留下疤痕。[本文来自]”见喜鹊满面忧虑,秋菊安慰道。
这傻孩子。
喜鹊暗暗叹了口气,她哪是担心额头的伤,额头长几个疤算什么,就是她花了脸,李长河也不会不要她,她是担心她家夫人。
甄十娘心越乱,动作就会越沉稳,越慢,不过寻常小伤,她竟给上了两刻钟的药,那缓慢的动作,好似绣花似的,于平静中透着股摄人心弦的暗涌。
自搬来祖宅,甄十娘身上就一直带着股令人心安的宁静,天大的烦燥情绪在她面前都会渐渐地平息,每每在她身边,只那么静静地坐着,便感到心安,宁静,像这样,切身地在她身边感到一股乱人心魄的不安,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简武三岁那年,因被人追着骂他是没爹的野孩子,硬是和五岁的比他高大半截的葛八斤扭打在一起,又踢又咬地死死地抱着不撒手,两人从草地到河边最后一起滚到了冰水里……救回来后就发高烧,昏睡了两天两夜,甄十娘就衣不解带地坐在他床边两天两夜。
那一夜,她记忆犹新。
奶娘带着文哥睡了,屋里静的吓人。同是宁静无波,可她仅仅坐在甄十娘身边,就感到一股仿佛天就要塌下来的不安……
这一次,天不会真的塌下来吧?
喜鹊不敢想,果真生生地分离他们母子,甄十娘还能不能活下去,她还能活多久?
乱七八糟地想着,感觉屋里一股紧窒的气息,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将军……”不知什么时候。沈钟磬正静静地站在门口,面色冷峻,看不出悲喜。
“娘,娘……”简武简文双双从后面抱住甄十娘的腰。
喜鹊正要起身,被甄十娘一把按住,“……别动。”她沉稳地给喜鹊缠好最后一圈纱布,打了个结,这才拍拍手,吩咐秋菊收拾。
秋菊喜鹊很快收拾好药箱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沈钟磬甄十娘一家四口。
简武简文紧紧地抱着甄十娘,抿着唇瞪着眼看着沈钟磬。
“……文哥。武哥先出去。”沈钟磬在炕边坐下,“我和你娘有话说。”
甄十娘就拍拍简武简文。
“娘,娘!”简武简文吓得死死地抱甄十娘不撒手。
好半天。简武抬头看着甄十娘,“……我不做大将军了,我也不考状元了!”他使劲抱着甄十娘,“娘说过,您和他只能选一个。我要娘,我要娘……不要大将军!”
“我也要娘!”简文也跟着大喊大叫。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煞星本就一肚子气,这不明显地火烧浇油吗?
感觉屋里泛起一股寒意,余光瞧见沈钟磬刚平下的脸又黑了,甄十娘忙连连拍着简武简文后背,“快。听爹的话,先出去。”
“娘……”简武简文死死地抱着她。
被之前沈钟磬要强势带他们走吓怕了,任甄十娘怎么哄劝。简武简文就是不撒手。
“文哥武哥放心,将军不会让你们离开娘的。”正无计间,顾彦浦推门进来,“爹和娘有话说,先随师父去描红。”
这话的意思是他说服沈钟磬了!
甄十娘神色一震。蓦然抬头看向顾彦浦。
顾彦浦朝她无声地点点头。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宁静又回到了娘亲身上,简武简文瞬间安静下来。抬头看着甄十娘。
“去吧……”甄十娘笑着揉揉他们的头发,“先去做功课,娘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我们就在书房,娘有事就喊我们。”
简武简文瞪眼看着坐在炕边的沈钟磬,慢慢地蹭下地,绕过他,撒腿跑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甄十娘和沈钟磬。
空气顿时一静。
看着面色素白纤若柳絮的甄十娘,沈钟磬耳边又想起和顾彦浦的谈话:
“……这五年来她们母子相依为命,沈夫人身体孱弱,已近灯枯,放在常人,怕是早已做古了。”顾彦浦话题一转,“她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是怕她没了孩子会被人欺负,才强撑着一股精气神活着,若将军生生地把她们分开,不出一月,沈夫人怕是就……”顾彦浦摇摇头,没说下去。
“我没有让她们分开!”话冲出口,沈钟磬才发觉竟失控了,他呼出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我是想把她们母子都接进将军府的。”他真诚地看着顾彦浦,“……十娘看着性情柔和,实则骨子里扭的很,先生德高望重,能否帮我劝劝她?”
顾彦浦摇摇头,“老夫听说因六年前的恩怨,沈老夫人和沈夫人水火不容,誓言不与她同在一屋檐下……”顾彦浦看着沈钟磬,“将军以为沈老夫人会让沈夫人随子进府?”
“以前不会……”沈钟磬很坦诚,“现在知道她为我沈家生了嫡孙,高兴还来不及,一定会让她进府。”母亲盼嫡孙的心情只有他知道,“母子这段日子身体一直不好,丫鬟提议要请十娘入府给母亲诊脉,母亲就没拒绝。”看着顾彦浦,“因十娘医好七皇子,给将军府增了辉,母亲对她的态度已经改观了。”
不是想到若让甄十娘诊脉,她就必须得在床前伺疾,那副身子骨受不了,看到母亲态度变了,他都想趁热打铁把甄十娘接进府趁机修补他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了。
你母亲那是想把你夫人框进府里去折磨!
现在又不一样了,现成母子分离的局,她怎么会错过?
顾彦浦叹息一声,“他到底还是没堪透沈老夫人的本性啊。”转念一想,“也是,便是那十恶不赦之人的儿女,没有亲眼看到父母做孽,他也认为自己的父母是天下最好的。”更何况,沈钟磬又是出了名的孝顺,这些年他一直出征在外,回来后不是在丰谷大营练兵就是出使祁国,很少在府里,哪里知道自己的母亲早就变了。
见沈钟磬说的坦诚,对老夫人全无一丝怀疑,顾彦浦瞬间打消了让他看清老夫人和甄十娘之间根本就不是普通婆媳矛盾的打算,他低头细细琢磨起来。
“家母也曾说过,只要她能给沈家生出嫡孙,就让他进府。”见顾彦浦低眉沉思,沈钟磬又解释道,“先生放心,只要能说服十娘同意跟我回府,家母就一定能接纳她。”
顾彦浦摇摇头,“沈夫人为老夫医好了老寒腿,老夫可不想害了她。”见沈钟磬脸色变了,他话题一转,“沈将军以为老夫人见到了文哥武哥,就会把对沈夫人的怨怼全忘了吗?”
当然不会,但至少,老夫人绝不会不让她进府。
他已经找到了化解她们之间恩怨的法子,只要进了府,有他在中间调和,她们婆媳就算不能融洽,至少也不会相看两相厌的。
对这个,沈钟磬信心十足。
“解铃还需系铃人……”思索片刻,沈钟磬说道,“母亲之所以不待见十娘,皆源于六年前,十娘现在已经变了,只是母亲没有机会发现。”由衷地叹了口气,“只要她肯进府,接触久了,母亲终能发现她的好。”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越和甄十娘在一起,他越觉得甄十娘是这世上独有无二的。
“是这样啊……”顾彦浦对沈钟磬的固执很无语,“那……”他想了想,“将军以为,沈夫人入府后,需要多久才能感化老夫人?”
“这……”沈钟磬一阵迟疑,“一两个月足够了。”老夫人对甄十娘的态度已经开始转变了,再见到两个粉雕玉砌的孙子,高兴之下兴许立即就变了,他说两个月已经嫌多了。
“将军想没想过……”见沈钟磬说的信心满满,顾彦浦话题一转,“老夫人没有被感化之前,会为难沈夫人,责辱她?”见沈钟磬要开口,顾彦浦摆摆手没让他说,“……将军在将军府里尚可从中转圜,若将军不在呢?”他看着沈钟磬,“……将军日理万机,不能时时守着她们婆媳,若这两个月内老夫人天天给夫人立规矩,将军以为夫人现在的身体能承受吗?”
“这……”沈钟磬脸色有些发白。
从知道有儿子的大喜到得知甄十娘恨他入骨的大悲,这一日之间,他心情一直被一股莫名的焦躁充斥着,这些,他还真没认真考虑过。
“婆婆给媳妇立规矩很正常。”顾彦浦趁机说道,“若是寻常人,就是老夫人不为难,婆媳之间怨怼这么深,沈夫人也该晨昏定省早晚跪在老夫人的门外求得谅解……”叹了口气,“只可惜,沈夫人身体不好,没取得老夫人的谅解将军就冒冒失失地把她接进府中,别说两个月,只跪上一个月,沈夫人大约就……”语气毫不客气,“香消玉殒了!”
沈钟磬脸色一阵苍白。
“将军……”见沈钟磬直直地看着自己不言语,甄十娘低叫了一声。
“噢……”回过神来,沈钟磬收回目光,“三个条件!”他看着甄十娘,“你若答应,我暂时就不接走文哥武哥,还让他们跟着你住在祖宅。”
顾彦浦说的对,都是他莽撞了。
甄十娘暂时不能回将军府,她身体不好,化解老夫人和她之间恩怨不能由她来做,这些事得由他亲自做,待他把一切都安排好,把母亲身边安庆侯的眼线都清理了,才能接她进府!
第二百零九章 达成
暂时不接走文哥武哥?
甄十娘心里一轻。※※
这正是她所求的,早在知道文哥武哥的事儿瞒不住了,她就有趁早回将军府给他们铺路的打算,但,她必须先和沈钟磬齐心协力破了老夫人会人为分离她们母子的这个局!
“什么条件?”她开口问道,“将军先说说看。”脸色淡定自若,甄十娘心却紧紧地绷着。
不知道这个雷厉风行的煞星又会突发奇想地抖出什么刻薄条件来?
“第一,我回去后会尽力替你弥补和母亲的关系,你答应我,待母亲回心转意,答应接你回府并善待你时,你必须和孩子随我一起回府。”他看着甄十娘,“如何?”
让老夫人答应接她回府并善待她?
还是等太阳打西面出来吧。
甄十娘觉得,沈钟磬与其花时间回去和老夫人搞关系,不如去教一头母猪上树,可能还比较容易些。
“……怎么?”见甄十娘皱眉不语,沈钟磬心腾地悬了起来。
这样她若再不答应,他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忽然之间,沈钟磬觉得自己在甄十娘面前就是一纸老虎,看着盛气凌人,实则这场谈判他一点筹码都没有。
今天不管她答不答应,他都不会不能也不敢带走孩子的。
“好!”甄十娘果断地点点头,她话题一转,“先说好了,若老夫人不同意我进府,你就不能带孩子走。”
这个很简单,老夫人不会不同意她进府。
沈钟磬舒了口气,“第二,你负责让文哥武哥开口喊爹!”
甄十娘错愕地睁大了眼。
这个。也太无赖了吧?
想让孩子认你这个爹,你也得做到了才行!
哪有这么便宜的爹让你当!
“那个……”甄十娘想了想,“文哥还好劝,武哥和将军一个脾气,他不认的事儿妾……也强求不了。”抬头看着沈钟磬,“将军最好自己想办法博得他们认可才是。”
听到儿子竟和自己一个脾气,沈钟磬嘴角高高地翘起来,待听到甄十娘竟让他去溜须孩子,脸色瞬间又板了起来。“你是娘,他们都听你的,你就告诉他们,若不叫爹,我立即就把你们分开!”
“这得罪人的事儿。你怎么不去做?”心里嘀咕,甄十娘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冷声道,“将军不能这么吓唬孩子!”
“那你为什么告诉他们,我和你之间只能选一个!”沈钟磬十分不满地看着甄十娘。
他是孩子的亲爹,再恨他,她也不该这么教育孩子!
也知这件事自己理亏。甄十娘脸上微微发热,“毕竟还是个孩子,不好吓唬……”她想了想,“妾会尽力引导他们。不过将军自己也要努力才行。”
“行!”沈钟磬点点头,“……我回去就请假过来陪他们,到时你得帮着我劝他们叫爹。”
甄十娘点点头,问道。“第三?”
“第三……”沈钟磬脸色微微发红,“从今儿起。只要我来祖宅,你必须一起住正屋!”见甄十娘睁大眼,立刻扳起脸,“我们是夫妻,就是要住在一起,否着让孩子看到成何体统?”以前他还有信心等,现在知道甄十娘恨他,他再不用手段,大约他得等到下辈子了。
“让孩子看到你有那么多女人又成何体统?!”甄十娘在心里回了句。
她脸色有些发白。
这个条件,实在让她为难。
不是她矫情,她继承的这俱身体原本就不原装的,都是孩子娘了,她也没必要跟孩子爹拿着捏着的,只是,她对**确实有洁癖,尤其想到他每次回将军府都会和一堆女人嘿嘘嘿嘘的,她心里就发堵,实在做不来。
她试过接受他,可没有尊重,没有对等的感情,她的确做不来。
见她久久不语,沈钟磬心里一阵抽搐,突然,他腾地站起来,“我立即带他们走!”抬脚就往外走。
眼见他一把推开门,甄十娘腾地站起来,“将军!”
身子堪堪地停住,沈钟磬却没回头,他背对着甄十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将军……”甄十娘又叫了一声。
沈钟磬慢慢地关上门,转过身。
“妾可以答应将军,只是……只是……”两世为人,饶是沉稳老练,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提性事,甄十娘还是忍不住有些结巴,“那个……妾实在做不来。”甄十娘脸红到了耳根。
那个?
哪个,她是指什么?
