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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香全文阅读

作者:雨久花     医香txt下载     医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二章 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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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开医馆?”万岁错愕地从龙案前抬起头。

    “……叫回春医馆,六月初五开业。”

    女人开医馆,太惊世骇俗了!

    纪怀锋小心翼翼地觑着万岁的神色,心里暗暗为甄十娘捏了一把汗。

    万岁不会龙颜大怒吧?

    万岁怔了大半天。

    慢慢地,他嘴角扬了起来,“回春医馆……妙手回春……”赞赏地点点头,“这个名字好!”

    这个甄十娘,真没有让他失望!

    “……臣担心将军回来会大发雷霆。”万岁没怒,纪怀锋松了口气。

    沈钟磬?

    想起那个荤腥不进的煞星,万岁点点眉,“……他是会发怒。”五指轻轻叩打着龙案,忽然抬起头,喊道,“来人!”

    叫自己进来,又不说话,万岁要做什么?

    傅公公垂手立在那里,疑惑不解地瞧着背对着他正在印了暗纹上好的泥金牋纸上挥笔疾书的万岁,脖子伸了又伸。

    万岁书法好,却惜墨如金,不说朝中大臣,就是后宫嫔妃想讨副字画都是难上加难。

    能得一张万岁亲笔题字的条幅,就是足以炫赫几世的荣耀。

    用了上等的泥金牋,显然是准备赏赐的。

    又哪个大臣讨得龙颜大悦了?

    傅公公迅速把朝中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过滤了一遍。

    摇摇头。

    貌似没有。

    “……拿去裱了,连夜送去梧桐镇。”收住最后一笔,万岁向后退了一步,眯着眼欣赏自己的杰作。

    “妙手回春……”傅公公双手捧起来。

    这,这是送给……沈夫人?

    傅公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隐居五年,在朝中也没几个认识人。一定谁也没请。”自言自语地说着,万岁忽然抬起头,“出去吹吹风,沈夫人的回春医馆明儿开业,朕送了一副字画。”

    傅公公眼睛差点掉下来。

    梧桐镇,离上京城可是七十多里地呢。

    明儿开业,现在才让他去吹风,万岁……万岁不会想让这些人连夜出发赶往梧桐镇庆贺吧?

    纪怀锋扑通坐到地上。

    看到两人的表情,万岁哈哈大笑。

    仿佛已经看到沈钟磬回来后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

    ……

    路途远。萧老夫人提前一天就来了梧桐镇。

    见到甄十娘粉雕玉砌的一双儿子围前围后地叫自己姥姥,欢喜的合不上嘴,“……难怪你像老母鸡似的拼了命护着,放在我,也会拿了命护。”一人送了一匹赤金的鎏金小马。“……玉的怕摔,这个实诚。”

    把甄十娘唬了一跳,“……孩子小,使不得!”

    萧老夫人眼睛一立,“这是我亲孙子,什么使得使不得!”搂过倚在身边的简武简文,“看到他们。我这心都化了,别说一匹小马,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我也让你大哥去给他们摘!”

    简武简文就腻在萧老夫人身上嘻嘻地笑。“姥姥……”

    “哎……”萧老夫人颤巍巍地应着。

    甄十娘叹息地摇摇头,“……娘就惯他们。”

    六月初五一大早,回春医馆门前张灯结彩。

    祖宅里也喜气洋洋。

    达仁堂那面李齐夫妇、温鹤来了,连侍弄药田的彭驯都来了。怕甄十娘累着,穿戴一新的李齐媳妇主动代她去门口迎接客人。

    因甄十娘是女人。来的也大都是女眷,陆陆续续被迎进祖宅大厅中。

    瞧见都是些布衣百姓,萧老夫人暗暗后悔。

    早知这样,让煜儿给沈钟磬的那些旧部下几张贴子就好了。

    好歹派个奴才来也能壮壮门面。

    “……要不,奴婢再让婆婆去把她那些老姐妹请来。”看着来人实在太少,喜鹊将甄十娘叫出来商量。

    她可是按甄十娘吩咐在醉仙楼开了七八桌呢,一旦坐不满可难看了……喜鹊心里不无担忧。

    总不能把医馆门前排队的病人请进来吃饭吧。

    夫人可是给他们专门准备了饭菜的。

    “不用……”甄十娘摇摇头,“……把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叫上,我还怕坐不开呢。”

    虽然想巴结她这个将军夫人,可女人开医馆毕竟惊世骇俗,不是过命的交情,没几个人敢来给她道贺。

    门前冷落不足为奇。

    甄十娘只沉静地吩咐温鹤把今天来的人都仔细记了。

    医馆对面一个低矮的草房里,两个青衣男子正隔着窗户朝祖宅这面张望。

    “……她可是将军夫人,能砸吗?”矮个男子声音有些迟疑。

    “怕什么?”高个男子冷哼一声,“你没见她门前多冷清?”又道,“女人开医馆就是伤风败俗,连她亲婆婆都反对,谁敢给撑腰?”回头问道,

    “人准备好了?”

    矮个男人一哆嗦。“准备好了,昨晚刚咽的气……”

    “好”高个男子眼底闪过一道凶光,“待会儿宴席一摆上,你就抬了人上去给我使劲闹,可劲砸!”

    这面萧老夫人拉着甄十娘的手,“我和你大哥说了,太医院那面他已打了招呼,你只管大胆开就是,只是别累着了。”

    甄十娘微微地笑,“娘放心,我又在上京请了两个老大夫,明后天就过来,累不着我。”

    “开医馆也能雇人干……”萧老夫人宠溺地瞪了她一眼,“……这法子也只有你能想出来。”想起一早去医馆转了一圈,一进门的中央大堂里除了靠门的一面墙贴了些卫生知识,其他三面墙都空着,“……早知道我给你绣面锦旗带来就好了。”以为甄十娘名声这么响,她开医馆,以前那些病人一定会争着抢着送锦旗,她也没必要再凑热闹。不想,甄十娘竟谁也没通知。

    “娘能亲自来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了……”甄十娘笑道,“您身体不好,我的意思让您打发个丫头来就是了。”

    “那怎么行!”萧老夫人一瞪眼,“我女儿开医馆,我怎么能不来,再说,我还要看看我外孙子呢。”

    正说着,门口迎客小厮高声喊道。“傅公公到!”

    老夫人忙推了甄十娘一把,“你快去看看,是不有圣旨?” 心里一阵忐忑,暗道,“……煜儿说万岁不会反对她开医馆啊。”

    “……沈夫人不用客气。咱家只是来恭喜的。”瞧见甄十娘带了一干奴才恭敬地前来迎接,傅公公忙摆摆手,回头吩咐人,“抬进来!”

    几个小公公抬进一个雕花红木裱成的长方形条幅,“妙手回春”四个龙飞凤舞大字跃然眼前,甄十娘眼前一亮,“公公破费了。”

    “哪是咱家……”傅公公笑道。“是万岁听说沈夫人开医馆,感念您救七皇子之情,特意让咱家连夜赶来给您送匾。”指着条幅,“……这可是万岁亲笔题的字。”

    轰……

    大厅里顿时一静。都是平头百姓,哪见过这个,一个个呆若木鸡。

    “……万岁的真迹连后宫嫔妃都难得一件,更别说寻常大臣和命妇了。这可是无上的荣耀,阿忧快磕头谢恩。”萧老夫人说着。率先跪了下去。

    甄十娘忙磕头谢恩。

    回过神,厅里其他人也呼啦啦跪了下去。

    战战兢兢的同时又暗暗窃喜。

    能和将军夫人成了朋友被她请进正堂已经是无上荣耀了,现在竟然见到传说中皇宫里的公公,见到万岁的真迹……虽然不识字,可只看看在昂贵的红木雕花,回去后也够炫耀几世了。

    摸摸袖笼里的红包,甄十娘暗暗感谢顾彦浦的提点。

    想着来的都是邻居,她开始只让喜鹊换了些三两一个雕了开业大吉的银角子以备打赏。

    是顾彦浦提醒她,毕竟是将军夫人,又给皇子瞧过病,难说今天不会突然冒出什么贵客,让她额外准备些百两银票封了备用,于是,她现从达仁堂挪了两千两银子换成了银票。

    否则,这一时之间,她连借的地方都没有。

    总不能几个银角子就把傅公公打发了吧。

    掏出几个红包塞过去,“……给公公们买酒喝。”

    傅公公也不客气,笑呵呵地收了,从身边小公公手里接过一个锦盒,“……这是咱们几个凑份子给沈夫人的贺礼,请沈夫人笑纳。”

    甄十娘笑着接过去递给冬菊让温鹤登记了,招呼傅公公往里去。

    傅公公柔着颠簸得酸疼酸疼的胳膊腿,“……大半夜就起来赶路,咱家颠的骨头价都散了,沈夫人只管去招呼其他人,咱家自己到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见他说得实在,甄十娘招手叫过两个小丫鬟陪着。

    小厮已经把万岁赐的条幅在大厅的正中央高高供了起来,萧老夫人正站在条幅前欣赏。

    “娘……”甄十娘来到她身边,刚叫了一声,就听门口小厮高喊,“……殿阁大学士,太子太师郑阁老夫人,三品诰命郑夫人到!”接客小厮拿着郑夫人牌子的手都微微发颤。。

    殿阁大学士、太子太师是多大的官啊?

    甄十娘错愕地转过头,“……娘请的?”

    萧老夫人摇摇头,“不是……”呵呵笑起来,“先别管,你快去接下再说。”

    门口小厮继续拿了客人递上的牌子报,“领侍卫内大臣夫人,四品诰命张夫人!”

    “吏部尚书夫人,四品诰命马夫人!”

    “九门提督夫人,四品诰命李夫人!”

    ……

    甄十娘脑袋有些发懵。

    对面低矮的草房里,一高一矮两个青衣男子头上也正冒着冷汗。

    这是什么状况?

    这时,祖宅门外又一阵骚动。

    一辆高棚绿呢装饰的金饰金鳞的四轮马车缓缓地停在门口,二十几个御林军齐刷刷跑过来,腰背挺直地立在两边……

第一百九十三章 医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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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宫女上前递过牌子,迎客小厮怔怔地看着金碧辉煌的马车,手一哆嗦,险些没有接住,他稳了稳心神,把牌子拿到眼前高声念道,“……太后御前三品女尚书香桃姑娘到!”

    哗,大厅里一阵轰动。

    围在万岁御笔亲题条幅前的众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梧桐镇从没迎接过这么多贵客,花花绿绿各色的豪华马车排出了一条街,老百姓哪见过这个,纷纷奔走相告,热闹的像过年。

    连那面排队的人也顾不得瞧病,纷纷跑过来瞧热闹。

    孙百万满头大汗地在厅里来回地走。

    “……都是你,说什么女人行医伤风败俗,我们贸然去庆贺不好,会被官府抓把柄,现在好,万岁和太后都遣人送了牌匾来!”脚步突然顿住,看着孙夫人连连抱怨,“就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事儿坏就坏在女人身上!”嘴里抱怨,孙百万心里后悔不迭,骤然知道甄十娘就是将军夫人,他就递过帖子,人家连理都不理,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弥补,竟又错过了!

    他孙百万自认聪明过人,怎地突然就走起背运,干什么都赶不上热乎的呢?

    打探消息的小厮返回来,“马大人已带一家老小和衙门的人去庆贺了……”

    孙百万一瞪眼,“还等什么,备马,备车,我们也去。”

    “老爷……”孙夫人叫了一声,对上孙百万瞪过来的眼。声音戛然而止,心里暗暗嘀咕,“早上那么冷清我们都没去,现在去,人家还能记得我们吗?”

    医馆对面草房里。

    看着祖宅门口一直排到正街的马车,矮个男人脸色灰白,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我们还砸吗?”隐隐地,他甚至闻到隔壁传来一阵尸臭味。

    这么热的天。再不动手,尸体可就烂了。

    “……砸什么砸?!”高个男人一脚把他踹到一边,“你没长眼睛,看看外面都来了些怎么人!”

    推门走出来,高个男人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嘴里嘀咕,“我的娘哎,幸亏我多等了几刻钟……”瞧见又一辆马车停下来,走下一位穿着华丽的美妇,高个男人心里直发慌,“天,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是说女人行医伤风败俗吗?

    不是说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反对她开医馆吗?

    怎么会有这么多达官贵人不顾舟车劳顿连夜赶到这兔子不拉屎的破镇子给捧场?

    寻常富贵人家的女人。只要一提梧桐镇,都会捂鼻子的啊!

    忽然想起自己这些日子随在杨涛身边做过都事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天。我闯大祸了。”顾不得瞧热闹,他抬脚就走。

    逃吧,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带着一家老小远走高飞!

    骤然来了这么多人,甄十娘也有些措手不及。好在纪怀锋虽然没敢把万岁的举动告诉她,却让人提前跟醉仙楼打了招呼。听醉仙楼掌柜说加多少桌都没问题,甄十娘放下心来。

    先前来的左邻右舍原本都是被邀请来的客人,此时都主动去了后厨做帮工。

    甄十娘有些过意不去。

    于良媳妇却嘻嘻哈哈地往外推她,“……借您的光,我们今儿能看到这么多贵人已经知足了,你快去吧,别妨碍我们干活。”

    张志娘也跟着说,“阿忧快去吧,都是金枝玉叶,就是让我坐那儿也浑身不舒服!”

    甄十娘忽然一阵伤感。

    她点点头,“……好,晚上我们一起吃。”

    于良媳妇艳羡地看着她背影,“……阿忧真是个有福的。”

    “这就是好人好报,她终于苦尽甘来了。”张志娘点点头,想起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又幽幽叹了口气。

    “娘……”于良的大女儿大丫趴着门缝往里瞅。

    于良媳妇吓了一跳。

    “天,你怎么来了?”一把将她拽进厨房,“……和大勇闹别扭了,是不是又背着婆婆跑出来?”瞧见一声不响就跑回来的女儿,于良媳妇忐忑不安。

    大丫夫家条件好,婆婆就有些看不起她,怕她倒贴娘家,对她管控及严,从不许私自回娘家。

    “是婆婆让我回来的……”大丫笑嘻嘻地来到于良媳妇身边,伸手拿起一块蟹黄水晶糕,“这是什么?”

    被于良媳妇一把拍掉,“快别动,这是招待客人的。”

    见大丫脸涨的通红,张志娘忙捡起来递给她,“……宫廷里的东西,孩子没见过,你就让她尝尝,阿忧才没那么小气,若她在这儿,这一盘糕子都能让你闺女端回去。”甄十娘的知恩图报和大气在梧桐镇上是出了名的。

    这以后,随着甄十娘日子好起来,隔三差五就会给他们娘俩送些好吃的穿得,张志娘觉得她现在穿的都比那孙

    百万媳妇好,孙百万没吃过的宫廷糕点她都吃过呢,左邻右舍都羡煞了他们娘俩,暗暗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没向张志母子和喜鹊婆媳那样帮甄十娘一把呢。

    “……总不能这么赚人便宜!”于良媳妇嘟囔了句,见大丫眼巴巴地看着张志娘手里的蟹黄水晶糕流口水,就叹了口,“就这一块,不许多吃!”又问,“你婆婆让你回来干什么?”

    “……婆婆让我问问夫人这儿还要不要女医护了?”又道,“除了我,我两个小姑也想过来。”

    鉴于前世的护士都是女的,装修时甄十娘就贴出了告示要招女医护,只是,女子行医在世人眼里到底是伤风败俗的,告示贴出了几天,硬是没一个人肯来。

    自从甄十娘救了狗子,于良夫妇就把她看成了亲妹子,见没人捧场,立即就把二丫送了过来。又特意去了一趟大丫的婆家,劝说大女儿也过去帮忙,被大丫的婆婆一口拒绝,想起亲家的话,于良媳妇气就不打一处来,“……女人行医不是伤风败俗吗,她这会儿不怕丢了郭家祖宗的脸了!”

    “娘……”见娘说的难听,大丫眼泪刷地涌上来,“是我想学医护。”想起秋菊那日的光艳。雾蒙蒙的眼底满是渴望,“女儿若能赚些银子,在家里也总有些地位。”抬头看着娘,“刚刚婆婆也来了,就在外面瞧热闹。见您和夫人说话那么随便,对我态度都变了,还说以后我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呢!”

    “……不是我不帮,你现在才来怕是真晚了,我刚才在厅里站了一会儿,就有十几个女孩来哀求了。” 于良媳妇就叹了口气,“……原本招不到人。夫人已经和刘妈订了几个女孩子,现在怕是早满了。”

    “娘……”大丫使劲摇摇于良媳妇的胳膊,“你就帮我说句话嘛。”

    “人还没定呢,你就别难为闺女了。”张志娘不忍心。指着外面道,“都在你喜鹊姑姑那报名,你快去补上,阿忧说明天会统一筛选。到时能不能被选上就看你造化了……”

    “谢谢奶奶。”大丫撒腿就往外跑。

    看着女儿的背影,于良媳妇摇摇头。

    孙百万媳妇正和几个命妇津津有味地谈论简武的英勇事迹。

    “……见打昏了人。武少爷立时就不干了,嗷的一声跳出来,带领着学生和先生理论,你别看他年龄小,说起理来头头是道,几句话就把先生质问的哑口无言……”最后艳羡道,“都夸武少爷有勇有谋,这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将军之后,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吏部尚书马夫人惊奇地睁大了眼,“……沈将军的孩子竟那么大了?”又道,“这么大点的孩子就能一呼百应?”

