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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久花     医香txt下载     医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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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药石无效吗?”万岁目光凛凛地看着众人,“沈夫人怎么治好了!”凛冽的声音带着股毫不遮掩的怒气,“听说之前竟有人想阻止沈夫人救治!”

    众人脸色俱是一白,连连磕头,“臣有罪。”

    将太医背后冷汗直流,暗暗庆幸,幸亏没听李太医的话继续阻止,否则,现在就不是跪在这儿请罪了,大约已经被灭三族了。

    “来人!”万岁猛喝一声。

    众人俱一哆嗦。

    “万岁息怒!”瞧见傅公公带了小太监进来,甄十娘忙磕头道,“救醒七皇子非是臣女一人之力,众太医联名为七皇子冲晦气也功不可没。”见万岁皱眉,又解释道,“就好似民间的冲喜,提前给垂危病人准备后事也可冲晦气,那封联盟奏章就是因百般救治无效,大家才想出的法子,还请万岁明鉴。”

    冲晦气?

    就算冲晦气,他这面后事还没准备呢,七皇子怎么就好了?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夫妻俩怎么都一个德行,想起沈钟磬就常这样瞪着眼和自己说瞎话,蛮横地硬不讲理,万岁心中冷笑。

    可惜,她可不是沈钟磬,自己明知他是胡搅蛮缠也要给面子!

    她救七皇子有功自己会行赏,这些人玩忽职守他该罚还得罚!

    打定主意,万岁正要开口,目光落在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上,心一动,这么多人,都是他太医院的精英。难道还全砍了?

    恍然明白过来,甄十娘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不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倒是个聪明大义的。

    想到毕竟是沈钟磬的心尖,又是萧煜推行新政点名要树的榜样,万岁心里就叹了口气,“……罢了,这个面子就给她吧。”要抬举她做女子行医的楷模,总得给她收几个抬轿人不是?

    直听道万岁的脚步声走远。

    将太医才擦擦额头的汗,感激地朝甄十娘抱了抱拳。

    “……沈夫人今日之恩。老夫没齿难忘,他日有事知会一声,老夫定当效劳。”不顾他人眼光,褚榆首先朝甄十娘一躬到地。

    见褚榆将太医如此,想到万岁虽赏了他们冲晦气之功。可刚刚那“冲晦气”三个字却是被咬的三响,显然是不信的,能饶过他们全是甄十娘的面子,是她救治七皇子的功劳和背后沈钟磬那个强势的后盾,一瞬间,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向甄十娘道谢。

    ……

    “……她真治好了七皇子?”太后从雪白的狮子猫身上抬起头。

    “七皇子刚喝了大半碗稀粥。”香桃点点头。“正宴请百官呢,万岁当时就离了席。”

    “阿弥陀佛……”太后伸手摸着怀里雪白的狮子猫,“幸亏沈将军誓死求情,哀家没有杀了她。”

    否则。杀了这样一个神医,她可真要遗臭万年了。想到沈老夫人在街头被砸,太后脊梁又一阵凉风。

    香桃嘻嘻地笑,“都是您宅心仁厚。不忍看将军遭罪,才去了坤宁宫替她说项。” 不着痕迹地告诉太后。即便真杀了甄十娘也是皇后的责任,现在甄十娘不死,就是她的功劳。

    太后神色顿时柔和下来,“去坤宁宫传个信,告诉她,七皇子活了。”

    香桃点头应是。

    “还有……”快到门口又被太后叫住,“去回禀万岁,就说哀家的意思,允皇后探视七皇子。”

    让她亲自看一眼,也死了心。

    香桃出去了,太后又唤来碧玉,“……去怡和殿传哀家口谕,沈夫人救七皇子有功,赏圣尊御青溪玉佩一枚,琏沐兰亭御茫簪一支,羊脂白玉手镯一对。”

    碧玉倒抽了一口气。

    宫里行赏都是有定制的,比如,合浦珍珠皇冠就只有皇太后能戴,圣尊御蓝夜玉佩只赏给贵妃以上的妃子,这圣尊御青溪玉佩,也是宫中圣物,只有公主才配拥有。

    太后竟赏给了甄十娘!

    那意思就是,虽没明喻,可太后已把甄十娘当做公主看待。

    以后甄十娘只要祭出这枚玉佩,见到的人便要以公主之礼待之。

    ……

    担心荣升的话不实,沈钟磬匆匆进了宫。

    瞧了七皇子,站在怡和殿的雕花游廊前,看着甄十娘居住的配殿前人来人往,全是道贺送赏的人,沈钟磬打眼底浮起一层笑意。

    “……难怪昨日沈老夫人会在街头被砸,这沈夫人果然有起死回生之术。”不远处两个小宫女端了一盘新下的枇杷,嘻嘻笑着朝甄十娘的配殿走,另一个接口说,“那还用说,当初萧老夫人的病就是沈夫人治好的,外面都传言她是活菩萨呢,听说昨天砸沈老夫人的都是沈夫人以前化名为简大夫时救过的……”嬉笑是渐行渐远,消失在甄十娘的配殿前。

    沈钟磬笑容僵在脸上。

    沈老夫人被砸?

    不就是他的母亲吗?

    昨天的事儿,他怎么没听说过,回头看向荣升,沉沉的目光带着一丝寒意。

    荣升扑通跪下去, “昨日因将军正在慈宁宫,奴才就没敢回禀”把老夫人被砸的事说了,“后来你被送回来时宫门已经关了,怕您担心,奴才就想今儿再告诉您,谁知……”荣升没说下去。

    为设计营救甄十娘,沈钟磬从昨天后半夜到现在就一直没闲着,他根本就没机会说这事儿。

    沈钟磬脸色微霁,“……老夫人情况怎样?”

    荣升舒了口气,“太医说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

    “走,回去看看。”沈钟磬抬脚就走。

    刚走出怡和殿,后面有小公公追上来,“……万岁宣沈将军去永福宫。”

    万岁心情特别好,正背负双手站在永福宫正殿地中央欣赏百官的贺礼。见沈钟磬进来,转身坐回龙案前,“……听说沈老夫人昨日被百姓打了?”

    “臣才听说,正要回去探视?”

    “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钟磬一滞。

    当然是查出主谋,送入狱部大牢了!

    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怎能任人如此凌辱母亲。

    可是,毕竟不是地方府尹,这些事情他可以带人去做,却不能用嘴说。被万岁一问,沈钟磬一时还真不好回答。

    一看他那表情,万岁就皱皱眉,替他回答道,“……又想带兵去抓人?”

    “母亲无辜被打。总得找出背后组织者。”沈钟磬硬着头皮承认。

    “这些都是地方官的事情!”万岁声音猛高了八度。

    这的确是地方官的责任,可他们昨天为什么不抓人?

    听荣升说,昨天闹事的人一个也没抓到。嘴唇动了动,沈钟磬没言语。

    “没有谁特意组织,都是甄氏以前救过的病人,自发去的……”万岁把上京府尹的奏章扔给他,“这件事情朕做主了。沈老夫人街头挨打是咎由自取,沈爱卿不许再追究!”

    这怎么行!

    母亲有不是,可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外人怎么可以随便欺负?

    “母亲无辜被打。总得有个说法。”

    “无辜?” 万岁瞪眼看着沈钟磬,“老百姓怎么没打别人?”又自问自答道,“是因为昨日午门击鼓诽谤了甄氏!”好笑地看着沈钟磬,“沈爱卿说说。这件事沈老夫人若没错,就是沈夫人的错了?”慢慢地沉吟道。“是沈夫人不满婆婆诽谤,背后联络人群起报复?”

    沈钟磬冷汗刷地落下来。

    脱口辩驳道,“不是,甄氏她……”话一出口,才明白万岁的意思,脸腾地涨的紫红,又诺诺道,“……子不言父母之过,母亲年迈,虽有些昏聩,可毕竟对臣有生养之恩,身为人子,臣怎能任母亲受辱而不伸张?”这件事儿的确是母亲的错,可母亲再错,他做为儿子也不能看着母亲挨打不管,不是吗?

    真是冥顽不灵!

    见话说到这份上沈钟磬还坚持,万岁气的一拍桌子,“那沈爱卿就先回去把沈夫人休了!”

    若从根上处置,也的确该如此。

    可甄十娘无辜受辱,安慰都来不及,他怎么能休了,想起甄十娘因受辱不过自请离去的话,沈钟磬心里一阵抽搐。可是,此事的确是百姓给她出气,他若给母亲讨公道就……沈钟磬越想头越大,感觉这件事儿还真有些纠缠不清,索性闭了嘴。

    万岁神色缓下来:“沈老夫人每每无理取闹,就是因为你无度纵容,她胆子才会越来越大,竟敢来午门击登闻鼓!”看着沈钟磬,“沈爱卿可知,击了登闻鼓就要先受了四十大板爬过滚钉板方可见朕,不是看在爱卿的颜面,昨日沈老夫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宫门!”否则,随便什么人都敢来击登闻鼓,他这个万岁一天不用干别的了。

    这是事实。

    沈钟磬扑通跪了下去,“臣谢万岁不责家母之恩。”

    “敢如此肆无忌惮地闹腾,就是你对沈老夫人这种凡事拎不清的态度,让她觉得,再进一步你就会妥协!”万岁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爱卿也懂儿女不能阿意曲从的道理,只你可曾认真规劝过沈老夫人?遇到难事就往朕这推……”想起这段日子天天被迫替他处理家事,被无理取闹的沈老夫人折腾的焦头烂额,万岁越说越激愤,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训斥了半天,最后道,“今日你若再是非不分地替她出了头,明日她就敢闹到朕的金銮殿上!”

    ps:感谢亲的粉红票,其实今天从两点就开始码字了,第一更改了好几版,改来改去的总是不满意,才发的晚了,这一更也是,发完第一更才开始写,嘻嘻,连锁反应,都晚了。

第一百八十章 赐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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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知万岁说的有理,沈钟磬心里不无担忧,“臣是担心母亲的身体。”以老夫人那气性,这次不替她出了气,非憋出病来不可。

    “太医看过,她只是受了惊吓,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万岁摆摆手,“这件事儿就当给她一个教训,好歹以后能收敛些。”想了想,“爱卿就在宫里呆着,一会儿朕让太监去将军府上传旨,封甄氏为四品游医,今后可任意行医……顺便替您传个话。”

    躲在宫里晚上再回去,明天一早便送六公主启程,老夫人想以孝道逼沈钟磬出去抓人,也没时间。

    万岁打定了主意不许他插手,沈钟磬也没办法,正要起身,忽然神色一滞,他想起了万岁刚刚好像说要下旨允许甄十娘任意行医。

    “请万岁收回成命……”他磕头求道,“甄氏乃女流之辈,行医不合体统。”

    笑话,他真让这一道圣旨来,甄十娘不出三天就累死了!

    没料他会阻止甄十娘行医,万岁怔了好半天。

    “……朕听说你曾带着她女扮男装在军中行医两个多月。” 回过神,万岁反问道,“你怎么没说不合体统?”

    卢俊当众叫师父,甄十娘曾在军中行医早就不是秘密了,尤其她为冯十三接手的事情,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

    “这……”被揭了短,沈钟磬脸色涨红,硬着头皮说道,“母亲不喜她再行医。”

    万岁气的直想砸墙。

    敢情他刚刚这一番工作都白做了,这还没转眼呢,他就又开始维护老夫人的意志!

    好半天,万岁透出一口气,他啪地一拍桌子。“朕就下旨让她光明正大地行医,看你母亲还敢抗旨!”

    万岁这是打定了主意。

    沈钟磬僵跪了大半天,最后把牙一咬,“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是臣的妻子,是母亲的媳妇。” 和万岁打赖也不是第一次,今天他就要赖到底,“身为人妻甄氏必须顺从母意!” 甄十娘身体太弱。根本不能行医。

    今天就是拼死,他也不能让万岁把这道圣旨下了!

    见他犟劲又上来了。

    万岁气的直翻白眼,“……你不想让她行医,朕还不想埋没了她的医术。被世人唾骂呢!”

    果真他一道不让行医的圣旨下去,那些求医无门的人背后非把他这个万岁祖宗十八代骂个遍不可!

    他又不傻,这种阴损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最主要的。他还要借此把甄十娘树成榜样,让天下女人争相效仿呢。

    “那万岁就什么旨意也别下,臣不要这封赏。”沈钟磬脸色死灰,“女子行医总是失德之事,于世不容!”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管起他下圣旨了!

    “你说不让下就不下了,那我还当万岁干什么?!”万岁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粗气。 “朕没封赏你,朕封赏的是甄氏!”万岁回头招来傅公公,“去,去,把赐封甄氏的圣旨改改,就写……”万岁想了想,“……赐封甄氏十娘为四品游医,勋贵重臣均不得强势差遣甄氏十娘出诊……想请甄氏医病者,须得沈将军同意!”

    既然不让甄十娘行医,这得罪人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做好了。

    修改完圣旨,万岁一副幸灾乐祸地看着沈钟磬。恍然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沈钟磬被一群病患围攻的场面……这情景,应该很爽!

    胸口的闷气忽然间烟消云散。

    看着一脸释然的沈钟磬,万岁竟有些拭目以待了……

    六公主还没送走,他就开始盼着沈钟磬快点回来了。

    带着傅公公走下龙案,见沈钟磬还跪在那儿,万岁脸色一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朕圣旨都改了,你还有完没完了!”想让他再改回来,门都没有,“起来,随朕去交泰殿见祁国使者。”今天下午他说什么也要把这头犟驴带在身边。

    沈钟磬给万岁磕了个头,“……怡和殿大夫还都没遣散,求万岁下旨让他们给夫人诊脉!”这么多太医名医会诊,也许真能找出救她的法子吧。

    万岁怔了一下,回头吩咐太监去传旨。

    ……

    听说沈钟磬被万岁留在宫里,不能带兵去抓人,老夫人一把打翻了碧月端进的药碗,咯喽一声昏死过去。

    她竟被封了四品游医?

    还得了象征公主身份的赏赐——圣尊御青溪玉佩

    望着传旨太监匆匆离去的背影,楚欣怡胸口像堵了块抹布,又腻又闷透不过气来。

    当众揭穿身份,午门前击登闻鼓,这都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啊,即便不死,她也该被休出门,遗臭万年的……怎么竟会这样?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到底哪里出错了?

    怎么好似……好似……她和老夫人的费心之举竟都是替人作嫁,给她扬了名?

    竟然让她升官发财挣的钵满盆满风风光光地回了梧桐镇?

    四月初九一大早,天空万里无云。

    鸾车凤辇,彩旗飘飘,六公主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气势磅礴,人头攒动中,一身戎装面色冷俊的沈钟磬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终于在林立在楼台殿宇中的望月楼台上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冷峻的面孔瞬间柔和下来,沈钟磬嘴角弯了弯。

    怕他阳奉阴违出宫抓人给老夫人出气,万岁昨天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临行前他竟没机会去跟她告别。

    还以为见不到她了。

    她竟然来给他送行了。

    看着纤细的身影努力地望向他这边,有股融融的暖意在心头轻轻划过,沈钟磬在心里默念了句,“十娘,等着,我一定把雪莲给你带回来。”太医大夫们给甄十娘会了诊,均无计可施,褚榆提出传说祁国北部的冰山上有一种雪莲可以祛寒、补血,让沈钟磬趁机采个试试。

    望月楼上的甄十娘就打了个喷嚏。

    公主出嫁果热不同凡响,这壮观磅礴的气势,还真不是前世那些电视剧中的场景所能比的,可惜,明黄色的凤辇被遮的严严实实,她没能看到盛装的新娘子。

    又在宫里逗留了三天,七皇子能下地走路了,万岁才亲自令人传了纪怀锋等人护送甄十娘回梧桐镇。

    除了夏菊冬菊等一干人,迎在祖宅门口都还有一位新客人—冯十三,右手缠着纱布斜吊在脖子上。

    “属下见过主人。”见甄十娘下了马车,他扑通就跪了下去。

    把甄十娘唬了一跳。

    “你快起来……”不好上前去扶,她低头看着冯十三,“你别叫我主人,叫我夫人就行。”回头示意纪怀锋上前扶起来。

    冯十三一把推开纪怀锋,“夫人救了属下,今后属下这条命就是您的。”

    为接上他这只手,甄十娘竟昏睡了二天二夜,她是拿命救回了他这只手。

    本就是个江湖义士,在得知甄十娘命不长久时,冯十三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错过了,他这一生就没有报恩的机会了。

    毕竟是沈钟磬的爱将,见他不肯起来,纪怀锋也不好硬给拎起来,回头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就皱皱眉。

    笑话,让她收沈钟磬的人做跟班,真信了他,哪天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要叫我主人,你就得绝对忠于我!”甄十娘声音有些冷,“即便将军的吩咐也不得越过我!”她静静地看着冯十三,“你若做不到,就别叫我主人。”说完,甄十娘越过他抬脚向院里就走。

    沈钟磬处置背叛的人从不手软,这么将他一军,他也该死了心。

    众人一阵唏嘘。

    他们这些人,除纪怀锋几人外,都是沈钟磬的侍卫,见甄十娘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蛊惑冯十三背叛沈钟磬,都惊的说不出话。

    “将军对属下有知遇之恩,属下不能做危害将军的事儿”出乎意料,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冯十三缓缓道,“属下发誓,今后只效忠主人一人,只要不是危害将军的事情,今后主人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甄十娘慢慢地转过身。

    冯十三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跪在哪儿。

    各色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惊愕、不解、愤怒,同情、担心……等等、等等,怎么会有同情和担心?

    都是沈钟磬的侍卫,现在见到有人公开要脱离他宣誓效忠别人,愤怒她可以理解,这些人为什么大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冯十三,是担心他被一个女人拒绝了丢脸?