沈钟磬皱皱眉,随即明白过来,他脸涨的紫红,“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强迫你……做那个”
真的,甄十娘欣喜地抬起头。
正对上沈钟磬紫茄子似的一张脸,四目相对,两人身体同时一震。
嗖嗖,目光瞬间错了开去。
简武简文被吓怕了,任甄十娘怎么哄,就是不肯出来见沈钟磬,猫在窗外偷偷地往屋里瞧。
“……武哥从小淘惯了,将军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倒出功夫,甄十娘给沈钟磬看伤,才发现,沈钟磬的胳膊竟被简武咬得血肉模糊。
怕沈钟磬责怪孩子,甄十娘一面涂药,嘴里不停地解释。
谈话出乎意外地顺利,看到甄十娘脸上有了笑容,想起她终于答应和他同床了,沈钟磬心情非常好,他看着胳膊上的小牙印嘿嘿地笑,“……这小家伙,牙倒挺齐的。”咬的这么狠,也不知他牙咯没咯坏,沈钟磬不无担心地抬头朝窗口看。
窗口一对小身影一闪便没了影,看得沈钟磬心里直痒痒。
连吸了几口气,才压住心头那股冲出去把他们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上一番的冲动。
这两个小家伙还会记仇呢,对于他们娘仨,他是再不敢用强了。
用了饭,沈钟磬在霸业居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让人找来余庆,“把这堵墙打了,开个角门。”他指着甄十娘为隔绝祖宅特意修的围墙,“再调三十个侍卫过来保护少爷……”带着余庆一面走,沈钟磬嘴里不停地吩咐着。
偷偷觑着沈钟磬脸不黑了,余庆暗暗吐出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自从发现和祖宅隔了一堵墙的霸王居里住着两个小少爷,他就没睡过一天囫囵觉。
还好,夫人是他家将军天生的克星。能压制住他的火爆。
虽然简武简文一直躲着他,可看着粉雕玉砌的一对儿子,沈钟磬就是迈不动腿。
只这么远远地看着,心就飘上了云端。
他沈钟磬也有儿子了,而且。还是他和甄十娘的!
甄十娘身体不好,又因为怨恨一直排斥他,他想都不敢想他们之间会有孩子,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做梦也渴盼能和她有个孩子,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他就是渴望她能给他生一个孩子。
终于圆满了!
能有这么一对可爱的儿子,他沈钟磬没白活!
看着远远地藏在香樟树后不时地朝他这面张望的虎头虎脑的两个小家伙,沈钟磬整颗心都满满的。
“……将军明日还要早朝。”看着神不守舍的沈钟磬。荣升又一次催促道。
这是第几遍了?
荣升都记不住了,晚饭早用完了,眼见太阳都下了山,沈钟磬就是不动地方。
“即见到了。来日方长。”见荣升哀求地看过来,坐在沈钟磬对面陪他喝茶的顾彦浦失笑地摇摇头。“将军身有要务,今日先回吧。”
沈钟磬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
一路飞扬,直出了梧桐镇,沈钟磬脸色还带着挡也挡不住的笑。
仰天长啸,他很想大喊几声:
他沈钟磬有儿了,他沈钟磬有儿子了!
此时此刻,他真想让满世界都知道,他沈钟磬有儿子了。
看得荣升直摇头。
有什么好高兴的,人家还没认你这个爹呢。
这面一瞧见沈钟磬没了影,简武简文就嗖嗖窜了出来,又蹦又跳地在院子里玩起来。
到底是孩子。
甄十娘见了就摇摇头,在沈钟磬刚刚的位置上坐下,接过冬菊端出的热茶,亲自给顾彦浦斟了一杯递过去,“谢谢先生了。”
“……沈夫人不用谢我。”顾彦浦笑着摇摇头,“全是将军心疼沈夫人身体孱弱,现在回去会不堪晨昏定省之苦。”叹了口气,“他若没这份心,今日任老夫说破嘴也没用。”
他这是真心想撮合我们吧?
想起沈钟磬超级的霸道和他后院的一堆姨娘以及他那个极品老妈,甄十娘就叹了口气。
“……这只是暂时。”顾彦浦见了也叹了口气,他话题一转,“沈夫人身为将军府主母,应该知道,你迟早是要回归将军府的,还是早做打算吧。”
甄十娘神色候地黯了下去,她幽幽叹息一声,“……先生说的是,我早知道的,只是总觉得能拖过去一天是一天。”就像之前,她早就知道简文简武包不住了,应该早点跟沈钟磬坦白争取主动,可总是心存侥幸,想着也许真就被她拖过去了。
毕竟,沈钟磬是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梧桐镇上的寻常百姓是见不到他的,更别说能和他说上话了。
“将军执意要夫人回府,也是一心为夫人和孩子好,往事已逝,谁没有年轻莽撞的时候,夫人该放开的还是要放开。”顾彦浦正色看着甄十娘,“沈老夫人容不下夫人,回归将军府后,夫人一切全要仰仗将军的维护,不为别的,为文哥武哥计,夫人切忌对将军心有怨怼……”摇摇头,“许多人一生寂寞寥落就是因为不懂得放下,许多事情,全在于心之一念,夫人好自为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甄十娘目光疑惑,随即恍然,“他也以为我是恨将军,才劝我放心屠刀立地成佛吧。”
顾彦浦哪知道,她和沈钟磬之间不是恨,是彼此刻到骨子里的观念不同,才会有这么多分歧啊。
感觉出顾彦浦是真心真意对她好,甄十娘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ps:有些晚了,更的慢又更的这么晚,我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咳,这个项目很急,又收尾,我是真的没时间码字,再加上被大家骂的这么狠,我嘴上都全是燎泡了,亲们好歹宽容一些……让久花多点信心把这个故事写完吧。
第二百一十章 招纳
见甄十娘目光迷惘,顾彦浦摇摇头站起来。(百度搜)
小丫鬟夏堇忙上前搀住。
回过神,甄十娘抬头看着顾彦浦蹒跚的背影,“……母子之情血浓于水,沈老夫人是将军的亲生母亲,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老夫人再蛮不讲理,再阴险无情,她也是沈钟磬的亲生母亲!
任自己怎么劝说,他就一直相信自己的母亲可以说服,认为她和老夫人之间只是简单的婆媳矛盾,这一点,她也没办法给沈钟磬洗脑。
这就是一个死局。
根本的分歧解决不了,任她再努力,最后也是惘然。
“……沈将军至孝,但不愚。”他应该还有药可救吧,已经到了门口,顾彦浦又慢慢地转过身,“他只是从来不肯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后院和女人身上,沈夫人应该多些耐心,多给他些时间,等他用上心了、自己撞了南墙,这个局就解开了。”
等他自己撞南墙?
甄十娘眨眨眼。
豁然醒悟,原来顾彦浦的意思是让沈钟磬通过切身的失败去认清老夫人的本性,看清他自己的后院有多复杂。
这个大男人,一向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就是没有思想依附于男人的软体动物,要让他相信他后院的女人一个个都狡诈阴险,阴狠的手段不亚于男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慢慢地引导,顾彦浦这主意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只是,甄十娘又紧锁了眉头。
毕竟是亲生母亲,即便撞了南墙,把道义亲情看得至高无上的沈钟磬就会和老夫人划清界限吗?
简武简文到底是吓到了,玩得正高兴,一瞧见甄十娘起身要回祖宅。就吓得抱着她哇哇大哭,甄十娘无奈,索性留在了霸王居。
甄十娘好久没有陪他们睡觉了,两个小家伙兴奋的在被窝里窜来窜去睡不着。
“娘。再给讲一个故事吧。”和简文叽喳了半天,偷眼瞧见甄十娘也没睡,睁眼望着承尘不知想什么,简武索性跑过去搂住甄十娘。
都讲两个故事了!
听到二更的梆子声。甄十娘皱皱眉,开口要强令他们躺回去,熹微的星光中,对上儿子闪闪发光的眼。甄十娘心顿时软下来,“……武哥想听什么?”
“我要听三顾茅庐!”简文扑棱坐起来。
“我要听温酒斩华雄!”
眼见两个小家伙要打起来,甄十娘打断他们。“今儿不讲三国了。”她看着他们。“就讲大将军的故事。”
瞧见儿子的眼睛闪闪地亮起来,甄十娘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说不要这个爹,他们心里到底还是崇拜他啊。”一边回忆着那本大周地域志上有关沈钟磬征服夷越的记载,甄十娘娓娓地讲起来。
父子已然相认,她是该让他们多知道一些关于父亲的故事了。
第二天,刚和简武简文用完饭。钟霖和褚榆就来了。
“……夫人怎么雇了这么多丫鬟?”瞧见出出进进十几个小丫鬟,青一色的服装,有收款的,有抓药的,有引诊的,有护理重病号的,各司一职,一个个忙而不乱,有条不紊,钟霖和褚榆惊奇地睁大了眼。
同行是冤家。
简大夫的名声在梧桐镇被传的神乎其神,虽然自信自己医术不在其下,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被邀请到梧桐镇上,活在简大夫的阴影下,自己能闯出什么名堂?
接了甄十娘的邀请,钟霖和褚榆原本不想来的,可是,慑于沈钟磬的威名和甄十娘天价报酬的诱惑,尤其褚榆当初在七皇子的怡和殿曾欠下了甄十娘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才联袂而来,想着先照个面,然后再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了。
此时看到医馆里**个大夫在各自诊室忙碌着,谁也不妨碍谁,顿时惊奇的闭不上嘴。
这种医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气势,这规模,太医院也比不过。
太医接诊的对象毕竟都皇亲贵胄,达官贵人,大都是上门服务,相对来说,除了买药的,门口基本没有病人,再看看这里,门口的病人排出去老远,俨然成了集。
这要不赚钱、不扬名才怪!
难怪会花高价聘请他们,一瞬间,钟霖和褚榆都微微动了心。
这哪是丫鬟,这是护士!
见钟霖和褚榆看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小护士好奇,甄十娘也知让他们一下接受护士这个概念有些夸张,就笑道,“她们可不是一般的丫鬟,都是经过培训的,大都懂一些简单的救护常识,用她们照看病人比家属更方便,为了区别府里的丫鬟,在这里统一都叫医护。”
“这主意也就夫人您能想出来,也敢做出来!”褚榆连连夸赞。
放在别人,即便想出来也不敢做,只有甄十娘,她是御赐四品游医,又有沈钟磬那个煞星给撑腰,再脱俗也没人敢说。
甄十娘笑了笑,话题一转,“……褚先生和钟先生先看看我为二位写的简介有没有遗漏?”说着话,甄十娘从秋菊手里接过两个一尺见方的卷轴在案上展开。
一张是钟霖的画像,下面一趟龙飞凤舞的小楷介绍他的医术事迹,另一张没画像,只单独写了褚榆的简介。
见褚榆惊奇,甄十娘笑道,“为方便病人了解各位大夫,我专门雇了画师,那画师认识钟大夫,就默画出来了,没见过褚先生,还要等着您来了再补上。”回头吩咐冬菊,“……去把画师请来。”
冬菊应声退了出去。
“夫人这简介有些过讲了。”看着简介中自己行医救人的事迹,钟霖和褚榆脸涨得通红。
哪是简介,甄十娘分明是在为他们歌功颂德。
“一点也不过分。”甄十娘笑着摇头,“这个可是萧中堂特意求了翰林院编修阮大人收集了两位先生的事迹润色的。”看着两人,“……都是先生亲自做过的,为什么不能表彰出来让大家知道。”
这叫广告,前世有些小医院尤其那些专治妇科男科的医院,为拉病人,在媒体上做广告,没有都要吹上三分呢,她这可都是真人真事,一点都没夸张。
褚榆和钟霖脸色更红。
“……夫人画这个做什么?”褚榆问道。
“贴墙上啊,让病人自己挑选喜欢的大夫!”甄十娘指着外面。
钟霖和褚榆推门走出来,这才发现医馆一进门大厅的半面墙,都贴了整整齐齐一排画像,画像下站在一个小医护,专门给那些不识字的病人介绍各位大夫。
卢俊也来了?
看到墙上**个大夫中,不乏有成名已久的名医,两人的目光瞬间亮起来。
“最上面那两个位置是给你们留的……”跟着走出的甄十娘指着墙上的空位,“……两位先生有没有兴趣加入?”又道,“褚先生若能过来,回春医馆就有两位御赐游医了,以后做大了,我们再想法求万岁多赐几个名号,我想好了,以后太医院若有治不了的病推荐到我们这儿来时,只要是皇亲国戚朝中重臣,我们就专门让他们在万岁面前举荐我们馆中的名医。”时间久了,不信得不来赐封。
钟霖眼前顿时一亮。
他看了褚榆一眼,首先点点头,“好。”
略一犹豫,褚榆也跟着点点头。
甄十娘就松了口气。
帖子发出几天了,两人一直没消息,她之前还真担心两人只是看沈钟磬面子来打个花呼哨呢,为能够留下他们,她可是花心思准备了好几天。
这两个人,都是大周名医,名号比太医都响,有他们加入,自己就可以彻底隐居二线,专门打酱油了。
“怎么没有夫人的画像?”看完了所有画像,钟霖问道。
她要敢把画像挂这儿,沈钟磬就敢把这医馆砸了吧?
心里想着,甄十娘嘴上敷衍道,“我身体不好,不能天天坐诊,挂上去给自己找麻烦。”
正说着,有小医护来回,“……刚来一个病人,说是三天前得了寒症,在回生堂喝了三副药,反而更严重了,冯大夫诊得也是寒症,回生堂的方子没错,想请夫人过去再给瞧瞧。”
“老夫去瞧瞧。”褚榆自告奋勇。
看着褚榆矍铄的背影,甄十娘微微地笑。
……
不到寅时,上京城的街道上便陆续出现了赶早朝的重臣。
一盏盏气死风灯鬼火般漂荡在街道上。
向往常一样,萧煜正斜倚在轿子中补眠,轿子咣当一声停下来,“……怎么了?”萧煜探出头。
看着前面停着一排轿子,不觉皱皱眉。
这条街好像从来没这么堵过。
“……沈将军在前面等您。”向前走了几步,瞧见前面沈钟磬骑着高头大马等在路口,文清很快返回来。
“快,绕路!”萧煜一激灵,刷地放下轿帘。
昨天甄十娘飞鸽传书,说沈钟磬已经知道了简武简文的事儿,火气正大,让他躲着些,沈钟磬这时在路口等他,一定是想质问这件事吧?