    “可不是?”孙夫人点点头,“武哥可是我们梧桐镇上有名的小霸王……”话说出口,又觉得霸王不好听,讪讪笑道,“听我儿子说,他特别喜欢西楚霸王,常常自称将来要做大将军,还把自己住的院子起名叫霸王居,所以外面才叫他小霸王。”

    桌上的众人一阵唏嘘。

    邻桌九门提督李维的夫人也张着耳朵听的津津有味,她回过头悄悄拽了拽正和郑夫人聊天的萧老夫人,“……将军竟有两个儿子?”抱怨道,“瞒的可真紧,连我们家那口子都不知道,回去可得让他找将军算账!”

    萧老夫人身子一震,这才发现邻桌几人正在夸简武简文。

    心里不由一阵慌乱,“……阿忧的孩子瞒不住了!”想到甄十娘那刁钻刻薄的婆婆,萧老夫人脸色微微发白。

    “娘……”出去安排了一圈,甄十娘又回道萧老夫人这桌,“郑夫人,李夫人……”朝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在萧老夫人身边坐下,“娘累不累,里面有床?”

    萧老夫人看着甄十娘,说不出话。

    简武简文的事情瞒不住了,不知沈老夫人和沈钟磬知道了会怎么样?

    “娘怎么了?”见萧老夫人脸色发白,甄十娘吓了一跳,伸手摸摸萧老夫人额头,又抓过胳膊号了号脉。

    脉数正常,没什么事儿。

    甄十娘呼出一口气。

    见甄十娘紧张成这样,老夫人心里一暖,“阿忧……”她侧过身子压低了声音。

    不管怎样,都应该告诉她有个心理准备。

    刚一开口,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出来,“……夫人,夫人,镇西头老马家的三儿子在房顶上瞧热闹摔下来被树枝刮破了肚子,肠子全流出来了,满身是血!”

    满桌一阵惊呼。

    肠子都流出来了,人还能活吗?

    ps:改来改去的,有些晚了

    另,推荐好友一本书,那个夜大,我不用说,大家都知道她的,文笔没得说,嘻嘻~~

    书名 佳婿

    作者 夜惠美

    简介 草根男女列土封疆的故事。

    我书下就有直通车,喜欢的亲可以点进去看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发现

    傅公公听说的时候,甄十娘已带秋菊去了手术室。

    直急的他垂足顿胸。

    大家都知道她身体不好不能接诊,干嘛要逞强呢,一旦治死了……傅公公脸色微微发白,他悄悄找来纪怀锋,“……你去告诉夫人,既然接了,就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了。”

    纪怀锋心里叫苦连连。

    甄十娘到底是人,不是神。

    她只是尽力抢救而已,又不是阎王爷,哪能说不让死就不死?尤其这个病人还是,被开膛破肚放了元气的。

    已经开膛破肚了,开膛破肚,肠子都流出来了啊!

    哪还能活?

    一想到马顺那肠破血流的模样,纪怀锋脸色又白了几分。直想问问对他吹眉瞪眼发号施令的傅公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开膛破肚?

    肚破肠流,在古代看着吓人,惊傻了满坐宾朋,一个个听之色变,可拿到现代,就是一个简单的清创缝合术,对甄十娘来说还是很有底气的。

    不是古代医疗条件限制,她会当场承诺这人准能活。

    胸腔完好,内脏没事,肠子没破,脑袋有轻微震荡……做了全身检查,甄十娘松了口气,万幸肠子没挂在树上被扯断,否则,在这简陋的医疗条件下,对她还真是个挑战。

    “……我们能救活吗?”跟着甄十娘紧张地忙碌着,**张彪脸色发白。

    在前线时,他们治过许多肚破肠流的伤员,那时还不会缝合术,最常用的法子就是把肠子洗净了送回去,然后用现杀的活鸡皮贴住伤口……也有成功活下来的,但。都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伤者最后都肠穿肚烂而死。

    马顺满身是血,半副肠子都挂在外面,夹着一堆泥土草叶,看着就瘆人,大家早吓傻了,有几个随主子从上京来的小丫鬟跑出来瞧热闹,一见马顺的模样,当时就吓昏了。一传十,十传百,外面已经没人觉得马顺还能活……真救不活也无所谓。

    只是,今儿可是回春医馆开业的第一天,真治死了人晦气不说。面对祖宅正厅刚刚供起来的妙手回春的牌子可就是天大的讽刺了。

    当着上京城这么多达官贵人的面,这无异于当众打了万岁的脸。

    万岁知道了会怎么样?

    **张彪不敢想。

    张彪准备手术器械的手直发抖,刚拿起一柄止血钳又咣当一声掉在盘里,低头捡起来又掉了下去,弄得手术室里噼里啪啦地响。

    甄十娘就叹了口气,她笑着抬起头,“……幸亏马顺家离得近。送来及时,你们又第一时间止了血,处置得当。”现有条件还不能辨认血型和输血,若失血严重她还真不敢保证能不能救活。 “……这个手术最大的难度就是清洗消毒,肠子暴露在空气中时间太长又占满了尘土,一定要反复用大量盐水冲洗,一旦消毒不好就会感染。闹不好就会肠穿肚烂……只要我们足够细心,就能救活!”

    语气坚定而自信。**张彪瞬间安定下来。

    是的,以前这种伤难治,都是因为没消毒,现在有师祖在,一定能救活!

    空气轻松了许多。

    “又流血了……”

    “继续填塞,压迫止血……”甄十娘神色冷静,“记得,一定要点准数量,待会儿缝合时腹腔内不能留下任何东西!”

    秋菊利落地点头应是。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医馆门外聚满了人。

    纪怀锋和郭秀带着四个镖形侍卫门神般守着医馆门口。

    “肠子都摔出来了,肯定活不了……”

    “老葛家的大小子不就是八岁那年被野狗掏穿了肚子,两天就死了……”

    “……”

    人群议论纷纷,各自说着自己的经验,却是没人看好马顺能活。

    听着身后的议论声,刚止了哭的马顺娘又大哭起来,“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看看我儿子!”拼命地往医馆里冲,被纪怀锋等人死死地拦住。

    傅公公吓死令不让死人,他这面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不让人打扰甄十娘手术。

    正推搡着,马顺娘一眼瞧见冯喜推门出来,一把扑过去,“……你是咱梧桐镇的老大夫了,您说说我儿子能不能救活?”抓狂的模样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颗稻草。

    冯喜脸色发白。

    他也没见过这种情况能救活的。

    “……没救了,准备后事吧。”有人替冯喜回答,马顺娘一回头,却是回生堂的钱明钱大夫。

    回春医馆没开之前,回生堂就是梧桐镇上最大的医馆,钱明也算是梧桐镇上有名的大夫了,他说没救,八成就是没救了。

    马顺娘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溃,嗷的一声,她垂足顿胸地嚎啕大哭起来,直是山崩地裂一般。

    医馆门前顿时一乱。

    怎么了,怎么了?

    治死了吗?

    围在后面的人不知怎么回事,纷纷掂了脚往里瞧。

    一瞬间,回春医馆治死了人的谣言龙卷风似的传扬开来。

    乱吧,乱吧

    越乱越好

    听着身边嘲讽声四起,已挤出人群的钱明冷冷一哼。

    她一个大将军夫人又不缺吃又不缺穿,好好的官夫人不做,却偏偏自贬身价开医馆,跟他一个平头百姓抢饭吃!

    想起以往也算车水马龙的回生堂连续几天了,都冷冷清清,钱明又咬了咬牙。

    她不就是想要名吗?

    再让她要,爬得越高,摔的越惨,这次看她怎么收场!

    听到哭声,蒲波领了十几个侍卫带着股风声冲过来。

    听说人还在里面抢救,不是治死了人,蒲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朝马顺娘一瞪眼,“……人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嚎?” 沈钟磬亲自带出来的兵。蒲波身上无形中也带了股霸气,他指着医馆,“你要觉得你儿子救不活了,现在就拉走!”

    洪亮的声音震天地响。

    场上顿时一静。

    原来人还没死,是虚惊一场。

    马顺娘吓的也咯喽止住了哭。

    清洗很费时间,又要逐层缝合,看着简单,缝合完毕上了药包扎好了,已经是夕阳西下。

    秋菊扶甄十娘推门出来。对上门口乌鸦鸦的人群,猛下了一跳。

    这么晚了,怎么还这么多人?

    “……我儿子怎么样了?”马顺的爹娘首先扑上来。

    “马顺哥很幸运……”甄十娘累的不想说话,秋菊替她答道,“从那么高的屋顶摔下来。幸亏被树缓冲了一下,人没被摔坏,只是刮破了肚子,已经被夫人缝上了,情况很好。”闪身让到一边,让马顺的爹娘进去,“夫人说可以看了。记得别太吵了。”

    顾不得感谢,马顺爹娘抬脚冲了进去。

    “……马顺真的被救活了?”大家等了这么久,就是想看看结果,听了秋菊的话。顿时沸腾起来。

    “夫人说,过了今晚,明天不发烧就没事了。”秋菊又趁机说道,“以后大家有病只管来回春医馆瞧。夫人虽然身体不好不能亲自接诊,但只要是回春医馆其他大夫瞧不好的病。夫人一定会亲自出手,来了回春医馆,花同样的诊费,却比别处多一个大夫给瞧,多一层保障,大家说值不值?”

    “值!”人群叫起好来。

    甄十娘就看了秋菊一眼。

    这秋菊,也会趁火打劫做广告了。

    还别说,她这个新式的,完全模仿了现代运营模式的医馆还真需要这样的宣传。

    “什么,她竟给救活了?”钱明正在吃晚饭,听了家人的回禀,咯喽,一根鸡骨头卡在喉间。

    正热锅上蚂蚁似的在客房里搓揉着两只白胖胖的手来回乱窜的傅公公听了小丫鬟的回禀,一屁股坐在地上。“……人真的活了,老天保佑,她真是个活菩萨。”

    否则,他真不知道明天回去怎么见万岁了。

    后院客房里正打牌的几位夫人听了也都惊愕的忘了摸牌。

    “……难怪万岁和太后会这么看重。”马夫人眼里满是艳羡,“原来她竟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你们说,她医术真有这么高,怎么就治不好自己的病呢。”张夫人喃喃道。

    众人瞥瞥嘴,没人接话。

    郑夫人手握着一张梅十来回摩挲着,目光若有所思。

    “真的有这么高的医术,我是不是请她……”念头闪过,她又使劲摇摇头,“都说勋哥是被树妖附体了,不是病,医术再高她又怎能给看好?”幽幽叹息一声,她抬手将手里的梅十打了出去。

    ……

    以前是被逼着学,秋菊没事总喜欢偷懒。

    现在牛皮吹出去了,这些日子她可是卯足了劲学医。

    “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牵牛……”这一日,她正拿了本医书在甄十娘屋里背十八反十九畏,冯十三敲门进来。

    瞧见他,秋菊眉头一立,“……还没到复健时间,你来干什么?”一心背医书,秋菊渐渐地觉得每天陪冯十三复健真是浪费时间,几次想推给也开始跟甄十娘学医的冬菊。

    可是,她这面越推,冯十三那面却越缠着不放。

    秋菊每每气急了就跑甄十娘屋里看书。

    “我找夫人有事……”冯十三脸色腾地涨红。

    虽认了主,在甄十娘的坚持下,冯十三也和大家一样改称她为夫人。

    “……你先出去吧。”两人每天打不清的官司,甄十娘也懒得管,就开口吩咐秋菊出去。

    秋菊狠狠地瞪了冯十三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什么事儿?”甄十娘低头继续做病志。

    半天没听到应声,她一抬头,冯十三正看着她。

    “……怎么?”甄十娘坐直身子。

    “……属下发现夫人有两个儿子。”冯十三说道。

    ps:晚上十点的火车,我继续码字,不能保证还能不能码出来。

    推荐一本好书,书名 冠盖路

    作者 醉夜吟

    简介 古代小萝莉冠盖满京华。

第一百九十四章 腰牌

    甄十娘握笔的手顿了下。

    这个冯十三,自来到祖宅,就一直闷声不响地躲在屋里,除了吃饭换药,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儿,淡漠的恍然没这个人似的,不是上次他一鸣惊人发现那些医骗,甄十娘几乎都忘了她还收了这么一个属下。

    祖宅侍卫都是沈钟磬的人,怕简武简文被发现,霸王居和祖宅之间的角门都被她砌死了,简武简文出入霸王居一直绕后街走,尤其这以后跟着顾彦浦和纪怀锋学习练武,两人几乎处于闭关状态,但凡出去,甄十娘都会特意令侍卫呆在祖宅,他们根本就没有碰面的机会,他一个天天躲在屋里养伤的人又是怎么发现的?

    心里诧异,甄十娘索性放下笔抬头静静地看着冯十三。

    冯十三又道,“就住在霸王居,肖似将军,他们是将军的儿子?”语气中隐隐有股不平。

    他打心里觉的这件事儿甄十娘不该瞒着沈钟磬,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让亲爹见儿子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容忍的。

    “……前面侍卫知道吗?” 甄十娘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他们被夫人严令不许私自外出,应该不知道。”冯十三摇摇头。

    甄十娘舒了口气, “还有吗?”

    “……您在灵谷镇开了个达仁堂。”

    甄十娘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难怪沈钟磬这么重视他,他果然是个刺探专家。

    做了几个深呼吸,甄十娘心绪才平稳下来,她努力维持着漫不经心的神色,“……这些事我不想让将军知道。”

    “夫人不该隐瞒将军。”冯十三神色郑重。

    “那你就去告诉他。”甄十娘语气一贯的清淡,只微敛的目光少有地露出一丝威仪。

    屋子瞬间就清冷了几分。

    冯十三一激灵。“……属下不敢。”

    甄十娘收回目光,“即答应认我为主,我希望你能绝对忠于我!”见冯十三要说话,甄十娘话题一转,“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做危害将军的事情。”说完,又低了头继续写字,不再理冯十三。

    冯十三眉头紧锁。

    帮着她隐瞒简武简文的事情,不算是危害将军的事情吗?

    直听到冯十三脚步声消失。甄十娘慢慢地抬起头。

    沈钟磬手下不乏冯十三这样的密碟,他只稍一用心就能发现简武简文,可是,他却任自己骗了他这么久!

    这是不是说……他对她一直是无条件信任的,即便派了这么多人。也只是单纯地保护她的安全而已,严令他们服从她安排,不得查探她的隐私。

    甄十娘眼底少有地浮起一层光彩,亮晶晶的。

    目光落在蒲波送来的医骗口供上,甄十娘神色忽然僵住,她想起了沈钟磬的那些姨娘。

    虽然还没有追查到幕后主使,但她猜测八成就是这些女人干的。以楚欣怡嫌疑最大,为了算计她竟置无辜性命于不顾,如此胆大妄为,她们是自信沈钟磬不会发现呢。还是认定沈钟磬即便发现了也会包容?

    应该是自信沈钟磬不会发现吧?

    因为沈钟磬太信任她们,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背后调查她们!

    不知为什么,想到沈钟磬对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这么信任,无度地纵容。甄十娘心里没由来一阵闷堵。

    神色幽幽的。

    萧老夫人也有些心不在焉。

    拿起绢花就往茶杯上盖,被萧煜一把拖住。“……母亲怎么了?”

    回过神,萧老夫人才发现自己错拿绢花当了壶盖,索性放到一边,抬头看着萧煜,“阿忧的孩子恐怕瞒不住了。”把开业那天的事儿说了,语气满满的担忧,“……阿忧拿文哥武哥当命根子,这可怎么办?”

    “母亲……”萧煜低叫一声,“文哥武哥早晚要回将军府,不是将军要出使祁国,我早在弟妹行医的事被揭开时就告诉将军了。”看着老夫人,“本来就瞒不住的,即便没有这个,这次将军回来我也打算告诉他的。”

    老夫人一立眼睛,“那怎么行!”见萧煜神色僵住,也发现自己语气有些重,就叹了口气,“沈老夫人是想要阿忧的命啊,一旦被她知道了文哥武哥,阿忧被迫跟孩子住进将军府……就她那身子骨……三天就被折腾死了!”越说越怕,她果断地摇摇头,“不行,我绝不能让阿忧回将军府!”

    “……总是亲生母子,沈老夫人只是糊涂些,我回头也劝劝将军,让他两头都好好哄着,沈老夫人早晚能接受弟妹的。”见萧老夫人立眼睛,忙又劝道,“母亲真为弟妹和孩子着想,也应该让她早点回将军府,趁她还活着帮文哥武哥在奴才跟前立立威,把不听话的奴才早点换了,总比在她身后

    把孩子接进府,让奴才欺负他们是乡下来的没娘的野孩子要好。”

    老夫人一激灵。

    儿子说的对,甄十娘是应该早点回将军府,不过,不是为简武简文立威,是清理,把后院那些牛鬼蛇神都清理了,趁她还活着换上一批忠于简武简文的奴才,这样,她死后简武简文的安全才真正地有保障!

    念头闪过,萧老夫人瞬间直起腰,“煜儿说的对,我这就让人去趟梧桐镇,告诉阿忧早做回将军府的打算。”冲门口喊道,“惜春!”

    “哪有这么急?”被萧煜一把拦住。

    “阿忧还不知道这些……”萧老夫人声音有些急,“医馆开业那天我本想提醒她的,突然来了个划破肚子的急诊病人,后来见她累得饭都没吃就睡了,就没忍心告诉她,也想着回来和你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办法。”

    “……弟妹是个聪明人,这些事儿不用娘提醒。她能想到的。”

    “可是……”

    可是,以她那淡泊的心性,不提醒她一句,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趁身子骨还能动早点替儿子清理将军府后宅啊?