    一转念,甄十娘恍然醒悟,是了,他今天这么当众宣誓,就是背叛,无论自己答不答应,沈钟磬回来后都不会饶了他……念头闪过,甄十娘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豪气,如果她连送上门来效忠的人都不敢收,都保护不了,以后谁还敢跟着她混?

    这祖宅侍卫大都是沈钟磬的人,就连纪怀锋等人也跟他扯着骨头连着筋,自己现在出出入入宝马香车,奴仆遍地,看着花团簇锦,可是,却没一个是体己人!

    一点根基都没有,看着威严高贵,她不过一座空中楼阁、沙上之城罢了。

    哪天惹怒沈钟磬,他一个不高兴,便会轰然倒塌。

    简武简文一天天长大,现在即有了基础,她是该收一批绝对效忠的人在自己百年之后保护他俩了!

    “好!”念头闪过,甄十娘果断点点头,“……你起来吧。”

    给简武简文建班底,就从策反沈钟磬的第一个爱将开始好了。

第一百八十章 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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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春耕,因先前没银子,原本想把那三百倾良田都租出去的,有沈钟磬给的一袋金豆子,又加上治好七皇子后各宫的赏赐,甄十娘临时决定都自己种,全种药材。

    和卢俊首批签了五万两银子的麻药订单,因数额巨大,而且以后会长期需要,甄十娘也担心药材商会借机哄抬药材价款,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自己培植药田是必要的。

    虽然懂药,可甄十娘还真不会种药。

    找来李长河出去打听,梧桐镇上也没有会种植药材的,最后是李齐通过常年的药材商雇了一个种植药材的高手,姓彭,叫彭驯,四十多岁,人很稳重,谈了一个多时辰,甄十娘震惊于他对各种药材习性的精通,当即就雇了下来,将三百亩良田全部交给了他。

    种药田,制丸药,添置麻药设备,扩招工人,检查简武简文功课,祖宅的修缮,好在简大夫的身份虽然公开了,可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住在梧桐镇,那些慕名求医的人大都在将军府外打转,祖宅这面还很清净,可即便这样,甄十娘也着实忙碌了一段时间。

    转眼,平安满月了。

    喜鹊出窝了,一大早就抱着平安“回门”。

    身为唯一的娘家人,甄十娘早给准备了小衣服、长命锁,长寿线缠的铜钿牌。

    “手指比艾香还细……”

    “怎么没有牙?”

    ……

    见甄十娘高兴,小丫鬟也都围了上来,有几个小丫鬟还是第一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好奇的什么似的。

    连小孩不长牙都不知道?

    甄十娘有些好笑,想一想也是,古代没有电视网络等传播工具,不似现代的孩子早熟。连字都不认识,古代孩子的认知大都是亲眼所见和父母的言传身教,家里没弟弟妹妹的,不知道这些也是有的。

    “……孩子才满月。要五六个月才能长牙呢。”甄十娘一手抓着平安的小手逗弄着,“连牙都没长……姐姐都笑你了……快点长啊……”

    平安就抓着甄十娘的手指“啊……啊……”地叫,两只小脚也跟着翘起来,又蹬又踹。

    逗的小丫鬟吃吃地笑。

    “……身上的风疹还痒吗?”甄十娘抬头问喜鹊。

    听说甄十娘行医的事儿被揭开了。喜鹊这面一股火,肚皮和腿上起了一大片红疹子,奇痒难耐。

    “抹了夫人配的药,已经没那么痒了……”喜鹊掀开衣服给甄十娘看。“……就是不消。”

    “平安吃奶,不敢给你用汤药,外用药慢。你就忍着些吧。”甄十娘低头查看了一遍。“过些日子就消了。”

    “奴婢知道。”喜鹊脸红扑扑的,洋溢着一股母性的辉晕,“婆婆就怕奴婢奶水不好,饿着平安,天天逼奴婢喝鸡汤……”抬头看着甄十娘,“奴婢又胖了一大圈。”想起以前的身材,脸色黯下来。“想着要来见夫人,奴婢昨儿在家试了又试,以前的衣服一件都不能穿了。”看着甄十娘婀娜杨柳般的身材,眼里全是羡慕,简武简文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姑娘似的。

    若像她现在一样,一看就是个妈妈,大约沈钟磬早怀疑她曾经生养过了吧?

    “没病没灾比什么都好!”见喜鹊竟羡慕自己,甄十娘白了她一眼,“等孩子大一大自然就瘦了,你别一天瞎琢磨,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要一副丑陋的容颜,也要有一副好身体!

    喜鹊就吐吐舌头,“奴……”

    正说着,李长海慌慌张张地回来了,没等丫鬟通报,就敲敲门冲 进来,“夫人……”见屋里一堆丫鬟,声音戛然而止。

    喜鹊一激灵,转头看向甄十娘。

    “你们下去吧……”甄十娘打发了小丫鬟,回头问道,“又怎么了?”

    “武哥闯祸了!”李长海紧张地看着甄十娘,“纪怀锋在那儿看着,让奴才回来请您。”

    甄十娘腾地站起来,“他怎么了?”

    “他……他……带人堵……堵……门……”李长海磕磕巴巴,越着急越说不清楚,“夫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家学堂是梧桐镇上唯一的学堂,梧桐镇除了有钱人家的孩子自己雇先生外,穷人家的大都送到这里来。

    从五六岁到十几岁不等,一共三十几个学生,正闹哄哄地聚在院子中。

    简文简武和两个身材粗壮的男孩守在学堂门口和先生李闵江对持着。

    学堂外聚瞒了人。

    “……反了,反了,都反了。” 李闵江气的两手颤

    抖,胡子都翘了起来,“欺师辱师,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我没有欺师辱师!”简武仰着头大声说道,“先生做事儿没有章法,教学没有规则,对学生说打就打,随便休假,……”娘说先生随便打学生也是不对的,学习也有疲劳期,每十天应该固定休息一到二天,要劳逸结合才好,不能随先生的喜好,来客人时想休就休,想起娘亲的话,简武胸板挺的绷直,“不平则鸣,学生不对,先生可以责打,先生不对学生也可以反抗!”语气激昂铿锵,“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先生不对的地方被学生指出,也应该改正,否则就不要再为人师误人子弟了!”

    说着话,感觉场面出奇的静,简武一回头,甄十娘正面沉似水地站在身后,声音戛然而止,脚下动了动,想扑过去,想起自己还在和先生对持,只开口叫了一声娘,忽闪着两只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一脸稚气的小大人模样,让人忍不住地心发软。

    甄十娘一阵头疼。

    赶来这儿的路上,她已经了解了事情原委。

    私塾先生对不听话,背不出书来的学生打手板、打板子是家常便饭,狗子天生就有些笨,又没开窍,书总背不出来,常常前天打的肿还没消,今日便又被打一顿,狗子一见先生就浑身发抖,明明会背的东西也忘了,连话都磕磕巴巴讲不明白。

    可偏偏的,先生打人一向让学生自己数数,如果数错了就要从头来。

    狗子今日又被罚了十板子,先生自己没力气,打板子的活都是学塾里唯一的护院李三执行,李三生的五大三粗,手上力气也大,打板子又狠又准,一点都不含糊,狗子打到一半便数晕了,又重新来,没打完便昏了……

    打小就和狗子一起玩,简武不干了,一怒之下就鼓动学生集体罢堂,抗议先生打人。

    他原本就是一个小霸王,为人仗义,恩怨分明,来塾里没几天身边就聚了一堆小兄弟,平日都恨先生这么打人,自然是一呼百应。

    可毕竟是尊师重道的古代,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说,简武这种行为可以说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小孩子不懂事一声吆喝就呼啦啦地跟着他胡闹,大一点的学生都有主见,死也不敢违反先生,简武索性就带人把学堂的门给堵上了,谁也不让进去上课,一定要先生给个说法。

    有纪怀锋郭秀在一边护着,没人敢动简武,大家闹闹哄哄地僵在了那儿,直是轰动了左邻右舍,看到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纪怀锋才觉得事情有些闹大了,悄悄劝简武算了。

    谁知简武犟劲也上来了,死活不肯低头,誓要先生给个说法,把打人的规矩改了。

    穿越五年了,甄十娘清清楚楚地知道古代三纲五常尊卑有序的人权和现代自由平等的人权差异有多大,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让自己容入这个时代,不被视为异类,却不知,前世根深蒂固的自由平等思想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五年当中,还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简武简文。

    前些日子简武就常常问她,先生总打人对不对?若先生不对,学生可不可以抗议?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简武心里就对先生打人这件事有了疙瘩?如果那时自己有耐心坐下来好好陪陪简武,也许就会发现他的心理变化吧?

    可惜,从简文简武一入学塾,她就开始忙于达仁堂,忙于应酬沈钟磬,陪他们的时间太少了。

    看着眼前僵持的局面,甄十娘暗暗后悔,若早点发现简武的异样,就不会有今日之举了。

    简武口口声声先生打人不对,如果做不出表率就不配为人师表,都是自己平日的言传身教,前世因抗议学校和社会的不合理现象学生罢课屡见不鲜,称不上稀奇,可这是古代,敢当众欺师就是大逆不道,是惊世骇俗!

    怎么办?

    她是打压简武还是帮简武伸张正义?

    打压了,就等于完全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言论,对简武来说,心中一定会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甚至会影响他一生。

    可是,帮他伸张正义,便是与整个封建礼教做对,以她母子的微薄之力怎么能够?

    蚂蚁撼树,螂臂挡车,闹不好,他们就会招来各界的谴责,被作为另类处置了!

    毕竟这里一直奉行不打不成材的教育模式,私塾先生打了孩子,家长不但不能像前世那样到学堂找先生论理,甚至告上官府,相反,还得感谢先生,还要给先生送补品,犒劳先生打孩子操了心、费了力气。

    她没在梧桐镇期间,喜鹊就曾因为简武挨打送了先生一只鸡道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护犊

    “夫人想办法先劝走少爷……”正为难间,纪怀锋在甄十娘耳边悄声说道,“事后我会让这个学堂消失。”这不是危言耸听,身为大内侍卫,别说弄没一个学堂,就是把整个梧桐镇屠了也不在话下。

    鼓动学生罢塾,简武是大周开国以来头一份!

    传出去,闹不好会影响他一生的仕途,这可不是儿戏。

    从此消失?

    甄十娘身子一震,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脸色一寒,“你不许乱来!”

    对上甄十娘少有的威仪目光,纪怀锋嘴唇动了动,到底退到了一边。

    甄十娘抬眼朝先生望去。

    先生五十多岁,身材高挑,穿了件深蓝色细布长衫,刻板的一张脸,五官长得也中规中矩,一部花白的胡子一根根地都翘了起来,看到他,甄十娘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鲁迅名著里的孔乙己。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先生兀自哆哆嗦嗦地嘟囔着,原本声音压不过简武,周围静了下来,他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责,今儿不把你……”

    “我没爹,你不用……” 话没说完,就被简武打断。

    甄十娘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武哥!”声音因失控而显得格外的凄厉。

    简武声音一顿。

    先生打人就是不对,没料娘是非不分就喝住自己,简武眼圈刷地红了起来,他瞪眼看着甄十娘,现出一脸的委屈。

    回过神,把甄十娘自己也下了一跳,“她怎么竟然当众失控了。”稳了稳心神。不看儿子委屈的小脸,甄十娘转向先生,“我是简武的母亲,打扰先生了。”

    先生才发现甄十娘。

    送简文简武入学时,先生见过甄十娘,对这位温淡柔和,谈吐不凡的女子印象颇深,心里奇怪,“这么一个慈祥的母亲怎么竟会养出一个这么霸道的儿子?”对上甄十娘的温淡宁静。胸口的怒气一瞬间消失了大半,他朝甄十娘拱手道,“简姑娘来的正好,简武不服管教,带头聚众闹事。今日简姑娘无论如何也要给老夫一个说法!”

    “此事皆因责打狗子引起。”甄十娘诚恳地看着先生,“……先生为何要责打孩子?”

    “犯错自然要打!”

    “打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记住教训,下次不犯错……”甄十娘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是吧?”

    “当然!”先生点点头,“玉不琢 不成器!”

    “先生说得是……”甄十娘点点头。

    先生头就高高地昂了起来。

    娘明明说过先生打人不对,而且还讲过许多农民起义和学生示威游行的故事,怎么一转眼。娘竟变了?

    竟然连问都不问就当众说先生对!

    简武委屈地憋着嘴,眼泪在眼圈打转。

    纪怀锋看不下去,正要开口,就听甄十娘话题一转。“责打只是一种手段,是先生为了让学生记住教训的手段,既然是手段,就应该有效果。先生缕缕使用均不见效,为什么还坚持要使用。不试试别的方法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先生,“所谓条条大路通极乐,有许多法子都可以达到先生所说的雕琢目的啊。”又道,“孔子弟子三千,可记录圣人言行录的《论语》中,却没有只言片语提到教育弟子要用鞭笞,孔圣人施教一贯主张‘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的方法,先生难道没有读过这些圣贤之书?”

    简武目光就闪闪地亮起来。

    围观众人也发出一阵唏嘘声。

    嘴里不说,自己的孩子每每被打的两手红肿地回去,任哪个父母都心疼,原本也认为先生打的对,所谓不打不成材嘛,此时听了甄十娘的话,细品一品,也觉得很有理。

    孩子受到教训就是,为什么一定要打得那么重呢?

    直到此刻,先生才发觉甄十娘这话是在给设自己套。

    先前简武带头罢课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是可以扭送官府治罪的,所以他才敢气势汹汹地和罢课的学士对持,但现在甄十娘拿圣人的言行指责他打孩子不对,就不同了。

    “你……”他指着甄十娘说不出话。

    习惯于学生对他言听计从,习惯于之乎者也地彰显文采,像这样针尖对麦芒的狡辩,先生还真不会。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先生气的两手直哆嗦。

    “打个比方……”他这面气的说不出话,甄十娘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她指着蜷缩在长桌上的狗子,“我听武哥说,他是因为背不出书才被先生责打,天天打都背不出来,先生有没有想过……”她拉长了声音,“或许他不是不肯用功,是他根本没听明白先生讲的东西,抑或,已经背下来了,因怕责罚,在您面前一紧张就忘了?”

    轰……

    话音一落,罢堂的学生立时喧嚣起来

    有人已经嚷出来

    “我就是在家背的很好,一到先生面前就忘了……”

    “我也是……”

    “我是念着拗口,跟本不明白什么意思,才背不下来……”

    ……

    议论声越来越大。

    先生脸色涨红,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简姑娘既然认为简武欺师的行为对,那就公堂上见!”

    所有的声音顿时一空。

    纪怀锋脸色微微发白。

    背后有大将军和皇帝撑腰,别说过公堂,就是交给刑部他也不怕。

    可简武小小年纪一旦过了公堂,留下欺师灭祖的案底,在民间传扬开来,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简武虽然有理,可再有理也不能公然欺师,就像父母再不对儿女也不能不孝一样。

    天地君亲师,都是要受拜祭的,欺师辱师者是连秀才都没资格考的。

    众人纷纷看向甄十娘。

    甄十娘幽幽叹息一声。“……就说以个人之力斗不过这封建礼教!”

    见众人都没了气势,先生冷冷地哼了一声。

    正要作势让护院去报官,镇住众人,却听甄十娘说道, “……简武还小,只知道追求对错黑白,不会考虑大局”她指着躺在桌子上的狗子,“我若是先生,当务之急不是和学生对持。分出谁对谁错,再耽误下去,于来江就没命了!”于来江是狗子的学名。

    循着甄十娘目光望去,先生脸色一阵灰白。

    只见先前还蜷缩着的狗子,现在四肢伸开。直挺挺地躺在桌子上,呼气多,进气少,俨然已经没气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先生两腿发软。

    事情已经闹的全镇皆知,这时再出了人命……他有多少理也抵不过杀了人啊。

    狗子爹娘早就来了,看见儿子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原本着急。但碍于眼前的阵势,也没敢上前,见甄十娘使过眼色,一下扑过去。“狗子!”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狗子娘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惊天动地。

    先生软软跌坐在地上。

    ……

    四月天,孩子的脸,前一刻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便阴云密布。

    随着一阵狂风吹打窗户的噼啪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整个院子一瞬间冒起一股青烟。

    被罚站在院子里的简武简文脚动了动,透过玻璃瞧见娘亲的身影木雕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两人立即又挺直了胸。

    喜鹊,秋菊,冬菊,李长河,李长海,连纪怀锋等人也一起,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眼看着窗外的雨下成了烟,秋菊心疼的眼泪直往下掉。

    喜鹊连连给甄十娘磕头,“是奴婢没看好他们,夫人就罚奴婢吧,下雨了,好歹让文哥武哥进来吧。”

    纪怀锋跟着附和,“少爷已经知道错了,夫人让他们回来吧。”

    甄十娘只一动不动地坐着。

    “奴婢去给他们打个伞!”秋菊腾地站起来。

    “我去!”纪怀锋跟着站起来。

    “谁敢!”甄十娘冷喝一声。

    “夫人!”秋菊扑通跪了下去,“文哥武哥年龄还小,会生病的。”

    “这柱香没烧完,谁也不许帮他们。”甄十娘声音斩钉截铁。

    “……上午少爷只是想为狗子鸣不平,是仗义,他没有错!”眼看着简武简文都淋成了落汤鸡,纪怀锋破天荒的给甄十娘磕了个头,“我愿意替少爷受罚。”

    “再加半柱香!”