傻子才往火筒上撞。
散了早朝,沈钟磬被翰林院几个大学士围住询问西北马市的事情,敷衍了几句,好歹打发了这些人,沈钟磬再回过头,萧煜早没了影。
找来宫门口太监询问。
“……萧大人被万岁召去了太和殿。”小太监恭敬地回道。
沈钟磬皱皱眉,一转身,朝太和殿走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婚事
万岁正和萧煜讨论西北马市。
“……五阁老中,只有窦阁老同意,以郑阁老为首的其他阁老都不赞成开马市,认为大周多山少平原,养马无用,建立百万的大马帮更是劳民伤财,虚耗国资,于我大周有害无益。”萧煜叹了口气,“……这件事万岁还得从长计议。”
万岁有些意外。
郑阁老竟然带头反对?
郑阁老资质平庸,能爬到阁老的位置,全是郑贵妃的面子。
他和郑贵妃本是少年青梅,奈何当初为了帝位,他不得不娶了家族势力足以和镇国公抗衡的薛家女儿为后,逼宫事发,皱阁老、曹阁老和安庆侯三人纷纷落马,重新组阁后,为以后扶郑贵妃为后铺路,他才点了郑阁老为五阁老之首。
原本自信郑阁老为人低调中庸,又忠厚胆小,放在那个位置,不会有大功绩,但也不会出什么大过错,能保证立郑贵妃为后时不会有人拿她的家族说事儿就够了。
不想,竟在这裉劲上出了差错。
大周祖上规矩,朝中重大决策至少要三个以上阁老同意才可实施,现在只有窦阁老同意,这件事儿还真扎手。
“……他为什么会反对呢?”万岁五指无规律地敲打着龙案。
正琢磨着,有小太监进来回禀,“……沈将军求见万岁。”
万岁神色一震,“快请!”
萧煜一激灵,“万岁?”
万岁抬头看他,“怎么?”
“……万岁容臣先告退。”萧煜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太和殿侧门上。
“西北马市,还得爱卿和沈将军共同研讨……”
萧煜露出一脸苦相,“……因臣帮义妹隐瞒沈将军有子之事。臣怕他找臣麻烦。”
万岁顿时也想起昨天纪怀锋飞鸽传书沈钟磬为儿子闹上祖宅的事,身子一震,抬头朝小太监摆摆手,“告诉他,朕没空!”
这头犟驴火起来根本不拿他当万岁。
萧煜拿他头疼,他也拿他头疼,隐瞒孩子的事儿他也有份,当时只是好玩,谁知那甄氏竟有那么高的手段硬把儿子瞒了这么久。闹得这头犟驴七窍生烟,这时候还是躲远点好。
小太监不一会儿返回来,“……沈将军不肯走,一定要等到万岁忙完。”
他这就是来找事儿的!
万岁看看萧煜,萧煜也看看万岁。两人都没心情讨论国家大事了。
“要不……”萧煜商量道,“万岁就让他修整几天吧?”又道,“将军从祁国回来,就该和大家一起休整的。”
连二皇子都休了,只因要抢在落雪之前把西北马市打开局面,万岁才没让他休。
“马市的事儿还没结果呢。”万岁皱皱眉。
“……内阁意见没统一,三五天内也不会有大进展。”萧煜说道。
被儿子哄一哄。五天,那煞气的火气该消了吧。
万岁听了就点点头,吩咐小太监,“传朕旨意。沈将军随同二皇子休整五天!”
说完,万岁和萧煜匆匆从侧门出了大殿。
他们太了解沈钟磬了,知道他们躲着他,一定会二话不说闯进来。
没抓到万岁和萧煜。沈钟磬虽然有些不甘,可没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五天假。想到立即就又能见到儿子了,沈钟磬虎步生风。
出了宫门,瞧见不远处柱子后人影一闪,沈钟磬身子滞了下,随即抬脚追过去。
“出来!”他怒喝一声。
沈忠信期期艾艾地转出来,“大哥……”
“……为什么躲我?”他从祁国回来至今,除了九月初一的接风宴,沈钟磬就再没抓到这个二弟的影子。
“我没躲大哥……”沈忠信把手里一摞手稿给沈钟磬看,嘻嘻笑道,“是送阮大人过目的,刚才被风刮散了,我正捡呢。”
对这个狡诈的二弟,沈钟磬拿他也没办法,他话题一转,“我问你,为什么故意喝花酒?”
老夫人不满意甄十娘,沈钟磬就一直处心积虑地想给沈忠信说一门好媳妇,转移老夫人的注意力,这次临行前特意托付了萧煜等几个好友帮忙,谁知,大家真心提了几个,却都被沈忠信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搅黄了。
最后萧煜又介绍了自己岳丈家的七小姐。
写信告诉他时,他也满心高兴,
亲自写信让老夫人找了曹夫人做媒,就要换贴定日子了,沈忠信却突然拉了陆七小姐的二哥去喝花酒,酒桌上还因争夺一个戏子跟人打起来。
当时是几拨人遇到了闹闹哄哄一起去的,陆二公子并不认识沈忠信,事后一打听,知道他就是自己未来的妹婿,立即告诉了父亲,好好的婚事,就这么黄了。
“我那日喝多了,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沈忠信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瞧见他眼睛还一闪一闪的,沈钟磬恨不能揣他两脚。
“为了个戏子跟人打架!”沈钟磬狠狠瞪着他,“你名声这会儿可是在上京传开了,现在好人家的女儿已经没人肯嫁给你了。”
那样正好!
沈忠信心里欢呼,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大哥日理万机,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又道,“左右大哥答应过我,两年以后还让我回百泉跟师父学艺的。”
沈钟磬脸色一阵青黑,“成了亲也一样学艺!”语气霸道而果决。
“大哥……”沈忠信大叫。
“西北总兵吴祖训才被调任回京,任拟兵部侍郎,西北刚出了一个空缺……”
沈钟信眨眨眼。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很多人窥觑这个位置……”沈钟磬想了想,“李大人有个表妹刚及笄,魏大人有三个女儿,个个花容月貌,张大人……”沈钟磬一个一个地数着。
知道他在给弟弟找媳妇,这些人都给他透过气。大有结亲之意。
沈忠信脸色越来越白。
谁任西北总兵就是他大哥一句话的事儿,想要这个位置,就得走他的门路,如果牺牲一个妹妹或女儿就能得到,即便他沈钟信是个瘸子、瞎子、又老又丑的鳏夫,人家也会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妹妹嫁进来,他大哥若真打定了主意拿官位给他换媳妇,这次他再耍什么诡计也逃不脱!
想起这些日子就有许多人天天拉自己喝酒,大有溜须奉承结亲之意。沈钟信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大哥从来不徇私舞弊的。”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钟磬的神色。
沈钟磬面色凛然,“……就这些人家,你自己好好想想,相中了谁家。我立即就去定了,年底就抬进门!”
“……我听大哥的话,再不捣乱了。”沈忠信彻底被煮熟了。
沈钟磬舒了口气,“常言道妻贤夫祸少,我也希望你能正经地娶一门好媳妇,你若真肯好好相亲,我就再托人认真给你介绍一个。如果还不成,说不得,我就直接给你往回抬了!”
楚欣怡已经不合适主持中馈了,可甄十娘的身体也不能太操心。她回将军府后接中馈也只是象征性地比量比量,最好还是交给兄弟媳妇。
相应的,这个兄弟媳妇的品行还真不能含糊了!
……
两个壮汉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冲进回春医馆。
“……求求大家”后面跟着一个五十多少面色拗黑的老汉连连朝前面排队的人拱手,“让一让。让一让,我儿子被黑熊咬伤。就要死了!”
“有急症!”早有小医护跑出来帮忙疏通,“快走急症通道。”回头挡住跟着闯进来的其他人,“家属只能进来一个,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把跟在担架后的几个村民挡在门外。
“是外伤,去三号诊室找卢大夫!”导诊急匆匆带病人进了卢俊的诊室。
“伤口太大,需要缝合!”卢俊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准备麻药、消毒,止血带,缝合针……”
几个小医护匆匆地忙碌着。
“谁是家属?”秋菊推门出来,“病人伤势严重,我们会尽力抢救,需要签一份同意书?”
“我儿子还有救吗?”老汉苍白着脸问道。
“有一半的可能救活……”秋菊把救治中可能出现的风险说了一遍,“需要您签一个知道这些,同意救治的文书,我们才能救治。”
听说儿子还有救,老汉连连点头,“只要能救我儿子,签什么都行。”
“秋菊姐姐……”那面有小医护大声问,“桑皮线要煮多长时间?”
“两刻钟!”秋菊拿起笔,“叫什么名字?”
“徐宏”
“……”
“我不会写字……”
“按个手印就行。”
救治紧张却而不忙乱,医馆内很快恢复了有条不紊。
“……这么重的伤医馆也能治?”门口有病人问起来。他们亲眼看到躺在门板做成的担架上的那个男人浑身是血,肩头都露出了花白的骨头。
“家属没哭闹,应该是没事……”大家都翘着脚往里瞧,透过洁净的大玻璃看到医馆内次序井然有序,有人说道。
“多谢大家让俺表哥插队,俺姓张,叫张富贵,住在十里外的红河村。”跟来的一个被赌在外面的家属就舒了口气,一边擦着满头的大汗向前面排队的病人连连道谢,“受伤的是俺表哥,被黑熊掏了两口,抬下山就送到了村里的医堂,大夫让准备后事,听村里有人说这里的大夫多,让上这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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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想到
“您算是来对了!”一个买糖果的小贩正经过,听了就插嘴道,“两个月前我亲眼看到抬进来一个肠子都流出来的,满身是血,都以为不行了,硬给救回来了。”
在场众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
“真的?”有人睁大了眼,“肠子出来了还能活?”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写满了吹牛的字样。
“骗你是孙子!”那小贩也瞪起来眼,“是简大夫亲自出的手,前不久还拄着拐杖过来玩,搂起肚皮给大家挨个瞧,直夸这里大夫医术高呢。”回头指着西面,“就是镇西头老马家三小子,大家不信就亲自去问问,亲眼看看他肚子上的那条大口子!”
“真有这回事儿?”张富贵露出满脸欣慰,拍了拍身边一个半大小子,“快回去送个信儿,告诉家里表哥还有救,让姨妈放心。”
那童子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张富贵回过头冲大家解释,“姨夫家有六个闺女,就表哥这一个儿子,开春才生了个大孙子……听说不救了,姨妈和表嫂都哭昏了几次,尤其表嫂,不是被人看得紧,早都吊死了……”
众人一阵唏嘘。
“你放心,病人送这来准没事!”旁边一个卖茶水的五旬老者安慰道,“这里的名医多,听说光御赐带品的就有两个,还有军中来的大夫呢,这个大夫瞧不好,他们就会给你换那个……不用你花两份钱,病一准能给瞧好了。”
“就是,要不我怎么宁愿排队也领母亲来这儿瞧病……”一个中年汉子附和道,“虽然简大夫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出诊,可这里的大夫多,诊费也不比别家医馆贵,来这里排三天队也好过去随便找个小医馆。一旦瞧不好还得去别的医馆另花钱强……”
“而且,他们这里对危急病人都有专用通道呢。”
一瞬间,众人热烈地聊起来,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医馆里哪个大夫怎么样,谁治好了什么怪病,哪个小医护长的漂亮,说着,闹着、叫骂着,时间很快就匆匆过去,病人竟也没觉得排队有多难捱。甚至有些瞧了病抓完药的病人出来后还不肯走,纷纷和外面的人说着医馆里的见闻。
那神色,仿佛能进了这医馆。见到甄十娘就是天大的炫耀。
那面卢俊带弟子处理完病人伤口,还有些不放心,又特意让人去祖宅请了甄十娘来看。
“……嗯,处理的很好。”检查完伤口,甄十娘又摸摸病人额头。“稍微有些发烧,注意二十四个时辰不能离人监护,做好记录。”回头问道,“通知病人家属,病人要留在这里住院了?”
“通知了。”刚开始学医的冬菊也学甄十娘摸病人的额头,“……这算是低热还是中等热度?”她拿着病案记录不知该怎么写。“要是有个参照就好了……”
甄十娘身子一震。
古代没有温度计,测量体温全靠大夫用手感觉,不是她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大夫。单凭手的触摸就能判断出患者的病情,这些小医护都不懂这些,没有统一的标准,让她们光用手摸就能分出低热,中等热度。高热,超高热。病人有没有危险,的确不太容易。
可是,总不能搭上个大夫来监控这些吧,病人少还好说,这么多病人,大夫本来就不够用,若用来照看病人……实在是人才浪费。
温度计,温度计,要有温度计就好了。
此时的甄十娘,尤其怀念前世医院里的温度计、听诊器、血压仪等医用设备。
小医护只要按时测量了体温等各项数据交给大夫就好。
想起前世那些重症护理记录,甄十娘心一动。
前世有句流行语,“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是啊,古代没有温度计是因为人们没有想到这东西,她脑海里就有现成的温度计样子和原理,为什么不能找巧匠做出来呢?
再细想一想。
温度计的原理不过是热胀冷缩,前世用的一般都是水银温度计,她问过沈钟磬,大周也有贡,但却极少,都是一些炼金术士提炼的,价格昂贵还没普及,想做水银温度计是不可能了。
除了水银,还有什么能做温度计?
最初发明温度计时曾用水和酒精,后来改用贡是因为酒精的沸点太低,只有七八十度,高于这个温度酒精就汽化了,可是,人的体温好像还没有高过七-< 读 吧 网 >-?
对,用酒精做体温应该可行!