    话冲到嘴边,对上萧煜一脸的磊落,老夫人又咽了回去。

    “母亲放心……”萧煜笑道,“弟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她最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他话题一转。“我们还得想想怎么能暂时封住大家的口,将军没回来前,孩子的事绝不能让沈老夫人先知道了。”没沈钟磬在中间圆和,以老夫人那胡搅蛮缠的性子,一旦知道甄十娘竟将她亲孙子藏在外面好几年。还不知会闹腾出什么事情呢。

    “这个倒容易。” 萧老夫人听了就笑起来,“自上次午门击鼓挨打,沈老夫人已经很久不和大家走动了。”

    萧煜脸色就有些讪讪,“……这就好。”

    想到甄十娘一进将军府又要操心操力耗费心神,老夫人就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忽然抬起头,“沈二爷的婚事怎样了?”

    “好一点的人家。一听沈老夫人就摇头……”萧煜叹了口气,“差一点的沈老夫人又不同意,好歹说了两个差不多的,沈二爷又推三阻四的。连帖子都没换成。”

    萧老夫人就皱皱眉。

    “要不……”她商量道,“找人说说你岳丈家的七小姐吧,虽是庶出,但她父亲是兵部侍郎。配没有功名的沈二爷也够了……”

    陆家七小姐温婉贤淑,是她看着长大的。给沈老夫人做儿媳妇是有些白瞎了,可是,为甄十娘打算,自己一定要给她找个好妯娌。

    萧煜嘴角抽了抽,见母亲目光坚定,勉强点点头,“……我试试吧。”

    草长莺飞,丝绦拂堤,转眼间,乞巧节到了。

    一大早甄十娘便带丫鬟翻箱倒柜地在院子里晒衣服。

    冯十三抱着一只手走出来。

    “你又发现了什么秘密?”甄十娘笑着调侃。

    哄的一声,小丫鬟咯咯地笑起来。

    冯十三脸腾地涨红,看着甄十娘欲言又止。

    甄十娘心里咯噔一下,当下也不言语,泰然自若指挥着小丫鬟晒完衣服,这才带秋菊进了屋。

    冯十三略一犹豫,抬脚跟了进去。

    甄十娘接过秋菊端进的蜂蜜柚子茶,喝了一口,“说吧……”他抬头看着冯十三,“什么事儿?”

    冯十三右手费力地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块牌子递给甄十娘,“夫人您看……”

    “什么?”甄十娘伸手接过去,是一块铜制腰牌,上面活灵活现刻了个龙字,她腾地坐直身子,“这是什么?”

    不是现代,古代老百姓家可是不能随便用龙字的,即雕了龙,就说明这是皇家之物!

    “是属下在纪怀锋身上发现的……”冯十三说道,“属下怀疑他可能是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

    若他们真是大内侍卫,岂不是她的一举一动全在万岁的眼皮底下?

    甄十娘脑袋嗡嗡直响,“你认准了。”

    “这是大内侍卫的腰牌”冯十三点点头,“他们八个人都有。”又道,“属下发现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又不是将军的人,才上了心。”武功那么高,纪怀锋他们绝不会为了二两银子的月例甘愿在甄十娘身边做护院。

    嘡啷,甄十娘手里的铜牌掉在地上。

    “夫人……”秋菊快步上前捡起,回头追问冯十三,“这可含糊不得,你真认准了?”

    冯十三无声地点点头。

    直把大半杯蜂蜜柚子茶都喝光了,甄十娘脸色才恢复正常,她挥手打发秋菊去门口守着,抬头问冯十三,“……你跟将军最久,若我现在带简武简文离开这里,你有多少把握不被将军找到?”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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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夫人是要逃走?”

    做梦也没想到甄十娘会是这个反应,冯十三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

    这怎么可能?

    发现他们母子失踪,沈钟磬发起怒来调个万八的精兵倾巢搜捕都是有可能的,那个煞星,火爆起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一旦抓到是他帮她们母子逃走的,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想起沈钟磬处置敌对的人时那暴戾狠辣的手段,冯十三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夫人此计绝不可行,属下最善的是偷,若论刺探,将军帐下的石虎当属第一,若将军想找夫人,挖地三尺石虎也能把您找出来。”脸色涨的紫红,“当初属下打赌输了将军,因闲散惯了不愿为朝廷效力,曾经就仰仗一身精湛的轻功和隐匿之术逃了……”把当年他怎么逃走,怎么被一次次发现行踪,顾不得喘息深更半夜爬起来就逃的经历说了,冯十三颓败地摇摇头,“逃了大半年,被石虎折腾的筋疲力尽,到底还是被将军捉了回去……”苦笑一声,“若不是将军欣赏属下的偷技和轻功,属下早死几个来回了。”

    善偷者善匿,这样一个绝世神偷在沈钟磬面前都无法藏行,何况她一个带着两只拖油瓶的妇孺?

    甄十娘听了脸就一白。

    “夫人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见甄十娘静默不语,冯十三又苦口劝道,“有纪怀锋他们,别说属下有伤,就是好好的也带不走您和少爷……”又讪讪道,“……属下除了轻功和偷技。其他什么都不会。”

    笑话,这祖宅里,连大内侍卫带沈钟磬的精兵侍卫里里外外七八十人,随便叫一个出来一拳就能把他捶扁了,让他在他们眼皮底下把甄十娘带走,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利索。

    刚刚也是骤然发现自己身边竟隐藏了这么多大内侍卫,万岁随时随地都会把简武简文的事情告诉给沈钟磬,自己在这千遮万掩不过是掩耳盗铃,甄十娘才方寸大乱。满脑袋只想立即带简武简文离开梧桐镇,趁沈钟磬没回来找个地方躲起来。

    现在冯十三一番话说得透彻,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也知刚刚是自己情急之下天真了,以她的实力,根本躲不过沈钟磬的疯狂追踪。想带简武简文逃离沈钟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认清了这个现实,甄十娘心沉沉的,她朝冯十三摆摆手,“你下去吧。”

    还想再劝,冯十三见甄十娘神色懒懒的,就应声退了出去。

    秋菊不安地推门进来。“夫人……”

    甄十娘摆摆手,“……把围棋拿来。”

    万岁、萧煜、梧桐镇上的百姓都知道简文简武,尤其不久前回春医馆的那场开业盛典……简武简文身份曝光是迟早的事情,这是一个不因她努力遮掩结果就会逆转的事实。

    怎么办?

    甄十娘又吧嗒落下一子。

    围棋讲究“精华已尽皆堪弃”。按道理说,若想简文简武不被老夫人抢走并拿来做为凌虐她的利器,她现在就该抛弃所有,趁沈钟磬不在带简武简文远走高飞。

    可是。冯十三说的对,她根本躲不过沈钟磬不计代价的疯狂围捕。

    那个煞星。怒起来连万岁都敢顶,他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除了仵逆他母亲!

    这都是其次,更主要的,就算她舍得达仁堂,舍得回春医馆,可简武简文的前途怎么办?

    也舍弃吗?

    跟纪怀锋习武,和顾彦浦学文,不用说,这都是万岁安排的,是万岁的赐予,这是一份无价的资源,是关系到简武简文一生的大事。

    她怎么能仅仅因为不想进将军府,不想面对老夫人的凌虐、仅仅为了自己舒心就生生地毁了,让他们抛弃这安逸的有着锦绣前程的生活,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退一步说,就算她忍心,也舍得,依靠她的智慧也能躲过沈钟磬的追捕,可她死了以后呢,简武简文不还是会被沈钟磬捉回将军府,独自去面对那未知的一切吗?

    与其绕过千山万水,最后还是回到原点,她又何苦浪费时间?

    可是,道理谁都懂,一想到简武简文身份被揭穿后,老夫人很可能立即就将她们母子分开,甄十娘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身子晃了下,握子的手一哆嗦,棋子当啷掉到棋盘上。

    甄十娘一激灵,低头看着棋盘上被打乱了的一片棋子发怔。

    久久

    她慢慢地伸出手一颗一颗捡起乱子,又一颗一颗地重新摆好。

    天边敛起了最后一丝血红,屋子渐渐地黑了下来。

    甄十娘依然一动不动地坐

    在棋盘前。

    “夫人……”得了信匆匆赶来的喜鹊已站麻了腿,“天黑了,点灯吧。”

    见甄十娘不语,喜鹊朝秋菊使了个眼色。

    秋菊蹑手蹑足地点了红烛。

    光亮有些刺眼,甄十娘身子动了下。

    “夫人……”喜鹊声音里满是担忧。

    “你来了……”甄十娘才发现喜鹊秋菊正满面忧色地看着她。

    “奴婢来两个时辰了。”喜鹊勉强扯了个笑,“是夫人棋下得太专注了。”

    “收了吧……”甄十娘把棋盘一推。

    见甄十娘终于动弹了,秋菊忙上前给她捶坐的发僵的两腿,一边拿了个抱枕让甄十娘倚着,“夫人先躺下休息一会儿。”

    甄十娘摆摆手, “……你去把冯十三找来。”她是该为简武简文进将军府做准备了。

    一瞬间,甄十娘目光已恢复了从容冷静。

    是谁说的,生活哪能全按自己的设计和理想走?

    明知徒劳的事情,再浪费时间就是傻瓜。

    为了简武简文,说不得了,她还是待沈钟磬一回来就老老实实坦白吧,但愿自己的主动能使他的怨气少一些,想起沈钟磬那火爆的脾气,甄十娘心里一阵苦笑。

    不知他这次会不会把祖宅给平了。

    第二天一大早,甄十娘便令人找来了纪怀锋。

    “夫人……”瞧见自己站半天了,甄十娘却一言不发,只正襟危坐在那里,端着一杯白开水一口一口地喝着,莫名地,纪怀锋的心就悬了起来。

    甄十娘放下茶杯,慢慢地从手边的一个精致的红木雕花匣子里摸出一块龙字腰牌递到纪怀锋眼前,“……这是什么?”

    纪怀锋一激灵。

    腰牌莫名其妙地丢了,他正偷偷地找呢,怎么竟跑到夫人手里了?

    伸手去接,甄十娘已先他一步把腰牌收了回去。

    纪怀锋怔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甄十娘这是知道他大内侍卫的身份了,质问他呢。

    冷汗刷地落了下来,“夫人,我……”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颜色赤黄锃亮,十足的好铜,我很喜欢,想给武哥毁一个小盾牌,你说好不好?”甄十娘摩挲着腰牌轻轻问道。

    那怎么行?

    私毁龙字腰牌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夫人万万不可!”纪怀锋扑通跪了下去,“这是我的随身腰牌……”老老实实把身份说了,“……我们只是奉旨保护夫人和少爷,对夫人并无恶意,还请夫人将腰牌还给我。”眼睛紧紧地盯着腰牌,生怕一句话不对甄十娘就把这腰牌给毁了。

    跟在甄十娘身边越久,他对甄十娘越敬畏。

    他这个主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做起事来可是毫不含糊。

    见他没抵赖狡辩,甄十娘神色缓了下来,她拽过手边的木匣,慢慢地打开盖,一伸手,七八个龙字腰牌都被抓在手里,举起二尺多高,缓缓地一松手,哗啦啦一阵脆响,七八个腰牌一趟直线落回木匣。

    纪怀锋看直了眼。

    因他的腰牌丢了,他昨晚特意问过大家,那七块腰牌都在大家身上,怎么这一夜功夫都跑到夫人手里了?

    “……既是皇家之物,应该很矜贵。”纪怀锋正惊得说不出话,甄十娘低缓的声音传来,“怎么能到处乱扔,一旦丢了毁了,或被谁捡去利用了,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她啪地把木盒盖上,“少不得我多操点心,以后替你们保管吧。”

    这就给没收了?

    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入宫?

    纪怀锋有些傻眼,“夫人……”

    甄十娘摆摆手。

    秋菊笑嘻嘻地接过木盒捧进了内室。

    “属下求夫人……”纪怀锋这才知道什么叫害怕,称呼也改成了属下。

    甄十娘满意地点点头,“你放心,若你们什么时候想用到它了,只管来我这儿领便是。”说完,她微微笑着看着纪怀锋。

    她才不怕他们领了后有去无回呢,只要他们还在祖宅当差,就是把腰牌藏到老鼠洞里,也能被冯十三翻出来!

    她这是拿自己的腰牌当内宅的对牌用了?

    纪怀锋脑袋嗡嗡直响,这岂不是说自己这些人以后进宫都得经她允许?

    “夫人……”叫了一声,对上甄十娘毫无一丝笑意的略带威仪的目光,纪怀锋也知道,她这是打定主意要控制自己这些人了,哀求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他转而说道,“……只要不是谋逆,夫人但有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好。”甄十娘点点头,她神色一敛,“……我想知道万岁和将军都知道了我多少事情?”

第一百九十六章 归来

    “……姨娘这次可是成全了她。”送走三表少爷杨涛,春红给楚欣怡重新换了一壶热茶,嘴里抱怨道,“不到两月光景,倒让她把一个回春医堂开的红红火火了,这一下,她的名儿是彻底传出去了。”

    以为慑于沈钟磬和老夫人反对,甄十娘绝不敢乱来,把她的住址透露出去,春红做梦也没想到,她竟趁势大大方方在梧桐镇开起了医堂,名利双收。

    “……你着什么急,没见老夫人都气病了吗?”楚欣怡头都没抬,依然一针一针不紧不慢地绣着一对鸳鸯,“待将军回来再看!”

    她闹的越欢腾越好,站的越高,到时候摔的才会越惨!

    “将军回来?”春红怔住,随即呵呵笑起来,“姨娘说得是,她不经将军允许私开医馆,还气病了老夫人,将军回来不暴怒才怪!”只是,她皱皱眉,“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实在看不惯祖宅那群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将军……”楚欣怡抬头看看日历,八月初一了,一转眼,沈钟磬已经走快四个月了,“他,也该回来了吧?”

    八月的骄阳就像一只燃烧的大火球,炙烤着大地升起一股青烟。

    “……这大热的天,还排队”一个瘦高男子穿梭在回春医馆门外排队等诊的病人中间,见前面的母子不理自己,又转向身后一对父子,“后面不远就是回生堂,坐堂的也是个老大夫,去了就看,不用排队。”又道,“您看看这火毒的太阳。多遭罪!”

    “这不有荫棚吗……”父亲不仅不慢地在石头上磕打着旱烟袋。

    求医的人太多,医馆里没地方,甄十娘索性让人在医馆门前搭了两排遮荫棚,摆上凳子,提供开水,方便求医的人休息。

    “到了回生堂就能直接瞧上病,还有好茶供着……”瘦高男子指着回春医馆,“简大夫虽然是御赐名医,可她并不亲自坐诊。这里都是些没名的年轻大夫,最老的那个也是咱梧桐镇上的老人,就是以前老瑞祥药铺的那个,手艺还不如回生堂的钱大夫呢,不是大病。您在这儿排上三年,也未必见得到她……”

    儿子不高兴了,“有简大夫坐镇,在这里瞧病保险,去回生堂若瞧不好,岂不还要花一份钱来这里找简大夫?”使劲瞪了瘦高男子一眼,“钱大夫好。你去瞧好了,谁也没求你来排队。”

    瘦高男子有些讪讪,又看向父子俩身后的妇人。

    那妇人正听着有趣,见他看向自己。把头一扭,朝远处小贩喊道,“卖瓜子的,给我来两包!”

    “来喽!”卖瓜子的小贩乐颠颠地跑过来。“一文钱两包,这瓜子又香又脆。您瞧好吧!”因甄十娘在医馆前搭了凉棚,来避暑瞧病的人多了,附近的小商小贩也开始跟着凑热闹。

    瘦高男人眼红的垂足顿胸,“他娘的,这哪是医馆!”

    卖花卖果的,什么都全了。

    心里不由琢磨道,“这么热闹就是因为有商贩陪着,病人排队也不觉得寂寞,大家有说有笑地时间就过去了,要不,回去也让东家把医馆搬到集市上去?”

    搬到集市边上,回生堂就不会那么冷清了吧?

    他这面垂足顿胸,不远一对黑衣主仆也震惊地看着简记门前熙熙攘攘的人流说不出话。

    “天啊……”矮个仆人眼睛眨啊眨的,睁得比铜铃还大。“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集?”

    不过才四个多月,怎么竟变成这样了?

    这可真应了那句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了。

    “这位爷一看您就好久没来梧桐镇了”身边一个卖栗子的小贩呵呵笑道,“这是两个月前的事儿,咱们镇上出了一个御赐的女大夫,在这儿开了医馆,这位女神医啊……”

    小贩喋喋不休地越说越畅快。

    矮个仆人身边气势威猛面色冷峻的主人听了脸色却是越来越青黑。

    她竟然还没有把医馆关了!

    这主仆不是别人,正是出使祁国姗姗归来的沈钟磬和荣升。

    蒲波传信说甄十娘在梧桐镇开了医馆,他立即就回信让关了,甄十娘信里也含糊地应下了,没想到她竟还开着!

    这么多人排队就医,她那副身子骨怎么能经得住!

    “……又没问你,你闭嘴!” 瞧见沈钟磬神色不对,荣升匆忙喝住小贩,一回头瞧见沈钟磬大步朝回春医馆走去,忙抬脚追了上去,“大爷……大爷……您要干什么?”

    卖栗子的小贩一脸茫然,来这里的人不是都喜欢听女神医的故事吗?

