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医香TXT下载医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医香全文阅读

作者:雨久花     医香txt下载     医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探

    加更求粉红票

    ~~~

    这么说刺客就是专门针对她的了!

    看着炕上刚用黄土抹好还没干透的洞眼,甄十娘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会不会是楚姨娘?”喜鹊压低了声音,“知道将军一直住在这边,因妒生恨,起了杀心?”以楚欣怡的歹毒,这事儿她绝对能做出来。

    “不会!”甄十娘摇摇头,“之前我也怀疑过她。”话题一转,“纪怀锋说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楚欣怡的父亲不过是个通政司参议,一个五品的文职,又没多少丰厚的家底,还豢养不起死士。

    “除了她,小姐还能得罪谁?”

    看着喜鹊皱眉的样子,甄十娘忽然就想起了上元节夜的那场政变……唯一知道是她坏了大事的安庆侯还好好地活着,难道……

    甄十娘脸色一阵煞白。

    喜鹊身子一震,“小姐想到是谁了?”

    “没有。”甄十娘漫不经心地摇摇头,“纪怀锋说将军正在调查。”话题一转,“我们最近或许能有一笔大买卖。”

    “什么买卖?”喜鹊有些提不起劲。

    “麻药!”甄十娘把卢俊找她询问麻药秘方的事儿说了,“同是医道中人,知道瞒不过他,我就告诉他我和简大夫交情颇深,或许能找到她……”眼前闪过卢俊听到这个消息的眼神,甄十娘嘴角弯了弯。

    卢俊,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您要绕过将军和卢先生签契约?”喜鹊错愕地睁大了眼,这也太大胆了吧,“不会被将军发现吗?”沈钟磬是性格刚直,不喜欢用阴,不是笨。谁要拿他当傻瓜可是要倒大霉的。

    隐隐地,喜鹊为甄十娘捏了一把汗。

    “卢先生说低于五万两银子的契约将军基本不看……”甄十娘目光若有所思,“只要我们每单契约都低于五万两,他就可以瞒天过海地和我交易。”

    五万两?

    喜鹊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别说五万两,几千两的契约对他们来说都是大的了,太医院二十万粒的契约也不过一二万两银子,就把李齐高兴得什么似的,死心踏地盘了瑞祥药铺跟着他们,这要是再拿回一张五万两的军中订单……

    越想越激动。喜鹊心砰砰直跳。

    难怪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面对这天大的诱惑,尽管内心还有些惶恐不安,喜鹊已经和甄十娘一样期待了。

    “军中不比寻常百姓用药。战争期间,跌打和麻醉类药品的用量相当大,五万两的契约都是小的。”

    “天……”喜鹊张着嘴说不出话,“夫人答应了?”

    甄十娘摇摇头,“卢先生是想要秘方,我说没有,若他真想要。我可以帮着联系,看能不能买到配好的药粉,他也没一口答应,说再想想。”甄十娘笑看着喜鹊。“我也得好好想想,真要做的话,这麻药还真不能以达仁堂的名义卖给他呢!”

    毕竟是和沈钟磬做买卖,一定要想好了退路。否则,一旦被他发现。达仁堂可就被他给一勺端了!

    忙碌的一天,甄十娘睡的特别沉。

    感觉耳边有些吵,甄十娘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影影忽忽看到好似沈钟磬正坐在一边看着她,迷迷糊糊想道,“……他怎么会在这儿,我一定是做梦。”又闭上了眼睛。

    忽然身子一凛,她蓦地睁开眼睛。

    “……将军!”甄十娘一骨碌坐起,“我又昏睡了?”抬头看看窗户,黑沉沉的。

    “吵醒你了……”见她坐起来,沈钟磬忙抓起被子给她围住, “快盖上被子,仔细冻着。”直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才松开手。

    甄十娘还有些迷糊,“……将军怎么回来了?”