把酒精兑上颜色,装进底部圆球的玻璃管里……排空里面的气体,密封……然后刻上等长的刻度……这不就是一只温度计。
隐隐地,甄十娘心有些雀跃。
见冬菊问了半天,甄十娘只呆呆地看着病人不言语,卢俊弯腰试了试,说道,“……中等热度。”
冬菊朝卢俊笑了笑,“晚上还得大师兄帮着测一下,我刚学,这些都拿不准。”这是重症,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冬菊不敢马虎。
“嗯,到时记得提醒我。”卢俊鼓励道,“这都是经验积累,时间长了就自己有数了……”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甄十娘突然说道,头回头吩咐秋菊,“让李长海去把周记琉璃坊的掌柜找来。”
秋菊应声走出去。
“师父想到了什么?”卢俊问道。
“测量体温的法子!”甄十娘神采熠熠。
测量体温的法子?
这跟琉璃坊有什么关联?
难到琉璃坊的掌柜会测体温?
卢俊眨眨眼,百思不解,正要再问,有小医护推门进来,“夫人,卢先生,外面来了个病人,病的很奇怪,高举着手放不下,大家瞧了都没法子,钟大夫请您过去瞧瞧。”
吩咐冬菊**等人留下照看病人,甄十娘和卢俊快步走了出去。
听说有疑难症,**哪能呆着住,他笑嘻嘻地朝冬菊拱手,“……冬菊姑娘先照看一下,我去瞧个热闹,马上就回来。”秋菊冬菊都是甄十娘的弟子,人小辈份大,卢俊的弟子都不愿意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做师叔,尤其**,死活不肯叫冬菊师叔。
冬菊眼睛一立,回头一把将门踢上,“大师兄刚刚让你留下!”
“我去看看马上就来!”**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得罪冬菊,她和秋菊在甄十娘面前一句话,可是比他们这些人十句都好使。
“想去也可以……”冬菊歪着头想了想,“以后叫我师叔!”
“冬菊姑娘……”**抱拳拱手。
冬菊低了头看病志。
“师叔……”**咬了咬牙。
冬菊仰了仰头没吭声。
“师叔,师叔……”**脸色涨红地叫了两声。
冬菊这才闪身让到一边,“记得,以后管好你那些师弟的嘴。”
一闪身跑出去,**就高喊了一声,“谢谢冬菊姑娘!”
这个该死的**!
冬菊眉头立了起来,一把拉开门,**已经跑没了影儿。
来瞧病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两只手高高举在头顶上,被丈夫领着,站在屋子正当中。
钟霖、冯喜、褚榆等四五个老大夫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会诊。
青纱遮面几乎成了甄十娘的招牌,一见这装扮,不用人介绍,这夫妇便知她就是简大夫,双双上前见礼,“……三天了,那天早晨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两只胳膊就再放不下了。”丈夫首先说道,“走遍了镇上的医馆,吃了几副药都没效果,听达仁堂的掌柜说您这儿专门治疗疑难杂症。”恭敬地看着甄十娘,“简大夫瞧瞧,她是什么病?”这夫妻两就住在三十里外的灵谷镇,是受了李齐夫妇的指点过来的。
“……我和褚先生刚切了脉,脉象正常,看着没什么毛病。”钟霖说道。
让妇人蹲下身子,甄十娘又给号了一遍脉。
“……简大夫以为如何?”褚榆问道。
“脉象正常……”甄十娘皱皱眉。
“脉象正常,血流通畅,怎么会动不了呢?”号完脉,卢俊连连摇头。
“也许是经络不通?”钟霖看着甄十娘,“人偶尔睡落了枕,脖子便不会动。”
“……灵谷镇上的大夫也说是经络闭塞,喝了几副活络的药,一点效果都没有。”妇人解释道。
“师父针灸试一试”卢俊建议道。
甄十娘用针灸刺穴给喜鹊催产已经传遍了,都知道她会针灸。
针灸?
甄十娘脑际有灵光一闪而过,她看看屋里的几个大夫,都是四五十岁沉稳的老者,不觉微微有些失望,一抬头,正瞧见**在门口探头探脑,就朝他招了招手。
**大喜过望,乐颠颠地推门进来,“师祖……”
甄十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大声道,“去把我的银针拿来。”
**呆怔了好半天,瞧见甄十娘脸色认真,忙应了一声,推门走出去。
很快拿了精致的小盒走进来。
患者是女子,见甄十娘要动手针灸,钟霖褚榆几人正要退出去,却见**把小盒一放,嘴里说道,“……曲泉穴在肱骨处,这位大嫂要先退了衣服。”说着,做势去解那女子的腰带。
那女子嗷的一声惊叫,伸手就去护自己的衣服。
在场众人顿时傻了眼。
“孽畜,住手!”卢俊首先大喝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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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玩具
那女子的丈夫已一拳冲过来。[本文来自]
**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到甄十娘背后,“……是师祖让我做的!”满脸委屈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怎么会让人做出这种禽兽之事?
以褚榆,钟霖为首众人均不可置信地看向甄十娘,那女子丈夫脸色由涨红变的青黑,看向甄十娘的目光也由崇拜变的不屑,“什么神医,狗屁!”拉着妻子的手,“我们走!”
“师父这是?”卢俊也脸色涨红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微微地笑,“你要走也得先把诊费付了啊。”
“狗……”女子丈夫刚骂了一声,忽然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你……你的手……”恍然才发现妻子的手已经垂了下来,正被自己拉着。
“我……我……”那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两只胳膊,用力屈伸了几下,“动了,我的胳膊能动了!”
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俱惊奇地看向甄十娘。
**最后一个反应过来,嗷地一声从甄十娘背后跳出来,“……你骂什么骂,我师祖这是给你媳妇治病,特意让我吓唬她!”瞪着那女子的丈夫,“这不,你媳妇的病不是被吓好了。”回头看着甄十娘,“对吧,师祖。”又眨眨眼,“这叫什么疗法?”
甄十娘就想起前世很流行的一个种疗法,“……这叫围魏救赵。”
那女子的丈夫脸涨成了紫茄子,夫妻两连连给甄十娘作揖,“……都是我愚笨无知,误会了简神医,一副药没用就治好了病,您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我回去一定带着乡亲给你送牌匾!”
见**还要说,甄十娘摆手制止他,“……带下去把诊费收了。”
**应了一声,带着那对夫妻推门走了。
看着甄十娘,褚榆由衷地感慨,“……沈夫人的神术,老夫今日终于领教了!”
同是御赐游医,甄十娘年纪轻轻的一个女流却比他高了一个品阶,他原是不服的。以为这是万岁看沈钟磬的面子,直至此时,他才打心里服了甄十娘。
身体到底不行,仅仅忙了一上午,甄十娘就感觉有些乏。中午一觉睡到申时四刻,洗漱完了,正琢磨着是去霸王居还是去医馆瞧瞧,沈钟磬来了。
进屋没见着简文简武,就张罗着让人去接。
甄十娘有些啼笑皆非。
简文简武还没下课呢,可见到沈钟磬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就笑着让冬菊带了人去接。又嘱咐冬菊,“千万要跟先生道个歉。”她是东家,让儿子休息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顾彦浦身份不同。尤其他对她们母子的爱护,让甄十娘打心里把他看成慈父。
简武简文很快被接回来,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
“娘,娘。先生有事,给放了四天假!”
听到儿子亲昵的叫娘声。沈钟磬嘴角抽了抽,甄十娘已经站了起来。
咣当一声,门被一把推开,简武简文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双双抱着甄十娘,“娘,先生有事,给放了四天假!”简武仰头看着甄十娘。
“先生说,会从以后的假期补回来!”简文补充道,“弟弟要上山打洋辣子罐吃!”
洋辣子罐就是洋辣子的幼虫,冬眠时躲在圆罐中,外壳非常坚硬,上有灰白相间的美丽花纹,像缩了水的鸽子蛋,秋天时节特别多,就挂在树枝上。
剥出里面的蛹,用火烤得油汪汪的,香气四溢,特别好吃。
现代人讲究营养,洋辣子罐成了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可在大周还没有人吃虫子,孩子们都摘下来拿在手里玩,比谁的花纹好看,谁的罐硬,只偶尔有淘气的孩子偷偷在火上烤着吃。
那几年太穷,甄十娘把这些都当成了宝贝,每到秋天,都会让秋菊喜鹊专门上山去摘洋辣子罐,回来去了壳用油煎,简武简文特别爱吃。
沈钟磬从小就在梧桐镇长大,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听儿子竟要上山去摘虫子吃,眉头瞬间立了起来。
能嚷着吃这个,就是说他们以前吃过这些!
这两个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
先生这是知道沈钟磬要在这儿住四天,特意倒了休让他们增进父子感情吧,若是以往,甄十娘会一口应下来,现在沈钟磬在这儿,又有意让他们父子磨合,不知他有什么安排,甄十娘就悄悄向沈钟磬嗳去,发现他变了脸,不觉一激灵。
不知道沈钟磬变脸是因为听到亲生儿子竟然把虫子都当成了好东西吃,心疼她们母子三人这些年吃过的苦,甄十娘以为他是嫌弃孩子粗野无礼。
大府规矩,注重的都是男人要沉稳持重,中规中距。
不论多大的孩子,见到父亲都要先稳稳当当地施礼问安,然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听父母教诲。
像简武简文这样,上了发条的小火车似的冲进来就抱住她不撒手,对父亲理都不理的“世子”,达官贵人中大约还没有吧?
稳了稳心神,甄十娘一边拍着他们后背,语气柔和地说道,“……竟有四天假期啊,我们文哥武哥又要放羊了。”不着痕迹地把他们拉开,“来,先见过父亲。”
梧桐镇上的风俗对父母都称爹娘,可简武简文毕竟要回归将军府,按礼要称父亲、母亲,怕他们以后回去满口的爹娘,乡土味太浓,被府里人取笑从而轻慢,甄十娘决定,一开始就让他们叫父亲。
简武简文这才看到沈钟磬正面色冷峻地坐在屋子正中的太师椅上,下意识地抓紧了甄十娘。
“快叫父亲……”甄十娘推了他们一把。
孩子忘性强,记吃不记打,这两天甄十娘一直给他们讲沈钟磬的事迹,而且还特意解释了那天的事儿,在她全心全力的开导下,这两个小家伙对沈钟磬早就没了芥蒂。只是,话就在嘴边,两人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大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沈钟磬。
“……孩子从小在乡村长大,有些粗野,不懂规矩。”见父子三人又对上了,甄十娘哀叹一声,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沈钟磬耳边说道,“将军千万不要见怪。容些时间,妾会好好调教他们。”
这叫淘气活泼好不好,他的儿子才不粗野!
要说野,他小时候比这还野呢,现在不一样成了将军。
孩子就要让他们按天性发展。束缚什么,他最看不惯那些战战兢兢一脸的谨慎小心、凡事欲说又不敢说的小家子气。
听甄十娘竟说他的儿子粗野,沈钟磬很不满地横了她一眼,回过目光对上儿子忽闪着大眼,沈钟磬心都软出了水,到底摆布不出父亲的架子,主动弯下腰来。“文哥,武哥……”
简武简文身子动了动,抬头看向甄十娘。
“快叫父亲。”甄十娘又推了他们一把。
见儿子就是不肯开口,沈钟磬叹了口气。招呼荣升,“拿过来。”
荣升应声走出去。
不一会儿,带人抬进一个超大的长木箱。
沈钟磬接过去,亲自在简武简武跟前打开。
一箱子金光闪闪小巧精致的小铁剑、小铁刀、小铁弓等兵器呈现在众人面前。简武简文瞬间睁大了眼。
“剑,剑……”
“枪。枪……”
早忘了和沈钟磬还僵着,两人惊叫着扑上来。
小男孩都喜欢刀枪,虽然他们屋里摆满了木制的,哪有这金光闪闪的看得过瘾。
天,他这是干什么?
把甄十娘唬了一跳,忙弯腰拦住两人,“文哥武哥不许碰!”
“娘……”简武简文眼巴巴地看着甄十娘,见她表情严肃,毫无商量的余地,又转向沈钟磬,黑曜石般的大眼水汪汪的,忽闪忽闪地看着沈钟磬。
沈钟磬心都化了。
亲自蹲下身子给儿子拿,“……这就是专门给他们制了玩的。”那日在霸王居转了一圈,发现简文简武屋里摆满刀枪剑戟等各色木制玩具,知道他们喜欢这些,回去后他特意令荣升连夜去铁匠铺按当世有名的兵器图样打造了这些,一来讨好,二来也趁机让他们认识当世的名刀名枪,长大了也多些见闻。
万岁给了五天假,若不是为了取这些东西来讨好儿子,他昨天半夜就到了。
小时候渴望能有一把铁制刀剑的那份心情犹在眼前。
这些,简文简武一定会喜欢!
“……孩子太小,玩这些危险。”甄十娘一把按住沈钟磬的手。
一股电流袭遍全身,沈钟磬身子一阵轻颤,低头看着压住自己手的纤纤玉指,犹豫了又犹豫,到底不忍心抚开,“……都是没开刃的,不会有危险。”声音低软温润,隐隐带着一丝哀求,“孩子喜欢。”
“那也不行!”甄十娘声音果断。
这以后又不是没银子,若可以,她早给他们打造了。
小孩贪玩,风险意识低,前世在医院里,她没少见过因家长看管不力,孩子被玩具伤到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竟被一只削尖了的铅笔插入心脏。
简武简文不过六岁,尤其简武,做事一向横冲直闯,虎着着的,天天玩这些锋利的东西,哪能保证不失手的。
话说出口,见沈钟磬神色尴尬,甄十娘也发觉自己心急之下语气有些过硬了。
眼见沈钟磬要变脸,忙又软下声来,“……孩子太小,玩具太锋利了会有危险,妾先找找看,这里有没有适合他们玩的。”双手齐下硬握住沈钟磬的手搬到一边,嘴里调侃道,“常言道,物以稀为贵,玩具少了才稀罕,将军一下子给打造这么多,文哥武哥该不知珍惜了。”
低头看看自己的空空手掌,甄十娘掌心那冰冷的温度还在,沈钟磬嘴唇动了又动,到底没说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叫爹
挑拣了半天,甄十娘勉强挑出了一对铁弓和一把完全没有锋刃的偃月刀、一个铁塔,把剩下的刀剑一盖,“这些妾先给保管着,等他们大一大再拿出来玩。◎◎”回头招呼冬菊,“……搬到后库锁起来。”
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刀一塔,暗道这煞星也真是的,明知道有两个儿子,怎么还制出个单来,抬头看着简武简文,琢磨着怎么给两人分。
见冬菊拽了自己帮忙,荣升就看向沈钟磬,见他没言语,就弯腰抱起木箱,心里暗暗埋怨,“……将军到底还是怕夫人。”闹得他们这些人在甄十娘的大丫鬟面前生生地矮了半截。
现在秋菊冬菊使唤他就跟使唤一条狗似的。
“我要铁搭,我是托塔李天王!”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荣升把一箱刀剑搬走了,简武简文回过头,一眼瞧见甄十娘手里的铁塔,简武首先扑上来,另一只手不忘先抓住一把小铁弓。
抢过另一把铁弓,简文也向扑偃月刀。
甄十娘把手一缩。
“娘!”简武简文抬起头。
甄十娘扳着脸,“这是父亲给买的,先谢谢父亲!”