    还有人专门来他这儿买上二两栗子一边磕一边听他吧嗒嘴呢。

    他们怎么竟这么大火气?

    ……

    “……都是胃痛,奴婢诊的也都是脉弦。夫人今天的方子为何与昨天不同?”送走病人,秋菊好奇的问道。

    “她们的病因不同,”甄十娘放下医书,“昨天那个病人胃痛骤烈,手脚发冷怯寒,你刚学诊脉还不能完全把握,实际上她的脉象还略有些沉紧,都是胃寒的典型症状……”

    “所以您才用了生姜,红糖等驱寒之物”

    “对……”甄十娘点点头,“刚才这个病人,胃部是胀痛,按压时她两胁也跟着疼,就说明是胃胀,是肝气犯胃……”

    “是了,她好像还嗳气呢”

    “所以我才用了柴胡等疏肝和胃之药”

    “……原来是这样。”秋菊恍然,“怪不得您常说做大夫绝不能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嘻嘻笑道,“若按奴婢先前想的,只治胃痛就是,大约一个也治不好。”

    “所以啊,学医一定要用心……”

    正说着,冬菊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夫人快去看看,将军在门口撵病人呢……”

    将军?

    秋菊吓了一跳,“……信上不是说还得几天才能回来吗?”

    “奴婢也不清楚……”冬菊脸色发白,“荣升劝不住,让奴婢快点请您出去!”

    这个煞星!

    病人来求医有什么错,对她再不满也不该拿病人发脾气啊!

    想起沈钟磬的霸道,甄十娘一阵头疼。

    原本就熙熙攘攘,听说又有人闹事,一瞬间,回春医馆门前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开业那天万岁可是赐了牌匾的!”

    “……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刚过来砸场子!”

    “大家一起上啊!”

    ……

    这两个月,也曾有人来闹过事儿,都被祖宅侍卫和病人家属合力给灰溜溜地撵走了,对于那些义无反顾挺身而出的人,甄十娘也毫不含糊,当即每人打赏五两银子,这会儿一听说又有人来撵病人砸场子,大家立时就掳起了胳膊,尤其在烈日下排了大半天的病人及家属,更是义愤填膺。

    有人鼓噪

    就有人跟着助威

    闹哄了一阵,听到前面静悄悄的,感觉自医馆门前传来一股越来越浓,仿佛能毁灭一切的煞气,众人渐渐地住了嘴,闹闹哄哄的人群变得荒茔般沉寂。

    而医馆门口,几个粗壮的大汉正和沈钟磬对持着。

    这些人都是最初听到沈钟磬撵人时就冲上来的,原本摩拳擦掌想好好教训教训他,好在甄十娘面前邀功行赏,对上沈钟磬瞬间爆发出的那股煞气,这些人哪还敢出手。

    一个个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淋漓。

    之所以还和沈钟磬对持着,不是这些人有多大胆,实在是他们腿软脚软挪不动步,若不是身后还有一堵人墙撑着,他们怕是也早跟门口那几个胆小的病人似的,瘫在地上了。

    听了信匆匆赶来的祖宅侍卫远远瞧见闹事的竟是自己家的将军,早一溜烟跑没了影。

    傻子才冲上去当炮灰。

    **和张彪刚探出头,立时又缩了回去,只冯喜和甄十娘新聘的四个大夫面色土灰,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给沈钟磬施礼,冯喜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看着越来越失望的病人急的抓心挠肝……

    这些病人,有的远道而来,有的天不亮就来排队,大毒的日头下,拖着病痛辛辛苦苦地等了几个时辰,真这么给撵走了……回春医馆的名声就彻底砸了。

    只是,面对这个恶煞般的凶神,谁敢说个不字!

    冯喜认识沈钟磬,也知他不赞成甄十娘开医馆,昨天甄十娘还和他商量沈钟磬回来后怎么应对呢,可是,说的是后天才回来啊,而且他回来后还要先回上京城面圣交旨,按甄十娘算计,他处理完一切来这儿最少也的几天之后,想好的对策都还没准备呢,他怎么竟提前回来了?

    传说这位黑脸大将军可是个连万岁都敢顶的主,发起怒来没人敢靠前,他今天终于领教了。

    想到果然医馆被关了,他和甄十娘两个多月的心血瞬间就会付之东流,冯喜心里一急,哎呦一声昏了过去。

    “冯大夫!”吓的荣升一把扶住他,抬头哀求地看向沈钟磬,“将……将军息怒。”

    瞧见那头连大夫都吓昏了,和沈钟磬对持的这几大汉一个个更是心惊胆颤,奈何腿脚都回了姥姥家,不听自己使唤,心里不住地念叨,“这瘟神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天爷快开开眼吧,降下个天兵天将把他请走啊?”

    再不走,再不走,他们这些人可真要尿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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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相见

    就在众人心弦绷不住要断了,甄十娘扶着秋菊匆匆走出来。

    几个月不见,沈钟磬恍然瘦了一圈,俊美的面孔线条更加清晰,宛如苍天鬼斧神工下的雕刻,一双剑眉微微敛起,令得这个霸道强势的男人,凭添了几分沧桑。不知怎地,这么远远地看着,看着,甄十娘鼻间骤然泛起一股酸涩。

    强压下胸口的一股不适,甄十娘缓步来的沈钟磬身边,朝他盈盈笑道,“将军回来了。”

    除了太医院和军医院,民间医馆大都一个大夫,也因此,沈钟磬刚刚才认准了这么多人排队求医会累死甄十娘,才会怒气匆匆地过来撵人,要关了医馆。

    结果他一声吆喝,却出来了四五个大夫,独独没有甄十娘,因心里疑惑,他才没继续发作,才成全了大家。

    否则,他再暴喝一声,祖宅侍卫也不敢再装聋子,少不得这些病人就都得屁滚尿流地走了。

    四个多月没见,骤然看到甄十娘,对上她盈盈的笑意,沈钟磬目光有些呆傻,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甄十娘,俨然忘了这是在医馆门口,他们周围聚满了人。

    起因不过是担心甄十娘身体,一想到她会被累昏,沈钟磬心就忍不住一阵一阵地抽搐,如今瞧见她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尤其对上她身上透发出的那股足以消弭一切暴戾的宁静,沈钟磬暴躁的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无形气势顿时一消,众人恍然松了口气。

    “我的娘,可吓死了我了!”有人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扑通、扑通,人群中又有几人跌坐下去。

    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呼气声,甄十娘也松了口气,见沈钟磬兀自盯着她不语。就上前拉了他往祖宅走,“将军一路劳乏,先回去换洗一下。”

    这煞星只这么站着就吓死人,不赶紧把他弄走,她的医馆就别想营业。

    回过神儿,沈钟磬收起心里一股丝丝挠挠的情绪,正要跟她走,想起医馆还开着,又硬板起了脸。“不是答应关了吗,怎么还开着?”

    就算不坐堂,开医馆也操心受累,哪是她能承受的,必须关了。

    “这个……”甄十娘声音有些发软。“待妾回去再跟您细说……”她望着因压力消除又隐隐骚乱起来的人群,“万岁虽赐封妾为四品游医,却下旨说将军若不许,妾就不能行医,您若这样当众反对妾开医馆,传出去妾就是违抗了圣旨。”她期期艾艾地看着沈钟磬,“将军好歹看在妾伺候您一回的份上。别把妾推上了绝路。”

    沈钟磬身子一震。

    可不是,他若就这么公然关了回春医馆,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传到万岁耳朵里。甄十娘这两个月就是违旨开医馆!

    就是犯了杀头的大罪。

    上次她行医的身份被揭穿时险些命丧黄泉的惊悸犹在眼前,沈钟磬瞬间起了一身白毛汗。

    心疼都来不及,他怎么可能让她违背圣旨?

    骤然间也想起了万岁的那张不伦不类的圣旨,沈钟磬二话不说。他抬腿就走。

    “将军先回去,妾安顿了这面马上就回去……”瞧见人群又喧嚣起来。甄十娘开口说道。

    沈钟磬皱皱眉,目光冷冷的向众人扫去。

    喧嚣声顿时一消。

    眼见气氛又紧张起来,甄十娘忙往外推沈钟磬,“将军先回吧,妾马上就回去。”一边朝荣升打眼色,让他伺候沈钟磬赶紧走。

    原本只是不想甄十娘继续在这儿操劳,对上她一脸少有的哀求,沈钟磬心立时就软了下来,扳着脸说道,“处置了就赶紧回去,不许在这儿接诊。”

    甄十娘连忙点头应是。

    直看着沈钟磬的身影消失,众人才再一次发出声音。

    甄十娘拍拍手让大家安静,“……刚刚只是误会,将军以为有人冒用了我的名儿开医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大家哄的一声议论起来。

    “难怪这么煞气,原来他就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

    “想不到,将军那么硬气的一个人,竟然是个怕媳妇的……”

    “你少说风凉话,幸亏夫人能治住将军,否着今儿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一时间,大家都万分庆幸,还好,有能治得了这个瘟神煞星的,否则,今儿可真要去阎罗殿喝茶了。

    亲眼瞧见眼前这位温温淡淡的简大夫面对暴怒的将军那份淡定从容游刃有余的模样,那些被吓破了胆,早打了退堂鼓想去别家医馆诊治的病人也都纷纷转回来,重新坐在阴凉里

    排起了队。

    安置了众人,甄十娘回到祖宅时,沈钟磬已经洗漱完了,换了一套月白色便服,正端着一只空茶杯盘坐在大炕上望着桌上一张画的密密麻麻的地图思索。

    “……不是说两天后才到吗,将军怎么今儿就回来了?”甄十娘拿起壶给沈钟磬手里的茶杯蓄满水,在他身边坐下,也低了头跟他看桌上的地图,“这是什么?”

    当然是担心她了!

    越到家门口他脑子里越是她的影子,担心她这四个月来过的好不好,担心她的病怎样了,担心她是不是又瘦了……回京交旨后还要向万岁奏报祁国的事儿,之后还有一连串的宴请,若不提前回来看看,他就得等上许久才能见到她!

    尽管蒲波已经跟他报了平安,可是,不亲自过来瞧上一眼,他哪能安心地去交旨。

    “是祁国地图”沈钟磬放下杯,随手把图纸卷起,抬头看着甄十娘,“……去祁国的途中许多士兵得了脚气,南方少见这种病,随军大夫都不会治,到祁国后太医给治好了,谁知回程又犯了,二皇子费尽心机也没能在祁国境内买到偏方,索性让我来找你看看有没有法子。”终是敌对的两国,他们这次进入祁国,祁王热情之余对他们防范的也特别严。

    他和二皇子都怀疑,祁国太医根本就没给治好,只是控制了病情而已。

    北方冷,鞋厚,尤其士兵的鞋不像将帅的,都是用真皮做的,保暖又透气,士兵的鞋为了保暖大都不透气,穿鞋时间又长,要比南方易得脚气,尤其他们出发时值天气转暖,正是脚病多发期。

    “有许多偏方,最简单就是用米醋浸泡……”甄十娘前世就是北方人,对这些非常熟悉,她想了想,“每日两次,每次约半个时辰,三四天就根治了。”又嘱咐到,“脚气传染,将军回到丰谷大营后记得让卢先生一定要在战士中间多宣预防脚气的知识……”病在防,其次才是治疗。

    甄十娘说着,拿起桌上的笔写起来了。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一提到治病就什么都忘了。

    沈钟磬看着她一脸专注的神色,不由认真打量起她来。

    因为瘦弱,她白皙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显得格外大,丁香色右衽交领孺裙于宁静中多了一份轻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挽了个髻, 一对细米粒大小的东珠耳订奢华而低调,专注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淡,宁静,都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在祁国时,他们几人被狼群围困在深山,求救信号发了,附近的祁军却故意不出援兵,面对数千只绿幽幽凶残而饥饿的狼,刀钝了,力干了,大家都绝望了,连一向沉稳的魏武都变的暴躁不安,那一刻,他尤其想念她身上的这股宁静,不是怕他死了她没有依靠,会被安庆侯余党构陷,会被老夫人骂成克夫的灾星,会像他小时候见过的李寡妇那样受尽折磨潦倒地死去,这一次,他真的就要埋骨他乡了……

    是她给了他强大的求生意志,是她讲的那些狼怕火,怕光、怕巨响的习性救了他。想起绝境中亲眼看着部下一个个惨烈地死去,沈钟磬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格外的温润。

    “好了”写完预防脚气的注意事项和几个著名偏方,甄十娘抬起头,“这是……”对上沈钟磬温润的带着一股淡淡悲哀的眼,她声音戛然而止。

    他怎么了?

    霸道强势才是他的专利,他怎么会有这种情绪?

    好像……很悲恸,很悲恸。

    “将军……”甄十娘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好!”回过神,沈钟磬匆忙收回目光,拿起甄十娘写好的偏方,一边低头看着,嘴里说道,“我明日一早就要赶回去,回京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至少半个月才能来,你那个医馆……”他声音顿了顿,“还是想办法关了吧,嗯……”他认真思索起来。

    她身子太差,买了一堆丫鬟婆子伺候着他都担心她累着,怎么能开医馆?

    无论如何,这个医馆都不能开。

    可是,贸然关了她就是违旨,他还真的想个万全之策。

    让她关了?

    甄十娘抿抿嘴。

    身体不好,她也没打算这么招摇,这医馆,可都是他的爱妾和老娘逼着她开的,现在开都开了,曾经被病人围堵在祖宅里,每日战战兢兢……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刚刚打开局面,投入的本钱都还没挣回来呢,凭什么说关就关了?

    要她关了,就等下辈子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商量

    心里不忿,甄十娘嘴上却不敢这么说。[本文来自xguan.]

    她摇摇头,“……妾也没打算开医馆的,所以才求了将军不要把妾在这里养病的事情说出去,谁知道,将军到底还是透了出去……”把当初祖宅被病人围的水榭不通,任她怎么劝都不走的事儿说了,最后叹了口气,“……人家就用门板抬了病人赌在门口,跟哭丧似的,将军让妾怎么办?一旦死在家门口,妾名声是小事,将军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骂成冷血无情,罔顾性命……”

    怎么会?

    沈钟磬皱皱眉。

    就算她名声在外,慕名求医的人多,可毕竟她是将军夫人,谁敢来强势求医!

    再说,就怕她禁不住诱惑累死自己,他走之前就已严令高全等人不许把她的住址泄露出去,并特意要了太医联名的诊断,安排好了推脱之词的。

    这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见他眉头紧锁,甄十娘趁机说道,“……既然已经开起来了,又有万岁圣旨,就没关的道理了!”声音软软的,“将军不知道,回春医馆开业那天,万岁和太后都给妾送了牌匾呢,万岁送的是妙手回春,太后却送了一副仁心仁术……大约就是要妾对天下苍生要抱有仁心吧?”

    那也得关!

    他不善诡计,想不出办法,但他手下还有幕僚,还有萧煜给他想办法。

    这个萧煜,还欠他许多没交代呢!

    沈钟磬蓦然抬起头。

    “妾知道,将军是不想让妾抛头露面……”见他要开口,甄十娘抢先说道,“所以妾才雇了冯大夫等人坐诊,除非大家都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妾才会出手……”想起前世北京协和、人民那些大医院因名医荟萃,病人天不亮就排队挂号,甚至花高价从黄牛手里买诊号的情形,又看着沈钟磬商量道,“……医道博大精深,不是以一人之力能为的,来求医的人多了,妾总会有治不了的病,妾想再多雇几个大夫。把北面那趟房子全都改造了做病房,将军以为如何?”

    沈钟磬腮边的肌肉抽了抽。

    他这面正为怎么关了医馆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呢,她不但不动用那比他还聪明的脑袋帮着想,竟还想要把医馆扩大一倍!

    这哪还把他看做一家之主?

    看来他真是太纵容她了,她现在竟一点都不怕他了!

    他还在这儿坐着。她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不是硬板起的,沈钟磬脸色是真的阴了下来。

    甄十娘只当没看见。

    “……医馆里的名医多了,来求医的病人排队也会觉得值,渐渐地就不是单单只慕妾的名声而来,他们是慕这个医馆的名声,因为这里有许多名医!”呼出一口气,“同样的病。这个大夫瞧不好,兴许那个大夫就瞧好了,谁也不会再为排了一天队却不是妾诊脉而不甘,时间久了。妾就可以完全隐到幕后了。”

    这个设想,和太医院、军医院都不同,完全是现代大医院的经营模式,在这个时代还是空前的。若是一般平民她想都不敢想,但。有沈钟磬这个强势煞星做后盾,甄十娘觉得她能够把这设想变成现实,以后她还会把现代医院分科室、住院、护理等理念加进去,让回春医馆成为比现代北京的协和还出名的大周第一大医院!

    让大周有志学医的仁人志士,都以能进入她的回春医馆行医自豪!