    纪怀锋傻在了那儿。

    突然,他推开门冲出去,朝简文简武大喊,“你们进屋去!”大不了把他们带万岁跟前让万岁护着,看她还敢罚。

    看着简武简文淋着发白的小脸,纪怀锋是真红了眼。

    简武简文一动不动站着。

    “听见没,这里有我,你们快回去?”纪怀锋去拽简武。

    简武一把甩开他,“……是我鲁莽闯了祸,娘说要站一注香!”

    看着眼前这张和沈钟磬一样倔强的脸,纪怀锋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喜鹊秋菊双双跑到香案边,大口大口地吹着气,渴望这柱香块点烧完。

    看着纪怀锋李长河等人都冒着雨陪简武简文站在了外面,甄十娘猛扭过头去。

    儿子被罚在雨中,她比谁都心疼。

    可是,简武这霸气鲁莽的性子,不让他受点教训,以后还不知会闯出什么大祸。

    这次是自己用计,靠着绝世医术让狗子装死骗过了先生,下次呢……她百年以后,还有谁能为他们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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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薨逝

    “嗯,恢复的很好……”检查完冯十三手伤,甄十娘很满意自己的手术效果,“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开始康复训练了。”

    “康复训练?”

    冯十三眨眨眼,不明白。

    “就是通过一些训练让你这只手恢复以前的功能……”甄十娘说着,回头招呼秋菊,“把那些器械拿来。”

    分指板、矫形器、橡筋网、沙袋,玻璃球……

    这些都是李长河出去找人根据甄十娘画的图纸制的,帮助冯十三复健手指灵活度用,一一给他和秋菊示范完了,最后道,“秋菊每天早晚帮着各做一次。”又嘱咐冯十三,“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骨骼还没愈合牢固,动作一定要轻,练习时注意保护好腕部。”

    有意让秋菊继承衣钵,这以后,秋菊每天除了练字就跟在她身边学医。

    “夫人说话呢,你听到没!”见冯十三兀自笨拙地把五指放入分指板,秋菊一把按住他的手,拿眼睛使劲瞪着他。

    看到他这副样子,秋菊就生气。

    她家夫人怎么就没长眼睛收了这么个属下,独来独往的,就像个闷葫芦。

    真不知道他能帮上他家夫人什么忙?

    第一个手下就收成这样,真让人丧气。

    被秋菊把分指板抢走,冯十三脸色涨红,抬头看向甄十娘。

    知道他一心想快点恢复,甄十娘就叹了口,“凡事欲速则不达,你现在伤口还有水肿,练习强度不易过大……”

    正说着,喜鹊敲门进来。

    甄十娘挥手让秋菊带冯十三出去。开口问道,“……赵先生肯来吗?”

    早就有给简武简文单独雇先生的打算,只是当初没有钱才拖了下来,这次亲自和学塾先生过了招,甄十娘打心里也觉得他有些刻薄迂腐,拖下去会误了孩子,便趁简武这次带头罢堂,甄十娘索性就给他们退了塾。

    谁知,因为这件事。简武早在梧桐镇扬了名,听说他因不满先生打人竟带着学生罢课,这么顽劣的学生,尤其他还有一个超级护犊子的老娘,哪有先生敢来教他?

    七八天了。李长河问了**个先生,一听简武的名儿二话不说就摇头。

    “说是孙百万才雇了去给外孙子做先生……”喜鹊神色黯然地摇摇头,“今儿长河从赵先生家出来正遇到文哥以前的先生,提起武哥文哥,还夸他们聪明,说是不打不相识,若他们愿意回去。他还欢迎。”看着甄十娘,“要不,就让文哥武哥先回去吧。”

    “他们不是跟纪怀锋学功夫吗?”甄十娘摇摇头,“就让他们先慢慢学着吧。大字也天天练着,耽误不着哪去。”

    “……奴婢只是觉得夫人这样每天陪他们看书炼字很辛苦。” 喜鹊小声嘟囔道。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儿,这以后,甄十娘不管多累。每天都要抽出至少一个时辰去霸王居陪简武简文,陪他们看书讲故事。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可多了个达仁堂和这么多俗物,甄十娘到底比以前忙碌了。

    看得喜鹊直心疼。

    甄十娘眉头紧蹙。

    虽然识文断字,她到底没有多少精力亲自教简武简文。

    可是,梧桐镇的先生都不肯来,她上哪去雇呢?

    驿站中,沈钟磬洗漱完正要休息,荣升拿了飞鸽传的信进来。

    “……夫人一切安好,冯十三当众宣誓脱离将军,效忠夫人,是否立即处置?”看着留在梧桐镇的侍卫头领蒲波传来的信,沈钟磬哑然失笑,提笔写了个纸条让荣升回复。

    “随他去吧?”看着沈钟磬的回复,以蒲波为首的侍卫俱眨眨眼,相互看着对方,惊愕的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大度,竟然不处置公然背叛他的人?

    正疑惑间,甄十娘带着秋菊从外面回来。

    “夫人安!”众人匆忙收起字条,挺直身子,齐刷刷给甄十娘施礼问安。

    猛把甄十娘唬了一跳。

    这些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恭敬了?

    端午节学塾休假,一早带着文哥武哥踏百草回来,春哥、狗子带着一堆小朋友来看简武简文。

    甄十娘吩咐丫鬟给大家拿粽子和彩蛋。

    孩子们张罗着去看龙舟,甄十娘身体不好不愿凑热闹,便吩咐秋菊纪怀锋多带几个人跟着,“……仔细落了水。”自己则留在霸王居指挥着丫鬟分拣晾晒大家一早插剩下的艾草和采的草药。

    中午小睡了一会儿,傍晚时候,正和喜鹊逗弄平安,简武简文小脸红扑扑地跑了回来,“娘,娘……”简武一把抱住甄十娘的腰,“狗子说他昨天的书全背下来了,还受了先生表扬!”少有的,简武的声音微微发颤,只那么抱着她,甄十娘就能感到他的激

    动。

    心里有些好笑。

    狗子能背出书来了,身为好友替他高兴是应该的,简武激动个什么劲?

    心里腹排,甄十娘笑道,“……狗子受表扬了啊?”

    “嗯……”简文跟着点头,“其实狗子很用功,那些日子天不亮就起来背书,只是一见先生就都吓忘了……”

    话没说完就被简武抢了过去,“先生取消了打屁股,只打手板,连续三次背不下来才打,而且,让其他学生查数!”

    “所以狗子就不紧张了?”甄十娘隐隐明白了简武为什么会激动。

    “刚开始有些结巴,先生不仅没训,还和颜悦色地提点,后来越背越顺就背下来了……当时先生都很吃惊……”简武仰头看着甄十娘,“这算不算我的功劳?”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先生还让他们转告我,说我想回去他还要我,只是我要向他保证不再聚众闹事!”

    “可是,我们武哥的恶名也传出去了啊。”甄十娘货真价实地给他泼了一瓢冷水。“梧桐镇都没先生敢教你了。”

    简武目光侯地黯了下去。

    甄十娘趁机引导道,“所以啊,我们武哥以后再遇到事情一定要冷静,要多想想后果,然后再去做,比如你不满先生打人这件事,就不是没有其他方法解决,可你却采取了最激烈的一种方式……”

    “狗子天天挨打,于伯母心疼的直哭也不敢找先生理论。还天天给送鸡蛋。”简武小声嘟囔道,“找了大人也没用。”

    正要说可以找大人出面和先生谈,甄十娘听了就是一顿,她想了想,“就算武哥不相信大人能解决这件事儿。你也可以智取啊,比如,你可以和先生打赌,让他给狗子几次机会,和颜悦色地让他背,如果还背不出来再加倍惩罚……”

    “这样的话,狗子一定也能背下来!”简文大声说道。“然后我们再告诉先生狗子之前是因为害怕才背不出。”

    “对……”甄十娘点点头,“有事实为证,先生一定会认真考虑你们的建议。”

    简武知趣地低下了头。

    “所以啊……”甄十娘拍拍他小脑袋,“我们武哥这次可是不折不扣地做了先驱。”

    “先驱是什么?”简武眨眨眼。

    “先驱啊。就是打仗的先锋……”甄十娘声音祥和宁静,“为了给后人开路,往往是最先丧命的。”

    端午节一过,二皇子那面就传来好消息。六公主平安到达祁国,祁王亲自率众皇子和百官出城迎接。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场面空前隆重。

    六公主受到这样的礼遇,万岁龙心大悦,下旨封赏了随行护送的重臣家属,连甄十娘都接到了封赏,一支嵌珠珊瑚蝙蝠花簪,一对上好的金星紫檀手串。

    祖宅里第一次接圣者,大家高兴的像过年。

    甄十娘做事一向低调,原打算做一桌好菜大家庆贺一顿就行了,纪怀锋说,接了万岁的赏赐,不大张旗鼓地庆贺,传到万岁的耳朵里会以为是不满意他的赏赐,惹来猜忌。

    甄十娘就雇了个戏班子,连唱了三天大戏。

    这面戏班刚刚落幕,大家还沉浸在曲终人散的余欢中,那面上京城就传来了噩耗。

    皇后,薨了。

    “……这个时候薨了,会不会影响六公主大婚?”喜鹊拿着将军府牌子问道。

    “不会……”甄十娘摇摇头,“家中遇丧,若想成亲就必须在百日之内,否则就要等三年,现在六公主已经到了祁国,而且婚期已定,是万万不能回来为皇后守丧了。”万岁选在这个时候杀皇后,就是为了让祁国不能把六公主送回来守制吧,甄十娘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喜鹊,“我要进宫哭丧五天,你在家里仔细看着文哥武哥,别再闯祸。”

    “夫人放心,文哥武哥都听话着呢”喜鹊不放心地看着甄十娘,“倒是夫人您,将军不在,老夫人又对您成见颇深,一去这么多天,您好歹顺着些,别跟老夫人闹得太僵吃了大亏,去哭祭时千万别忘了穿上奴婢给您做的护膝,别看天暖了,宫里阴冷着呢,地面正返寒气的时候,仔细跪久了坐下病……”

    说着话,低头看到手里将军府牌子,喜鹊心里的不安更大。

    老夫人破天荒地让人送块牌子来,就是让她家夫人进府吧?

    沈钟磬不在,将军府里都是老夫人和楚欣怡的人,她家夫人进去了,能有好果子吃吗?

    可是,要进宫为皇后哭丧,这几天她家夫人就得和老夫人同进同出,现在老夫人把牌子送来了,虽没明说请她进府,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身为儿媳妇,她家夫人能不进府吗?

    越想越不安,喜鹊止不住又絮絮叨叨地嘱咐,“……将军不在,夫人这次进府千万别逞强,能忍则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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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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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十娘接过牌子,眉头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送块牌子来,是老夫人回心转意了呢,还是什么?”

    她和老夫人之间,仅仅是她顺着忍着就能解决的吗?

    那面老夫人正吩咐碧月,“……把垫子准备好,来了就让她跪着。”

    还是碧月说的对,把她撵出将军府好吃好喝地供着,太便宜她了,叫到跟前,隔三差五地训上一顿,在铺了石子的蒲团上跪一二个时辰,好好立立规矩,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才是正经。

    听说是她这以后变的特别柔顺,自己的儿子才会心软,被哄得晕头转向。大家说的对,一味地逼迫儿子,让他休妻,不许她进门,只会把他越逼越远,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痛快解决了这个媳妇,还是从她身上下手。

    她不是学柔顺了,会装了吗?

    那自己就折磨到她露出骄纵跋扈的本来面目,让自己的儿子看清楚了,就不信到时他还护着她!

    五年前不就是这样把她赶走的吗?

    五年前都行,这次一定还行!

    即便不行,就她那参加宫宴都能累昏的身子骨,折腾两三个月,待沈钟磬回来,她也早成灰了。

    可惜,以前是自己没想开,不仅当众发了誓,还硬逼着儿子答应让她在祖宅养老送终,闹得现在都没台阶下,想名正言顺地接进来折磨都不能。

    真是老天开眼,竟有五天的哭丧。

    不趁这机会想办法把她留在将军府里折磨,更待何时?

    正想到美处,有小丫鬟回话,“……已经过了饭点。厨房问,要不要给夫人留晚饭?”

    老夫人抬头看看漏壶,已经酉时四刻了, “……她怎么还没来?”

    “许是养尊处优惯了,又不知睡到几时才起床……” 想起公公说的她在皇宫里都可以睡到自然醒,楚欣怡不无嫉妒地嘲讽道。为给甄十娘来个下马威,她们这些姨娘已经严阵以待,在老夫人这里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老夫人腾地窜出一股火,“不用留。来了就饿着!”

    小丫鬟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

    不知不觉,厅堂里蒙上一层黑影,碧月蹑手蹑脚地掌上灯。

    烛火有些刺眼,老夫人一抬头。顿时又一阵烦躁。

    都戌时三刻了,她竟还没有来。

    圣旨明言,明日起,三品以上大员府内有品级的内眷都要进宫为皇后哭丧。

    她是五品诰命,五品诰命啊。

    难道她想抗旨,陷沈家于绝境吗!

    “城门酉时就关了,夫人现在还不来……”杨岚慢慢扫了一圈众人。“会不会是……住了客栈?”

    住了客栈?

    有家不回,她去住客栈?

    这要传出去……

    老夫人又一阵闷堵,好半天才透出一口气,她猛地一拍桌子。“滚,都滚出去!”

    中堂府里。

    “……夫人不回将军府,沈老夫人会不会生气?”看着和萧老夫人笑做一团的甄十娘,惜春不无担忧。

    萧老夫人就敛了笑。看向甄十娘。

    “……连将军的体面都不顾了,在午门击鼓。她是一心想我死。”甄十娘叹了口气,“左右我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不想浪费时间委曲自己了,倒是娘……”她亲昵地搂着萧老夫人,“被婆家撵出来,我住娘家天经地义,只是担心会给娘带了麻烦,让您得罪了将军府。”

    见甄十娘想得透彻,没迂腐地以为只要低眉顺目地委曲求全,沈老夫人就会像沈钟磬一样接受她,萧老夫人由衷地笑了,“……只要你主意拿稳了就好,我都土埋脖颈的人了,怕什么?”见甄十娘不放心,又道,“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再不济,你大哥还比将军高两个品级呢,她敢把我怎么样?”

    萧家可不是沈家,不过一代而富。

    萧家可是官宦世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着呢,沈老夫人再敢撒泼,也动摇不了萧家的根基。

    见萧老夫人说的坦诚,甄十娘终于放下心来。

    担心甄十娘不来哭丧会给将军府带来灭顶之灾,又担心万一她去住客栈丢了将军府的颜面,一夜患得患失,老夫人不到寅时就醒了,爬满皱纹的眼窝深深陷了下去。

    天刚放亮,老夫便来到了停放皇后梓宫的安奉殿。

    中间一片花白的帷帐隔开,命妇在内,文武百官在外。

    哭丧的时辰还没有到,人们已陆陆续续来了,三五成群地扎在一起耳语,寻找了一圈,没见到甄十娘,老夫人心悬到了嗓子眼。

    正挖空心思想着一会儿若被礼官问起怎么回答,老夫人一抬头,脸色顿时变的青黑。

    甄十娘,正亲昵地扶着萧老夫人走进来。

    萧煜是个鳏夫。

    她身为将军府的媳妇有家

    不回,竟夜宿一个鳏夫家里……这……这……成何体统!

    老夫人手紧紧地攥起来。

    好,好,好

    既然她不怕丢人,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就当众撕破脸皮,看看到底谁丢人!

    牙咬了又咬,老夫人暗暗发誓,一会儿甄十娘过来给她请安时,一定要给她点颜色!

    她这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专等着甄十娘过来给自己这个婆婆问安,那面甄十娘和萧老夫人一进门,根本还没看到她,就被人围了上去,嘘寒问暖。

    甄十娘是神医,这段日子去将军府请了又请,都不肯露面,现在遇到了,哪能错过。

    “我女儿……”萧老夫人趁机向大家介绍。

    直到司礼太监出来,围在甄十娘身边的人才散了去。

    “……你过去问问她,自己的婆婆不伺候,围着一个鳏夫的母亲跑前跑后的算什么?”哭祭结束,众人被带去偏殿休息。瞧见甄十娘安安静静地站在萧老夫人身后,全没往她这面看一眼。老夫人吩咐碧月。

    “……老夫人万万使不得!”碧月附在老夫人耳边说道,“萧老夫人已向众人介绍,夫人被她认作了女儿,您这么兴师动众地问罪,她一句您已经在午门前击鼓要休她,她现在是回娘家住着,等着将军府的休书呢,我们倒被动了。”

    午门击鼓无疾而终,她可是丢脸丢到了家。想起街头挨打的遭遇,老夫人脸色青紫,“就这么便宜她了?”

    碧月趁机献策,“……奴婢就以您身体不适,去叫她过来伺候您。这儿人多,你就忍忍,好好地把她带在身边做做样子给大家看,到晚哭结束了,您再当众让她同乘一车伺候您回府,看她敢说个不字?”阴狠地一笑,“……到了府里。都是我们自己人,她还不任您搓揉。”

    老夫人神色平和下来,“嗯……”她磨了磨牙,“就先让她得意一会儿!”

    “……你过去吧。有我在她也不敢把你怎样。”见紫月奉命来请甄十娘,萧老夫人低声说道,“晚哭一结束我就过去找你。”又压低了声音,“记得。千万别跟她回将军府。”

    不管怎么说,午门击鼓那日沈钟磬没写休书。她名义上就是沈家媳妇,老夫人若恶语相向还好,现在她当众温言细语让过去伺候,身为儿媳妇,甄十娘还真没理由拒绝。

    她不是以粗俗蛮硬出名吗?

    怎么忽然之间竟也会玩起这种优雅的玩意了?