接受人家的东西要道谢,这习惯从小就养成了,听了甄十娘的话,简武简文想也没想,抬头朝沈钟磬喊了一声,“谢谢爹!”回过头朝铁塔和偃月刀扑去。
骤然听到儿子脆生生的一声爹,沈钟磬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脸色涨红涨红的,胸口有些窒息,好半天,沈钟磬才透出一口气,他一把将简武抱起来。“你是文哥?”装扮一模一样,直到现在,沈钟磬也分不出哪个是简文,哪个是简武。
正聚精会神地摆弄着宝塔,简武也没反抗,抬头朝他嘿嘿地笑,“……爹猜错了,我是武哥。”把手里的铁塔在沈钟磬眼前晃了晃,“这叫伏魔宝塔。专门困天上地下各路妖魔鬼怪!”
见儿子一点都没排斥自己,沈钟磬顿时眉飞色舞。
见弟弟被沈钟磬抱在怀里玩的不亦乐乎,简文有些吃味,觉得手里的偃月刀也没那么好玩了,回头扑到甄十娘怀里。“娘……”
甄十娘索性抱起来塞给沈钟磬,“……妾去看看晚饭。”
沈钟磬巴不得,接过去一起抱在怀里,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低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底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心都飘上了云端。
甄十娘亲自抄了六个菜,配了香喷喷的白米饭端上来,一家四口人围坐在桌前。连甄十娘都感觉一股从没有的温馨、充实。
从小跟甄十娘,简武简文习惯了自己用饭,甄十娘把饭菜拨进两人各自的碗里,两人就跟小老虎似的低了头香喷喷地吃。全不用人照看,偶尔掉个饭粒都捡起来填进嘴里。看得沈钟磬两眼发直,不由想起沈孝娴吃饭的模样。
挑捡的厉害,得奶娘一口一口地哄着喂,一顿饭下来就像一场战争……还是儿子好,不挑不减的。
这才像他,才是他沈钟磬的种!
“将军吃菜。”见沈钟磬端着碗看着儿子不动筷,甄十娘就夹了块米粉肉递到他眼前的盘子里。
“我也要!”简武立时睁大了眼。
“我也要!”简文也跟着把饭碗递过来。
这两孩子。
就见不得她对别人好。
甄十娘失笑地摇摇头,正要给夹,那面沈钟磬已端起盘子给两人一人拨了好几块,瞬间就下去了大半盘,“够不够?”他讨好地看着简武简文。
看看碗里的肉,再看看沈钟磬,简武简文有些发傻。
他们只是看不惯娘亲给别人夹菜罢了,没想到爹爹一下子就给夹这么多,都快吃饱了,这下可惨了。
从小受的教育,两人都没有剩饭的习惯。
“……将军仔细撑着孩子。”吓得甄十娘连忙往外夹。
“怕什么……”沈钟磬毫不在意,“男人就应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见甄十娘皱眉,又道,“没事,他们剩下了我吃!”
还端着碗让娘往外拨肉,简武听了就把碗缩回去,大口吃起来。
他长大了就要做爹爹这样的大男人。
甄十娘见了就叹息一声,“……这个男人还得改造!”一直觉得两人是露水夫妻,在一起不过一两年,虽然心里对沈钟磬抱怨一大堆,可她一直也没想改变他,凡事能忍就忍了,现在看来,不改变这颗煞星,将来他会教坏了自己的儿子。
到底怕孩子腻着,甄十娘把儿子碗里多余的肉都送到了沈钟磬眼前的盘子里。
沈钟磬也不嫌弃,笑呵呵地大口吃起来。
用完饭,一家人在池塘边散了一圈步,感觉晚风有些凉,沈钟磬就催了甄十娘早点进屋,自己则和纪怀锋等人看简武简文蹲马步、练拳脚,甄十娘也觉得有些乏,只嘱咐了句,“……孩子小,别贪得太晚。”就先回了屋。
洗漱完了,随手拿起本医书倚在抱枕上看。
看完儿子的拳脚,沈钟磬亲自给送回了霸王居,又问了顾彦浦简武简文的启蒙情况,听顾彦浦说,“……文哥武哥天资聪颖,凡事一点即通,还能举一反三,尤其文哥,小小年龄便会察言观色,天生就是个阴谋家。”直回到祖宅,沈钟磬还合不上嘴。
洗漱完了,换了套月白色和尚服,在甄十娘身边坐下,嘴里还不停夸赞道,“……文哥武哥是颗练武的苗子,才几天功夫,就把冯十三一套凌波微步学的有模有样了。”
甄十娘放下书,接过冬菊端进的茶亲自斟了一杯递给沈钟磬,笑道,“他们只跟冯十三学轻功,内功还跟纪怀锋学,不会有冲突吧?”冯十三说没事,但甄十娘一直不放心。
前世偶尔看过几本小说,在她的认知里,好像轻功和内功都是配套的。
“没事儿……”沈钟磬接过茶喝了一口,“我特意看了,两人内功心法虽不相同,却是同宗同源的,就让他们这么学吧,将来一定会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想起什么又道,“……你那日问我说有人想雇纪怀锋做武师,就是想让他教文哥武哥?”
想起自己骗了沈钟磬这么久,甄十娘脸色有些讪讪,“……之前孩子就已经跟他们学了,妾不放心,怕教歪了,才问你。”
“你竟骗了我这么久……”低沉的声音透着股浓浓的不甘。
甄十娘脸色有些发白。
骗都已经骗了,如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甄十娘出奇的沉默让沈钟磬忽然想起她对自己的恨,心没由来的一阵抽搐,却不想破坏了这样的好夜晚,他随即转了话题,“纪怀锋师出逍遥真人,和迟继伟几个都是御前五品带刀侍卫,武功高着呢,不是奉了万岁的旨意,就算我们真心想请,他还得考虑一下呢。”除了恨他,还是两个人之间不够坦诚,所以她才会骗他,回去后自我反省了一天一夜,沈钟磬觉得要消除她对自己的恨,他首先就应该先对她坦诚,所以才决定把纪怀锋的身份告诉甄十娘,话说了一半,见甄十娘一点都不惊讶,沈钟磬神色一震,脱口道,“你已经知道了?”
又被他发现自己骗了他一件事儿!
甄十娘脸色有些不自然,“……是冯十三查出来的。”
早就发现了纪怀锋等人的身份,她竟然连质问自己都没有!
是全然不在乎的不屑,还是……什么?
沈钟磬脸色候地黯了下去,有抹怅然的绝望划过眼底。
甄十娘身子震了震。
屋子沉寂下来。
冬菊铺好了床铺,吹灭案上的大烛,留下一盏床头小烛,悄悄退了出去。
从今日起,她就要天天和他同床共枕了。
以前也偶尔和沈钟磬同过床,可想到从今日起这便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甄十娘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屋里静悄悄的,长幔、高柜,镶了璞玉的梳妆台都安静地伫立在阴影中,只床头一盏小烛,茕茕如豆,发出幽幽暗暗的光。
挺拔如松的身影在若明若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的寂寥。
烛火爆了一下,甄十娘一哆嗦。
一瞬不瞬地看着沈钟磬的手慢慢地越过被褥伸过来,甄十娘身子僵成了石头,心扑扑地跳到嗓子眼,悬了起来。
沈钟磬的手伸到中途,又慢慢地垂了下去。
良久,他抬头吹灭床头的小烛,“睡吧。”首先窸窸窣窣地躺了下去。
初九的月亮像一条弯弯的船,漫过树梢渐渐地升上半空,透过窗前薄薄的轻纱照在被子上,绣了大红团花的锦缎上就有一股清辉的光泽缓缓地流淌……
仰面静静地躺着,望着头顶朦胧月光中花纹模糊的承尘,听着身边浅浅的若有似无的呼吸声,甄十娘知道,沈钟磬也没睡着。
这就是所谓的同床异梦吧?
甄十娘叹了口气,想起顾彦浦说的,“……你们母子以后全要仰仗将军,千万不要对他心生怨怼。”的话,黑暗中,她缓缓开口,“妾……从来没有恨过将军。”
声音很轻,像拂晓偶起的微风,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沈钟磬身子却如烙般一震。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甄十娘。
黑暗中,他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窗外夜空中的寒星,闪烁着璀璨光芒。
第二百一十五章 毒誓
“……这些年一直和文哥武哥相依为命,妾已经离不开他们了”甄十娘也转过身,看着沈钟磬,“去年秋天将军第一次来祖宅时,妾以为……将军是来同妾了断的,是要弃了妾,怕您知道了文哥武哥会强行带走他们,怕母子从此永无相见之日,所以才隐瞒了下来,这以后,虽然知道了将军义薄云天,绝不会弃了病入膏肓的妾,几次犹犹豫豫,想让孩子认了您,可是,一想到婆婆不喜欢妾,您会碍于母命难违,将文哥武哥接回而独独将妾留在祖宅,妾……就没勇气告诉您了……”
不只这个,她更怕他单独把孩子接回去会被心狠手辣的楚欣怡害了,会被他们的继母害了,想起简武简文未卜的前途,黑暗中,甄十娘身子瑟瑟发抖,“……妾不是因为恨才瞒着,妾是真的怕您让我们母子分离啊。*文學馆xguan.*”摇摇头,“……妾不知道,离开他们妾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他是爹,她是娘,简武简文的未来要靠他们同心同力共同争取,他们没感情归没感情,但心里绝不能相互再有芥蒂,再有误会。
有时候,一对心怀坦荡的朋友要比夫妻更长久。
“你……”嗓子像被嘞住了,沈钟磬声音有些发涩,“真的不恨我?”
“曾经妾也有错。”不敢说因为换了灵魂才没有恨,甄十娘摇摇头,“十一岁,当年妾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沈钟磬就想起六年前他早夭的那几个孩子,二姨娘喝了她送去的燕窝粥便滑了胎,她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看着他,质问他为什么相信府里所有的人,就是不相信她。
当时他被骤然失去孩子的痛苦冲昏了头,恨毒了她竟然忍心对一个无辜孩子下手……现在想想。他们身边都是太子和安庆侯的眼线,当初,是不是真的另有隐情?
想问问当初那些事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嘴唇动了又动,沈钟磬终究没有问出来,他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苦涩
曾经的她是那么的骄傲,她根本不屑骗自己的。
只可惜,曾经的他太轻狂,竟然就这么被迷了眼!
黑暗中。沈钟磬轻轻摩挲着甄十娘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静静地看着朦胧中一双美丽的眸子,突然,他探过手一把将甄十娘拽入怀中。
惊的甄十娘啊的一声,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怕不解开误会。两人之间的芥蒂会越滚越深,得不偿失,这刚一解开,他就开始动手动脚。
早知这样,还不如就像刚刚那样两人相敬如冰地躺着看月亮呢。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分离的。”沈钟磬郑重承诺。
甄十娘身子震了下,她僵直着双手撑着沈钟磬胸膛抬起头。“若老夫人执意不肯呢?”
沈钟磬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母亲不会的……”想起她们婆媳间僵化的关系,语重心长的劝道,“……人老了都固执。母亲没念过书,思想尤其偏执,喜欢儿女都听她的,你入府后就多顺着些。慢慢地她就看到你的好。”又道,“因你医好七皇子。母亲对你的偏见早就改观了。”上次当街被砸,老夫人总是受了教训,这次回来对他态度就明显不同了,越想起这些,沈钟磬越有信心。
就说这家伙永远这么固执。
甄十娘心里叹了口气。
“十娘……”见她沉吟不语,沈钟磬低叫了一声。
“那……”甄十娘想了想,“将军发誓,你永远也不会让我们母子分开。”又补了句,“要发毒誓!”
沈钟磬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不需要这么毒的誓,只要答应她,他就不会失信。
让他发毒誓,她是为了逼老夫人让步。
毒誓对现代人无所谓,可对古人却是诛心的,是绝不能违背的,否则就会遭到天谴。村妇出身,老夫人应该更迷信这些,再不喜欢沈钟磬,也是她的亲生儿子,知道他发下了这么毒的誓言,一定会让步吧。
沈钟磬至孝,对老夫人言听计从,指着他说服老夫人还不如回去教母猪上树来的快。
为了简武简文,她少不得要亲自出手布局了。
说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钟磬。
发誓?
这有什么好发的,他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说了不会就是不会,她怎么还不信他?
还要他发毒誓!