    这样一来,即便她死了,回春医馆也能一直延续下去,不会因她的死而凋零,一代一代地把她的医术发扬光大。

    最主要的,藉这个医馆,她正可给简武简文建立一张上至皇权贵戚下至街头瘪三覆盖了三教九流的关系情报网,给他们结交一大批人脉。

    沈钟磬却没被她的这个远大理想震撼,撼动他的是甄十娘最后一句话,“时间久了,妾就可以完全隐在幕后了。”

    是啊,这和治水的道理一样。

    祖宅门前如骛般驱之不去的病人就像洪水,他关医馆只是堵,结果不仅甄十娘会违抗圣旨,他和甄十娘都得背负骂名。

    甄十娘的方法却是疏通,找来一堆名医来这儿坐诊,病好了人自然就会走,不仅名利双收而且就像甄十娘所说,时间久了,人家是冲这个医馆的名声来,不是冲她的名声,她自然就不会再为名所累从而进退维古了,想到这儿,他遣意识地点点头:

    “……要请就请最好的大夫,把钟霖、褚榆都给请来,若他们不肯来,你就拿我的牌子去请,只管开高价招揽,比他们现在收入高出五倍不行,就高十倍,二十倍!”请来的名医越多,她就越少操心受累,“只你千万不可随便抬高了诊费,老百姓挣钱不容易,有个病灾整个家就塌了,我们绝不能再落井下石、藉此盘剥,嗯……”认真想了想,“医者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善举,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回头和萧中堂一起想办法让万岁从国库里给你拨些补贴。”

    医院本来就该这样!

    医院是社会的基本福利机构,医疗卫生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本来就应该由国家财政投入,来恩惠更多的百姓,可在大周,只有太医和军医才会有国家给发津贴,民间游医只能靠手艺靠天吃饭,无论救治过多少人,一次失手就会把以前的功绩全埋没了,行医之人,不敢有半分懈怠,一生可谓战战兢兢,许多名医一生救人无数最终却贫困潦倒抑郁而终,大都源于此。

    真难得他一个古人能想到利用财政资金建福利医院,从而惠利于民的法子!

    如果有财政拨款,她的医馆就可以救治更多看不起病的百姓!

    这可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尤其之前,她可没那个财力和能力敢聘钟霖、褚榆之流。

    不知沈钟磬是怕雇不来名医她就会操心受累,才想了高价聘请这假公济私的招数,甄十娘看向沈钟磬的目光从没有的炽烈,“将军此番可是利国利民的壮举,我先代大周百姓谢谢您。”她话题一转,“现在是和平时期,将军的军医院里也用不了那么多大夫,将军不如就让他们也来妾的医馆坐诊,这里的病人多,一来可以积累经验,二来也可以和这些民间游医互通有无……将军别担心,一旦国家有战事,妾不仅会把他们如数奉还,而且还会让医馆的大夫也去支援前线!”**和张彪在这儿做的很趁手,她可不想被调回去。

    沈钟磬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有些痴。

    能让她这么开心,就算万岁不肯掏,他自己掏银子也值!

    战争本身就是掠夺,这些年平夷越,灭倭寇,他可是积累了不少宝藏,尤其收服南越时无意间曾发现一个地下宝藏,暗藏的财富他几世几世也花不完,正好拿来给她开医馆。

    这就是古人说的千斤买一笑吧?能常常看到她这样开心,即便让他倾尽所有也愿意。

    越想越值,沈钟磬由衷地笑起来。

    “将军……”见他看着自己傻笑,甄十娘脸色一红,下意识地摸摸脸颊。

    回过神,沈钟磬哈哈大笑,“好,我即刻就派人通知卢俊,让他带着你那堆徒孙明天就过来帮你。”沈钟磬还不知道**张彪已经偷偷过来了。

    “那妾就让人写张大红纸,把大家的姓名、简历、擅长都贴在医馆门口,让病人更了解他们,自由选择!”

    “你看着办就行。”看着她一脸的小女儿模样,沈钟磬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妾这也是替他们扬名!”甄十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钟磬,脸颊绯红,有如三月桃花绽放。

    沈钟磬心止不住一阵悸动,“十娘……”声音低糜柔和,毫无预警地,他一把将甄十娘拽入怀里。

    四个多月啊,在医馆门口看她第一眼,他就想这样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揉到身体里了。

    地上的小丫鬟纷纷低下头,忍着笑悄悄退了出去。

    以前沈钟磬也曾毫无预警地抱过她,可那都是带她骑马或强行她做事的时候,像这样两人坐着好好的便被他突然抓过去还是第一次,还是在内室的炕上……甄十娘下意识地一声尖叫。

    感觉怀里的身体瞬间变的僵硬,沈钟磬浑身一震,人也冷静下来。

    她到底还是不肯原谅他接受他啊。

    一抹伤痛划过眼底。

    他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改抱为拥,下巴轻轻抵着甄十娘的头发,“……有这样扬名的机会,他们巴不得呢,一文钱不给他们也跳着脚地想来。”动作轻柔自然,语气低缓,全看不出有一丝尴尬刻意。

    沈钟磬没有进一步动作,甄十娘心踏实了些,用力推了推,见他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就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把头倚在他胸前,继续顺着他说着她今后的打算,转移他的注意力,“等回春医馆规模做大了,妾要制定统一的规章,定制统一的服装,定期培训……还要招收一大批专门护理的女医护……”

    她说一项,沈钟磬应一项,温润的目光中满是宠溺。

    花钱给她开个医馆也不过是买个更大的玩具而已,她喜欢,他就会纵容到底,只要不累着她就行。

    大手轻轻地包握着甄十娘的小手,“手还是这么凉……”又摸摸她脸颊,“……又瘦了一圈。”言语间不由自主地透着一抹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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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尴尬

    提到自己的身体,想起这段日子自己越来越嗜睡了,甄十娘心里一阵难过,暗道,“……我这病怕是有个金山也治不好了。”只脸上笑意淡淡,“每天二两燕窝,牛奶、茯苓……妾倒觉得越来越有精神了。”抽回手摸摸脸颊,“连喜鹊都说妾脸色比以前红润了。”

    沈钟磬索性搬起甄十娘的脸过来看。

    双颊瘦削,下巴尖尖,一双眼睛尤其显大,哪有一点肉?

    骤然对上沈钟磬温润的眼。

    甄十娘脸一阵臊热,一抹红霞慢慢地浮上两颊。

    “是红润了些……”不过,绝不是滋养的,是害羞了吧?

    望着这如花的容颜,莫名的,沈钟磬一阵锥心的疼,他慢慢地俯下脸,轻轻贴了上去。

    只这么脸贴着脸,都能感到颧骨有些咯人,“……这生命到底还能支持多久?”又一阵锥心的痛楚袭来,沈钟磬下意识地收紧双臂,让甄十娘使劲贴着自己,直狠不能揉进身体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温暖她,留住她。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亲昵过!

    见沈钟磬心情好,正要趁机跟他提简武简文的甄十娘猛吓了一跳,本能地想逃,一抬眼,正对上沈钟磬眼底一闪而逝的苦楚,心莫名的一阵悸动。

    他是为她的短命难过吗?

    不知为什么,明明心里很清楚,他对她只是内疚,是责任,可这念头一浮上心头,甄十娘却再不想逃开,人生苦短,何必事事那么计较?

    双手不由自主地也拥紧了

    感觉到甄十娘的回应,沈钟磬身体僵住,继而电击般一阵战栗。

    “……十娘!”他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使劲蹭着甄十娘的小脸。

    只感觉浑身的热血喷张,身体某个部位瞬间硬了起来,“十娘,十娘……”他连连低吼,一边撕扯着扣子,手不老实地探入衣底摩挲起来。

    甄十娘心扑扑地跳,身子不由主僵硬起来,她使劲闭着眼,低头躲开沈钟磬的磨蹭,把脸埋在他胸前双手死死地撑着他,不敢抬头。

    感觉怀里的小人浑身瑟瑟发抖,一瞬间便僵硬的像只长满了刺的刺猬,沈钟磬一腔激情瞬间被浇熄的干干净净,暗暗叹了口气,他深吸了一口气调匀呼吸,“十娘别怕,没事的,没事的……”一边哄着,一边帮她整理凌乱的衣服。

    汹涌在两人间的激情慢慢的消失

    甄十娘舒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暗暗叹息。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儿子都那么大了,想到简武简文一旦曝光,以他的性子,知道了简武简文的存在,这一辈子他们便栓在了一起,理智上她该试着敞开心扉接纳他的,可是,这俱身体到底还是起了这样的变化,和前世一样,不由又叹了口气。

    没有尊重,没有对等的感情,只是单纯地去满足对方的生理欲望,讨好对方,她到底还是做不来。

    一股沉闷的气息荡漾在两人之间。

    “我从祁国带了几只雪莲,褚先生说或许能治你的体寒……”沈钟磬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这一两天就能送到,到时你记得悄悄地收了,别让人瞧见。”雪莲是祁国的贡品,被人知道他偷偷带回那么多给甄十娘,又要生事。

    他倒不怕,连累甄十娘就不好了。

    “……雪莲能暖宫驱寒,对妾的病大有好处。”甄十娘跟着连连点头,“谢谢将军。”有意避开刚刚的尴尬,两人都刻意找话题。

    沈钟磬又讲起六公主大婚的盛况。

    甄十娘认真地听。

    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静下来。

    沈钟磬一低头,甄十娘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不觉又认真端详起来。

    新月似的眉,高挺的鼻梁,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脂粉的痕迹,长捷微动,樱唇轻抿,让人止不住生出一股怜惜,沈钟磬忍不住低下了头,嘴唇在甄十娘额头上方堪堪停住,不知她是不是真睡了,到底没敢吻下去。

    幽幽叹息一声,沈钟磬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笨手笨脚地给甄十娘挂在脖子上。

    感觉颈上一凉,甄十娘一激灵,“这是什么?”蓦然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只花白的麻麻痒痒蜈蚣,一边伸手往外扒拉,嘴里“啊”地叫出声。

    本想给个惊喜,不想竟吓到了甄十娘。沈钟磬有些不知所措,一边抱紧她,一边轻轻地拍着,嘴里不住地安慰道,“别怕,别怕,这是假的,是玉雕的……”

    刚刚是在沉思中被猛然惊醒,甄十娘已经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沈钟磬给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半椭圆形,质地细腻、白如凝脂,上面活灵活现地雕了蝎子壁虎蛇蟾蜍蜈蚣五个动物,用一根红绳拴了挂在脖子上,看得甄十娘浑身发麻,坐直了身子使劲用力要拽下来。

    被沈钟磬死死按住,“这是祁国有名的五毒图,我特意去祁国著名的大慈寺求的,带在身上可以辟邪驱害,你千万别摘了。”接过五毒玉佩,“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便是在祁国皇宫中都少见,六公主大婚时祁国皇后就送了她一块这样的五毒玉佩,当场就羡煞了众人。”

    所以他就淘一块回来给她。

    甄十娘啼笑皆非。

    他从来都是这样,只要认准了就强行加给她,从来都不问问她喜不喜欢,别的无所谓,只这个太吓人,要她带在身上还不如杀了她,张嘴就要拒绝,一抬头,正对上沈钟磬满眼的惶恐不安。

    他目光从来都是冷峻霸道自信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目光,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甄十娘心莫名一软。

    虽然这图案实在麻痒人,可好歹这也是他出一趟国给自己带回的礼物,退回去是有些太那个了,就点点头,“谢谢将军。”

    沈钟磬松了口气。

    五毒图能辟邪,是祁国的祥瑞,求这块玉佩时他满心只想着要给她消灾去邪,全没想过女人会害怕这玩意,直看到她吓白了脸,他才醒悟,心里暗暗自责,“早知道,换个别的辟邪之物就好了。”求见圆通大师靠的全是缘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什么时辰都可以拿一块玉找他开光的,心里后悔,手上利索地把玉佩给甄十娘塞到衣底藏起来,“……都是雕刻的死物,不咬人,你只想着他是块玉就不害怕了。”

    甄十娘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眼睛看不见,玉贴着胸口传来一股温润,甄十娘身上那股麻麻痒痒的感觉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心里不由一阵惊喜,“……带这个也不赖嘛。”

    亲自下厨炒了四个菜,沈钟磬吃的心满意足。

    用过饭,见甄十娘令人把她的被褥抱去了对屋,沈钟磬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又聊了一会儿,虽然有些不舍,可瞧见甄十娘神色有些倦怠,沈钟磬就催她早点过去睡了,自己则拿出先前的地图在烛光下一点一点地增补记录起来,这些事,在祁国是不敢做的,他要趁刚从祁国回来,记忆最清晰时把他足迹所踏之处的见闻都记录下来。

    甄十娘一觉睡到天色大亮,醒来时沈钟磬已经带荣升走了。

    望着空空的卧室,甄十娘有股淡淡的失落,昨天想告诉他简武简文的事的,可是,他们之间竟发现了那样尴尬的事情,让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来。

    摇摇头。

    这样也好,至少暂时不用面对他的暴怒了,想到又拖过去一次,甄十娘心莫名一阵轻松。

    能晚一天面对他的暴怒是一天。

    刚用完饭,秋菊笑嘻嘻地跑进来,“夫人快去看看,将军令人送了十几车货物。”

    甄十娘才想起沈钟磬昨天提过,给她带了些祁国特产回来,“这么快就到了?”好奇地站起来,“走,去瞧瞧。”

    来到院里,甄十娘错愕地睁大了眼。

    这就是他说的随便带了些的‘些’?

    满满的,足足二十马车,大到毛皮,铜器、玉雕,小到脆皮核桃、干果、民族特色的首饰,吃的用的玩的,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应有尽有。

    天,这是千里迢迢的祁国啊,那么远,带这么多东西,有些甚至很不值钱……又是粗陋的交通工具……只她一个人啊。

    甄十娘微微有些动容。

    这家伙做事,一向就是想做就做,从来不计成本不计后果。

    招来喜鹊秋菊带人按清单点了分类入库,甄十娘刚进屋,负责车队的沈钟磬贴身护卫于涛从第一辆马车上取下一个粗糙简陋的木盒亲自搬到甄十娘面前打开,“……这是祁国有名的三指雪莲,将军特意嘱咐让您单独收了,说您知道怎么用。”

    雪莲?

    甄十娘恍然记起沈钟磬昨天好像提过,只那时太紧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秋菊凑上前去,不觉睁大了眼,“这么多?”盒里并排三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其中两只里面用酒浸着两朵硕大的洁白如雪剔透如冰的雪莲花,淡紫的花冠恍如冰山上点缀的点点星光,阳光穿过玻璃瓶内透明的酒液折射在上面,分外的耀眼,另一只却是满满一瓶晒干了的雪莲花,“夫人不是说这雪莲很难得吗?”又道,“不是说祁国每年也只进献几朵,只有万岁和太后才能用吗?”

    怎么将军竟一下子带回这么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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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莲被称为百草之王,生长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峭壁上,现代都很少有人工栽培成功的,在古代,绝对是稀罕难得之物。(百度搜文學馆xguan.)

    当初沈妃娘娘小产,隐有红崩之兆,太医开了雪莲皇宫内就没有了。

    可见其有多难得。

    骤然看到这么多雪莲,甄十娘也有些惊奇,继而想起前世在新疆街头比比皆是淡黄的雪莲花茶,语气便有些不足为奇,“这雪莲只是生长环境特殊,找对了地方,应该比比皆是吧。”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就像北方的雪狼,在南方见一只都困难,可真到了他们的栖息地,见到成十成百只的狼群一点也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

    于涛眼睛瞬间瞪了起来,“夫人!”声音里满满地不平。

    甄十娘就皱皱眉,“……怎么?”

    为收集这些雪莲,他家将军可是费尽了心血!

    尽管沈钟磬不许他多嘴,可亲眼看到甄十娘这么不知珍惜的态度,于涛说不出的忿然,他毅然咬了咬牙,指着那两瓶新鲜的雪莲,“……为给夫人采这个,将军只身攀上万丈崖壁,身上划满了口子,险些命丧崖底!”又指着那瓶干雪莲,“为去猎户手里收集这些,将军曾在深山中被狼群围困了四天四夜!”想起他随石虎找到沈钟磬时的惨烈,于涛眼圈都泛起了红色,“石参将再晚一步,夫人大约就见不到将军了!”

    拼上性命去收集来的宝贝,满腔热血地送到佳人眼前,结果人家跟本就不屑一顾。打心里,于涛为沈钟磬感到不值,他忿忿地看着甄十娘,“将军费劲心血收集这个,就是因为出发前听褚先生说雪莲可以祛寒、补血、暖宫,长久服用也许能让夫人多活一两年,这些虽然对夫人的病没多大助益,可将军是真的一心一意地想给您续命的!”

    六公主和亲之前众太医曾给她会过诊,虽没有什么突破性建议。褚榆却提出让她在方子中加一味雪莲试试。早就知道雪莲能驱寒暖宫,可是,雪莲太珍稀,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尤其她的病已经不是药物能挽回的了,因此。她也没往心里去。

    不想,沈钟磬却放在心里。

    为了收集这些,他竟差点送了性命!

    心的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甄十娘甚至能感觉到心房里清晰的冰片碎裂声,她怔怔地定在了那里。

    ……

    傍中午时分,卢俊带着董贤等一帮弟子来了。

    “……师祖的医馆竟这么热闹?”董贤看着恍然集市的回春医馆瞠目结舌。

    对上甄十娘温淡的笑容,他脸色都有些窘。

    大家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跟他们在一起插诨打科两个月之久的小师祖竟然是他们的将军夫人。

    “你不常说天天治外伤很枯燥吗。”甄十娘笑着打趣,“这会儿有用武的地方了吧。”

    再不敢向以前那样和甄十娘说笑,董贤嘿嘿笑着搓了搓手,“师祖有事只管吩咐。”

    这些人。到底还是拘束了。

    甄十娘叹了口气。

    看着众人腰背挺直目不斜视的模样,甄十娘很怀念她女扮男装在军营的那段日子,只要一离开沈钟磬的眼,这些人一个个立马疯的跟野孩子似的。

    招呼**带大家去休息。甄十娘单独了留卢俊,把自己的对回春医馆的前景规划说了。“先生以为如何?能不能行得通?”