    心里诧异老夫人的转变,甄十娘朝萧老夫人点点头,“娘放心。”缓步随紫月向老夫人走去。

    一直暗暗盯着,见老夫人只让甄十娘跟在身后,并没为难她,萧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哭祭结束,众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去。

    惜春扶了萧老夫人来找甄十娘。

    刚刚站定,就听沈老夫人吩咐甄十娘,“……跪了一天,我腿都麻了,你就跟我一辆马车,路上帮我捶捶腿吧。”

    和她同乘一辆马车?

    这是要强行带她回将军府了?

    甄十娘身子一震。

    身份压死人,毕竟她和沈钟磬是名义上的夫妻,她是婆婆,当众要自己随马车伺候她,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儿,她敢说个不就是不孝,占不住理,任谁也不敢为自己说话。

    可是,看老夫人那眼神,明明恨毒了她,却要这样和颜悦色地对着她,伪装了这一天,老夫人心里一定快憋疯了吧?

    真被她这么框进将军府,还有自己的好吗?

    甄十娘下意识地看向萧老夫人,暗道,“别说她只是个干娘,就是亲娘,这种情况也不能名正言顺带我走了。”

    怎么办?

    萧老夫人心里也正犯着难,明知道沈老人要强行带甄十娘回将军府并不是真要善待她,可是,人家是正经婆婆,当众说了这样的话,她是真没理由带走甄十娘。

    “……若以亲娘的身份强行带走阿忧,以她那撒泼的本领,一定会闹得万岁跟前,告我挑唆她婆媳不和吧?”萧老夫人心里无奈地叹息。

    不是危言耸听,以沈老夫人泼辣的性子还真能跟她撕破脸做出来这种事情。婆婆让媳妇伺候天经地义,闹到万岁那儿,也得说甄十娘不孝,最后还得叛她乖乖地回将军府伺候老夫人。

    一旦有那样的圣旨下来,以后这几天她就别想再护着甄十娘。

    五天不长,可是,落在恨欲其死的婆婆手里,甄十娘不死也得扒层皮吧?

    一瞬间,萧老夫人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沈老夫人已有碧月紫月扶着,慢慢地朝前走去。

    她不急。

    就让那贱人可劲磨蹭,迟早她能看清形势,跟自己乖乖地回将军府。

    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沈老夫人不疾不徐的背影,甄十娘和萧老夫人交换了个眼神,俱无奈地摇摇头。

    她们没有办法破了这个局。

第一百八十四章 帝师

    正搜肠刮肚想对策,有小太监从侧门出来,“……太后身体不适,宣沈夫人去慈宁宫诊脉。”

    三人俱是一震。

    甄十娘和萧老夫人迅速对视一眼,笑了。

    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甄十娘从容地随小太监步入侧门,沈老夫人眼角抽了抽。

    余光见萧老夫人正看着自己,沈老夫人冷哼一声,转身朝前走去。

    “给太后诊脉也不过一刻半刻钟,老夫人再等等,夫人早晚会出来。”一边扶着老夫人走,碧月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老夫人身子一顿。

    萧老夫人刚坐下,瞧见沈老夫人又返回来,瞬间皱起了眉头。

    命妇们陆续走光了,只剩下萧老夫人和沈老夫人面对面坐着,偏殿内静悄悄的,只听见殿角鎏金漏壶的沙沙声。

    先前传话的小太监又走了出来,“……太后留了沈夫人夜间伺候,请沈老夫人先回吧。”

    沈老夫人脸色一阵狰狞。

    萧老夫人则微微地笑起来。

    就不信她还敢违了太后的口谕!

    沈老夫人起身走了,萧老夫人从袖笼中掏出一张百两银塞给传话小太监,“……公公可知太后为什么要留下沈夫人?”伴君如伴虎,尤其从萧煜嘴里听说太后曾经要杀甄十娘,萧老夫人是一百个不放心。

    “萧老夫人放心……”得了银票,小太监立时眉开眼笑,“是知道沈老夫人和沈夫人水火不容,万岁才特意求了太后把她留在宫中的。”

    萧老夫人舒了口气的同时又皱皱眉。

    一向薄情寡恩,万岁怎么会突然变的这么有人情味了?

    其实,萧老夫人不知道。万岁日理万机,才不会关心甄十娘婆媳是否水火不容呢,这全是沈钟磬接到祖宅侍卫的飞鸽传书,一听说甄十娘要进宫哭丧,他心就悬了起来,既怕甄十娘果真进了将军府会被老夫人罚跪,身体受不了,又担心她任性妄为地宿在客栈或中堂府招人非议,使得因她救活了七皇子才见好转的婆媳关系再次恶化。才特意飞鸽传书给纪怀锋,让他去求万岁。

    被万岁留在宫中,老夫人就不会太反感,相反,知道这个儿媳妇备受万岁重用。她应该也会引以为荣吧?

    不仅沈钟磬这么想,纪怀锋也是这么想的。

    见万岁二话不说就准了,令傅公公去了慈宁宫,纪怀锋又说起简武带头罢堂的事儿。

    “……竟然聚众反抗先生打人?”万岁惊愕的抬起头。

    “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只因背不出书就被打昏了……”怕万岁怪罪简武,纪怀锋连忙解释,把甄十娘为维护简武和先生的一番辩论说了。“……最后是先生向于家道了欠,学生才恢复了课业。”没敢说是甄十娘使用手段让狗子装死逼先生道的歉。

    听这解释,并不是简武的错!

    万岁哈哈大笑,“真是虎父无犬子。小小年龄就有这魄力,他果然有沈将军之风!”

    见万岁没质问简武欺师之罪,纪怀锋松了口气。

    正要说话,却听万岁自言自语道。“……看着温温淡淡,儿子公然欺师。不但不知约束,竟帮着欺负,她还真是只母老虎。”

    何止是母老虎!

    想起甄十娘对简武简文那变态的维护,纪怀锋在心里撇撇嘴,却是不敢附和万岁,嘴里回道,“……回去后被沈夫人罚站了一柱半香,开始晴天,突然就下了暴雨,属下和奴才们都跪了求她,也不肯放回来。”

    “嗯,这还差不多……”万岁点点头。

    不管有没有理,简武公然欺师总是大逆不道,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绝不能纵容。

    皇后薨了,搬除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万岁心情特别好,眉眼间都带着股笑意。

    纪怀锋趁机说道。“文哥武哥都为此退了学塾,因名声传出去了,梧桐镇没先生敢教他们,沈夫人正为这事儿犯愁呢。”他小心翼翼地觑着万岁的神色,“总是沈将军之后,这么荒废下去……”

    相处久了,他打心里喜欢简武简文。

    这倒真是个问题。

    万岁想了想,抬头吩咐小公公,“传萧煜。”

    ……

    甄十娘根本没见到太后,被带到慈宁宫,象征性地给一个叫百灵的小宫女诊了脉,便被香桃安置在配殿中休息。

    听说她留在了慈宁宫,不过两刻钟,便有各宫的妃嫔来请她把脉,甄十娘不敢做主,抬头看向太后派来伺候她的碧玉。

    碧玉转身去回了太后。

    太后想了想,“……她若不累,就由她去吧。”

    很快地,甄十娘居住的配殿便热闹起来。

    “……太后竟允她在慈宁宫行医?”听了贴身宫女夏竹的叙述,郑贵妃眉宇间慢慢地笼起一层阴霾,“太后那么好静的一个人……”

    一直低着头捶腿,夏竹没发现郑贵妃神色不对,她嘻嘻笑道,“听说沈夫人最擅长疑难杂症,尤其治疗不孕最有一手了,这些人大约都是求子去了!”

    郑贵妃脸上的阴霾更深,“……她是入了

    太后的眼啊。”

    听出郑贵妃语气不对,夏竹身子颤了下,也没抬头,她嘴里安慰道,“……太后喜欢吃斋念佛也是为了积德,她这也是为太后广结善缘,太后何乐而不为。”

    就是因为这善缘结多了才可怕!

    她独宠后宫多年,三宫六院除了薛皇后就以她为尊,现在薛皇后没了,万岁又属意于她亲生的五皇子要立为太子,她登上后位顺理成章。

    可是,若太后被人蛊惑从中作梗呢……沈妃娘娘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从贵人一跃为妃的……又年轻貌美,正值花样年华……还有一个功高盖世的哥哥……

    一瞬间,郑贵妃心头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

    ……

    第二天,直到哭祭就要开始了。甄十娘才在秋菊和一群宫女的簇拥下来到安奉殿。

    望着她因睡眠充足而光洁红润的一张绝美的脸,沈老夫人胸口像堵了块抹布。

    “母亲安好……”来到近前,甄十娘朝她盈盈下拜。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簇拥在甄十娘身后的小宫女相互看了眼,俱皱皱眉。

    “碧玉姑娘回去吧”早知道沈老夫人会是这个态度,甄十娘才不会跟她生气,她回头朝碧玉笑了笑。

    “那奴婢就先回了,沈夫人有事儿只管去找奴婢。”碧玉梭了沈老夫人一眼,故意说道,“沈夫人身体不好。太后已经下了口谕,特许您哭祭后可以坐着,到时您只管坐就是,不必拘礼。”

    沈老夫人身子就震了震。

    宫内遇有大型祭祀,除了老人。没有一定品阶的年轻人是不准坐的。

    她竟得了这殊荣,怎能不让人又妒又恨!

    晨哭结束,众人迤逦来到偏殿休息。

    沈老夫人特意找了个只剩一把椅子的座位,坐下后就兀自和身边的内眷说话,恍然不见伺立在身后的甄十娘。

    瞧见不远处萧老夫人朝自己招手,甄十娘就带秋菊走了过去。

    “娘……”拉着萧老夫人的手,甄十娘亲昵地叫了一声。

    “昨晚休息的还好?”看着甄十娘面色红润。萧老夫人眉开眼笑。

    说了一会儿话,感觉身后特别的静,沈老夫人一回头,哪有甄十娘的影子?

    眼睛找了一圈。才发现甄十娘正坐在萧老夫人旁边,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沈老夫人脸色登时黑了下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毕竟是国殇,不敢露出高兴的神色。萧老夫人笑容很快敛了去,她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在甄十娘耳边说道,“你大哥昨晚回去说,文哥武哥的先生有眉目了。”

    苦于在梧桐镇找不到先生,前天一进中堂府,甄十娘就求了萧老夫人,想让萧煜帮着找个先生,没想到才一天就有了结果,甄十娘目光闪闪地亮起来,“真的?”

    这些日子,她都快愁白了头。

    “姓顾名彦浦,外号叫临川先生,今年七十三岁了……”萧老夫人应道,“你别嫌他年龄大,他可是曾做过先帝和万岁的帝师呢,因年事已高,三年前才被万岁批准了回乡养老,你大哥已经派人接去了……”

    “我也听说过临川先生,不仅做过帝师,还是远近闻名的大儒……”甄十娘惊愕,“他……肯来吗?”一个乡下童子,简武的顽劣可是在梧桐镇出了名。

    “就怕他不肯来,你大哥已告诉他是将军之后,上午才用鸽子传的信,下午就回了。”萧老夫人打眼底泛着一丝笑意,“一口就答应了。”又道,“虽然年事大了,身体有些不好,可调教两个孩子还可以,你大哥特意嘱咐我,接回去后你可得好好敬着。”

    “我知道……”甄十娘点点头,“不知他能不能帮着隐瞒文哥武哥的身世。”

    “你放心,这些你大哥都安排好了……”

    甄十娘盈盈笑起来。

    有娘有大哥真好。

    在宫里住了五天,哭祭结束,甄十娘直接回了梧桐镇。

    满打满算的虐媳计划泡了汤,老夫人砸了一地的陶瓷碎片。

    紫月暗暗叹息一声。

    老夫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有时候,只一点小事不如意都会勃然大怒。

    她怎么就看不清,现在的甄十娘身份已不比从前,家里有这样一个名声赫赫的媳妇,应该是一件万丈荣光的事啊,为什么一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呢?

    望着一地的碎片,碧月的眉头也蹙成了疙瘩:

    明明就是一个低贱的弃妇,下作的小医女,她为什么竟像一只打不死的臭蟑螂,越战越勇,现在竟然又成了皇宫里的香饽饽?

    听说这五天里,后宫嫔妃都抢着给她送礼呢,连独宠后宫的郑贵妃都送了她一套价值连城的金针。

    一场哭祭,竟然也能让她赚个钵满瓢满地回去。

    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ps:家里临时来客人了,闹到很晚才走,我紧赶慢赶还是没在12点前赶出来,嘻嘻,就当昨天的更新吧,困的睁不开眼了,先发上来,我明天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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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请诊

    五月的天空,阳光明媚的像透明水晶,乱花迷人,连空气都带着一股惬意。

    这样好的天气,老夫人却一直闷闷的。

    不用猜,大家也知道,都是因为远远地躲在梧桐镇逍遥快活的那个甄十娘。

    都说眼不见为净,可是,恨毒了甄十娘,老夫人已经做了心病,不亲眼看着她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地跪在自己眼前磕头求饶,老夫人是别想再解开这个心结了。

    十菜一汤,山珍海味地摆满了桌子,五个姨娘、十几丫鬟婆子伺立在一边,诺大个厅堂里却鸦雀无声。连年仅六岁的大小姐沈孝娴都知道祖母心情不好,自觉闭紧了嘴吧。

    夹了一块老夫人素日最爱吃的红烧猪蹄放在她跟前的青花瓷碟里,见老夫人神色懒懒的,根本没胃口,楚欣怡索性放下筷子,“……老夫人总不吃饭怎么行?”她叹了口气,“要不……”小心翼翼地商量道,“请夫人进府给您诊诊脉吧?她总是远近闻名的神医。”

    请她来给诊脉?

    她想的美,等下辈子吧。

    老夫人听了脸色就是一黑,刚要发火,就听二姨娘李彩香附和道,“五妹说的是,凡事大不过一个孝子,就不信亲婆婆病了,她还远远地躲着逍遥,不来侍疾在您床前。”

    “二妹说的是……”杨岚点头,“我朝以孝道治天下,婆婆病了,媳妇首当衣不解带地伺奉。”

    床前侍疾?

    老夫人心一动,随即目光闪闪地亮起来,暗道,“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就不信,自己称病。那贱人敢不乖乖地进府,来到她床前侍疾?

    哼,她敢不来,自己就敢一张状纸告到官府。到时自有人会五花大绑地把她押进将军府。

    就算太后护着又能怎样?

    就不信太后还敢明目张胆地下道懿旨不许她进将军府给婆婆侍疾!

    小小年纪连给皇后哭丧都有座位,她不是最娇嫩擅柔吗,到时自己就拿金针刺个试试,看看她那肉皮到底嫩不嫩!

    恍然间。老夫人已经看到甄十娘被扎的东躲西藏连连尖叫苦苦哀求的情形,一抹笑意瞬间浮上了眼底。

    “我要吃鱼!”感觉到空气松懈下来,沈孝娴指着远远摆在她对面的清蒸桂鱼大叫。

    “好,好……”老夫人呵呵笑着亲自给夹了一块剔了刺放在碗里。“娴姐还想吃什么,祖母给你夹。”

    杨岚已咯咯笑着挽了袖子上前,“哪能让老夫人您亲自夹。婢妾来就是。”

    “您快让老夫人夹吧。”碧月嘻嘻地笑。“就这么一个孙女,老夫人心疼着呢。”

    见老夫人没怒反笑,众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一顿饭吃的欢天喜地,多少日子了,老夫人数这顿吃的饱。

    ……

    大姨娘的簇锦园里。

    杨岚的大丫鬟杜鹃应声抱进一只小花猫放在地上,悄悄退了出去。

    喵……喵……

    小花猫叫了两声。

    二姨娘李彩香把事先准备好的小蝶放在地上,小花猫喵喵地嗅了嗅。跟着就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小蝶鱼肉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见小花猫还活蹦乱跳喵喵地叫,杨岚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睁大了眼,只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花猫身子忽然晃了晃,醉酒般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软软地倒在地上,蹬了蹬腿,接着便一动不动了……

    “这……”杨岚脸色煞白地看着李彩香。

    “这药无色无味,即便掺在清水里都看不出来……”就像是说今儿天气好不好,李彩香语气娇柔,面带微笑,“服后不到半刻便会毒发身亡,若没有解药,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这,这又何苦?”杨岚却变了脸,“太医都说她最多只能活一年,我们只要驾笼着老夫人把她筐进府里每天晨昏定省地跪几个时辰,用不上将军回来就死了,何苦用这个。”她嘴唇颤巍巍的,直直地看着李彩香,“一旦被将军察觉,你我都……”

    “主人要她立即就死!”话没说完,便被李彩香厉声打断。

    “可是……”

    可是,她还有女儿啊。

    沈孝娴才六岁,一旦事情败露,自己死无所谓,女儿怎么办?

    话险些脱口而出,对上李彩香咄咄的目光,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主人,你能过上这荣华富贵的日子嘛?”见她住了嘴,李彩香声音缓下来,“自夫人被弃祖宅,这些年来主人任我们在将军府享受荣华,从没为难过我们,也没要求我们做过事儿,就这一次,主人也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之后就放我们自由。”她目光闪闪地看着杨岚,“这次之后我们就是自由身了,再不用提心吊胆地活着,将军是个重义的人,他虽然冷些,但只要安分守己,将来无论谁做主母,将军都不会弃了我们!”