沈钟磬看着甄十娘,有些错愕。
甄十娘神色黯下来,“……离开文哥武哥,妾会死的。”
文哥武哥,对她太重要了,是发自心底的惶恐让她不信任任何事情。一瞬间,沈钟磬明白过来。
“好!”黑暗中,他举起右手,“我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们母子分开,否则就被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甄十娘身体一轻。
感觉怀里人的轻松,沈钟磬手不自觉摸向甄十娘小腹。
就是这里,曾经孕育了一双生命。
真是奇迹,她这么娇弱的一个人,竟然能养育出那么淘气活泼的一对宝贝,可惜,她怀孕的时候他没在跟前,没能看到文哥武哥成长过程。
若是她没病该有多好,他们再要一个,这次要个女儿,从怀孕到生产他会一刻也不离开她,像宝贝一样把她捧在手里,和她一起感受这其中的喜怒哀乐,亲眼看着她神奇地给他变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儿来……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了。
想起甄十娘的病,沈钟磬心又丝丝挠挠地疼起来。
甄十娘却是一僵,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发现她的变化,沈钟磬暗暗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只轻轻搂着她。“……你的病就是生文哥武哥时坐下的?”声音地带着股满满的自责。
空有一身神技,她却闹成这样。
当初她是没钱治病啊。
想起第一次在祖宅过夜时,她竟穷的连床多余的被都没有,沈钟磬直感觉心像刀剜一样。
若这五年,他稍稍能来看看她,那怕早点发现楚欣怡竟断了她的月供,她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我已经算是幸运了,连稳婆都说我能活下来是奇迹。”听出沈钟磬的自责,甄十娘调侃道。“祸害一千年,看来连阎王爷都知道,我曾经太恶毒了,不肯收留我。”
既然决定放开了,她也没有必要再抱着根本没有记忆的过去不撒手。引着他内疚自责,甄十娘语气轻松豁达。
却忘了,五年前他把她撵入祖宅的那一夜,就曾嘲讽过她,说她太恶毒,连阎王爷都不收。
屋子瞬间沉寂下来。
又哪说错了?
感觉沈钟磬身子发僵,甄十娘有些莫名其妙。索性转了话题,“……这镇上的风俗,都喜欢叫爹,文哥武哥一定是听惯了别人那么叫。才不肯叫父亲,你别介意,妾慢慢引导他们。”对于无论自己怎么引导,简武简文就是不叫“父亲”甄十娘感到十分头疼。
听顾彦浦的暗示。回归将军府后,这两孩子是要给太子伴读的。相信沈钟磬心里也有数,到时带着这么一口土话,他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吧?
提到儿子,沈钟磬眼睛又亮起来,“我喜欢听他们叫‘爹’。”又道,“我也是在梧桐镇长大的,从小就叫惯了爹、娘”叫父亲、母亲太刻板,他觉得一点也不亲密,“是这以后常行走官场,我才被迫改了口,二弟到现在都一直叫娘呢,没人的时候我也叫……”声音戛然而止。
沈钟磬恍然发现,这以后不管老夫人身边有人没人,他已经好久没有叫过“娘”了,好像……叫不出来了。
见沈钟磬不介意,甄十娘就放下心来,又好奇地问,“……你也是在梧桐镇长大的?”
“是啊,从我祖爷爷起就住这里,是我后来中了状元,万岁赏了府邸,才举家搬到了上京,把这儿租了出去,四年前父亲去世后,唯一的二叔就随我的军队去南方做粮食生意了,人丁也不兴旺,我还有一个表弟,两个表妹,一直随二叔定居在南方,替我打理那面的产业。”
一边说着,沈钟磬很奇怪,他们大婚时她就知道他在梧桐镇长大啊,她当初就为此还骂老夫人是个无知村妇呢,气的老夫人硬逼他抬回了大姨娘杨岚,合八字、过礼,下聘仅用了两天,全是他母亲一手操办,半个月后就抬进了门……怎么听语气她好似竟然不知道?
是忘了……还是什么?
“……梧桐镇的人怎么都不认识你?”背对着沈钟磬,甄十娘没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
“……我十岁就跟师父出外云游了,对大周地理这么熟全得益于此,直到十六岁才奉师命回来考状元,那时也是住在萧大哥家里,很少回梧桐镇。”沈钟磬解释道,“这里人能认识二弟,他就一直在母亲身边长大。”叹了口气,“……这一生我能有如此成就全是师父的知遇之恩,连和萧大哥结拜也是师父的引荐。”
若不是师父推荐,仅以布衣之身,即便武功再高,当年他也未必能闯进决赛,未必能结识萧煜这些人,从而巧遇还是太子的当今万岁,结下亦君亦友的兄弟情意。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造化吧,想起过去种种,沈钟磬感慨万千……
ps:长春中午下暴雨,路上积水太深,我就在长春市里堵了近3个小时,住上宾馆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了,⊙﹏⊙b汗个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改姓?
“原来是这样……”甄十娘恍然。※※
沈钟磬突然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谁?”沈钟磬思维转得太快,甄十娘有些跟不上。
“文哥,武哥。”
“就叫文哥武哥啊。”甄十娘眨眨眼,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说是大号。”文哥武哥是他的嫡长子,是要入族谱的。
“简文、简武……”甄十娘不假思索道。
忽然一滞,她想起了“简”是她前世的姓名。
把他儿子的姓改了,他不会把房盖揭了吧?
念头闪过,甄十娘一把挣脱有些失神的沈钟磬,逃到远远的墙角。
那面沈钟磬也想起她在梧桐镇上一直以简姓自居,终于回过味来。
他腾地坐了起来。
“甄十娘,你竟然把我儿子的姓给改了!”正屋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吓得甄十娘迅速用被子捂住耳朵。
守在院里的侍卫都一激灵,纷纷扎起了耳朵。
正屋再没传出怒吼,众人俱悄悄掩了嘴笑。
改祖宗的姓氏?
这种事情,也只有夫人有胆做出来吧。
可,偏偏地,他家将军再大的怒气到夫人那里,都变成了绕指柔。
第二天一大早,甄十娘刚洗漱完,简武简文便蹬蹬蹬跑进来。
“娘,我蹲了……”简武一脚跨进门,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甄十娘焕然一新的卧室吃惊,好半天,才扑到甄十娘怀里,“娘。谁把我的哪吒闹海给揭了!”
简文也跟着嚷起来,“我的金鱼哇哇也没了!”
自搬去霸王居,简武简文便被禁止来祖宅,几个月的时间,甄十娘卧室里的摆设早被换了一水,尤其简武简文亲自贴的那些福字娃娃和哪吒闹海图,因不喜欢,早被沈钟磬换了。
听了儿子的质问,甄十娘就偷偷向沈钟磬嗳去。
因简武简文的姓氏问题板了一夜脸的沈钟磬。见到简武简文进来,立时柔和下来。
“……还是儿子的面子大啊。”心里叹息一声,甄十娘索性拉了简武简文,“快给爹请安。”又故意说道,“那些画是你爹不喜欢。给换掉了。”
“爹爹安……”
“爹爹安……”
虽然认下了爹,到底不熟悉,简武简文进来便忘了叫,被甄十娘一提醒,忙双双过来请安,简武眨着乌黑的大眼看着沈钟磬,“爹不喜欢我的哪吒闹海吗?”又惋惜道。“多好看啊!”
沈钟磬暗暗叫苦。
早知道是宝贝儿子贴的,他怎么舍得给换了!
想一想这些都是因为甄十娘一直骗他,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甄十娘低了头给简武整理衣服。
“喜欢……”沈钟磬咳了一声,“是那些画都旧了。武哥想要,一会儿用了饭,我们一起去集上买。”
“真的?”简武简文同时睁大了眼,“爹爹要带我去逛集?”自顾彦浦来。他们早晚习武,白天学文。几乎处于半封闭状态,已经好久没逛集了。
“嗯……”沈钟磬一把抱起简文,“吃了饭就去。”
“娘也一起去?”简武抬起头。
沈钟磬也回过头,目光中有一丝期待。
一家四口逛够了集市,再找个饭庄坐下来大吃一顿,只想一想,就觉得美。
“我要去医馆,陪不了武哥文哥,让爹爹陪你们去吧。”甄十娘揉揉简武的头发,眼睛却看向沈钟磬。
“……卢俊和钟霖不是都来了吗?”沈钟磬皱皱眉。
“都刚来,他们对医馆还不熟。”甄十娘笑着解释道,“我总是发起人。”
在公事中,沈钟磬本就是一个非常律己的人,听了这话,也知甄十娘说的对,不甘地道,“别太累了,去打个照面就回来,都知道你身体不好,谁也不会挑理。”又闷闷地嘟囔道,“一个女人家,开什么医馆!”
甄十娘为了医馆不能陪他和儿子,让沈钟磬有些后悔当初心软没把医馆给关了。
甄十娘只当没听见。
沈钟磬做事一言九鼎,他即答应她不关医馆了,牢骚再多,他也不会再反复无常地给关了,用了饭,便自顾去了医馆。
父子才相认,她也想多给他们些时间增进感情。
未时左右,沈钟磬便带简武简文回来了。
甄十娘正午睡,怕吵到她,父子三人索性去了霸王居。
简武简文洗漱完,沈钟磬早换了一件湛蓝色锦缎便服,正盘坐在炕上喝茶,瞧见简武简文换了一套湖色细棉布小和尚衫,不觉就皱皱眉,从他第一眼见到简武简文,两人穿的几乎都是棉布衣服,又不是缺钱,祖宅里奴才穿的都是锦缎。
他的亲儿子凭什么要穿布衣!
“爹……”简武简文双双脱了鞋爬上炕,坐在沈钟磬身边,亮闪闪地看着沈钟磬,“马鞍什么时候能送来?”
“我已经吩咐了,马鞍一送来就拿这儿来……”沈钟磬说着话,看着儿子问道,“你们怎么不穿锦缎?”又问,“是娘不让穿?”才接触了几次,沈钟磬就发现,这两个小家伙看着淘气,可是,却对甄十娘的话却言听计从。
“……才不是。”简文摇摇头,“娘虽然讨厌锦缎不吸汗,也没阻止我们穿。”简武简文活泼好动,总是满头大汗,甄十娘就嘱咐他们,“锦缎不吸汗,一定要套在棉布外面。”
“锦缎不抗烧,又束手束脚的!”简武嘟囔道。
他们一旦穿了锦缎,身边的丫鬟婆子就会絮絮叨叨地不许做这儿不许做哪的。从小无羁惯了,简武简文哪受得了这些,索性死活都不肯再穿锦缎。
沈钟磬错愕,衣服是用来烧的?
简文就说起他们第一次穿锦缎的事来,“……大年初一穿出去。不到半天就烧了好几个大窟窿。”
“……喜鹊姑姑心疼的直掉眼泪,娘也板着脸,还禁了足我和哥哥的足。”简武就跟着嘻嘻地笑,“其实娘不知道,我和哥哥都熬了一夜,巴不得在家睡觉呢。”露出一脸大男人的模样,“只是,看娘气成那样,要不做出难过的样子。娘会更生气。”
听说是一件蓝色狐腋箭袖,沈钟磬就想起他和甄十娘第一次逛街时甄十娘执意要买小孩衣服的情形,那时她告诉他说是给喜鹊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蓦然抬起头,“那衣服呢……”声音微微有些颤,“给扔了?”
“没有!”简文摇摇头。“喜鹊姑姑给补了。”
小丫鬟很快给找了出来。
简武蹦起来穿给沈钟磬看,“怎么小了?”低头看着短了一大截的衣服微微有些失望,“秋菊姐姐说我穿这套衣服像王子,以前那些衣服都让娘扔了,唯独这件不舍得,留了下来。”呲牙朝沈钟磬一笑,“娘说留下来做纪念。让长大了看看我们小时候有多淘气!”
虽然没相认,过年时她竟让儿子穿上了他亲自买的衣服。
而且,还说留下来做纪念!
摸着湛蓝色的缎面上点缀的一颗颗小星星似的补丁,沈钟磬咽喉像被人突然勒紧了。“你们娘……”呼吸有些困难,“打你们了吗?”
“没有……”简武简文得意地摇摇头,简文说道,“娘才不会因为这个打人。”衣服又小又紧有些不好脱。简武就伸了胳膊让沈钟磬帮着拽,跟着问道。“春哥就常因为弄脏了衣服挨打,你娘也会因为这个打你吗?”
“嗯……”沈钟磬一边帮简武脱衣服,随口说道,“我上树掏鸟挂坏了衣服,娘就会用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抽。”若是他敢把衣服烧成这样,老夫人一定会饿他三天不给饭吃。
“你娘比我娘凶多了!”想象着鸡毛掸子抽在身上的感觉,简文呲了呲牙,“我娘生气时表面上看着凶,从来不真打。”
“是我怕娘气坏了,才不敢忤逆娘。”简武跟着点头,“喜鹊姑姑说,娘的病最怕气了。”感慨道,“你娘真凶!”又安慰道,“你别怕,我娘最会开导人了,哪天让我娘开导开导你娘,我娘说,父母随便打孩子也不对。”
沈钟磬嘴角抽了抽。
有这么说的吗,他娘是谁,不是他们的奶奶吗?
有小丫鬟进来回,“……将军买的马鞍送来了。”
简武简文嗷的一声跳起来,“……我去看看。”
甄十娘睡醒觉找来霸王居时,沈钟磬父子三人正摆弄新买的马鞍和马靴。
“……一模一样的马鞍,爹为什么一定让把这副的鞍花给改了,不要那副现成的?”
沈钟磬喜欢马,一到集市,首先就带儿子去了马市,看到琳琅满目的鞍辔,简武简文立即就直了眼,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不是甄十娘教训不许问人要东西,早就吵着要了。
见他们喜欢,沈钟磬就给一人挑了一副小马鞍、辔头和马靴等一整套骑具,简武不喜欢上面铜质鞍花,自己挑了一副六瓣形蓝釉鞍花,沈钟磬就让卖家把他挑的那副马鞍的鞍花给换了后再送来。
“……这些鞍花只是装饰,挑马鞍要看鞍桥的形状。”沈钟磬就翻过马鞍给儿子看,“这里稍有偏差就会把马背磨坏了,在战场上,马就是骑兵的生命,一定要好好爱护。”
“原来是这样啊……”简文简武点点头,简文掂着自己的马鞍,“这么沉,马会不会累坏了?”
“不会……”沈钟磬摇摇头,正说着,简武一抬起瞧见甄十娘推门进来,欢快地跑过去,“娘睡醒了?”指着简文手里的马鞍,“瞧,爹给买的马鞍。”又道,“爹还说要送我一匹小马!”