    “听说家里遭了刺客,我回来看看。”沈钟磬看着甄十娘,“你没吓着吧,要不要喝点水。”见甄十娘点头,就回身从桌案上拿起壶倒了杯温开水递到甄十娘嘴边。

    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甄十娘才彻底清醒过来,抬头看看漏壶,才子时四刻。

    “我……妾刚听说时也唬了一跳。”甄十娘看着沈钟磬,“将军可有查出是谁?”

    “是大皇子”沈钟磬回头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我已奉万岁之命连夜挑了他两个密营,不知还有没有落网之鱼,你这些日子出入仔细些,身边千万不可离了人。”

    果然是安庆侯一党!

    甄十娘一阵唏嘘。

    见她听说大皇子要杀她,只是眉头动了动,脸色还是一惯的淡定,全无一丝惶恐害怕,沈钟磬心里一阵动容,“……她这份沉稳,堪比久经沙场的将士了。”伸手给她捋了捋秀发,“不早了,睡吧。”

    甄十娘一激灵,“……妾让冬菊来搬行李。

    “太晚了,别折腾了……”沈钟磬摇摇头,声音低糜柔和。

    甄十娘才发现,沈钟磬那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铺了被褥,他穿了一身月白色衾衣盘坐在上面,张嘴打了个哈欠,一副就要入睡的模样。

    她们到底是名义上的夫妻。

    他要她留下,她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要她和他那个……身为现代人,尤其还是个医生,她对**有着格外的洁癖,没有感情,她是绝对迁就不来的。

    心里正犹豫,沈钟磬已伸手灭了灯,窸窸窣窣地躺了下去。

    呆坐了好半天,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想起那次在将军府里他也很君子地没有碰她,甄十娘心稍稍安定了些。

    蹑手蹑脚地躺了下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轻纱静静地照在被子上,仿佛一层薄薄的青雾,有股山涧清泉般的静谧。

    甄十娘心渐渐地踏实下来。

    “……我今夜带了二十个侍卫回来,明儿起都留在这里。”静谧中,沈钟磬开口说道,“后面的屋子还没修。你暂时把东西厢房让人打扫了先挤挤吧。”

    二十个?

    甄十娘眨眨眼,“……太多了吧。”家里已经有七八个护院了,转过身看着沈钟磬。

    沈钟磬也转过身来借着月色看这她的脸,“……不多!”

    想到骤然听到大皇子要杀她时的那股心悸,月光下,沈钟磬脸色白了白,暗暗庆幸昨天她在军营,否则……不是她在军营里不听话,他只一眼看不到就四处操劳。他真想干脆把她再带回军营放在身边算了。

    低沉的语气透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甄十娘听了就暗叹一声,“……妾明儿一早就令人把厢房都打扫了。”

    沈钟磬满意地点点头,“这些人的功夫都不如纪怀锋几个,你平日出入带着纪怀锋几人就行。就让他们守在家里给看门吧。”

    “妾知道了……”甄十娘低声应着,忽然想起简武简武的事情,她目光一闪,黑暗中亮晶晶地看着沈钟磬,“将军说纪怀锋的武功很好?”又问,“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沈钟磬声音一滞,她太聪明。凡事一点即通,若他说出纪怀锋的真实本领,她会不会怀疑他的身份?念头闪过,他想了想。“……寻常七八个护院近不了他的身。”

    “那就是说,他的功夫很正宗,至少能保命了?”甄十娘声音难掩一股兴奋。

    她不求简武简文能像沈钟磬这样武功盖世,他们只要将来出门在外能保住性命就好。

    保命?

    何止保命。他们这些带刀侍卫一个个可都是万岁杀人的利器!

    沈钟磬为甄十娘的天真感到好笑,嘴里轻快地应道。“保命是没问题的。”笑着问道,“怎么,你担心他也保不了你周全?”