    毕竟是空前的,虽然沈钟磬赞成,但隔行如隔山,对于这种医院在古代的可行性预估,掌管军医院多年的卢俊比沈钟磬更有话语权。

    “好主意啊!”卢俊听的两眼放光,“这样一来,只要来了我们的医馆,花同样的银子,普通老百姓也能请得起名医会诊了,我们也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接触到更多的病案病例,还可以随时向其他人请教,大家互通有无,师父此举可谓一举数得,可行,可行,太可行了!”高兴的摇头晃尾。

    一般老百姓得了疑难病,能请得起一二个大夫就不错了,还没几个人能像万岁那样大手笔,可以把天下名医都聚在怡和殿里给七皇子瞧病。

    当初萧老夫人有病,萧煜虽也请尽了天下名医,可也耗时近一年之久,而且大都是这个治不好走了,那个才来,名医聚在一起会诊除了甄十娘去的那次就再没有。

    若当时有甄十娘说的这种医馆,情况就不同了。

    “那就这么定了。”得到卢俊的肯定,甄十娘心彻底落了底,“医馆刚开张,许多东西都要一点点地完善,先生可要全力支持我。”

    “师父放心!”卢俊点点头,“有事弟子服其劳,但有吩咐,您只管说。”他话题一转,“待师父的医馆做大了,弟子退役后就来这里讨饭吃,到时师父想撵也不行!”鹤发童颜,卢俊语气中少有地带着几分调侃。

    不知怎地,甄十娘忽然感到鼻子一阵酸涩。

    她蓦地把脸转向窗外。

    卢俊也看像窗外,忽然皱皱眉,“师父的设想好是好,只是梧桐镇太小了,交通也不方便,知道这地方的人总是少,若是搬到上京城……”一面想着,他熠熠地看着甄十娘,“那里交通便利、是大周名流财富的云集地……”有他们的大将军做后盾,这个设想不是不可能!

    甄十娘眼前一亮。

    谁说不是,前世的北京协和医院之所以那么有名,一半也是因为他在中国的首都,北京!

    一提到首都北京,首先就让人从心理上对协和医院的实力增加了三分信心。

    如果能把回春医馆开在上京城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将军府就在上京城……想起对她行医深恶痛绝的老夫人,甄十娘摇摇头,“我能够在这里把医馆做稳做强就很好了。”

    没想到这么好的提议被甄十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卢俊怔住了。

    对上甄十娘寥落的神色。他忽然想起沈老夫人当众击鼓要休了她的事情,暗骂自己蠢。

    真把医馆开在那个疯老太太眼皮底下,还不得把她气死了?

    这可是大不孝。

    突破了沈钟磬能接受的底线,他绝对绝对不会支持的,上京城内贵胄高官云集,乃藏龙卧虎之地,没有后台背景,别说开这么别具一格的大医馆,就是开个中规中矩的小医馆也不容易啊。

    不小心惹怒了哪个势力小人。砸上门去一顿大闹就会连根拔了。

    念头闪过,卢俊就讪讪地笑了笑,“夫人说的是,您的设想太大胆了,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先在这种小地方做个试点也好。”低头拿起甄十娘刚画改造图纸,错愕地睁大了眼,“师父打算建这么多病房?”

    甄十娘目光落回图纸上,微笑着点点头。

    和卢俊针对细节修改了一番,甄十娘让人找来余庆,把图纸递给他,“将军打算把北面那趟屋子全改造成医馆。你带卢先生去看看,这图纸有不明白的就问他……”又想了想,“祖宅后院已修好了,让侍卫都搬过去吧。”

    当初后院的房子没盖好。沈钟磬才让买了北面房子安置侍卫,除了纪怀锋八人,其他侍卫都住在北面房里。

    全部改造成医馆?

    余庆使劲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见甄十娘神色温淡。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忙又点点头。“奴才这就去办。”

    “什么,让我们搬去后院倒出房子给夫人开医馆?”侍卫们一听就炸了锅。

    蒲波围着余庆转了三圈,伸手摸摸他额头,“您没发烧吧?”

    昨天大家有目共睹,沈钟磬可是当众信誓旦旦地要关了医馆的。

    “……夫人就这么吩咐的,今儿晚饭之前必须把屋子倒出来,明儿就开始改造。”余庆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家不信就亲自去问将军好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将军早发过话,祖宅里的一应事物全凭夫人做主,这就是夫人的吩咐,谁爱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的。

    “哎哎……”蒲波瞪着余庆的背影大叫,“我这不是问问嘛,怎么没说完就走了?”

    “头,怎么办?”余庆的身影消失,大家围上前去看着蒲波,“要不要给将军传个信儿?”

    老夫人一直对这个医馆耿耿于怀,就算将军再宠夫人,也不可能同意把医馆给扩大了,再说,这里多热闹,就像个小集市,没人愿意搬去祖宅后院。

    正要开口应下,蒲波眼前蓦然闪现昨天他们火暴到一触即发的将军被夫人当众三句话就哄走了的情形,不耐烦地摆摆手,“传什么传,夫人让搬就快点搬,晚饭之前都他妈痛快地给我把屋子倒出来,谁敢给我上眼药我跟他急!”

    这么说,扩大医馆真是将军的意思了?

    众人眨眨眼,再眨眨眼。

    不会吧,仅仅一夜功夫,甄十娘就令得一向说一不二,跺一跺脚便可令风云变色的沈钟磬改变了主意,不但同意她开医馆,而且,还扩大了开?

    甄十娘,到底对他们的大将军使用了什么魔法?

    最主要的,答应了夫人大开医馆,侍亲至孝的沈钟磬又怎么对老夫人交代、怎么通过老夫人那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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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父子相认还有几章,大家不耐烦就养养文,到时跳过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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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回府

    “……她竟然给将军生了两个儿子?”杨涛震惊的说不出话。

    属下张彦埔点点头,“武哥因不满先生打人带头罢堂,梧桐镇上早传开了,都说虎父无犬子呢。”

    杨涛腾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三爷要去干什么?”

    “去将军府!”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让表姐楚欣怡知道!

    “三爷万万不可?”想起磕头的四哥顾长城自看到回春医馆开业盛况后就带着老婆孩子举家离开了上京城,张彦埔暗暗有些后悔,不该把这些告诉杨涛。

    杨涛回过头。

    “若五夫人让您杀了他们,三爷能做到吗?”张彦埔问。

    想起祖宅里林立的侍卫,杨涛摇摇头。

    “三爷做不到怎么向五夫人交差?”张彦埔又问,“就算三爷能做到,此事一旦被将军知道了,能饶过您吗?”

    沈钟磬宠他表姐楚欣怡,帮她小打小闹地给梧桐镇上那个主添点麻烦,不过是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沈钟磬知道了也不会计较,杀了他儿子就是大事了!

    杨涛身子不由一震,“这么说,这件事儿还是瞒着好?”

    ……

    八月二十七,二皇子率领的送亲队伍轰轰烈烈地返回上京。五皇子奉旨帅群臣迎出北城,上京城内一片欢腾。

    接风宴后万岁又单独留了沈钟磬彻夜密谈,忙碌下来,抽出身回到将军府已经是九月初一了。

    将军府里张灯结彩。

    二爷沈忠信亲自帅高全等人迎到垂花门。

    到底是亲儿子,瞧见几个月不见瘦了一大圈的沈钟磬,老夫人也有些心疼,把对甄十娘一肚子的不满都压了下来,率二爷、大小姐、五个姨娘和沈钟磬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看到母亲对自己态度明显好转。不再敌意重重,想到自己这次九死一生,能再见到亲人,沈钟磬心里颇为唏嘘感慨。也一扫寡言沉默的性子,用心在老夫人面前讨起好来。

    说起在祁国的见闻,沈钟磬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月形玉佩递给老夫人,“这次去祁国。正赶上七月十五祁国十年一度的大朝圣,我特意给您求了一个玉佩,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夫人属虎,晶莹剔透的和田羊脂白玉雕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花斑猛虎。

    老夫人见了眼睛就是一亮。

    “大哥也去祁国的大朝圣了?见到圆通大师了?”沈忠信接过玉佩翻弄着。“我听说圆通大师德高望重,法力无边,见人但凭缘分。若无缘。即便散尽千金也难得一见,是真的吗?”

    见到了。

    只是,圆通大师只给开光一块玉佩,他把机会用在甄十娘的那块五毒玉佩上了。

    不是他不孝,老夫人身体健康儿女满堂,他再求也是锦上添花,甄十娘却不同。连齐聚在怡和殿的天下名医都对她的病束手无策。

    但愿那块玉佩真能为她消灾避难。

    想到那如花的生命不知什么就会消失,沈钟磬心狠狠地抽了下。

    “我原来也以为是讹传,去了才知道竟是真的……”他含糊道。

    瞧见沈钟磬脸色不自然,沈忠信不知他是因没给老夫人求来圆通大师亲自开光的玉佩心里有愧,只以为他是没见到圆通大师,面上过不去,笑着打圆场,“今儿在翰林院,大家也说,二皇子绢了五千两银子,也没能见到圆通大师呢。”

    “真有这么傲气的人?”老夫人诧异地问道。

    竟敢连皇子都不见。

    “不是傲气……”沈钟磬笑道,“他是方外高僧,不论世间权势富贵,一切但凭缘分。”

    “什么但凭缘分,不过是狂妄小人罢了”老夫人冷哼一声,“磬儿幸亏没见他,否则,得罪了二皇子,你就是求来了我也不敢戴呢。”

    沈钟磬苦笑。

    母亲这以后越来越爱追名逐势了。

    拿过玉佩亲手给老夫人戴上,“这是我向圆润大师求的,是圆通的师弟,也是祁国知名的高僧……”

    “我也要!”话没说完,坐在沈钟磬腿上的沈孝娴高高举起了小手,“我也要高僧的玉佩。”

    “你个小机灵鬼。”唯一这么一个女儿,沈钟磬只看着她心就软了,他宠溺地拍拍娴姐的小脸蛋,“就知道你会跟祖母攀,早就给你准备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玉雕的小弥勒佛,“男戴观音女戴佛,我特意给我们娴姐求了弥勒佛,娴姐以后笑口常开噢。”

    娴姐就握着弥勒佛咯咯地笑。

    “还有我?”沈忠信伸过手来,被沈钟磬一把拍开,“都在马上里,自己挑去。”

    “我是你亲弟弟!”沈忠信脸抽了抽。

    见老夫人脸沉了下来,沈钟磬就叹了口气,“求圆润大师开光的人太多,大慈寺限定一人只能求一个,我这还是厚着脸皮硬给娴姐多求了一个。”又看着楚欣怡等人,“荣升送回的那些也是侍卫代我替你们求的,喜欢就自己去挑,正好把给各房的东西也分了吧。”微笑着看向老夫人,“母亲看到那件银鼠皮大氅了吗,是祁王赏的。”一共两件,另一给了甄十娘。

    听见自己也没有份,楚欣怡眼底闪过一丝幽怨,看向沈孝娴的目光就多了一丝恨毒,若没有她,将军就会给自己求一个吧。

    老夫人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能穿上祁王的赏赐,以后在交际圈中行走,她又多了一个炫耀的资本。

    见母亲终于笑了,沈钟磬松了口气,正要张罗着去休息,却听楚欣怡说道,“……将军送回的东西妾已经按清单点了,除了公中、老夫人、二爷和大小姐的,其他都是五份,婢妾就没敢往下分。”看着沈钟磬,“将军没给祖宅那面准备一份?”又看向大姨娘等人,“要不,大家给祖宅那面匀出来一份?”

    队伍一入上京地界她就让杨涛去盯着了,沈钟磬根本没往梧桐镇单独送东西,三十马车货物悉数拉回了将军府,而且,给各房的东西清单里也列的非常详细清晰,根本没有甄十娘的份。

    可是,打死楚欣怡也不信,那么宠她,他会不给甄十娘带东西?

    老夫人听了脸就沉了来,抬头看向沈钟磬。

    沈钟磬皱皱眉,“你只管按清单罗列分给各房便是,不用管那面!”

    见沈钟磬没答应,老夫人脸色微霁。

    公然拒绝进府侍疾,不顾她三令五申反对,大张旗鼓地开医馆,沈钟磬没在这几个月,老夫人被甄十娘气的就差没吐血,这是沈钟磬刚回来,好容易一家团圆,不想找不痛快,此时被楚欣怡一撩拨,一肚子的不满再压不住,开口问道,“……听说你送了她一盆三尺高的红珊瑚树?”脸色格外地难看。

    一个低贱的罪臣之女,丢尽了祖宗的脸面,却还想爬到她头上去。

    这件事儿她已忍了很久了,每每想起来心都像被针扎着疼,不是不敢惹呼甄十娘,她早带人去把祖宅给砸了。

    传说红珊瑚能辟邪,他才特意淘了一盆,原本就想把老夫人屋里这株矮的换过去,又怕果真搬回来,老夫人两盆都不撒手,或者就算撒手,也不会让他给甄十娘,思虑再三,索性就偷偷摸摸搬去了祖宅。

    就是为了给甄十娘驱邪避灾,根本没有让她压过老夫人的意思,想着左右祖宅离将军府远着,老夫人也不会发现,不想,到底还是被揪了出来,沈钟磬手里的茶水险些泼出来,他就势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那个是萧老夫人送的,说是能辟邪。”目光扫了一圈,沈钟磬也发现甄十娘屋里摆设竟有几件超过了这里的规格,暗道自己大意,立即含糊道,“她救了七皇子,深得太后和万岁喜爱,也赐了些宝物,不摆出来供着,会亵渎了万岁。”

    这话真真假假,似是而非,老夫人也有些迷惑,当时气糊涂了,他还真没问那些摆设的出处,不由向冬雨望去。

    冬雨目光茫然。

    甄十娘的气势大着呢,她去祖宅那天连个屁都不敢放,哪敢问这些。

    老夫人就沉着脸没再言语。

    沈钟磬趁势看向楚欣怡,“……以后母亲屋里的摆设清单定期也要送去祖宅一份,除了万岁太后所赐和萧老夫人赠送外,其他摆设规格不许超过了老夫人。”这是府里的惯例,老夫人屋里的摆设每三个月换一水,更换时楚欣怡都会把清单给各院列一份,各院再照着增减自己屋里的摆设别超过了老夫人,按理,这清单也该给祖宅一份。

    他这是变相责备是她的疏忽?

    可是,五年多了从来不闻不问,都习惯了,谁知道她屋里突然间富丽堂皇了?楚欣怡有苦说不出,唯唯应道,“是婢妾的疏忽,婢妾明儿就让人把清单送去祖宅。”

    沈钟磬说的在理,真说出来这事儿还是将军府这面的疏忽。

    老夫人也知拿这事治不了甄十娘,可心里的气到底没发出来,索性撂下脸来,“……你回来了,明儿就带人去把她那个医馆给关了!”又道,“天天抛头露面和一堆男人在一起,成何体统!”呼出一口气,“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儿,她若还想在我沈家门里呆着,就不准行医。”

第二百零一章 良方?

    沈钟磬一阵头疼,“她行医是万岁下旨允的。[本文来自]”

    老夫人眉头一立,“……圣旨说她行医必须得你允许!”咄咄地看着沈钟磬,“你是打定主意让她败坏祖宗的门风了!”

    “她开医馆也是被逼无奈……”

    沈钟磬话没说完,老夫人啪地一拍桌子,“你还替她说话!”眼见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成了别的女人的,老夫人心抽搐成一团,气的浑身直哆嗦。

    “娘别生气,这不是商量吗。”沈钟信忙安慰道,“说到底,嫂子的医馆已经开两个月了,您不也默认了吗?”

    这哪是她默认,是她管不了好不好!

    那贱人耗子似的地躲在梧桐镇让她鞭长莫及,否则,她早把医馆给砸了,听了小儿子的话,老夫人腾地瞪起眼,嘴唇动了又动,到底觉得这话没法说出口。

    沈钟信趁势斟了杯茶递上去,“娘先喝杯茶消消气,就是想关了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您先让大哥把话说完。”见老夫人又要开口,忙道,“嫂子开医馆手里是有圣旨的,总的找个万全之策才能关了,否则,违了圣旨可是灭门的大罪。”

    “你别糊弄我!”老夫人下意识地看了碧月一眼,“圣旨上说了你大哥不同意,她就不能开!”看着沈钟磬,“你就不同意,看她敢不关!”

    “母亲不知……”沈钟磬摇摇头,“当初十娘被病人堵在门口,知道您不同意她行医,曾写信请示我,问用不用写一个大红榜贴在祖宅门上昭告病人,说明万岁有旨意她行医需得我许可。让去瞧病的人首现到将军府上求了我的便条再去找她治病……”沈钟磬露出一脸苦相看着老夫人,“您想啊,病人被用门板抬着堵在门口,瞧热闹的人山人海,我若真不答应,岂不是让这些人指着我脊梁骂我没人性?”叹了口气,“母亲不准她行医,我被人骂也认了,只是。我担心一旦民怨太大,天天在将军府外排队闹事,惊着母亲就不好了,于是,就写了一封便信用飞鸽传给她。让她便宜行事……”

    这是自同意甄十娘扩大医馆,他就冥思苦想不得要领,最后萧煜给他出的主意,说完,沈钟磬愁眉不展地看着老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同人合起伙来骗老夫人。

    也不知道这鬼萧煜的计策管不管用?