    “可是……”杨岚尤不死心。

    李彩香没儿没女,站着说话腰不疼,自己可是有女

    儿的。

    “背叛主人的下场你是知道的!”李彩香目光狰狞。

    想到自己一家都在主人手里,杨岚神色瞬间颓废下来。

    ……

    回到梧桐镇,甄十娘就把霸王居隔壁的五间草房买了下来,和霸王居打通了并成一个院,令人粉刷了一遍,又配了两个伺候起居的小丫鬟,准备给先生顾彦浦用。

    霸王居院子大,原本也可以接两间房,但一来费时费力先生等不急,算一算也省不了几两银子,想着简武简文习武也需要一个大院套,索性就买了下来。

    房子收拾好,又等了两日,顾鹏程才用马车把人送来。

    顾先生六七十岁的模样,身材瘦高,穿了件鸭青色儒士衫,没有戴冠。灰白的头发蓬松地挽了个髻,用一只竹签别着,手里拿着一只龙头拐,蹒跚的步履略显有些老态。只一双眼睛矍铄有神,带着股宝刀未老的精气神。

    穿着这么随意,看上去就不古板。

    甄十娘见了心里就踏实了几分,她朝顾彦浦轻轻一福。“顾先生安好,还以为您前几天就能到呢。”

    “……我去见了几个旧人。” 顾彦浦笑着解释道,目光落在甄十娘身后的简武简文身上,“他们便是令子?”目光上下打量起来。

    “快给顾先生见礼……”甄十娘拉过简武简文。

    “先生安!”简武简文齐刷刷给顾彦浦施礼。直起身来,简武声音响亮地问道,“先生不会也天天让我们背干巴巴的三字经吧?”

    简文跟着说道。“若是那些。我娘就会!”

    甄十娘大囧。

    正要呵斥,却见顾彦浦哈哈大笑,“那你们先说说看,都想学什么?”

    甄十娘眼前一亮,转头看向简武简文。

    简武简文却怔住了,莫名其妙地相互看了好半天,简文首先说道。“我将来要做大商,先生就教我怎么经商好了。”他兴奋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我要做大将军,纪大哥说做将军首先得学兵法,先生会不会兵法?”

    “……”

    一瞬间,两个小家伙竟兴致勃勃地和顾彦浦说起来。

    谈论了一回,甄十娘心彻底安定下来。

    儒家提倡忠孝,近似于愚,所谓大儒者大都愚忠愚孝,例如明初大儒方孝孺因愚忠于先帝,拒绝为篡位的燕王朱棣草拟即位诏书,被朱棣灭了十族,株连宗族亲友达数百人……之前她心里就一直忐忑,毕竟给万岁做过老师,若真那么古板迂腐,她可真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原本就觉得古代学塾除了年节外没正规的休息日太辛苦,在她看来,孩子将来只要有一技之长到哪儿都饿不死就好,没必要一定参加科举,把人都学傻了,一个个酸腐的跟个臭老九似的,因此,见顾彦浦腿脚不好,甄十娘索性就和他商量,除节日休息外,平常每十天休两天。

    而先生这面,顾彦浦一向就不提倡读死书,身为沈钟磬的嫡长子,简武简文中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世袭蒙阴,来之前万岁就已经明言,他们中不能世袭的那个,他也会赏赐功名,只让他因材实施教就行,不必汲汲于功名,两人都没有硬要孩子参加科举的打算,一拍即合。

    新式的休息制度就这么订了下来。

    接下来,简武简文早晚跟纪怀锋习武,白天就跟先生读书,遇到双休日,甄十娘大都会带他们去达仁堂“见习”。

    孩子精力旺盛,随她去达仁堂就跟春游似的,竟一点也没觉得苦累,欢实的什么似的。

    一开始见顾彦浦用拐,甄十娘还以为他是年纪大了腿脚无力,后来才知道竟是年轻时经常下跪,得了风湿。

    风湿本就不好治,又是陈年旧疾,用药效果不显著,甄十娘索性就药熏加针灸双管齐下,被病痛折磨了几十年,找过多少名医都瞧不好,现在甄十娘几针下去,病痛就明显减轻,顾彦浦打心里感激甄十娘,几天工夫,两人便处的有如父女。

    这日傍晚,趁顾彦浦讲完课,甄十娘正带秋菊给他针灸,夏菊气喘吁吁地进来,“……将军府来人传话,老夫人病了,请夫人进府诊脉。”

    语气急促激荡,夏菊激动的神色中难掩一股喜悦。

    老夫人不喜欢她家夫人在祖宅里已经不是秘密,现在她病了,正是她家夫人表现的机会,若能趁机侍疾在床前,治好了老夫人,便是天大的功劳,赢了孝名不说,从此婆媳也会化干戈为玉帛。

    骤然迎来将军府的贵客,包括喜鹊,前面祖宅里上上下下一片欢腾。

    直恨不能老夫人这次是得了天下最难治疗的顽疾,全身从头疼到脚后跟,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然后被甄十娘一副药就治好了,从此婆媳冰释前嫌,被天下人传为美谈……这是古书上最完美的结局,夏菊熠熠生辉地看着甄十娘。

    ps:开始录取了,这两天家里琐事太多,只能一更,二十六日之后我一定三更补三,保证这周的更新字数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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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去

    余光瞧见夏菊的这副神色,甄十娘就叹了口气。

    这傻孩子,再高兴也不至于这样吧。

    敬业一点好不好?

    家里最高领导人病了,不管是真是假,好歹表现出一点点哀痛也行啊。

    这下可好,顾彦浦不知道,还以为她背地里在奴才面前怎么编排老夫人呢,闹不好就传到了万岁耳朵里。

    像顾彦浦这种最讲忠孝的大儒,最忌讳这种事儿吧?

    好像七出里就有一条叫“口舌”。

    心里叹息,甄十娘眼皮都没抬,手里不仅不慢地捻着金针,嘴里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听甄十娘声音有些冷,夏菊一激灵,慌忙敛神应了声是,转身要走,略一犹豫,夏菊又开口说道,“……冬雨正在祖宅等着您。”

    冬雨是老夫人身边除紫月碧月外身份最高的大丫鬟,听说老夫人竟遣了她来,甄十娘抬起头,“……喜鹊怎么说的?”

    “喜鹊姑姑说您身体不适,正在休息,偷偷遣了奴婢来找您。”

    “告诉她今儿晚了,要回上京城也得明天……”甄十娘很满意,“让喜鹊把她安顿在东耳房吧,嗯……”想了想,“让张妈陪着她,后院还在修缮,人多事杂,仔细她别到处乱走,冲撞了什么。”

    后院不是早修缮完了吗?

    夏菊眨眨眼,随即机灵地说道,“夫人不说,奴婢正要跟您回禀呢,瞧见正厅里的那株三尺高火红火红的珊瑚树,冬雨震惊地说不出话,直嚷着要进卧室给您请安,还要去后院。都被喜鹊姑姑给拦住了,正在前面陪着她呢。”

    “我知道了。”甄十娘摆摆手让夏菊下去。

    屋里沉寂下来。

    拔出最后一根针,递给秋菊收好,甄十娘站起身来,“……顾先生休息吧,我回去瞧瞧。”

    “……夫人打算明日回将军府?”顾彦浦伸手放下裤腿。

    甄十娘怔了下。

    这是将军府内宅的事儿,他逾矩了。

    “身为帝师,他擅的就是揣摩人心,审时度势,绝不会犯这种错误啊。”想到顾彦浦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甄十娘心一动。

    她挥手打发了小丫鬟,“不瞒先生说,我们婆媳之间……关系……很不好。”她认真想了想。开门见山说道。“就在一个月前我还一直处心积虑地想着怎么弥补,怎么讨好婆婆,怎么博得她的认同……”婆媳关系如此恶劣,这都源自五年前,一只巴掌啪不响。老夫人固然不讲礼,可自己的前身若是个善类,也不会交恶如此吧,甄十娘幽幽叹息一声,“不为别的,毕竟是文哥武哥的亲奶奶。单只为他们着想,我也该认真讨好她……”在这孝大过天的古代,一个男人被人指着脊梁说娘亲不守孝道。简武简文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甚至会影响到他们将来娶妻生子。

    试问,好人家的女儿,谁肯嫁给这样的男子?

    可惜,甄十娘话题一转。“直到六公主送亲宴上,我才知道。婆婆对我……是不死不休的……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卑躬屈膝去讨好,都不能得到她的欢心了。”真诚看着顾彦浦,“人生苦短,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没正面回答,甄十娘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若真是连太医院都扎手的疑难杂症被迫找到她头上,不用将军府,太医院那边也早就传信来了。

    明知是陷阱还往里钻,傻瓜才做!

    可是,婆婆病了,做媳妇的不去床前伺疾是大不孝,顾彦浦是帝师出身,又是一代大儒,一旦认准了她不孝,很可能就会甩手离开,不屑再教导简武简文,甚至还会传到万岁耳朵里,影响了简武简文的前途。所以,外人怎么看她无所谓,不用软的,要公然用硬的调教老夫人,她必须得到顾彦浦的支持。

    静静地看着顾彦浦,甄十娘面色淡定,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顾彦浦爽朗地笑起来,“夫人聪明就在这里,能一针见血地看清本质,不贪分外之事,枉做无用之功。”不知是感慨世人碌碌还是什么,顾彦浦叹息一声,“世间多少人因为堪不透,以为荣华就在眼前,罔断了卿卿性命……”来梧桐镇之前,他首先打探了甄十娘底细,身为一代名儒,若甄十娘果真像传说中是个不守孝道伤风败俗的女人,即便有圣旨,他也不会来做简武简文的老师,闹得晚节不保。

    可以说,从万岁和萧煜嘴里,顾彦浦比甄十娘更了解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局,之前看到夏菊一脸喜气洋洋,他还真担心甄十娘也堪不透,盲目地以为这是讨好老夫人修复婆媳关系的契机。

    毕竟沈钟磬至孝,她若想回归将军府,必须得老夫人点头,否则,就只能被这么金银玉

    帛地养在外面。

    虽不缺吃穿,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却是天大的耻辱。

    只是,以她那体质,没沈钟磬护着,一旦被框进将军府,真就是有去无回了……毕竟是人命关天,又是简武简文的亲娘,再冷情他也不能不插手。

    他这是也不赞成自己去给老夫人瞧病了?

    甄十娘神色一震。

    她赌对了!

    瞧见甄十娘目光明亮地看着自己,顾彦浦话题一转,给她泼了一瓢冷水,“你也别高兴,凡事大不过一个孝字,老夫人请你回去侍疾,若你执意不肯,被告到万岁跟前,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到头上,绑了你回去惩罚不说,还会影响文哥武哥一生的前途。”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

    甄十娘就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就一直头痛,不知该怎么处理和婆婆的关系……” 名分到底摆在那,老夫人果真用一个孝字来压她,一心想把她弄进将军府虐个死去活来,还真扎手,她真诚地看着顾彦浦。“先生可有何妙策?”

    即说了这些话,他就是想给她出主意吧?

    果然,她话音一落,顾彦浦就微微一笑,“所谓男子重孝女子修德,老夫人请夫人进府侍疾,不过是以‘孝’压人,夫人当以‘德’字回之……”

    以德回之?

    甄十娘就擦擦汗。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可谓读书万卷了,可是。竟还真没看过那些女戒、女训等倡导什么三纲五常、妇德、妇容之类的鬼书,难道那些宣扬男权至上,压迫妇女的玩意中。真有能治得了老夫人的法宝?

    ……

    冬雨压根就没有见到甄十娘。

    第二天一早,便被打发回了上京城。

    “……什么,她竟敢不来!”正哼哼唧唧歪在床上装病,听了冬雨回禀,老夫人一把将头上的布巾抓下来。腾地坐起来。

    冬雨哆哆嗦嗦地向后退了一步,“夫人说……说将军给她禁了足,严令她半年内不得离开祖宅,还有……更……更不许她踏入将军府一步。”

    这些沈钟磬的确都跟她说过。

    老夫人一下子怔在了那儿!

    “……真是反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夫人把炕沿拍的三响, “……禁足。禁足,她竟敢拿这上不得台面的借口做幌子。”趿鞋下地张罗着备马备车递牌子进宫,“……百事孝为先。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能大过在婆婆跟前侍疾的!”

    “夫人还说……” 见话没说完老夫人就怒了,冬雨声音有些发颤。

    “她还说什么?”刚穿好鞋,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站住,目光凶狠地瞪着冬雨。恍然她就是甄十娘。

    “夫人还说……”冬雨战战兢兢,“还说……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她即嫁了将军,自然要顺从将军,又怕不来诊脉会陷将军于不孝,夫人已令人递牌子给您求了太医。”把甄十娘的书信呈上去 “夫人的信。”

    “……她竟先递了牌子?”老夫人有些发懵。

    老夫人不识字,楚欣怡首先回过神,把信接过去,大体和冬雨说的一致,念到“……媳妇已向万岁陈明,因身患重疾,怕床前伺疾会令母亲染上晦气,严令五位姨娘代媳妇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母亲榻前,直到病愈,稍有不恭,母亲只管训斥责打”时,五个姨娘一阵哗然。

    什么?

    竟严令我们侍疾?

    李彩香首先跳起来,“她以为她是……”对上大姨娘的眼神,声音戛然而止。

    是的,不用以为,她就是正妻。

    就算不主持中馈,她们这些人也归甄十娘管,只是,五年来,因甄十娘一直不在府里,她们已俨然忘了自己头上还有一个对她们有绝对权利的主母。

    再念不下去了,楚欣怡攥着信件的五指都泛着白……

    老夫人却是没看见五个姨娘吹胡子瞪眼睛的神情,她面色痴傻地站在那儿,嘴里不住地嘟囔,“……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夫死从子,她这是教训我要听儿子的话?”

    碧月紫月也有些傻眼。

    她们这面搬出了孝道,那面就搬出了三从四德,都是圣人说的话,谁能告诉她们,到底是孝大,还是三从四德大啊?

    正呆傻间,有小丫鬟进来回,“……太医院将大人奉旨来给老夫人诊脉。”

    所以的声音顿时一空。

    楚欣怡嗷的一声叫起来,“老夫人快躺下!”

    被将太医发现老夫人装病,传到万岁耳朵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瞬间,众人都想起了这个茬。

    乒乒乓乓,房间里顿时乱作一团。

第一百八十七章 气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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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竟摆了一株三尺高的红珊瑚?”楚欣怡声音有些变了调,她直愣愣地看着冬雨,以为自己听错了。

    珊瑚中以红珊瑚最为珍贵,有千年珊瑚万年红之说,老夫人屋里摆了株一尺高的,已经是稀世少有。

    “咋看上去就跟一团火似的,奴婢当时吓了一跳。”冬雨点点头,“喜鹊说是夫人身子不好,才特意摆了辟邪……”连连叹息,“难怪怎么请夫人都不肯回来,她在那面过得跟神仙似的,金丝楠木的屏风,青花瓷的花觚,临川先生的游春图,洒蓝釉地描金缠枝莲纹棒槌瓶,博古架上摆的古董玉器有的奴婢就都叫不上名儿,以前觉得姨娘屋里的东西矜贵,想不到祖宅的摆设比姨娘屋里更矜贵,要是奴婢住在那种地方,上面又没婆婆管束,奴婢也不回来……”

    “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不跟老夫人说!” 瞧见楚欣怡白了脸,春红厉声问道,“媳妇屋里的东西规格高过了婆婆,她是想压过老夫人不曾!”

    是啊,有老夫人呢,自己生个那门子气。

    被春红一点拨,楚欣怡立时冷静下来,端茶轻轻呷了一口,慢声细语道,“她是妻,我是妾,屋里的摆设自然要比我矜贵,只是……”她话题一转,“你看准了,若规格超过老夫人就是大不敬了,你瞒下不报,哪天被老夫人知道发作起来……”声音顿住,楚欣怡目不转睛地看照冬雨。

    冬雨额头瞬间出了一层细汗。

    “就说这个主不好惹,碧月非让来!”心里埋怨,冬雨嘴上不敢怠慢,“这么大的事儿,奴婢哪敢隐瞒老夫人。将太医一走,奴婢就回了老夫人……”

    “老夫人怎么说?”楚欣怡坐直了身子,她很好奇一向咬尖的老夫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老夫人当时就要带人去把祖宅砸了,好歹被碧月紫月姐姐劝住了……”冬雨叹了口气。“在梧桐镇行医多年,夫人到底是笼络了一帮贱民,碧月姐姐担心老夫人一旦找上门去,再被她蛊惑出一群无知百姓围住。到时连梧桐镇都出不了。”梧桐镇可不是上京城,一个小镇子统共能有几个衙役?真跟上次似的被百姓围住,她们主仆大约真就有去无回了。

    难怪会撺掇了来找她家姨娘,春红听了就看向楚欣怡。

    楚欣怡身子一震。

    这么说。老夫人也被打怕了?

    就会猫在家里瞎咋呼,也不敢真刀实枪地去祖宅跟那贱人叫板了?

    眼前闪过午门击鼓那天老夫人和碧月等人鼻青脸肿地被李提督送回来的惨状,楚欣怡脸色死人般的难看。

    连老夫人都惧了。以后这贱人岂不是越来越难对付?

    “……这事儿只有等将军回来给老夫人做主了。”见楚欣怡脸色难看。怕她情急之下说出不合时宜的话,一直没言语的春兰匆忙转了话题, “祖宅里二十七个奴才都到齐了吗?”

    也想起这事儿,春红跟着问道,“你数没数?”

    这面每月按二十七个人往祖宅拨月例,楚欣怡始终觉得以甄十娘那寒酸的性子,绝不会真买这么多人养着。闹不好就在吃空响,可惜,上次去祖宅被甄十娘打怕了,楚欣怡轻易再不敢去招惹,一直没机会去盘点,这次冬雨去,她特意嘱咐了让她留个心眼,数数祖宅里一共养了多少奴才。

    “……奴婢在厅里呆了不到二刻种,便被人带去了耳房,哪有机会数?”冬雨摇摇头。

    春兰怒道,“你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夫人见了你也得敬上三分,硬要到处走走,谁敢拦着!”

    她就敢拦着!