送小马?
天,他不会是想让儿子现在就学骑马吧?
简武简文才六虚岁!
怎么能骑马,摔坏了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七章 磨合
“……马鞍真好看。”甄十娘拍拍儿子的头,看向沈钟磬的目光隐隐带着股质询。
“你醒了……”和儿子玩的正高兴的沈钟磬笑着招呼甄十娘,对上她满眼的质询,声音戛然而止。
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马鞍藏起来。
男孩子就该有胆有识、敢于冒险闯荡,接触了两天,沈钟磬对甄十娘的过份保护颇有微词,觉得她约束得太细致了,很容易让简武简文失去阳刚之气。
骑马射箭最锻炼男人的胆识豪气,所以见简武简文喜欢,便毫不犹豫地给买了,并答应给他们两匹小马,可是,看甄十娘这架势……她分明不赞同。
简武简文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若她反对,孩子再喜欢也不敢骑……一想到儿子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儿会难过,会眨着无辜的大眼委屈地看着他,沈钟磬心都跟着疼。
可是,他若拿丈夫的威严压她,一旦气着了,她又会昏给他看……摇摇头,沈钟磬觉得为维护儿子的权益跟她来硬的也不行。
“爹,娘说我挑的马鞍好看!”得了甄十娘的夸奖,简武颠颠地朝沈钟磬显摆。
沈钟磬暗暗叫苦。
怕甄十娘当着儿子的面说出不准他们骑马的话再不好转圜,忙把手里的马鞍递给简文,一边朝他打眼色示意快点拿出去,一边从袖笼里掏出一支雕刻精细的竹钗递给甄十娘,“……这是文哥给你挑着,你看好不好看。”言语间满是讨好的味道。
简文心细,也发现了娘亲脸色不对,见爹爹朝自己打眼色,瞬间明白过来。就悄悄拽了拽简武。
没发现父母间的暗涌,简武正兴致勃勃地拿了新马靴要穿给甄十娘看,见哥哥拽自己,一抬头,瞧见简文打来的眼神,瞬间也想起昨天才被娘没收的一箱子玩具,吓得腾地把马靴藏到身后,忽闪着大眼看着甄十娘。
这傻孩子,赶快拿走藏起来啊。
沈钟磬一阵头疼。余光瞧见甄十娘直直地看着自己,却是不敢再指挥儿子把东西拿出去藏起来,抬了头朝甄十娘讨好地笑。
父子三人的互动悉数落在眼底。
甄十娘哭笑不得。
才一天的功夫,他们的关系怎么就这么好了,俨然有合起伙来骗自己的架势!
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对上简武渴求的目光和沈钟磬讨好的笑脸,甄十娘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骑马这事儿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沈钟磬已承诺送马了,她果真不让简武简文要,伤了他的面子是小,就怕他以后在孩子面前没威严了,“……这事儿还是慢慢来吧。”想到这儿。甄十娘只做没看到三人的异状,在沈钟磬身边坐下,接过竹钗看起来。
沈钟磬欣慰地舒了口气,拿过竹钗亲自给甄十娘戴上。“……铺面上有银子的,还有玉的,我说要给你买个玉的,文哥非说这个好看。”
那面文哥已指挥小丫鬟收了马鞍等物。抬头正听见沈钟磬的话,就不满地说道。“……才不是我,是武哥!”委屈地看着沈钟磬,“爹又把我和弟弟弄混了。”
沈钟磬就擦擦额头的汗。
这两个孩子,他到现在也分不清谁是谁,动不动就弄混。
简武裂了嘴嘿嘿地笑,“明儿我写张纸条贴在额头上,爹就不会认错了。”
“……不许跟爹胡闹。”甄十娘纵容地瞪了简武一眼。
“……明儿给他们换件不同的衣服吧。”沈钟磬商量道。
他实在不明白,两人都长的一模一样了,甄十娘干嘛还要给他们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害的他瞪着眼叫错名字。
不仅是他,连简文简武身边的丫鬟都经常叫错。
看惯了他们穿一样的衣物,也怕俩孩子攀比,甄十娘打定主意不给换,“……你若有心,早晚能一眼就分出来。”她就闭着眼睛都能分出来。
连儿子都分不出来,他也没资格当父亲了。
沈钟磬索性拽过两个儿子仔细比较起来,想找到两人脸上有没有什么不同的胎记之类。
简武简文被逗得咯咯直笑,想起什么,简武挣脱沈钟磬,跑到甄十娘跟前,“……爹说他没吃过洋辣罐,我和哥哥明天上山去采好不好?”摇着甄十娘的胳膊,“……连洋辣罐都没吃过,爹真可怜!”
沈钟磬表情僵在脸上。
被口水呛着,甄十娘一阵咳嗽,她匆忙转了话题,“……我瞧见你们买了那么多画,文哥武哥是准备往贴哪儿?”
简武简文立时想起来贴画的事儿,双双蹦起来,“……娘醒了,我们可以去贴画了!”
那些画,当然是贴在娘的卧室里了。
傍晚时分,纪怀锋被冬菊叫来帮忙搬柜子,瞧见满屋花花绿绿童趣十足的画,惊的直咂舌。
以前就觉的夫人惯孩子,今天他们才发现,将军更惯。
嗨,这对父母……可真是一家人。
玩了一天,中午又没午睡,晚上简武简文早早地就困了。
沈钟磬抱了送去霸王居,直看着他们睡着了才回来,甄十娘正坐在烛光下看书,忙起身迎上来,伺候脱了外衣,“……将军先洗漱?”
一点睡意也没有,沈钟磬想让人拿过围棋玩一会儿,想到甄十娘的身体熬不了夜,就点点头,“……先洗漱吧。”
甄十娘就叫了冬菊过来伺候。
洗漱完回来,甄十娘已泡了一壶枸杞茶,“……晚上喝浓茶容易走困,将军尝尝妾泡的枸杞茶。”笑着倒了一杯递过去,“是用枸杞、白菊和麦门冬,能滋阴去噪,秋天喝最好了。”
除了茶,沈钟磬还真喝不惯这些乱起八糟的,见甄十娘笑的明媚,不忍抚她好意,就接过来喝了一口,“……文哥武哥想上山玩,明儿我带他们去祖茔前磕个头,顺便玩一天。”他有儿子了,沈家有后代了,这是大事,一定要告诉老祖宗。
可是,拜祭家祠动静太大,老夫人一定会知道。
想到祖爷爷看到文哥武哥这么可爱,一定也很欣慰,沈钟磬眼角眉梢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武哥太淘气,将军一定让人看紧了。”甄十娘语气不无担心。
“你放心……”沈钟磬安慰道,“我亲自看着他们。”想起什么,又道,“……文、武这两个字很好,以后他们就叫沈孝文、沈孝武吧,我明儿先告祭了先祖,待接回将军府后再入族谱。”沈孝文、沈孝武要入族谱必须得告知老夫人,这个只能等。
也知古代都重家谱,按辈分取字,简武这一辈中间是取“孝”字,这个沈钟磬也改不了,能把文武两个字留下来也算是照顾她了,甄十娘就点点头,“……妾听将军的。”她话题一转,“名字用了五年,文哥武哥都习惯了,以后他们的小字就叫简文简武吧?”
沈钟磬横了她一眼,没言语。
也知他还为自己改姓的事生气,甄十娘立时转了话题,“……文哥武哥还小,骑不了马,鞍辔买就买了,孩子稀罕几天就忘了,将军就不要再送马了。”
骑马太危险了。
一想到儿子会从马背上摔下来,甄十娘心就一抽一抽的。
“不小了……”沈钟磬摇摇头,“祁国人三四岁就开始学溜马了,文哥武哥已经六岁了。”
“不行!”甄十娘头摇的像拨浪鼓,“他们是我儿子。”
“他们也是我儿子!”沈钟磬声音猛地高了八度。
屋子顿时一静。
甄十娘猛地背过身去。
也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失控,“……她不会气坏了吧。”看着甄十娘挺直的的背影,沈钟磬心里直后悔,“十娘……”他低叫了一声,搓着两手不知怎么安慰。
知道她为文哥武哥吃了那么多苦,这以后,沈钟磬越发地不忍惹她生气。
“孩子太小,腿上没力气,会摔坏的。”了解沈钟磬的固执,甄十娘又回身声耐心地说道,“他们喜欢骑马,就等大一大再骑吧。”
“你别看他们小,长得可都壮实,今儿在集上,三十斤的弓,武哥能拉得满满的。”想起简武憋的小脸通红的模样,沈钟磬嘴角都扬了起来,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甄十娘,“……骑马最锻炼胆识,不能因为我们大人觉得有危险,就束手束脚地不让孩子去做,这样会把孩子养成花,经不起风雨。”
他竟不是因为单纯地投孩子喜好?
甄十娘看向沈钟磬的目光有些犹豫,前世也常听人这么说,可是,轮到自己的孩子心里却怎么都舍不得。
“我会给他们挑两匹温顺的小马,找两个技术高超的马师,让他们先学着骑在上面慢慢地溜,有纪怀锋他们保护,不会有事的。”沈钟磬趁势劝道,“十娘,我已经答应他们了。”语气中带着一股哀求。
甄十娘就叹了口气,“……时间不能长了,每天最多一个时辰。”
第二天,父子三人一起去拜祭了祖茔,简武简文摘了一大堆洋辣子罐,半熟的山葡萄、圆枣子等,沈钟磬还打了两只野兔子。
回来就啧啧称赞,“……文哥武哥的弹弓打的真准。”
甄十娘莞尔
这两天来,她就没发现他嘴里儿子有不好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八章 改造
他是真喜欢这两个孩子啊。
甄十娘心里又多了一份安慰,有他这么护着,即便以后老夫人恨屋及乌,讨厌这两个孩子,她也不怕了。
应孩子所求,甄十娘亲自下厨烤了一盘洋辣罐,又做了一个陈皮兔子,配上几个小菜端上来。
一想到这就是毛毛虫,沈钟磬就起了一身鸡皮.
他还真不敢吃。
一上桌,简武简文首先就各自献宝似的给沈钟磬夹了一个,“……爹尝尝,可好吃呢。”
沈钟磬神色古怪。
想摇头又怕儿子伤心。
瞪眼看着儿子吃的香喷喷的,沈钟磬索性一把添到嘴里闭了眼嚼。
看得甄十娘想笑又不敢笑。
“怎么样?”简文问道。
“好吃!”沈钟磬硬着头皮点点头。
简武简文就嘻嘻地笑,抬头看向甄十娘,“……爹说他还没吃过炸蚂蚱呢。”
沈钟磬后脊梁顿时起了一股凉风,儿子不会是想再给他炸一盘蚂蚱吃吧?
瞧见沈钟磬长了脸,甄十娘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简武简文也跟着嘻嘻地笑。
不知为什么,明明看着甄十娘和儿子笑成一团,一家四口乐融融的,可沈钟磬却有一股酸酸的感觉,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更多了一抹心疼。
这是怎样一个坚强的女人,无论条件多么艰苦,她都能利用现有的东西为儿子做出一餐美味。
鉴于简武一直想往大将军的威风,第三天一早,沈钟磬就带两个小家伙去了军营。
“……爹爹一个号令,底下就开始变幻不同的阵型,可威风呢。”回来后简文简武就喋喋不休地给甄十娘讲在军营的所见所闻。
看着儿子眼睛亮晶晶的。甄十娘心里一阵感慨。
男孩,到底还是跟爹爹在一起好。
送简文简武回了霸王居,沈钟磬洗漱完进来,瞧见甄十娘双手支着下巴坐在褥子上,沈钟磬就在她身边轻轻坐下,“……在想什么?”
甄十娘抬起头。
沈钟磬伸手把她额前散落的刘海别到耳后,笑看着她。
“妾在想,既然是一家人……”甄十娘声音有些迟疑,“妾很想将军以后再做事前先跟妾商量。我们以后遇到事情能多些沟通。”
他又做错了什么?
沈钟磬怔住,脑海里迅速把这两天做过的事过滤了一边,“好像没做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啊?”疑惑不解地看着甄十娘。
“妾不是说将军做错了什么,妾是说……”甄十娘就叹了口气,“妾不喜欢将军的处事作风。嗯……”甄十娘看着沈钟磬,“比如,将军要做什么从来都不和妾说,妾总是事到临头才知道,措手不及……”
一直觉得两人没多长的缘分,对于沈钟磬的霸道蛮横她将就将就就过去了,所以一直也没有改变他的想法。直到简武简文的加入,甄十娘恍然发现,既然不想和离,那么即便两人没有感情。他们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人,就像沈钟磬说的,什么感情不感情,他们既然拜过堂圆过房。她就是他的妻,是他必须担负的责任。那么她呢?
真的能置身事外,只把他看成领导哄着他高兴,然后给简武简文争取最大利益吗?
摇摇头,如果没有孩子她可以做到,现在有了孩子,她必须和沈钟磬齐心协力把这个家经营好,为简武简文打造一片和谐的天空,未来的将军府,应该是简武简文栖息的地方,不是战场!
把一直以来对沈钟磬的不满说了,抬头看着沈钟磬,“妾是真心希望将军能为我们母子改变。”
沈钟磬就想起之前有一次他们吵架,好像她也这么说,说她讨厌他什么事都不告诉她,说那是不尊重她,就认真思索起来。
她是不是真的很讨厌他这一点?
如果他改了,她是不是就会接受他?
有吃有喝锦衣玉食地供着,这难到不是天下女人渴求的吗,都给了她还不满足,还要什么尊重平等,自古男尊女卑,哪有平等?
真是莫名其妙
虽然还是觉得甄十娘的这个想法很荒诞,可想到他们明明早就圆过房,孩子都这么大了,可这以后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她都不肯再接受他,和他亲近,沈钟磬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没想到沈钟磬会答应的这么痛快,甄十娘突然之间对前途多了许多信心。她朝沈钟磬灿烂一笑,“以后将军对妾有什么不满也要直说,妾也会努力适应将军。”
这笑容,真美。
沈钟磬目光有些痴。
心里还在不停地想,他是家主,不商量她会顺着自己,和她商量了她还是要顺着他,都一样的结果,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竟高兴成那样?