    “……大哥竟给嫂子写了字据?”沈钟信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钟磬。又转头看向老夫人,“完了,完了,大哥有字据在大嫂手里。大嫂有理有据,这医馆是再关不了了。”

    有太后护着,这个媳妇她再不能休了,除非她想让自己的女儿下辈子住冷宫。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任她顶着沈家的名行这下贱之术啊。老夫人气势虽然矮下来,心里到底不甘,“……难道就让她这么继续败坏我沈家门风?”话是对沈钟磬说,眼睛却看向碧月紫月。

    见母亲竟向贴身丫鬟求计,沈钟磬目光微微一寒。

    “不过一个便条,将军要回来便是。”碧月轻描淡写说道。

    “……对对,你就去跟她要,看她敢不给。”老夫人立即点点头,又想了想,“毕竟是你同意的,以前就那么着了,她从今儿起关了就行。”

    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她败坏了沈家的门风!

    “她开医馆时已经把那个便条奏给万岁了……”

    老夫人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么?”楚欣怡嗷的一声叫起来,“将军见过姐姐了?”

    回来虽然四天了,可一直被万岁留在宫里,她和老夫人也是今天才见到沈钟磬,他们是什么时候见的面?

    老夫人和其他姨娘也反应过来,嗖嗖嗖,目光俱落在沈钟磬身上。

    老夫人扶炕的手都微微发抖。

    沈钟磬若有所思地看了楚欣怡一眼,说道,“是万岁召见我时问起此事,我才知道她的医馆是经过万岁亲批的。”看向老夫人,“太后把她当女儿,万岁也给她撑腰,开业的时候都送了牌匾,回春医馆我想关也关不了了。”灰败的语气带着股浓浓的无奈。

    难怪那么嚣张,她竟先下手为强,找了万岁撑腰!

    老夫人气的浑身直哆嗦,可也知道这事儿已经捅到了天,她就是再逼沈钟磬也没用,沈钟磬敢去顶撞万岁,太后就敢让她的女儿进冷宫,心里彻底没了念想,老夫人脸色由黑变得青黑又渐渐变的灰白,僵直的身子渐渐地软下来,颓然地倚在抱枕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楚欣怡心里越来越糊涂

    公开住址,花钱雇人到祖宅门前叫嚣,强势求医……为布这个局,她费了多少心血啊!

    听到她公然违反老夫人意志开医馆,败坏祖宗的门风,沈钟磬不是应该火冒三丈地连夜去祖宅把她的医馆给砸了吗?

    然后再把那贱人圈禁起来,然后那贱人会吐血,然后卧床,然后一命呜呼吗……

    怎么全不是这样?

    沈钟磬不是一向霸气,刚直不阿,发起怒来连万岁也敢顶吗?

    怎么现在竟一脸灰败,竟然,怂了

    而她怎么感觉嗓子眼发甜,要吐血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呢?

    那面沈钟磬亲眼看着老夫人由最初的暴怒到无奈到最后的颓丧,再没向以前一样要死要活地逼迫他,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一面擦额头的细汗,心里不由想道,“看来萧煜说的也对,对于亲人,既不能强势仵逆打杀,也不能疏离冷落不理,就只能连哄带骗了。”

    这阴诈诡计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不能用。

    今天的效果就不错。

    面对水火不相容的婆媳,以后为了家庭和睦,他只能,两头骗了!

    ……

    初秋的晚风,像花季少女的手,轻柔地抚在脸上,身上,令在秋天烈日烹煎下鼓噪了一天的情绪很快地安定下来。

    望着头顶满天的繁星,听着吱吱的蝉鸣,沈钟磬心情格外舒畅。

    终于找到了能化解他们婆媳关系的良方,这比他曾经征服一个南越国来的还痛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路长不要紧,坎坷也不要紧,他不怕困难,不怕坎坷,就怕没有路;既然找到了路,他就会像曾经征服南越和南夷一样,于荆棘中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将军……”荣升正迎在养心院外的榕树下,见沈钟磬虎步生风地走出来,他恍然也松了口气,暗道,“看样子老人这关是过了。”快步迎上前接过小丫鬟手里的灯笼,“将军今儿心情真好。”他笑着问。

    沈钟磬没言语,只大踏步地向前走。

    荣升拎着灯笼追上来,“石校尉来了,在外书房等您。”

    石虎?

    沈钟磬眼前一亮,抬脚向外书房走去。

    石虎正负手站在北窗下一个半人高一丈见方用砂石做成的军用地图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脚步声,他一抬头,“将军……”恭敬地施了一礼,低头继续看向地图“……这是将军亲手做的?”

    俯下身,沈钟磬两手扶着地图边缘,“……知道这是哪里?”

    “……是祁国的麒麟山脉。”石虎惊叹道,“将军做的真是微妙微翘。”

    “这是我当初参照你那张平面图和相关资料做的……”一边动手修改起来,“这次身临其境才知道,你那张地图绘的不准确,差异很大啊。”

    “那个只是一张民用地图,哪能处处标记的像您这么详细?”石虎脸色涨红,“再说,这世上有几人能有您这水准?”

    “……从麒麟山到云母是一条盘山路,大约八十里,步兵需要一天才能走到,地图却只标了直线距离二十里,若不实地了解只依据地图盲目派兵……”沈钟磬仔细修改着地图上一条细小的道路,“必败无疑……战场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石虎才想起自己进献那张地图时并没说是民用的,因是从祁国边境士兵手中盗得,他还特意告诉沈钟磬这地图来自祁**营,冷汗刷地落下来,“……属下知错。”他也是事后才知道那是一张民用图,因以为沈钟磬只是为出使祁国才要了随便看看,并不太重要,便也没再更正。

    荣升端了茶进来。

    沈钟磬直起身,接过荣升递上的布巾擦了擦手,在书案后坐下,“……查的怎么样?”

    “夫人住在梧桐镇的事是一个叫杨涛的人泄露的……”石虎把收集的资料递给沈钟磬,“这杨涛外号叫小诸葛,是上京城八里胡同一带有名的地痞,手下养了一帮打手,三教九流都有,专门做仙人跳、拉皮条的勾当,不仅夫人的住址,在夫人门前强势求医也是他干的,花银子雇了个叫外号叫橘皮九的医骗…………”把当初陈皮的手下在祖宅门口行骗被甄十娘识破后送到官府的事说了,“……官府顺藤摸瓜找到橘皮九时,他已经被人杀了,是以官府一直没查到杨涛这个人……夫人的医馆开业后,他还让人抬着死人去砸过医馆,不是被将军的侍卫镇住,夫人真就栽他手里了……”

第二百零二章 处置

    沈钟磬啪地一派桌子,“……他竟然去砸医馆?”

    “夫人医馆开业后,共被人砸了两次,一次就是这杨涛干的,另一次……”石虎声音顿了顿,“属下查出是……是老夫人派人砸的。”

    沈钟磬猛一闭眼。

    良久,开口问道,“……这个杨涛有什么背景?”毕竟是藏龙卧虎的上京城,别说一个地痞,就是守法的小商铺,没有背景依靠也别想混开。

    石虎面色古怪。

    感觉屋里出奇的静,沈钟磬抬起头。

    “属下……”石虎声音有些迟疑,“属下查得这杨涛是将军五姨娘的一个远房表弟,他每每惹事都是五姨娘的亲弟弟楚欣扬打着您的旗号摆平的。”

    怎么会?

    楚欣怡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远房表弟?

    他怎么竟不知道?

    沈钟磬目光有些震惊,错愕,更多的,是愤怒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石虎,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杨涛素日也很忌讳和外人提起他和将军府的关系,一般人都不知道。”石虎解释道,“是属下抓了他一个亲信,严刑逼问才说出来的,您看……”

    沈钟磬啪的一下把手里的资料扣在书案上。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地抬起头。

    “将军……”石虎看向沈钟磬的目光有些同情。

    “去……”沈钟磬朝他摆摆手,“查一查,杨涛这些年都为五姨娘做过些什么事儿?”

    石虎应了一声是,转身正要离开,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查清后。这杨涛……”

    “处置了吧”沈钟磬声音有些颓然。

    石虎定在了那儿。

    沈钟磬用牛刀杀鸡,动用他这个军中密碟调查他后宅的事已经是破天荒地了,竟然还……不过是妻妾争宠罢了,用得着这样狠吗?

    据说沈钟磬可是极宠他这位五姨娘的!

    “去吧。”沈钟磬慢慢地收起桌上的资料,“记得,连根都给我拔了!”

    “属下知道!”石虎立即挺直了胸膛。

    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案后,沈钟磬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一枚祖母绿扳指,凝重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悲凉。

    棒棒棒,一阵梆子声静夜里传的非常清晰。

    倚着门打瞌睡的荣升被梆子声惊醒。扑棱抬起头,已经子时了,回头看看屋里的灯还亮着,荣升犹豫了一会儿,他毅然推开门。

    看到沈钟磬还维持着一个姿势雕像般坐在书案后。荣升心里一阵紧窒,“之前还意气风发,到底什么事情,将军忽然就变的这么消沉?”上前轻声说道,“天不早了,将军明儿还要早朝……”

    从沉思中惊醒,沈钟磬茫然地看向漏壶。“走吧。”他慢慢地站起来。

    在浩然居门口遇到正挑了灯笼等候的春红。

    “……姨娘身体不舒服,让奴婢请将军过去。”茕茕的灯火下,感觉沈钟磬目光寒森森的,春红声音有些发颤。

    去碧竹园?

    荣升一激灵。将军今夜的心情可是非常非常的不好,再说,这么晚了……他朝春红使眼色。

    可惜,被沈钟磬身上的寒意慑住。春红哪敢抬头。

    沈钟磬凛冽地看了春红一眼,抬脚就往院里走。

    看着沈钟磬孤傲的背影。春红惊愕地张大了嘴。

    以前将军每次出征回来,不用请,第一夜都宿在碧竹园,今夜她亲自来请,而且还是姨娘身体不舒服……他,竟然拒绝了!

    “……将军今儿心情不好。”路过春红身边,荣升压低了声音,“你先回吧,有事儿等明儿再说。”

    将军怎么了?

    春红有些懵懂,正要开口问,余光瞧见沈钟磬突然顿住,两人立即都站直了身子。

    站了片刻,沈钟磬突然一转身,又大步出了院子。

    直看着沈钟磬朝碧竹园的方向走,荣升春红才回过神。

    春红满脸带笑,拎着灯笼颠颠地跟了上去。

    在碧竹园门口站在,借着门上殷红的大红灯笼发出的幽暗灯火,沈钟磬望着门楣上‘碧竹园’三个赤金大字出神。

    这个扁,当初还是他亲手题的。

    眼前闪现他和楚欣怡大婚之夜,听到甄十娘自杀了,外面闹成一团,他心有些慌,可还是毅然地拿起案上的秤杆挑起红盖头,然后,就见到了一张温顺柔和的脸。

    “……只要能和大爷在一起,即便没名没分,怡儿也欢喜,怡儿不觉得委屈。”

    “……怡儿不怕委屈,什么苦都能吃,只要大爷好,怡儿就高兴”

    大婚夜楚欣怡含羞带怯的话在耳边一边一边地回荡,已经不记得那夜他说了些什么,唯一记得经历了两年水深火热的婚姻生活,骤然遇到那难得的温柔,他心曾狠狠地震撼过。

    也是因为她那不要名不要利,只要他好她就好的温柔,让他备加感觉自己违了承诺纳她为妾辜负了她,也使得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任她予取予求。

    曾经那个温柔的女子哪去了?

    这些年来,虽然出征在外不能常常陪伴左右,可是,但凡她有所求他都会尽全力满足,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让她变得如此狰狞可怖,汲汲算计?

    “将军安好。”听到声音迎出来的春兰见沈钟磬静静地站在门口不进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回过神,沈钟磬迈步进了院子。

    春红早一溜烟跑进去给楚欣怡传信了。

    楚欣怡已经换下白天那套华丽耀眼的五彩缂丝背子,卸了花枝招展的头饰,换了件月白色素锦右衽襦裙,头发没挽,瀑布般披在脑后,她半倚着床。神色间透着一股憔悴。

    一晚上的功夫,她恍然老了许多岁。

    “将军……”瞧见沈钟磬进来,她微微欠了欠身。

    对上沈钟磬凝重中透着几许怅然的目光,想到春红刚刚说的“将军心情很不好。”的话,楚欣怡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他这么沮丧,一定是因为不能关了回春医馆吧?

    说到底,那贱人行医就是败俗的,是辱没祖宗门风的事儿,他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怎么能接受得了!

    “又怎么了?”沈钟磬在椅子上坐下,见楚欣怡脸色的确不太好,就开口问道,“……没找个大夫瞧瞧?”

    “就是头有些不舒服,喝了碗姜汤已经好了。”沈钟磬一向雷厉风行。她若装过了头,果真叫太医来,查出没毛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钟磬噢了一声,端起春红呈上的茶,一边喝着,一边想着心事。

    空气沉寂下来。

    “……将军是为关不了姐姐的医馆烦心?”楚欣怡叹了口气,“姐姐也是。明知道老夫人反对,还一意孤行,这几个月将军不在,老夫人可是天天呕着气。已经请了两次太医了。”

    沈钟磬抬起头看着楚欣怡。

    忽然之间,他感觉他对眼前这个女人非常陌生。

    “……将军怎么了?”见沈钟磬不认识似的看着自己,楚欣怡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妻妾有别,终是不能以姐妹相称的。怡儿以后还是按规矩唤她夫人吧。”沈钟磬声音淡淡的,昏黄的烛光照在脸上。忽明忽暗的,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楚欣怡怔了好半天,嗷的一声坐直身子,“将军!”她喘了一口气,咄咄地看着沈钟磬,“……将军这是打定主意要为她打压婢妾了?”

    这话压抑在心里很久了。

    沈钟磬忽然有些兴趣索然,他耐着性子说道,“怡儿错了,她是妻,你是妾,不是打压,尊她为主是你的本分。”

    “你……你……”楚欣怡嘴唇哆嗦了好半天,“将军的意思,婢妾就是一个卑贱的奴婢?”目光直直地看着沈钟磬。

    没言语,沈钟磬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他这是默认了!

    “……婢妾只是个卑贱的奴婢,婢妾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一声高过一声,楚欣怡早忘了父亲的告戒,忘了沈钟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那将军当年为什么要用八台大轿抬婢妾进门,这些年让婢妾主持中馈又算怎么回事?”呼出一口气,“五年来婢妾为将军做牛做马,人前人后操碎了心,她又为将军做了什么?”眼底隐隐地泛起了一层红丝,“她只哀怨地哭几声、求几句,将军就心软了,就被她迷住了,不顾她败坏了祖宗的门风,不顾仵逆老夫人也要把她留下!是不是,是不是?”声音尖刺,“难道将军忘了五年前她是怎么对您的,婢妾又是怎么对您的……难道这些将军都忘了!”

    歇斯底里地喊着,楚欣怡红着眼睛看着沈钟磬。

    脸色越来越黑,沈钟磬一直静静地看着楚欣怡。

    这就是她的心里话!

    沈钟磬恍然明白过来,就是因为他的无度纵容,让她生出了非分之想。

    所以,她才不顾自己三番五次的暗示,处心积虑地要害甄十娘,以为只要甄十娘死了,她就能扶正!

    说到底,她走上这条路,还是怨自己曾经的态度太暧昧了啊。

    脸上的青黑渐渐地隐去,突然间,沈钟磬有些恨自己。

    当年,少年莽撞的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不仅辜负了甄十娘,也误了眼前这个女人,她也算是一个官宦之女,若嫁给别人,或许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妻,不需要这么汲汲地算计。

    很意外地,沈钟磬没有因楚欣怡无理取闹暴怒。

    ps:说两句:大家只想看某个情节,可我却要一个连贯的故事,这几章的铺垫都是认子后情节发展所必要的,看到评论区大家不满,我已经压了又压,再压不下去了。

    想看父子见面情节的人就多投我几张粉红票吧,我今天努力码字,再加更一章,把这个情节写过去,不喜欢的就越过去,然后大家明天看下一章~~~~(>_<)~~~~

第二百零三章 得知

    “也许……”直到楚欣怡喊够了,人也冷静下来,沈钟磬才开口,“是我以前的态度让怡儿误会了,可是……”他话题一转,“八抬大轿也好,主持中馈也好,怡儿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就是以妾的身份进的这个门,你进门之前她就是妻,我和她是喝了交杯酒结了发的。◎◎”娶妾进门不需要结发,“以前让怡儿误会是我的错,从今天起,我希望怡儿能认真看清自己的本分,不要再做非分之想!”

    语气虽然温和,可这话已经很严厉了,他真心希望楚欣怡能看清现实,从今后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说完,沈钟磬站起身来,“不早了,怡儿也休息吧。”

    “将军!”见他要走,楚欣怡凄厉地叫了一声,“将军真的忘了五年前她怎么对您,怎么对老夫人,怎么害您的孩子?”她摇头看着沈钟磬,“就算您忘了这些,这五年来婢妾一心一意地对您,替您孝敬父母,替您养育女儿、替你照顾各位姐姐……”她一件一件地数着这些年为沈钟磬的付出,“五年啊,五年!婢妾跟了你整整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些恩情将军真的都忘了吗?婢妾做了这么多当真抵不过她一张倾城的脸蛋儿吗,将军一定要这样待婢妾?!”

    没忘,他没忘!

    所以他才没有点破她做的那些丑事,只是严厉地斥责她看清本分,再给她一次悔改的机会!

    否则,以五年前他的性子,发现她做的这些事,他就不是只清理了杨涛,她也早就在将军府里消失了!