    听出沈钟磬的戏谑,甄十娘脸一红,“不是,不是……”她摇摇头,“是邻居看上了他,想给孩子聘武师,一个月……”想到她的左邻右舍还没有太富裕的,她声音就打了个结,“一两银子,我怕他功夫不好,带坏了孩子,才说给打听打听。”

    带坏了孩子?

    他可是堂堂的五品带刀侍卫,逍遥真人的得意门生,一般孩子能得到他指点就烧高香了,还怕他把孩子给带歪了?

    沈钟磬心里好笑,当真就笑了出来。

    “将军!”甄十娘恼羞成怒。

    沈钟磬止了笑,“你放心,一般孩子能得他指点,一生也受用不了,绝不会带歪的。”他话题一转,“不过,我听说他这个人很高傲,看不上的人,花多少银子也未必答应,你还是先问问他肯不肯吧。”

    一个平头百姓花一两银子就想雇一个大内侍卫给当武师?

    纪怀锋能答应才怪!

    沈钟磬在心里补了句,不过,接触的越久他发现,甄十娘柔顺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极其倔强的心,他可不想说的太直白了得罪她坏了这美好的夜。

    得罪人的事儿,还是让纪怀锋自己去做吧。

    “好,妾明儿就去问问。”甄十娘语气极其认真。

    沈钟磬听了止不住又想大笑,怕再惹恼甄十娘,到底没有笑出声。

    “对了……”想起什么,沈钟磬转了话题,“冯十三打算过些日子就过来跟着你。”

    “跟着我?”甄十娘扑棱坐起来。

    原本就有七八个护院,刚又送来了二十个侍卫,她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还要那个木头桩子来干什么?

    冯十三给她的感觉就像木头,又像个没生命的影子,跟他接触了几次,你不开口,他就一句话也不说,默不作声地盘坐在病床上,一呆就是一整天,淡漠的总让人想不起来他的存在……

第一百五十章 布局

    “快躺下,别冻着!”

    沈钟磬一把将甄十娘按下,又替她把被角掖的严严实实,“你不知道,冯十三就是名震江湖的六指神偷,原是个不受束缚的游侠,因我于他有恩,才被我硬留在了大帐下,这次你等于救了他的命。”沈钟磬叹了口气,“他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原也没想现在就过来,是听卢先生说你身子孱弱,命……他说什么也要现在就跟在你身边报恩。”

    六指神偷?

    六指神偷有什么了不起,说白了就是一贼。

    听沈钟磬言语间颇推崇他,甄十娘心里一哂,她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打算靠偷东西发财致富,要他干什么?”

    静夜里听的特别清晰,沈钟磬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别小看了他,偷只是他的一绝,他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套凌波微步天下无双……”沈钟磬学着甄十娘的语气,“不想靠偷致富,你可以让他帮你跟踪调查你怀疑的人……”想起什么,沈钟磬特别强调道,“除了轻功和偷,他别的什么都不会,你可别指着他保护你。”

    凌波微步?

    好像是金庸小说里的功夫吧,这古人真会?

    甄十娘目光闪了闪,有什么在脑际一划而过。

    “这样的人才,将军的军中更需要。”到底不喜欢他,甄十娘委婉道。

    沈钟磬心头一热,黑暗中,他深深地看了甄十娘一眼。

    “大周三两年内不会有大战事了……”想到这次刺探祁国情报带不了冯十三,沈钟磬遗憾地叹了口气,“和平时期他不在军中也罢。”更主要的,他也想她身边有这么一个机警又忠心的人。随时帮她监督身边人的忠逆,有纪怀锋保护,关键时刻带她逃命是绝没问题的,被大皇子的刺杀行动惊住,沈钟磬是一百个不放心他离开后把甄十娘单独留在梧桐镇,“冯十三也答应我了,若遇到战事,他会立即回到军营。”

    “他知道我是女人?”甄十娘突然问道。

    “他在我帐外跪了小半天……”沈钟磬叹了口气,“我就跟他说了你是女人。他还是执意要报恩。”

    “那好吧……”甄十娘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左右家里也不差一个人吃饭。”

    这是什么话?