    想起在祖宅遭受的冷遇,冬雨脸色忿忿,“奴婢想去后院瞧瞧都不准,更别夫人的卧室了,不过……”冬雨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虽然各屋都没去,奴婢只看院子里,就站了不下二十个侍卫……”

    “什么?”楚欣怡抬起头,“不是护院?”

    “是侍卫,青一色的短衫,一个个松树似的站在院子四周,奴婢看着腿都打颤!”所以,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明知自己身份高贵,连甄十娘都得礼让三分,可甄十娘只遣了婆子招待并软禁了她,她硬是没敢有一句怨言。

    将军竟派了侍卫保护她!

    楚欣怡一阵绝望。

    沈钟磬孝顺,她跟了他五年,还没见他让后宅哪个女人屋里摆设越过了老夫人去,这么宠自己,当年那株一尺高的红珊瑚拿回来,因老夫人屋里没有,自己便没能要了来。

    现在,他竟公然在祖宅摆了一株三尺高的红珊瑚,又加了二十多个侍卫!

    这说明什么?

    楚欣怡不敢想下去,她只感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咽喉隐隐泛起一股腥甜,握茶杯的手一阵阵冷麻。

    瞧见楚欣怡脸色不对,春

    红忙塞给冬雨两个银角子,示意她赶快离开。

    “对了……”冬雨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奴婢还听祖宅的奴才说,六公主大婚前那几个月,将军一直就住在祖宅。”

    咣当,楚欣怡手里茶杯掉在地上。

    “姨娘,姨娘!”

    瞧见楚欣怡身子直挺挺地向地上栽去,春红春兰嗷的一声叫起来。

    冬雨也一步冲过去。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

    听到外屋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楚欣怡蓦然睁开眼。

    “姨娘想要什么?”守在床边的春红一激灵。

    “谁在外面说话?”楚欣怡一把揭下头上覆的湿布巾。

    “是詹事府的人,春兰出去了……”春红扶楚欣怡坐起,“太医说您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姨娘就别操心了。”

    楚欣怡皱皱眉。

    春兰走进来,“姨娘醒了?”瞧见楚欣怡坐着,春兰一阵欢喜。

    “詹事府的人来干什么?”楚欣怡目光迷惑。詹事府掌管皇后太子一族事物,和将军府少有来往,皇后刚薨,他们来干什么?

    “是送帖子。周詹事的母亲身患沉疾多年,想请夫人去给诊诊脉……”声音越来越低,春兰小心翼翼地看着楚欣怡脸色。

    又是找她!

    楚欣怡不自觉地就咬紧了牙, “……不是让高升告诉他们去梧桐镇找吗?”

    “高升说。将军特意嘱咐他不准对外透露夫人住址,让他对外一律宣称夫人身体不好,在乡下的别院养病。”春兰解释道,“……当时给七皇子诊脉的那些太医都给夫人诊过脉。将军令他们出了一个联合说明,拓了一份让高升拿给大家看。”

    他竟越过了自己安排高升!

    楚欣怡心里一阵燥热,她一把抓起身边的抱枕砸向春兰。接着又刷刷地拽着帷帐撕扯起来。

    她跟了他五年啊!

    他出征在外。她就在将军府为他做牛做马操劳了五年!

    他竟然开始不相信她了!

    殷红的眼底有股近似乎疯狂的怨怼。

    “姨娘,姨娘,您冷静些!”春红死死抱住楚欣怡,“将军一定是怕这些人找上门去求医,夫人不知好歹地答应,败坏了将军府的门风不说,还会惹老夫人生气。才严令禁止把夫人的住所透露出去。”

    曾经把甄十娘遗弃在祖宅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将军府一直对外瞒着她的住处,只说她在乡下的别院养病,加上甄十娘又改换了名姓,当年曹相爷就花费了很多心思都没找到,更别说那些不知根底的人了。

    怕她败坏门风,惹恼老夫人?

    楚欣怡忽然停住。

    “……你说的是。”她狰狞一笑,“将军临走前答应了老夫人不许她行医,他就是怕她架不住病人哀求,私自行医再惹老夫人生气!”吩咐春红,“你火速出府去找三表弟,让他想办法把夫人的住址透露出去!”

    这可是将军严令不许透露的!

    “姨娘……”春红叫了一声。

    “快去!”楚欣怡眉头一立。

    不敢再劝,春红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春红的背影,楚欣怡冷冷一笑。

    沈钟磬早承诺了老夫人不许她行医,自己倒要看看,面对如骛般求上门的病人,她怎么办?

    圣旨名言,她行医必须沈钟磬允许!

    若救治,便会触怒沈钟磬,便是违旨!

    若不救,便是不仁不义,便没医心,看老百姓背后怎么骂她!

    骂声多了,毁了她在民间的威望,败坏了沈钟磬名声,看他会不会后悔?

    ……

    午后的凉风温暖和煦。

    甄十娘正坐在霸王居门前的树荫下和顾彦浦对弈,简文简武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进来。

    “娘,娘,我采了糖梨子!”

    “我采了野枣……”

    冲减院子,瞧见顾彦浦也在,简武简文扑棱站住,“先生好!”顾彦浦笑呵呵地点了头,简文简武这才把手里的小竹筐递上前献宝,“娘,先生,快看,糖梨子、野枣,托盘……”一边说着,简武拿起来一颗野枣用帕子擦了擦递给甄十娘,想想不对,又递给顾彦浦,“先生尝尝……”然后才拿了一颗递给甄十娘。

    今天是固定的休息日,因达仁堂那面没什么大事,甄十娘就没去,一早简武简文便缠了秋菊上山采野果,以前家里穷,两个小家伙就常跟喜鹊秋菊和一堆孩子漫山遍野地跑,摘野菜野果。

    是以,年纪虽小,山上能吃的东西简武简文几乎都认识。

    这么酸?

    先生笑呵呵地接过去咬了一口,又酸又涩,脸立即揪成了一团。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沸腾

    第二更 求粉红

    嘴里又酸又涩,可当着甄十娘的面又不好意思吐了,顾彦浦勉强咽下去,拿棋子敲了敲简武的脑袋,“所谓瓜熟蒂落,果子要成熟了才能吃,这么青涩就摘下来是祸害东西……”看着眼前满满两竹筐生涩的野果,顾彦浦垂足顿胸。

    太可惜了,真是暴殄天物。

    简武简文错愕地拿起两颗野枣嘎嘣嘎嘣地嚼起来。

    早已熟悉的味道,很好吃啊。

    他们抬头看向甄十娘,“娘……”

    见简武简文吃得那么香,先生愕然,“……难道是我味觉失敏了? ”也抬头看向甄十娘。

    甄十娘大囧。

    往年这个季节正是青黄不接,因填不饱肚子,孩子们跑山时只要看到能吃的就绝不会错过,记忆中他们吃过的野果都是这酸酸涩涩的味道。

    文哥武哥还不知道成熟的野枣是什么味吧?

    夏菊匆匆走进来,“……夫人快去看看,前院来了许多求医的人!”

    来人求医?

    甄十娘怔住,简大夫的身份虽然公开了,可将军府那面早被沈钟磬封了口,对外宣称她在乡下养病不能接诊,祖宅这面上上下下也都守口如瓶,梧桐镇上没人知道她就是那个化名简大夫的将军夫人啊?

    “一定是将军府那面透露了消息。”秋菊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这可如何是好?”她脸色发白地看着甄十娘。

    回过神,甄十娘趁势把简武简文采回的野果递给秋菊示意她赶快拿走,抬头看向顾彦浦,“先生稍坐,我去看看。”

    望着甄十娘淡定的背影,顾彦浦目光若有所思。

    听万岁说过,因老夫人反对。沈钟磬坚决不同意她行医,所以才下了那样一道圣旨。

    现在面对求上门的病人,她会怎么处理?

    是接呢,还是不接?

    接。就会触怒沈钟磬,老夫人已对她深恶痛绝,她母子三人在沈家的地位全部仰仗沈钟磬,得罪了他……顾彦浦摇摇头。暗暗叹息一声。

    最主要的,接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一旦开了口子,以她的身子骨。不出一个月就会累死!

    这些病人,她是绝不能接的。

    可是,不接更惨!

    她和沈钟磬被人指着脊梁骂不仁不义是小。万岁虽然明旨重臣贵勋不得强势求医。可这些人是谁?

    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朝局的人物,果真都得罪了,大家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沈钟磬和她娘仨给埋了!

    是的,偶然接几次诊还累不坏,可总不能让甄十娘区别对待,只给当官的瞧病,不给老百姓瞧吧?

    不准甄十娘行医。沈钟磬走之前一定是想好了推脱之辞让将军府那面出头拒绝的,现在竟让被人找上门来,显然是有蓄谋。

    好恶毒的计策!

    自认智计百出,顾彦浦不仅也皱起了眉头。

    虽为局外人,一切也都瞧的清清楚楚,可这个局,他也没法解!

    甄十娘,她又怎么解呢?

    低头看着眼前棋逢对手的一盘残局,顾彦浦不由自主地为甄十娘捏了一把汗。

    回到祖宅,甄十娘并没依大家想像接诊求上门来的病人,只吩咐门上的小厮,“……告诉他们,将军夫人不在,让他们回去吧。”

    病人太多了!

    感觉身体越来越差,她是再不敢逞强了。

    门上小厮再三强调,将军夫人身患恶疾,无法接诊,可是,来求医的人却是有增无减,不过两天,祖宅门外就排起了长队。

    轰动了整个梧桐镇。

    骤然得知一直“寡居”在此的简姑娘竟然是大将军夫人,梧桐镇沸腾了,老百姓还差,可惊炸了梧桐镇上的大户,一个个后悔不迭。

    怎么会,怎么会?

    大将军夫人怎么会隐居在她们的梧桐镇?

    早知道这个深居简出的‘简姑娘’就是因父亲获罪而隐姓埋名的大将军夫人,他们说什么也要巴结一下啊!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当初哪怕过年过节送去一袋米,现在收获的也是滚滚白银啊。

    当初雪中没有送炭,现在锦上添花人家不需要了!

    可再不需要,他们该巴结还得巴结,至少不能得罪了。

    梧桐镇上至官府下至百姓纷纷出动,求医的病人,递贴子拜访的,瞧热闹的,把个祖宅门前闹得开锅稀粥似的热闹。

    李家学塾的先生特意停了课带了一家老小登门谢罪,“……难怪武少爷如此果敢英勇,原来竟是将军之后,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沈夫人原谅。” 看到这金碧辉煌恍然玉皇大帝的天宫似的屋子,和院子那一溜戒备森严的侍卫,先生两腿直打颤,他一躬到地,“……武少爷提的建议极好,小的都已遵照改了,沈夫人觉得

    李记学塾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小的回去一并改了。”

    她又不是教育部长,哪能管着这些了?

    甄十娘哭笑不得。

    令人将先生搀起看了坐,“……先生多虑了,是武哥淘气,我还得感谢先生的大仁大义,不计较武哥欺师之过呢。”淡淡的语气极为诚恳,先生心眼不坏,只是呆板迂腐一些,当初自己娘仨是有些欺负人家了。

    没办法,都是为了简武的前程。

    她没什么伟大的救赎世人的心胸,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私自利的母亲,为了儿子,就是逼她杀人放火,她想她也敢。

    现在知道他再不会揪住简武欺师之实不放,甄十娘索性坦然地承认了错误。

    听甄十娘说的坦诚,又见她叫了简武简文出来给他磕头请罪,先生也看出甄十娘的确没有记恨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送走先生,瞧见门口递贴子拜见,求医的人太多,守门小厮都喊哑了嗓子。甄十娘索性派了十个侍卫化成小厮,两人一组,一个时辰一轮,堵在门口给大家作揖解释。“将军夫人身患重疾,不能出诊,大家请回吧,梧桐镇还有几家大医馆。坐堂的都是医术高超的老大夫……”

    尽管如此,一天下来,这些人也累的连连叫苦。

    顾彦浦不无担忧地看着甄十娘,“……夫人的身份已经公开。这么强堵总不是办法啊。”叹了口气,“慕名拜访的人还好,夫人可以将军名义给官府下个帖子。让他约束梧桐镇百姓。没有要事不得打扰夫人清净,只是,这病人嘛……”声音戛然而止。

    他也没有办法驱散。

    甄十娘就叹了口气,“我名声再响,也不至于突然就冒出这么多病人,显然是有人蛊惑,逼我出手啊。”

    梧桐镇虽小。也有两三个医馆,又不是什么非她出手不可的怪病,祖宅门口排了那么长的队,这面已经名言拒绝,可别的医馆竟然请都请不去!

    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想起任门口的小厮说哑了嗓子,把其他医馆的大夫吹上了天,门口的病人就是有增无减,隐隐竟有一触而发之态,顾彦浦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么多病人,若开门接诊,甄十娘不出三天就得累死。

    可是,继续关门拒诊,却是正中对方下怀,下一步,他们就该蛊惑病人聚众闹事继而引发民变了吧?

    念头闪过,顾彦浦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夫人还得尽快地想办法疏散了这些病人!”

    疏散?

    给大家推荐了这么多医馆、名医,若能疏散早疏散了!

    想起将军府里那个心狠手辣的楚欣怡,甄十娘心里冷笑,“……她这是打定主意逼我开门接诊,从而惹怒将军失信于他吧?”可惜,遇到她甄十娘,她楚欣怡可是打错了算盘!

    甄十娘狠狠咬了咬牙,回头让人找来李长河,“……连夜去灵谷把冯喜请回来。”想了想,又叫来侍卫头领蒲波,“你去趟丰谷大营,向卢先生借两个弟子来,嗯……就**和张彪吧。”

    甄十娘一项一项安排的有条不紊。

    端坐在一边喝茶不语的顾彦浦却摇摇头,暗叹一声,“人家指名道姓让她出诊,就算太医院的太医来了都白费,她请这些没名没号的小字辈来了又有什么用?”

    转天一大早,老夫人遣了碧月冬雨来。

    “……老夫人让奴婢转告夫人,若想继续呆在沈家,就坚决不许行医问药。”碧月趾高气昂地看着甄十娘。

    “谨遵将军吩咐,我也没打算行医。”甄十娘也不气恼, “……碧月姑娘也看到了,外面被病人堵得水泄不通,我若执意说将军不许我行医,会毁了将军的声誉。”笑看着碧月,“这件事还得麻烦碧月传个话,请老夫人当众宣布,她不准我行医问药,亲自来遣散了这些人……”

    甄十娘语气柔和,神色温淡。

    碧月脸色一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小丫鬟,还真够张狂的!

    甄十娘低声交代了秋菊几句,秋菊撒腿就往外跑。

    祖宅的大门破例被打开了,外面排队的众人哄的一下围上来。

    到底她还是惧怕老夫人!

    自己这么对她,她不还是得打开大门派了丫鬟婆子簇拥着送出来了吗?

    亲自来祖宅,碧月原本就有试探甄十娘的意思,见自己当场给甄十娘没脸,甩手就走,甄十娘不但没生气,反而立即派了一堆丫鬟婆子出来恭恭敬敬地送自己,而且,和进来时只开了个侧门不同,这次竟敲锣打鼓地打开了正门。

    要知道,将军府的规矩,寻常客人和丫鬟婆子只能走侧门,只有贵客才有资格走正门!

    看着徐徐打开的正门,和身边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直恨不能把自己供起来的丫鬟婆子,碧月尾巴翘上了天。

    ps:今日三更,还有一更,也许会晚一些

第一百八十九章 医骗

    三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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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后来了两次都不受待见,这次跟碧月出来竟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冬雨看向碧月的目光满是崇拜,想起自己先前受的冷落,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真是不打不知道疼的贱货!”

    自己那么敬着都不知足,现在碧月只甩了甩脸子,摆了摆架子,她就颠颠地改变了态度,早知如此,自己上两次也这么端端架子啊。

    送到大门口,祖宅的丫鬟婆子不约而同止住了脚步,齐刷刷朝碧月福身见礼,“……碧月姑娘慢走,回去后一点要在老夫人面前给我们夫人美言几句。”声音齐刷刷的,异常洪亮。

    碧月冬雨胸就挺了挺。

    看着两人趾高气昂地迈出门槛,领头的张妈一挥手,吱呀一声,碧月冬雨身后的两扇正门被徐徐关上。

    昂首挺胸地来到门外,碧月恍然才发现原本被祖宅侍卫强行赶到离门口几丈外求医的众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聚到了门口,看向她们的一双双蓝哇哇的眼睛仿佛饿了几天的狼终于看到了一只肥美的羔羊。

    而原本停在门口的马车早被挤到了人群外,车夫正满头大汗扯着脖子朝她们挥手,干着急挤不进来。

    “……姑娘就是简神医?”有人大声问。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你没听刚刚那些人说吗?”人群中有人替碧月冬雨回答。

    有人大声喊,“……看这些人对她们那么恭敬,身份一定很高,要想求简大夫,我们求她准成!”

    一句话,众人哄的一声涌上来。

    “……求求姑娘在简神医跟前美言几句。让她出来吧!”

    “……”

    众人连连作揖,后面的挤前面的,前面的人险些撞到碧月冬雨身上。

    这是什么状况?

    碧月冬雨张着大嘴发不出声音。

    午门击鼓时和老夫人当街被砸的画面无声电影般在碧月眼前掠过,她嗷的一声蹦起来,“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想逃回祖宅,一转身,身后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先前送自己出来的那些人竟一个也没跟出来!

    “开门。开门!”

    “开门,开门!”

    “奴婢知道错了,求求夫人放我们进去!”