    五年前因为自己的暴躁狂傲。他辜负了甄十娘,闹得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想起甄十娘那昙花般随时都会逝去的生命,沈钟磬心又一阵刺痛……就是这锥心刺骨的一刻也不曾消失过的疼痛,时时提醒着他要克制,当年同样的错误,他不想再犯一次,让自己许多年以后再后悔一次。

    “怡儿,我并没有要对你怎样……”沈钟磬用最大耐心回过头。“我曾经跟您说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即纳了你们五个进门,我就会负责到底,只要不犯伤天害理的大错。我绝不会弃了你们不管,至少,养在将军府里,我会保证你一世的荣华……”说着话,沈钟磬微微有些发怔,为毁甄十娘的名誉,她竟拿无辜性命为儿戏去祖宅门口强势求医……这些。算不算伤天害理?激灵灵打个冷战,沈钟磬话题一转,“……总之,我希望从今以后。怡儿能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陡然间,楚欣怡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

    这念头一闪过,楚欣怡瞬间清明了许多。恍然发现今夜的沈钟磬格外不正常,他一向霸道强势。再宠着也不容女人跟他无理取闹,她今夜这般大喊大叫,放在以往,他早就暴怒了,可是,今夜他非但没怒,还一直心平气和好语温言的和自己说话,这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

    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楚欣怡又在心里追问了一遍,蓦然间,她莫名地生出一股无边的恐惧,怔怔地看着沈钟磬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大叫一声,“将军!”腾地窜下床,光着脚奔过去,一把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沈钟磬,“是婢妾错了,婢妾不该对姐……夫人有非分之想,婢妾以后会尊夫人为主母,一心一意地伺候将军……”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将军别走,别走……”

    一动不动,沈钟磬僵直着身子任她抱着。

    感觉不到沈钟磬丝毫回应,楚欣怡更慌了。

    突然,她绕到沈钟磬身前,整个身子贴上去手忙脚乱地解着沈钟磬的衣服,“将军别走,别走,婢妾会好好伺候您,婢妾听您的话,以后都听您的话,婢妾再不跟您发脾气了……”

    “怡儿……”沈钟磬一把抓住楚欣怡的手。

    动作骤然停了下来,楚欣怡慢慢地抬起头。

    沈钟磬目光虽然温和,却没有一点欲望,只是满眼的惋惜,心痛……

    渐渐地,楚欣怡手垂了下来。

    “怡儿早点休息吧。”沈钟磬缓缓地越过她,迈出门口。

    慢慢地转过身,楚欣怡怔怔地看着沈钟磬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

    突然,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掀翻桌子,又抓起案上的东西噼噼啪啪地砸起来,“……你到底负了我,你到底还是负了我!”

    “姨娘,姨娘……”

    春红春兰死死抱住楚欣怡,捂着她的嘴,“将军还没走远呢。”

    刚走出屋子,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沈钟磬身子顿下,“她到底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人了……”幽幽叹息一声,沈钟磬脚下再不迟疑,他毅然走进了黑暗中。

    留下身后的门楣上,碧竹园三个烫金大字在灯火摇曳中忽明忽暗闪着幽幽的光。

    ……

    “……二弟的事儿,还求郑大人多费心了。”散了朝,沈钟磬和郑阁老并肩走出宫门。

    沈钟磬看好了平阳候乌畅的一个远房侄女,叫乌雅芳,想给二弟沈忠信牵线,从萧煜嘴里得知郑阁老小女儿的婆家和乌雅芳家是姻亲,才求了他给牵线。

    “将军放心,我回去就让夫人去乌家给问问,这门亲事若能成也是好上加好……”他话题一转,“沈将军对今日善大人提议的在西北开马市之举有何看法?”

    开马市,这就是他的提议!

    不是夷越,多高山茂林,战争中骑兵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燕祁不同,大都是一马平川的草原沙漠,离了马寸步难行。

    原就知道北人善骑,沈钟磬也一直奉旨在丰谷大营偷偷养马训练骑兵,可亲自去了祁国才发现,他养的那点马和祁国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说祁国的军马,单说民间的马帮随便叫一个出来都比他丰谷大营里的马队规模大上几倍。

    不懂马性,没有大批训练有素的骑兵,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和祁军对垒,他们一点胜算都没有。也正因这一点,燕祁两国才会忽视大周的野心,几年来一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因此一回国,他就和万岁萧煜三人在内殿密议了三天,把统一三国的战略重新作了调整。决定把对燕国开战的时间推迟一年,首先在大周西北大开马市,至少建立二三个规模上百万的大马帮……

    计划定了,可这谏奏却不能由沈钟磬提,他身份太显赫。一旦传到燕祁,很容易令他们怀疑大周是想训练骑兵,从而打草惊蛇,最后萧煜提议由西北巡抚出身的善莒善大人提出奏建。

    原本就是他的提议,他怎么会不同意?

    沈钟磬刚要开口,想起萧煜的嘱咐,就含糊道。“……我本是武将,自然喜欢马。”

    郑阁老脸色变了变。

    “将军,将军!”嘴唇动了动,郑阁老再要细问。九门提督李维远远地从后面追上来。

    瞧见他,郑阁老索性抱拳告退。

    李维几步来到近前,“将军原来在这儿,我正四处找您呢。”

    沈钟磬回过头。“……李大人何事?”

    “……听说西北总兵吴祖训要调任回京?”李维目光闪闪地看着沈钟磬。

    西北总兵节制三省八十一个县,可是一个实打实的肥缺。叔父自得了风声,就过问几次了。

    沈钟磬皱皱眉。

    调换西北总兵就是为了开马市,这个位置,一定要自己的亲信。

    “……我刚从祁国回来,还没听说呢。”他笑着摇摇头,话题一转,“伯母身体还好?”

    沈钟磬是辅国大将军,节制各省总兵,调换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怎么会不知道?

    李维怔了下,随即哈哈笑道,“母亲的老寒腿被沈夫人一个偏方就治好了,听说将军回来了,这几天正念叨呢,好歹带夫人和少爷到府上一叙。”

    回春医馆开业那天,李夫人只随口跟甄十娘提了一嘴,说自己的婆婆有老寒腿的毛病,甄十娘就给了个偏方让试试,回来服了一个月,竟奇迹般地好了。

    从此李老夫人便惦记上了。

    想起甄十娘的身体,沈钟磬就皱皱眉,她实在不适合参加这种应酬。

    见他没言语,李维就讨巧道,“……将军打仗时把作战计划守的密不透风,想不到,竟然把两个少爷也护的严严实实,不是内人亲眼所见,下官到现在都不知道将军的儿子竟这么大了……”叹息一声,“武哥小小年龄就能聚众罢堂反抗先生不公,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那天李夫人听了孙百万媳妇的话,还有些不信,又趁乱央人带她去霸王居附近偷偷见了简武简文,就跟沈钟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还怀疑?

    只因甄十娘后来接了急诊,她才没机会在甄十娘面前夸几句,献献媚。

    他的儿子?

    沈钟磬浑身电击般一颤,“……你说什么?”

    李维以为他还想保密,就笑道,“将军的儿子啊,就养在梧桐镇的霸王居。”看着沈钟磬,“内人亲眼看到了,跟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您可不能再跟下官藏着。”

    李维一直不明白,好好的儿子,沈钟磬为什么要给藏起来。

    祖宅那面侍卫如林,又由曾做过帝师的顾彦浦老先生亲自调教,打死李维都想不到,沈钟磬根本就不知道他有两个儿子。

    没有他出面,怎么能雇到顾彦浦?

    若不是为了保护儿子,他把祖宅搞的跟军营似的干什么?

    见李维根本不像说谎,沈钟磬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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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相见

    儿子,他竟有两个儿子!甄十娘,竟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谁家的孩子……”

    “短工家的……”

    “……这衣服真漂亮,我要两套。(百度搜)”

    “是房客的孩子,妾把后院租出去了……她是个寡妇”

    “……想什么呢?”

    “我想孩子了……”

    好几次,他发现祖宅有孩子身影时,两人的对话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响起,沈钟磬恍然回忆起来,他曾经有一次一进祖宅就看到两个褴褛的小身影蹬蹬蹬地往后院跑。

    那就是他的儿子?

    想到自己的儿子曾经落魄成那样,沈钟磬心一阵一阵地抽搐。

    “……将军,将军?”见沈钟磬转身就走,李维抬脚追了上去,“您怎么不说话!”

    沈钟磬越走越快,李维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心里疑惑不解。

    好好的,他怎么突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将军,将军,您要去哪儿?”见沈钟磬解下拴车的马,跳上马背催马就走,一直站在马车旁没听到沈钟磬和李维对话的荣升举着手里的大红请柬追在后面,“今晚梁相爷要请二皇子和您呢!”

    得得得,沈钟磬的马蹄越来越快,已经不见了影儿。

    “怎么办?”车夫望着没了马的车发怔。

    “还怎么办,追啊。”荣升从路人手里求了一匹马飞身跳了上去。

    ……

    “……对要手术的病人,一定要先签风险告知书。”

    昨天来了一个被驴踢断腿的病人,只是个寻常小外科,**便没跟甄十娘说就直接做了手术,因用了麻药,术后病人一直昏睡不醒,又见不是甄十娘亲自动手。家属以为治坏了,就闹了起来,甄十娘出来解释了一番,病人也醒了,这才平息下来。

    虽是一件小事,可却提醒了甄十娘。

    前世,手术之前都要签同意书,以避免医患纠纷的。

    “告知书?”卢俊眨眨眼。

    这个他还从来没听说过。

    “就是告诉病人我们手术中可能存在的风险……”把手术风险告知书的内容格式和重要性说了,最后道,“虽然手术前已经口头告诉了病人。可是,若不落在纸上,以后难免会遇到宵小之辈肆意胡闹。”古代民风淳朴又迷信。像柳二贵一家那样闹的很少,但也不是绝对没有,一旦遇到个稍有背景的人闹上门,对医馆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尤其她要做大型的医馆。这个不得不防。

    “师父说的是……”卢俊出了一身冷汗,“寻常倒没什么,一旦被将军的政敌利用了,引导乱民闹事,后果不堪设想。”

    甄十娘暴汗。

    她一心一意地开达仁堂,开医馆。只想着为简武简文多留些产业、人脉,却从没为沈钟磬考虑过!

    顶了一个将军嫡妻的头衔,她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他!

    当即敛了心思。精心地和卢俊等人研究起来。

    事涉沈钟磬的仕途,她就不能太轻率了,一定要依据大周律法结合前世的经验设计出一套严密的医患风险控制流程。

    卢俊又特意请了丰谷大营中专门负责研究律例的参议吴振过来。

    正研究得热火朝天,秋菊煞白着脸跑进来,“……夫人。将军怒气冲冲地去了霸王居!”

    “什么?”

    甄十娘手里的大周律法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卢俊则眨眨眼。“霸王居是哪儿?”

    ……

    一路疾奔,沈钟磬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梧桐镇。

    “……将军!”见沈钟磬煞气腾腾地跳下马,祖宅侍卫忙上前施礼。

    “纪怀锋呢?”沈钟磬青黑着脸问。

    “陪夫人在医馆呢,属下马上去叫。”听到声音,郭秀正从屋里出来,抬脚就往医馆走。

    “等等……”沈钟磬叫住他,“带我去霸王居!”

    顾彦浦曾做过帝师,身份不同寻常,能请得动他,就说明万岁也知道他儿子的事情,纪怀锋这几个大内侍卫一定也都知道。

    独独隐瞒了他!

    想起这些,沈钟磬额头的青筋又跳了几跳。

    一路走来,他已从最初知道有儿子的惊喜和激动中冷静下来,渐渐地被一股莫名的狂躁悲愤替代。

    不让他碰她的身子,连有了儿子都不告诉他!

    甄十娘,到底有多恨他?

    他做了这么久的努力,难道她一点都看不到他是真心悔过,他真的一点点也感化不了她?

    他要怎么做,她才肯忘掉从前的那些恨!

    一想到甄十娘竟把儿子的事情瞒得这么密不透风,沈钟磬就感觉到一颗心都被血淋淋地撕成碎片,痛的让他无法呼吸。

    “霸……霸王居”郭秀声音都有些发抖,对上沈钟磬黑的不能再黑的脸,他心中顿生一股末日般的惶恐。暗暗叫苦连天,“将军找纪大哥,我出来凑什么热闹?”直很不能脚下立即裂开个大洞把他给湮没了。

    “怎么?”见郭秀呆呆地看着自己,沈钟磬眉头一立,“你不知道霸王居在哪儿?!”

    能指名道姓地要求去霸王居,显然沈钟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面对他的暴怒,郭秀哪敢说不知道?

    “属下这就带您去……”

    一听见额头青筋都蹦起半寸高的沈钟磬要去霸王居,嗖嗖嗖,众侍卫一瞬间都不见了影。

    祖宅后面有个霸王居,里面养了两个小沈钟磬,这也是他们最近一个多月才知道的。

    可是,天下没有比不让父亲见儿子更残忍的了,包括蒲波,也无法想象沈钟磬知道了会如何的暴怒,哪敢写信告诉当时还远在祁国的沈钟磬?

    左右,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密碟,天天被夫人圈禁在前院哪也不许去。有理由不知道两位少爷的事儿,不是吗?

    他们家将军再大的怒气也能被夫人的绕指柔给化了,他们只要避过了这阵风头再出来就天下太平了。

    ……

    一入九月,天气就凉爽下来,顾彦浦索性让人把课桌搬到院子里的紫藤花阴下。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顾彦浦正坐在腾椅上拿了一把蒲扇一边扇着一边看着简文简武颂读千字文。

    院门碰地一声被推开。

    守在霸王居的迟继伟和另外两个侍卫不知从哪嗖嗖冒了出来,瞬间护在简武简文和顾彦浦身前。

    简武简文也惊呼一声站起来。

    “将军!”瞧见是沈钟磬,迟继伟等人惊呼一声,僵尸般定住了。

    终于见到心仪已久的大将军了!

    从最初的错愕中清醒过来,简武小嘴顿时裂开了花。想想不对,又回头看着简文,“……完了。完了,我们没躲起来,娘会生气的。”

    简文一直惊愕地睁着大眼看着沈钟磬,“是我们来不及躲啊。”

    如果是来不及躲开,娘就不会生气!

    “是来不及吗?”简武心里一阵雀跃。“这算不算来不及?”

    “算!”顾先生悠然地摇着扇子,“你没看见迟护卫也只来得急跳出来吗?”现在满梧桐镇都知道大将军的嫡妻一直用简姓带着两个儿子隐居在此,简武简文的身世还能瞒住才怪。

    九月初五。

    八天,比他预计的还晚了三天!

    “……看来他对身边的人事还是不够敏感啊。”按顾彦浦算计,沈钟磬早在九月初二从宫里一出来就该杀过来找儿子了。

    “也是……”简武忽然目光闪闪地看向顾彦浦,“……那我上去和他说话娘也不会生气吧?”

    “你娘生不生气我哪知道?”顾彦浦心里嘀咕。嘴里说道,“你不跟他说话,他也会过来跟你说话的。”

    说完。顾彦浦站起身来,朝迟继伟等人打了个眼神,抬脚进了屋。

    正不知如何应对沈钟磬的暴怒,瞧见顾彦浦递过的眼神,迟继伟等人一溜烟便没了影儿。

    看着眼前俨然是照他样子扒下来的粉雕玉砌的一对小家伙。沈钟磬恍然木雕般定在了那儿。

    这绝对、绝对、绝对是他的儿子,谁敢说他们不是他沈钟磬的种。他就跟谁拼命!

    老天,他沈钟磬有儿子了!他沈钟磬竟然有儿子了!

    还是一对这么可爱的双胞胎!

    是他和她的儿子!

    渐渐地,一直充斥在胸口的那股狂躁之气因看到儿子而消失的无影无踪,沈钟磬脸色由黑变红,渐渐变的紫红,冷峻的眼底慢慢地浮起一层浓浓的水雾。

    看到两个生龙活虎的儿子,这个铁骨铮铮,被狼群困了四天四夜眼见生还无望都不曾落泪的汉子竟流出了眼泪。

    “我偷偷见过你,你就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原本听先生的话,等着沈钟磬过来招呼他,可是,左等右等,沈钟磬只木雕似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言不发,简武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回过神,沈钟磬使劲瞪了瞪眼,逼回眼底的水雾,伸手去抱简武。

    简武身子晃了下,也没见他动作怎么快,竟灵巧地躲过沈钟磬窜到简文身边。

    沈钟磬怔了一下,随即眼神一亮,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简武简文,“动作挺灵巧呢。”突然又伸出手,不似刚刚,这一次,他是带了技巧的,却见简武简文身子一晃,瞬间又一左一右闪了开去。

    沈钟磬身子顿了片刻,突然,一闪身就到了简文身边。

    “哥哥向左,一叶飞萍!”简武大叫着提醒。

    简文向左一晃身,竟险险地又躲过了沈钟磬的手,惹得沈钟磬哈哈大笑。

    存了试探的心,沈钟磬索性和简武简文捉起了迷藏。

    孩子玩性重,不一会儿,简武简文就忘了戒备咯咯笑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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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香介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来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古代,任她空有一身高的医术,却治不好自己的病。
被遗弃在祖宅中,一副孱弱的身子,带着两个小拖油瓶。
假如生命只剩下两年,她怎样才能在大归前为一双儿女谋一个平安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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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心仁术,医药生香,这是一个小医女的成长故事!
医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