甄十娘的想法,真的很古怪!
第四天,知道沈钟磬父子三人都没出去,去医馆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大事,甄十娘早早地就回来了,听说沈钟磬父子在霸王居,就找了过去。
沈钟磬正盘坐在炕上和简武简文拿着几把小铁剑说的热火朝天。
“……剑号巨阙,珠称月光,说的巨阙剑就是这个。”沈钟磬拿着仿制的巨阙剑给简武简文讲,“是战国著名铸剑大师欧治子所铸,与干将、莫邪、辟闾号称四大名剑,钝重非常,有天下至尊之称。”
“顾先生说巨阙虽钝,可剑气却锋利无比,能穿铜釜,绝铁粝……”简武接过去比划着,“是真的吗?”
“嗯……”沈钟磬点点头,“传说巨阙剑初成时,越王正遇到一辆马车失控,就拔出剑,本想命身边的勇士上前制止。但却在拔剑一指时,剑气已将马车砍为两节。直到抛上半空的车厢落在地上,越王才发觉马车已被自己的剑气砍断了,于是又命人取来一口大铁锅,用剑一刺,立时就出了个大缺口,此剑因此命名为巨阙。”
“钝剑也能穿铜铁啊?”简武简文都好奇地看着手中这把厚重的小铁剑,简武叹息道,“……要是真的就好了。”舞着小铁剑吹嘘道,“我天生神力,定能舞的虎虎生风!”
沈钟磬笑着揉揉他头发,“等你长大了,我就给你弄把真的来。”
“真的?”简武欢喜地睁大了眼。
“我也要一把!”简文也举起手。
沈钟磬有些为难,“世上只有一把巨阙啊……”
正说着,听到院门口丫鬟响亮亮地喊道,“夫人安!”
三人同时一怔。
沈钟磬最先回过神,“你娘来了,快藏起来。”三下两下就把炕上的铁剑收起,转身塞进柜子里。
在军营中看到将士们演练刀枪,简武简文回来就偷偷地哀求沈钟磬,尽管甄十娘不准他们玩铁剑铁刀,架不住两个小家伙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模样,沈钟磬就趁甄十娘去了医馆,令丫鬟把没收的那些铁剑搬出来,并亲自挑了几把偷偷拿来了霸王居。
这些刀剑都是他拿了图纸让铁匠铺仿照名剑名刀打的,就是为了让简武简文能活灵活现地认识当世各大名剑名刀,这么被甄十娘雪藏起来太可惜了。
噼噼啪啪一阵忙乱。
甄十娘进来时,父子三人正聚在炕上下五子棋,瞧见她进来,沈钟磬抬起头,心虚地问道,“今儿回来早。”又道,“武哥五子棋下的非常好,是你教的?”
“要说五子棋,连纪怀锋都下不过武哥呢。”甄十娘笑着在父子三人身边坐下。
“娘……”简武简文小脸红扑扑地抬起头。
心里有鬼,两个小家伙不敢看甄十娘的眼,打了个招呼就立即低了头装模作样地下棋。
儿子没像往常一样在她一进门就扑过来,甄十娘心里怪怪的。
是几天功夫就被沈钟磬收买过去、不亲自己了呢,还是什么?
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甄十娘若有所思地像四处看去。
沈钟磬心腾地悬了起来。
低头瞧见儿子虽然低着头,美其名曰下棋,可一向三句话就吵起来的小哥俩竟出奇的和谐,一点互动都没有,哪有一点下棋的氛围?
以甄十娘的敏感,要不发现他们有鬼才怪!
心里叹息两个宝贝儿子说谎话比自己还老实,沈钟磬趁甄十娘还在看别处,一把将炕上的五子棋盘收起,“……去把围棋拿来,我和你娘下一盘。”
简武简文如得特赦般,扑通扑通跳到地上,“我去给娘拿棋!”撒腿就往外跑。
下棋?
甄十娘回过神,转头看向沈钟磬。
“明儿要早朝,我今晚就得走……”沈钟磬心虚地看向甄十娘。
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随便找了个籍口和甄十娘搭话,可是,“今晚就得走”几个字一说出口,沈钟磬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浓浓的不舍,胸闷的透不过气来,竟忘了遮掩看向甄十娘目光中流露出的黯然不舍。
一股离愁别绪荡漾开来。
甄十娘身子震了震。
目光落在漏壶上,巳时一刻了,忙开口道,“……都已时了,妾去给将军准备午饭。”说着,站起身来。
他最喜欢她炒的菜,假日结束了,她要亲手给准备一顿送行午餐。
“……十娘!”沈钟磬一把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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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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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武简文一人捧着一个围棋罐蹬蹬蹬跑进来,“爹,娘,围棋拿……”正瞧见爹拽着娘不撒手,声音戛然而止,“你们干什么?”
不会是秘密被发现了吧?
两个小家伙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不安地看着爹爹。[本文来自]
沈钟磬慌乱地松开了甄十娘。
脸涨的热乎乎的,甄十娘强自镇静地接过围棋盒放到案上,“文哥武哥先陪爹爹在这玩,娘去做午饭。”揉揉两人的头发,“文哥武哥都想吃什么?”
“我要吃清蒸鱼!”
“我要吃米粉肉!”
简武简文同时说道。
“好,娘就去给你们做。”回头看向沈钟磬,“将军想吃什么?”
沈钟磬脸涨的通红,“别太累了,只炒两个文哥武哥爱吃的菜,剩下让厨娘随便准备吧。”
文哥武哥亲自把甄十娘送到大门口,直看着甄十娘走没了影,才蹬蹬蹬跑回来,“……娘走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爹爹。
沈钟磬怅然地摸摸儿子小脸。
回身把之前藏起来的小铁剑都拿了出来。
看着儿子把木剑上的穗摘下来,重新编了栓在铁剑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沈钟磬心里满满的,想到自己这一走至少得几天见不到儿子,不由又生出几分怅然来。
“你娘不让玩铁剑,这些明儿就收起来吧”他拿起一把‘鱼肠’剑摩挲着,“回去我用铁黎木给你们再做几把,漆上铁石色就和铁的一样。”铁黎木木质坚硬,密度极重,硬度不逊于钢铁,素有铁木之称。用他做刀剑即没有利刃又和铁差不多,倒解决了甄十娘怕伤到孩子的担心。
简武不舍得,低着头不言语。
“你也怕我娘?”简文好奇地问。
沈钟磬脸色涨红,瞪眼说道,“男人怎么会怕女人!”
不怕刚才藏什么?
简文眨眨眼。
“……你娘身体不好,我是担心她气坏了身子。”沈钟磬不自然地说道。
终于能从神态和说话语气上分出这小哥俩了,他就发现简文的心眼要比简武多一倍,骗他特别不容易,总是用一双质疑的眼睛看着自己,不像简武。自己说什么,他信什么。
那不还是怕?
简文腹诽了句,鉴于被简武欺负的经验。他没敢说出口。
“我也是……”简武却是没看到哥哥不屑的神色,低着头一边忙的满头大汗,一边说道,“娘很少打人,就是打也一点都不疼。我也不怕她,就是担心把她气坏了,才不敢硬扭着。”他脸色有些灰暗,“爹不知道,娘动不动就会昏睡,可吓人呢。和娘出去玩,我都怕她被人一碰就倒了,要好好护着。”想起什么。抬头看着沈钟磬,“秋菊姐姐说爹很有钱,一定能治好娘,是吗?”又嘟囔道,“那次娘熬阿胶累倒了。冯大夫就说我娘的病就是当初没钱养耽误了!”
这么点的孩子,就知道心疼娘。
沈钟磬手里的动作停在了那儿。好半天,他伸过宽厚的大手给儿子擦汗,“……我倾尽所有也要治好你娘!”
简武抬头冲他嘿嘿地笑。
守着娇妻爱子,沈钟磬一点也不想走,直盘庚到戊时在甄十娘的再三催促下才动身离开。
第二天下了早朝才返回将军府。
“……这是十娘特意给母亲熬的阿胶。”因简大夫的身份公开了,应大家所求,甄十娘又专门雇了人开锅熬制阿胶,沈钟磬这次回来,特意带了几包。
骤然得知有儿子的喜悦,让沈钟磬眉眼都带着股惬意,他笑看着老夫人,语气温润,有股讨好的味道。
能早一天说服老夫人接受甄十娘,他就能早一天和妻儿团聚,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给藏到外面。
四五天没朝面,他竟然跑去见那个贱人了!
老夫人听了脸色就是一沉。
正要发作,碧月偷偷拽了拽她,不待老夫人说话,抢先笑道,“……真是巧了,老夫人常失眠,昨儿温太医还说是气虚所致,让用阿胶补呢。”拿起一块阿胶给老夫人看,“老夫人瞧瞧,夫人熬制的阿胶可是咱们大周最有名的呢。”
老夫人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了一边。
却也没再发作,见沈钟磬坐下来,就冷冷地问道,“……你这几日都在梧桐镇?”
“我去丰谷大营了。”沈钟磬面色如常,“是接了十娘的信儿,昨日回来时特意绕道去了一趟给您取阿胶。”
老夫人脸色微霁,没再言语。
沈钟磬挥手打发了屋里的丫鬟,笑着跟老夫人说道,“……母亲院里好几年都没添新人了,这些丫头也早就过了放出去的年龄。”他话题一转,“这次随我出使祁国的士兵都提拔了一级,身份也非同一般,许多人都还单身,娘不如趁机把她们都放出去吧,赏给我那些部下。”老夫人身边应该不止一个眼线,有老夫人作梗不好查,还是先把她们都调离老夫人身边,然后再彻查清理比较快。
说完,沈钟磬笑看着老夫人,“我明儿让高全带牙婆进来,母亲先挑几个可心的调教着。”
老夫人听了就勃然大怒,“……你少打我身边丫头的主意,要动她们,除非我死了!”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
母子两不欢而散。
从养心院出来,沈钟磬直接回了浩然居,楚欣怡正等在厅里。
几天不见,楚欣怡憔悴了许多,恍然瘦了一大圈,“将军……”迎上沈钟磬,她微微福了一礼。
“……怡儿有事?”沈钟磬伸了胳膊让红桑伺候着脱外衣。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对上沈钟磬凝重冷峻的神色,楚欣怡心里一阵不甘,她接过小丫鬟端上的茶亲自斟了一杯递上前,“婢妾姨母家的表弟几天前被人杀了,姨母想求将军帮帮忙。”
“……表弟?”换了件月白色便服,沈钟磬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什么姨母家的表弟,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母亲的一个远房表妹,原住在汉宁,三年前才搬来上京,当时将军正出征。”楚欣怡解释道,“这以后少有来往,婢妾就没跟将军说。”
沈钟磬看着楚欣怡,“你表弟姓什么,因何被杀?”
“姓杨,叫杨涛。”楚欣怡偷偷觑着沈钟磬。
沈钟磬眼皮都没动一下。
“……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楚欣怡松了口气,“表弟的赌坊几天前被人洗劫一空,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把杨涛被杀的经过说了,“……已经报了官府。”
沈钟磬有些漫不经心,他轻轻用茶盖拨着浮茶叶,“即报了官,官府就会尽责的。”
“将军还不清楚官府,官官相护,彼此推诿,若没钱没势,指着他们破案,还不如指望着铁树开花呢……”这种事情,以前她只稍提一嘴,沈钟磬就会立即派了荣升去安排,今日他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楚欣怡呆怔了好一会儿,又放低了身段求道,“将军好歹给过一句话,这些人就不敢怠慢了。”
沈钟磬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欣怡,“……怡儿这些年和这个表弟来往很密切?”
楚欣怡一激灵,随即摇摇头,“只三年前见过一次,此后再无来往……”声音戛然而止。
若真是这样,她干嘛这么兴师动众来求人?
也发觉自己话里的漏洞,楚欣怡不安地看向沈钟磬,嘴里哀叹道,“表弟一家死的太惨,是姨妈哭的死去活来,直哀求了婢妾来求将军。”
把楚欣怡一瞬间的表情尽收眼底,沈钟磬心里叹息一声,说道,“拿了国家的俸禄,官府自然会秉公办案的,怡儿回去吧。”
那面碧月紫月听老夫人说沈钟磬又提议要把她们配出去,而且连夫家都定好了,碧月当时就变了脸,扑通跪下去,“……奴婢早就发过誓,这辈子死也不嫁人,若老夫人仙去那一天,奴婢就出家做姑子去!”
三年前平阳侯在老夫人寿宴上看中了碧月,沈钟磬曾亲自做媒并承诺一定让平阳侯抬她做侧妃,因嫌平阳侯太老,碧月索性在老夫人面前剪发鸣誓,要剃了头做姑子,伺候老夫人一辈子。
想起这些年碧月的贴心,老夫人心都化了,她一把将碧月拉起来,“好孩子,你放心,有我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撵了你们!”
低头擦去腮边的泪痕,碧月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打发走楚欣怡,沈钟磬五指轻轻地叩打着桌案,思索良久,他开口叫来荣升,“……派人去各院彻查,都什么人经常出府,负责和安庆侯联系。”
碧月紫月等人是不能轻易出府的,若他们真是安庆侯的人,就一定有暗中和安庆侯联系的渠道。
既然直接撵不行,又有老夫人护着,查碧月紫月不方便,他就从底下人下手,只要能抓到她们和安庆侯勾结的证据拿到老夫人跟前,他再说服老夫人就容易多了。
沈钟磬的密碟都是军中的,他不动归不动,一声吩咐下去,这些人做事效率相当高,不到三天,荣升就拿来了彻查结果,“……是后厨负责采买的崔妈,利用采买之便常和安庆侯安插在东岳茶楼的一个叫徐四的人联系。”把资料递给沈钟磬,“……将军现在就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