    “……”

    两人拼命地敲打的大门。

    直喊的声嘶力竭。嵌了七七四十九个铜钉的朱红大门纹丝不动。

    冬雨心里暗骂碧月,“……真是蠢货,都知道夫人是个厉害的。连楚姨娘来这儿都折了羽,她穷显摆啥。”

    现在可好,被一群腐臭不堪的贱民困住了。

    感觉身后蠕动的人群都贴到了身上,一股浓烈的恶汗酸腐之气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她们吞噬一般,冬雨后脊梁直冒凉风。

    碧月更是吓得三魂出窍,惊慌失措中一抬头,瞧见祖宅门口维护秩序的两个小厮正好整以暇地倚在门上看着她们。顾不得矜持,碧月一把扑过去,“……大哥帮帮忙,打开侧门放我们进去。我们知道错了,立即就给夫人磕头请罪。”

    见两个小厮直起腰,碧月早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和冬雨一闪身躲他们身后。抬目看去,众人只是围着她们。并没有像午门击鼓那次似的拿了鸡蛋石头,烂白菜帮等着砸她。

    原来是虚惊一场,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碧月松了口气,刚直起腰,却听身前的小厮说道,“……让一让,诸位让一让,闪开一条路让这两位姑娘过去。”一边推了碧月冬雨到身前,介绍道,“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两位姑娘可是将军府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今儿她们便是特意传达老夫人的吩咐,不许我家夫人……”

    天!

    他不要命了!

    话没说完,便被碧月一把捂住,她讪讪笑着看着众人,“听说夫人拒绝接诊,老夫人于心不忍,特意让我来转告夫人允许她行医。”

    轰,人群一阵喧嚣。

    有人大声问出来,“姑娘的意思是说,简大夫这两天就能出诊了?”

    “这……”碧月脸色发僵。

    她哪知道甄十娘是否愿意出诊,哪天肯出诊?

    可是,她若敢说个不,这些人会不会砸她?

    正犹豫间,趁人群乱起来,守门小厮一把将她拉到门边,“碧月姑娘说话可得负责任!”他怒瞪着碧月,“……之前张妈特意出来传达夫人吩咐,说是老夫人严令她不许行医,让我趁您还没走拉着给做个证明,和大家说清楚了,也好绝了大家求医的念想,现在被您这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胡乱一说,一旦闹出人命来算谁的?”

    碧月妩媚地笑,“……我没胡说,老夫人确实同意让夫人行医。”

    笑话,这些人可都是来求医的,正被拒在门外求助无门呢,若让这小厮说出是她来传达老夫人吩咐不许甄十娘接诊的,今儿她非变成肉泥不可。

    “那……”小厮想了想,“口说无凭,碧月姑娘给立个字据。”

    这怎么行?

    碧月摇摇头,刚要解释,那小厮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拉到人前。

    “好,好,我立,我立!”碧月吓的双腿直抖,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

    “……那些人将奴婢堵在门口,一定让奴婢给个交代,问是不是因您的阻止夫人才拒不接诊。”碧月冬雨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奴婢怕说出是您不让,这些人会跟来将军府闹事,毁了您的名声,万不得已,才当众说您同意夫人行医,是夫人身体不好自己不肯接诊。”连连磕头,“奴婢辜负了老夫人的嘱托,求老夫人责罚。”

    被迫立了字据,翻不了供,碧月不得不替甄十娘说好话。

    老夫人气的直磨牙。

    低头看着碧月披头散发的模样,又一阵心疼。

    这个丫头。自打十岁就跟着自己,早过了放出去的年龄,大儿子提了几次要放出去,甚至介绍过一个侯爷,因担心没人照顾自己,她竟一直不肯应下,耽误到现在,直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贴心,这些年不是她和紫月双双护着。自己还不知被儿子媳妇欺负成什么样呢,“你起来吧。”她叹了口气。

    “谢谢老夫人。”碧月冬雨双双站起来。

    想到甄十娘一个妇人,不避男女之嫌,天天把手搭在陌生男人胳膊上号脉,老夫人心里就一阵烦躁。“……难到还真让她就这么行医了?”抬头扫向满地的丫鬟婆子,琢磨着让谁再跑趟腿给传个话。

    众人俱战战兢兢向后退了一步。

    见老夫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紫月勉强笑道,“……夫人从小就跋扈惯了,也只有将军能镇住她,将军就快回来了,老夫人不如就等将军回来再说吧。”

    笑话。让她去梧桐镇传话?

    还不如让她上吊自杀来得舒服。

    见紫月吓成那样,老夫人想想也是,那贱人被这帮愚民捧上了天,气势大着呢。自己这些人,去一个折一个,去一对折一双,还是远远地躲着吧。

    到底意难平。

    老夫人使劲咬了咬牙。

    这个贱人。趁沈钟磬不在家,就会欺负她们这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沈钟磬临走前可是亲口答应不许她行医的。等沈钟磬回来,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日历上,“……走了两个月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面沈钟磬接到蒲波的信,猛唬了一跳,“……她被病人围上了门!”

    顾不得身陷深山中没有笔墨,咬破了指尖刷刷点点写了封密信让荣升立即送出去。

    “……再调二百精兵来祖宅,尽力驱散病人?”听了蒲波的回禀,甄十娘哭笑不得。

    这傻孩子,堵在外面的是病人,不是乱民,怎么能靠武力镇压?

    “……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没地儿住,先等等吧。”甄十娘声音淡淡的。

    “可是……”

    可是,将军的吩咐他怎敢违背?

    蒲波有些迟疑。

    话没说完,小丫鬟匆匆跑进来,“……外面用门板抬了个半死的人,一大群人跪在门口求您救命!”

    真是越闹越不像话!

    甄十娘腾地站起来。

    “走,去看看。”

    祖宅门口乌压压跪了十几个人,哀求的哭声震天抢地。

    求医的病人又比昨天又多了一倍,围观的百姓更是把祖宅围的水榭不通,后面的人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只闹哄哄地看着前面黑压压的后脑勺,听着里面的哭声,急得抓心挠肝。

    “……是治死了人吗?”

    “好像是,要不哭的那么惨?”

    “……不是神医吗,怎么会治死人?”

    “……瞎说什么,简大夫压根就没出来,是见死不救!”

    “什么,病人都要死了还不出来!”

    “……真是凉薄!”

    “……”

    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隐隐地,已带出了一股谴责,迅速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醉仙楼是梧桐镇上最大的酒楼,位于梧桐镇正街,有三层楼高。

    站在三楼的雅间,正好将祖宅门口的一切尽收眼底。

    杨涛穿了一件鸭卵青锦缎长衫,手打折扇,神态悠然地倚在窗口,脸上笑意满满。

    “……怎么样?”站在他身边,身材瘦高,长了一双细长鼠目的陈皮说道,“够壮观吧?”

    杨涛眉头一挑,淡淡地扫了陈皮一眼,“你确准了,她肯定治不好这个病人?”散漫的声音带着几分苛责,“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一旦被她治好了可是给传了名儿。”

    “三爷放心。”陈皮嘿嘿地笑,“这可是我祖传的方子,服后和风寒的症状一模一样,是大夫就会用承气汤泄寒,而承气汤中有两味药和原方中的药物正相克,病人不喝还罢,喝了必死!”

    微眯着眼看着祖宅门口黑压压的人群,陈皮语气阴森森的。

第一百九十章 立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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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涛听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相克相畏的,他皱皱眉,“你拿准了就好,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三爷放心,绝对没问题!”陈皮点头哈腰,信誓旦旦,“……我陈皮就是依靠这个方子发家的,听说没,不久前上京城的广生堂掌柜险些进了大狱,就是我干的。”

    “前几天广生堂因治死人被讹了一大笔,差点关了门,就是你干的?”杨涛惊愕地偏过头。

    “没我的解药,任大罗金仙来也解不了这种毒,是大夫只要肯接我弄的病人,我保证他们接一个死一个,接一对死一双!”陈皮洋洋自得,目光看向祖宅门口,“不怕她医术有多高,他们到现在还不开门……”语气阴沉沉的,“我就怕她不接!”

    杨涛点点头,“……这就好。”感觉身后似有响动,他下意识地回过头。

    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若有所思地皱皱眉,正要去门口看看,身后陈皮大声喊起来,“……开门了,开门了,她出来了!”念了声阿弥陀佛,“……三爷的这招跪门哭丧还真管用,高,真高!”他朝杨涛竖起拇指,“真不愧是小诸葛。”

    杨涛为人阴狠狡诈,上至皇子皇孙下至三教九流都有结交,背后依托将军府在上京城混的也算如鱼得水,人送外号小诸葛。

    一把扑到窗前,远远看到祖宅两扇嵌了七七四十九颗金灿灿铜钉的朱红大门被徐徐打开,十几个寒意森森的青衣侍卫护送着一个青衣老者和一个身穿翠绿色锦缎的妙龄女郎缓缓走出,杨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就怕她还跟缩头乌龟似的。不出来!

    他拍拍陈皮的肩膀,“兄弟,这次就看你的了!”

    陈皮一拍胸脯,“三爷放心,只要她接了病人,准没跑!” 他话题一转,“倒是三爷,焗来这么多病人,果真简大夫大开府门接诊。你可要赔大了!”

    这些病人,除了一部分是真心慕名求医的,其他可都是他杨涛自掏腰包答应给出银子瞧病才弄来的。

    真抗上了,可是一大笔银子啊。

    包间顿时一静。

    杨涛嘴角瞥了瞥,她想出手行医。也得先过了今天这道鬼门关!

    祖宅门前的哭声顿时一消。

    跪在门口的众人仰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飘然而至的妙龄女子。

    翠绿色锦缎夹衫,葱绿色长裤,一张不笑也带两酒窝的圆润的小脸上,一双灵动大眼忽闪忽闪的,身上珠光闪闪,头上金饰金鳞,就仿佛年画中走出来的人间仙子。

    想不到。传说中的将军夫人竟这么小?

    一瞬间,众人都忘了呼吸。

    “……您就是简神医?”好半天,跪在最前面的老妇人才回过神,“求求您救救我儿子!”

    “……老嬷嬷您认错人了。我只是夫人的小徒弟,尊师命和冯爷爷来给你儿子瞧病。”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甄十娘刻意打扮了的小秋菊

    正门大开,侍卫众星捧月。这般兴师动众出来的,竟然只是简大夫门下的一个小弟子?

    这简大夫。威仪到底有多大?

    老妇人怔住了,众人也看直了眼。

    突然,老妇人嗷的一声叫起来,“你竟然不是简大夫?”又喊道,“我儿子命悬一线,我要找简大夫!”她一发动,身后其他人跟着就哭天抢地嚎起来。

    刚静下来的场面瞬间又乱起来。

    “让简大夫出来!”

    “会医术有什么了不起!”

    “出来!”

    “出来!”

    “……”

    人群中也有人起哄。

    流浪儿出身,在甄十娘身边呆了那么久,又天天受沈钟磬身上那股随时都会迸发的骇人煞气洗练,秋菊年龄虽小,可面对祖宅门口的哄闹场面却是一点也不害怕,她腰背挺直地和众人对持着,甄十娘端庄威严的气势竟也被她惟妙惟肖地仿去了三分,只见她慢慢地举起手,朝空中啪啪啪拍了三掌,直到场面静下来,才脆生生说道:

    “大家也都听闻过,我师父因身体孱弱不能行医,所以才封门隐居的,难却大家百般哀求,今儿才特意令我出来代她接诊……”她转动着美丽的大眼看着众人,“我从小跟在师父身边,继承了她老人家全部衣钵,师父让我代她郑重向大家承诺,若我瞧不好的病,师父自会出面,绝不会让大家多花诊费,大家信呢,就留下,不信呢,就另请高明。”

    沈钟磬曾求了万岁令给七

    皇子瞧病的大夫集体给甄十娘会诊过,甄十娘身患恶疾早已不是秘密,也都知道她之所以隐居在此就是为了养病,听了秋菊的话,想想也是,这么多人求医,果真都让甄十娘给医,不出三天,大约就累死了。

    一瞬间,场上大多数人都闭了嘴,尤其来瞧热闹的百姓,大都是本地人,知道甄十娘的底细,先前也是看门口求医的人哭成那样她还不动于忠,未免有些太凉薄,才跟着病人起哄,听了秋菊的话不由纷纷点头称是。

    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治不好师父再出手很正常。

    这怎么行?

    若让这小丫头把人治死了,怎么能毁了她师父在民间的威望?

    发现秋菊一句话就让场面一面倒,老妇人慌了神。

    “……不行,不行!”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们一家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求简大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医术,给治死了怎么办?”

    秋菊眉头一立,“我说过了,我治不了自有我师父出手,绝不让你花两份诊费!”话题一转,“师父身体不好,一天只能接诊五例病人,她老人家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宅心仁厚,想把机会留给更需要她救治的病人!”清亮的语气铿锵有力,秋菊看着众人,“大家说是不是?!”想起甄十娘教的话,又道,“明明谁都能治的小病也硬要找我师父瞧,虚耗我师父的体力,闹得后来的危急病人瞧不上病,这是抢夺别人的机会!”大声蛊惑道,“大家说是不是!”

    虽受人指使,可排队的人说到底也都是真有病,贪图省几个买药钱才来这儿排队,对他们来说,只要病好了又省了银子就行,管他是哪个大夫瞧的?

    弟子的医术会差一点,可是,有神医师父做后盾,又不多要钱,她们怕什么?秋菊话声一落,立时有人附和,“好!”

    尤其排在后面的病人,生怕机会被前面的人抢走,轮到自己时赶上小徒弟治不了,师父又累的没了力气,最后白排了队,不由大声吆喝起来,“好!既然如此,咱们就立下这个规矩,凡是来找简大夫瞧病的人都得先由徒弟诊脉,徒弟治不了时,再请简大夫出手!”

    话音一落,队伍后面的病人立时跟着附和。

    一时间,叫好声震耳欲聋。

    恍然是街头卖艺的耍到了最**一般。

    排在前面的人有些不高兴,可是,后面叫嚣的人太多,这点反对声早被湮没了。

    “还是夫人的主意高,顾先生愁眉不展想了几天都没对策,就担心夫人贸然接诊累坏了身子,夫人只教了这一句话,就把这一劳永逸的规矩定了下来!”

    看到眼前欢腾的人海,秋菊小嘴弯弯地翘了起来。

    “……你师父不出来,你给治死了怎么办?”呼喝声一停,老妇人就叫嚷起来,“后面的人可以这么来,我儿子已不醒人事,危在旦夕,一定要简大夫亲自出手。”

    笑话,若真让这小姑娘把人给治死了,一句手艺不精赔了银子就没事了,她们岂不是要鸡飞蛋打?

    “我说过,我瞧不了的病,自然有我师父出面!”秋菊语气强势霸道。

    她家夫人说过,凡事有一就有二!

    若第一个病人就不遵守规矩,以后就还会有人以病重等这样那样的理由不遵守规矩,那这规矩岂不白订了?

    为甄十娘今后打算,今天说什么,这个口子也不能开!

    “……你给治死怎么办!”妇人逼问。

    “我说过了”秋菊语气强硬,“我治不了还有师父!”

    “……你给治死了,你师父能担这个责任吗?”见身边的人拽自己,妇人话题一转。

    “我……”刚想说能,秋菊忽然顿住,想起出来之前甄十娘说的这家人就是专门来找事的,忍不住就眨眨眼,“我治坏了人为什么我师父担责任?”又问,“难道我答应了,你就让我治吗?”

    “这……”

    “噢,我知道了……”妇人刚要开口,秋菊想起什么,恍然大悟,“你根本不是来找我师父瞧病,你就是专门来找我师父晦气的!”她瞪着妇人,“你这个病人是不是谁治都得死,所以才点了名让我师父治,到时候好栽赃陷害!”

    出来之前,顾彦浦就担心对方居心叵测,这面治好了病人,那面回去后也会把人给弄死,然后抬了尸体来闹事,所以坚决不让甄十娘出来接诊。

    见这面已经答应接诊了,对方还推三阻四一定要甄十娘出手,秋菊索性就把顾彦浦的推测当众抖了出来,她咄咄都看着老妇人, “是不是!”

    被揭穿了阴谋,老妇人脸色一阵发白。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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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误会了。”老妇人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开口解围,“我弟弟两天前就病了,找了七八个大夫都治不了,才给推荐到您这儿,传说简大夫有起死回生之术,只有她能救我弟弟,我娘也是怕耽误下去弟弟会没了命,才……”

    “你再这样耽误下去,你弟弟真就没命了!”话没说完,便被一直没说话的冯喜给顶了回去,他迈步走向门板上昏迷不醒,脸色青豪豪的病人。

    大夫的通病,看到病人就心痒痒。

    刚一迈步,跪在地上的众人呼啦一下挡在病人跟前,“……许多大夫都瞧过了,都说我弟弟不治了,求求这位大伯,别折腾了,就请简大夫亲自出手吧,只有她能救了我弟弟,我们给加倍诊费的!”

    猛把冯喜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看向众侍卫。

    若是这样,还真得甄十娘亲自出手。

    “大胆!”见冯喜看过来,亲自出来维持秩序的蒲波厉声喝道,“将军夫人也是你说见就见的!”指着地上的病人,“我家夫人说,大夫不治死人,既然你们觉得没救了,就抬走!”

    呼……

    祖宅门口二十几个侍卫齐刷刷挺直身子,高声喝道,“抬走!”

    一股无形气势瞬间蔓延开来。

    都是些惯于撒泼打诨的地痞,欺负人欺负惯了,众人哪见过这阵势,恍然想起,这简大夫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夫人,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撒泼硬请的。

    先前说话的男子就抬头朝人群看去。

    人群中一个瘦高的男人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那男人马上讪讪笑道。“……既然要请简大夫诊脉必须得过她徒弟这关,那就先请这位姑娘给诊吧。”说着一使眼色,众人呼啦啦让到一边。

    蒲波抬头看看冯喜和秋菊。

    带众人出来,他本是尊了顾彦浦之命,想趁对方胡搅蛮缠之计直接撵人。

    不想,他们竟不纠缠又开始让治了

    总不能让秋菊说,“你现在让治也晚了,本姑娘不治了”硬给撵走吧。

    这里可是人山人海围满了人。

    蒲波不由有些埋怨沈钟磬

    好好的,他干嘛要把祖宅门口拓的这么宽?

    原本祖宅只是个小胡同。能进一辆小马车,沈钟磬嫌太窄,进不来四轮马车,跑马也不方便,硬是把前面一趟房子买了下来。拓成了一个广场,直接通正街。

    这下可好,方便人家登门闹事了。

    看着躺在门板上,双眼紧闭,脸色青豪豪的病人,秋菊脸色微微发白。

    依甄十娘吩咐,她可是把牛皮都吹出去了。

    也不知这个病人是他们从哪捅咕出来的。得了什么病,到底难不难治,冯喜能不能治好?

    一面作势拿了病人的手把脉,秋菊余光悄悄觑着冯喜。等着他提点。才跟甄十娘学会背脉名,她还连诊脉都不会呢。

    冯喜眉头皱成了疙瘩。

    病人脘腹痞满,潮热谵语,手足盗汗。舌苔焦黑燥裂。脉沉实。

    就是一般的寒症啊。

    为什么他们会说请了七八个大夫都说治不了?

    怕误诊,冯喜又认真检查了一遍。脉象、眼睑、舌苔、脸色、指尖……望闻问切,没放过任何细节。

    没错,就是寒症!

    “……为什么说是不治之症呢?”冯喜悄悄问秋菊。

    秋菊也总觉的哪不对,就是想不起来,皱皱眉,“……当然是为闹事了。”哪有病人还没死,举家就哭成那样的?

    想想也是,冯喜点点头。

    “……不过是寒邪入体,一副承气汤泻下即可。”松开病患,秋菊站起来,沉静地宣布冯喜的诊断结果。

    小丫鬟送上笔墨。

    秋菊刷刷点点写了一个方子,递给老妇人,“……抬回去吧,好好调理,几天就好。”

    这,这……

    人不死在这里怎么闹事?

    正要拒绝,耳边传来一声低语,“……上头说先抬回去,明儿再抬了死人来闹也一样!” 老妇人身子一震,忙堆出一脸笑容接了方子,“谢谢姑娘。”又问,“这个方子准管用?这儿可有药堂?”

    秋菊很奇怪。

    她脾气怎么变的这么好了?

    摇摇头,“……这儿没有,你可以去西街瑞祥药铺抓。”

    “谢谢姑娘……”老夫人接过方子,正要吩咐抬了病人走,冬菊匆匆走出来,“……夫人听说病人昏迷不醒,特意让奴婢转告秋菊姐姐,一定要把人救醒后再走。”

    真是求之不得!

    老妇人连连鞠躬,“……简大夫真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一家人呼啦啦上前主动将病人抬到一边,给后面的病人让地方。

    她们现在表现的越是恭维,待会甄十娘就越被动!

    见门前的众人不闹了,围观的百姓也松了口气,纷纷向后退了退,却不肯离开,等着看甄十娘这个可爱的

    小徒弟能不能救活这个据说被七八个大夫拒之门外的垂危病人。

    门口安静了,立即有小厮搬出桌椅,架起遮阳伞,搭成东西两个临时诊室,从丰谷大营临时借来的**张彪也被派了出来,和秋菊冯喜一起安坐下来,开始接诊。

    接着,祖宅又出来一队侍卫,一边向后驱散瞧热闹的百姓,一边规范排队求医的病人,令其排成两队,冯喜秋菊那面一队,**张彪这面一队,很快地,祖宅门口就变的井井有条。

    冯喜诊脉,秋菊写方,又打发走了一个病人,秋菊一摆手,立即有小厮喊,“下一个……”

    那面张彪也扯着嗓子喊。“下一个!”

    ……

    醉仙楼里,看着很快被梳理的井然有序的病人,陈皮直了眼,“……她还真是块料,这么快就理顺了。” 甄十娘不亲自出诊,这些人竟也不闹,竟都一个个安分守己地听祖宅的人安排!回头看向杨涛,“这样下去,三爷可是要赔喽。”心里暗暗琢磨杨涛和病人是怎么约定的?

    是要求简大夫亲自接诊才给补贴医药费呢。还是只要来排队求医就给钱?

    看样子,大约是后者吧?

    陈皮心里好笑,都说他杨三爷聪明过人,号称小诸葛,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打的落花流水!

    杨涛脸色阴沉似水。

    他当时的确只说。只要是病人来排队就给治病钱。

    一心想着就算别的计谋都不成,这么多病人,累也把甄十娘累死了,不曾想,她竟出了这一手!

    竟然派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徒子徒孙出来接诊,而他这面的人,竟乐颠颠地就扑了上去。被人耍的团团转,还点头哈腰地感谢!

    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又一个病人被家属扶着点头哈腰的地离去,杨涛感觉肺子都要炸了。

    他拍拍手,“来人。”

    立即进来两个镖形大汉。

    “告诉邓三……”杨涛声音寒森森的。“一会儿病人死了,大家都给我闹起来,使劲闹!”他狠狠咬了咬牙,“把这几个人都哄下去。坚决不许他们再代简大夫出诊!”镖形大汉应了一声是,正要转身。陈皮尖叫起来,“要去快去,药端出来了!”

    药端出来了?

    杨涛一步窜到雅间窗口。

    果然,一个粉衣小丫鬟小心翼翼从祖宅侧门端出一碗汤药。

    杨涛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狠戾,“这次看你怎么逃!” 祖宅的侍卫再多,也不能一下子平息了这么大的民愤!

    若这些侍卫真敢动手,他杨涛就敢让这次医闹变成一场流血事件!

    瞧见冬菊端出了药汤,秋菊起身迎上去,“……这么快就熬好了?”

    冬菊点头微笑。

    老妇人上前接药碗。

    冬菊闪身躲开她,“夫人让我亲自服喂。”

    老妇人笑了笑,闪身让到一边。

    谁喂药都一样,只要进了她“儿子”的肚子,就跑不了。

    两个侍卫上前扶起病人。

    冬菊背对着老夫人蹲下。一碗汤药很快灌了下去。

    病人家属瞬间围了上来,状似无意地,成扇形将秋菊冯喜包围在其中。

    万事具备,只待病人一咽气就发作。

    被远远地驱散在外围的百姓也纷纷翘起了脚。

    据说这个病人可是被七八个大夫拒绝诊治判了死刑的,都说简大夫妙手回春,再难缠的病一付药准好,不知是真是假?

    鉴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二百九,二百九十一……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

    老妇人在心里数完了三百个数,抬头看向门板上的病人,身子顿时僵住。

    病人没有想象中的浑身抽搐而死,反之,呼吸却比之前清晰许多,胸口一起一伏隐然已有苏醒之意。

    老妇人有些傻眼。

    怎么会?

    这些年,她们早做惯了这种医骗,病人喝下承气汤后,数上三百个数准死,走遍大周南北,他们骗了多少个医馆,从没失手过!

    今天的人怎么竟会没死?

    “没错啊,那小丫头说的就是承气汤,方子拿到手上时她也看了,就是承气汤!”难道,抬头看向笑嘻嘻的秋菊,暗道,“她们师徒真是菩萨转生的?”

    背后有神仙护着?

    一股莫名的不安在老妇人心里一圈一圈放大。

    “……醒了!”瞧见病人睁开眼睛,秋菊高兴地叫起来,“看看他要干什么?”见病人涨红着脸捂着肚子,秋菊回头吩咐侍卫。

    “他要出恭。”一个侍卫上前贴着他耳边听了听,伸手扶起就往茅房走。

    “瞧,瞧,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七八个大夫都说没救了,简大夫只派了一个年纪轻轻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就给瞧好了!”

    “人家这才叫名师高徒!”

    “……”

    围观百姓一瞬间热烈起来,看向秋菊的目光尤为炽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医馆

    三更,求粉红

    ~~~

    祖宅门前一阵凌乱,排在**张彪那面的病人瞬间少了一小半,纷纷跑到秋菊这队来,闹得**张彪两眼发直。

    这就是所谓的翻云覆雨吧?

    经师祖这么一折腾。

    他们这个啥也不会的小师叔一转眼就成了名人!

    秋菊小脸红扑扑的。

    不是害羞,是心虚。

    为了蛊惑人心,让大家心甘情愿地接受甄十娘不能亲自出诊的事实,成功地疏散这些人,她才硬着头皮站在大家面前使劲吹,这下好了,一粒小米硬是被她吹成了凤凰山大的一头牛。

    现在,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小骗子了。

    以后病人真要向膜拜甄十娘似的指名道姓让她接诊,可怎么办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面陈皮和杨涛木雕泥塑般站在窗前。

    “他怎么活了?”陈皮回头问杨涛,目光傻傻的。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啪啪,杨涛抬手就是几耳光,一脚将陈皮踹在地上。

    呆愣愣地坐在地上,陈皮摸着火辣辣的脸,脑袋还有些迷糊,“……她怎么就把人给救活了呢?”

    秋菊和冯喜也傻了似的看着甄十娘,“……这就是说,不是您及时出手阻拦,我们就把人给治死了?”冯喜错愕的声音里带着股不可置信。

    “……他们就是一群江湖医骗” 想起对方有备而来,外面又聚了那么多人,她这面一旦治死了人,还不知怎么闹腾呢,甄十娘就一阵后怕,饶是冷静自持,她脸色也忍不住微微发白。“前不久上京城的广生堂治死人的事儿就是这些人做的。”把他们行骗伎俩说了,看向立在一边的冯十三,“不是冯十三发现这些人不对劲,一早隐在人群中追查。盗来解药,今儿我们就彻底载了……”。

    六指神偷冯十三之所以受到沈钟磬垂爱,就是他这一手的神技,一见这些人来祖宅跪门哭丧。强势求医,他就嗅出了阴谋,不过一群江湖骗子,手段并没有多高超。在冯十三这个行家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循着他们的眼神手势和来回传话,冯十三很快就追踪到了陈皮杨涛藏身的醉仙楼。偷听了他们的对话。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出了陈皮身上的解药。

    “怕有闪失……”冬菊接着说道,“趁大家维持秩序之计,夫人扮成小厮亲自出去给病人重新诊了脉,又分析了冯大哥偷回的解药后,才令奴婢端出去的。”嘻嘻笑道,“看着那满满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其实就是刷锅水。药丸在奴婢手里攥着呢。”

    屋里小丫鬟就抿了嘴咯咯地笑。

    “……夫人竟亲自出去诊脉了?”秋菊睁大了眼,“……连奴婢都没发现。”转向沉默不语的冯十三,“……想不道你一天跟个闷葫芦似的,还有这两手!”美丽的大眼少有地露出一抹崇拜。

    冯十三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逗得小丫鬟又一阵咯咯地笑。

    甄十娘见了也忍不住摇摇头。

    大厅里洋溢着一股喜悦的气息,首战告捷,甄十娘心情特别好,“今儿让厨房加两个菜,好好犒赏犒赏大家。”

    “奴婢就去传话……”夏菊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蒲侍卫回来了。”

    “……属下办事不利,逃掉了两个首领。”一进门,蒲波就给甄十娘躬身请罪。

    救活那人后,这些人一离开,甄十娘就让蒲波带人追了上去,算计了她以后还想走?

    哪有那么便宜的,好歹她也是个将军夫人!

    没想的做了这么充份的准备,竟还让对方的头头给跑了。

    甄十娘坐直身子,“……有没有问出是谁主使的?”

    蒲波摇摇头,“他们只是奉命做事,行骗药物都是一个外号叫橘皮九的人提供的,他们组织中专门有人单独和橘皮九联系,我们抓到的人都没见过他,更不知道他的来历”语气有些自责,“可惜,属下带人去醉仙楼时,那里的人已经跑了。”知道是医骗,可甄十娘也想因势导利借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徒弟立威扬名,顺利疏散门口的病人,才没立即抓人,不想,竟让对方跑了。

    甄十娘微微有些失望,“……这么说还是不知道谁主使的?”

    “蒲侍卫毕竟是军中之人,不了解这些地头蛇”顾彦浦开口说道,“……夫人还是交给官府吧,这种事情他们最擅长,有了线索,这些人早晚会被缉拿归案。”

    想想也是,甄十娘就点点头。

    当初甄十娘在宫里不过就抱怨了一句,嫌侍卫太多没地方住,沈钟磬就张罗着要把祖宅北面那趟房子都买下来,甄十娘当时以为不过是个玩笑,谁知余庆竟真奉命花高价把那趟房子里的人

    家安置后,全买了下来……

    闹得甄十娘哭笑不得。

    现在她的丫鬟都可以一人一屋了。

    房子太多住不了,又赶上门外求医的人太多,甄十娘索性就势把临街那半趟房子改造成医馆。

    没有模仿古代的医馆进门就是一个大前堂,卖药坐诊都在一起,参照记忆中前世医院的建筑模式,甄十娘对医馆统一规划,除了一进门的中央大堂外,又专门设置了诊室、病房、急诊室、手术室、药房、还专门划出了一块传染病房和一个超大的会议室,用来开会、培训。

    有银子好办事,几天功夫,医馆便改造完成了。

    粉白的墙壁,通透的大玻璃,雕工精致的小门牌,方便简洁的候诊椅,雪白的窗帘,一进大堂就给人一种窗明几净的酣畅,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就舒畅几分。

    “……师祖的医馆可真是别具一格。”瞧见回廊中一溜十几个门上都挂了一模一样写了诊室两字的精致小牌,**张彪笑呵呵地看着甄十娘,“这么多诊室。比军医院还奢侈,师祖打算请多少大夫啊?”

    甄十娘微微地笑,“……外面那么多病人呢,大夫少了怎么够用?”

    **张彪顿时睁大了眼。

    不是太医院和军医院。民间医馆大都一两个大夫,那些名声响亮的医道世家,顶多带几个徒弟罢了,这里建了这么多诊室。他们也只以为是甄十娘为挂了牌好看,里面就是堆放杂物用的,刚刚不过一句玩笑话。

    没想到,他们的小师祖竟说大夫少了不够用!

    不会吧?

    这里好像有十几间诊室呢。难道,师祖真打算雇上十几个大夫来?

    除了太医院和军医院,民间好像还真没有这么干的!

    呆呆地对望着。忽然。**张彪撒腿跑到回廊尽头,一间一间地数起来……

    “……总是妇道人家,这样能行吗?”喜鹊第一次来这里,看着医馆中央大厅靠门的一整面壁墙上图形并茂地贴满了各种卫生小常识,装饰的有模有样,脸上不无担忧。

    以女子之身行医,甄十娘前些日子就差点丢了性命。现在竟又大张旗鼓地开医馆,她家夫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怎么不行?”低头翻着日历,甄十娘眼皮都没动,“我可是万岁谕旨赐封的四品游医,没个医馆托着,怎么能彰显我身份啊?”轻缓的语气带着三分调侃。

    焗这么多病人来祖宅折腾她,那些人就是赌她顾忌沈钟磬和老夫人,不敢抛头露面开馆行医吧?

    那她就告诉他们,什么叫胆大妄为!

    和沈钟磬在一起久了,甄十娘这以后也潜移默化地学了他三成霸气,行事决断比以前都少了顾忌。

    “……就六月初五吧。”在日历上做了个标记,甄十娘抬起头,“是个黄道吉日,宜开市迁徙,医馆就在那天开业!”

    见自己的话甄十娘全当耳边风,喜鹊急得直跺脚,“圣旨说,您行医得将军允许。”又道,“一旦被将军知道了……”

    沈钟磬临走之前,可是严禁她家夫人行医的!

    现在没经沈钟磬同意硬开起了医馆,就等于违抗了圣旨。

    “怕什么?”甄十娘语气轻松随意,“只要将军同意了,我就不算违旨。” 嘴里说着,心里也在问自己,“他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会暴怒吧?

    气的脸色发青,额头的青筋暴起。

    然后,知道他一旦强行关了这个医馆就等于她违抗圣旨犯了死罪,于是,他又会咬牙切齿地同意她继续开下去吧?

    想象着沈钟磬会咬牙切齿认下这个医馆的模样,甄十娘心里莫名的一阵温暖,踏实。

    这个煞星,脾气暴归暴,可她敢拿头赌,即便再不满她行医问药,他也不会把她推入绝境!

    喜鹊却没甄十娘这么踏实乐观,“夫人……”

    “喜鹊姑姑放心,夫人说了,身为军人,将军最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见喜鹊尤不死心,秋菊嘻嘻地笑,“这医馆是被逼着开起来的,将军不会责怪的。”

    见秋菊也如是说,又想起外面如鹜般的病人,喜鹊就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们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于是又商量道,“夫人算一算,医馆开业得张罗几座席面?”喜鹊拿过甄十娘刚放下的日历,“……还有三天,奴婢还得抓紧忙活呢。”

    “上京那面除了干娘,别人就不通知了,再就左邻右舍和我们这些人,算一算七八桌足够了……”甄十娘想了想,“人少,也破费不了多少,席面索性就做好一些,不行就去醉仙楼订吧,省心。”

    喜鹊点头应是,“……奴婢这就去醉仙楼和掌柜商量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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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香介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来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古代,任她空有一身高的医术,却治不好自己的病。
被遗弃在祖宅中,一副孱弱的身子,带着两个小拖油瓶。
假如生命只剩下两年,她怎样才能在大归前为一双儿女谋一个平安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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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心仁术,医药生香,这是一个小医女的成长故事!
医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