    黑暗中,沈钟磬错愕地睁大了眼。

    好半天,他低沉说道,“他们这些江湖人。最重的就是个义字,你不可责辱了他。”

    甄十娘嘴里应了一声,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凡事都有两面性,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冯十三身有绝技放在他的大帐下就是个宝贝。可放在她这个混吃等死的妇人跟前,就是一根草嘛。

    甄十娘真不明白,冯十三脑袋是不是秀逗了。

    这下可好,她的祖宅里除了二十个侍卫。这会儿又来了一个贼,可是更热闹了。

    不比纪怀锋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沈钟磬的亲卫,以后简武简文是绝不能再踏入祖宅一步了。

    明天得记得去警告他们……胡乱地想着明天的安排。甄十娘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眼,太阳都爬上了三杆。

    沈钟磬早已去了丰谷大营。

    不是他用过的被褥还铺在炕上和他留下的二十个侍卫正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甄十娘真怀疑她昨晚是做了一场梦。

    按花名册认了一遍,甄十娘便吩咐夏菊带了丫鬟打扫东西厢房。安排了侍卫,甄十娘又特意来到东次间见了李道婆。

    “夫人放心,喜鹊这胎顺头顺溜的……”李道婆呵呵地笑,“看这胎象还有十多天才能生呢,我接生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像您这么紧张的,喜鹊真是前世烧了高香遇到您这么好的主子……”梧桐镇小,没钱的人多,很少有这样被接到府上连吃带住又有银子拿的活,李道婆乐的合不上嘴,

    “她这是懒月了”甄十娘就笑了笑,“按日子算也就这三五天的事儿。”

    “生孩子就是这样,延个十天半月也是有的……”李道婆见甄十娘很在行,就热心聊起来。

    夏菊进来回话,“……荣升来了。”

    甄十娘又嘱咐了喜鹊几句,告别李道婆出来。

    荣升带了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等在厅里。

    “……余庆,原是负责将军府庶务的买办。”荣升指着他给甄十娘介绍,“将军说暂时让他做祖宅外院总管,负责外院修缮,夫人有事只管吩咐他。”见甄十娘皱眉,又道,“夫人放心,将军府的庶务独成一体,和内院是分开的,他们这些人都只对将军一个人负责。”又回头吩咐道,“……快给夫人见礼。”

    余庆给甄十娘见了礼。

    甄十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三十左右岁,身体瘦高,脸色白净,一双眼睛不说话时也带着笑

    ,看上去一团和气。

    应该是个很精明的人。

    见他只听到荣升一句“夫人放心……”的话,便对自己恭顺了几分,主动自我介绍,并再三澄清他们从不和楚欣怡等将军府内院的人接触,甄十娘暗暗点点头。

    又问了几句,便令李长海带了他和荣升去后院勘察。余庆第二天就拿来了图纸和预算,和甄十娘探讨了半天,又改了几处,最后定了下来。

    后院的修缮正式开工了。

    怕吵到甄十娘,余庆令人临时修了堵矮墙把前后院隔开,又从池塘边开了个后门,运输泥沙木料石头等修缮材料。

    着实忙碌了两三天,前院才算彻底清净下来。

    快临产了,怕产房污秽,喜鹊坚持要搬回去,“……这样婆婆照顾我也方便。”又道,“夫人放心,有李道婆陪着。奴婢不会有事的。”

    甄十娘想想也是,祖宅里大都是沈钟磬的侍卫,又开着工,“这儿是有些太乱了。”她点点头,笑道,“……搬回去也好,正和霸王居挨着,以后文哥武哥看孩子也方便。”

    喜鹊的孩子还没出生,简武简文就天天惦记领着他出去玩了。

    ……

    水晶的雕璧。珍珠的帘幕,坤宁宫依旧如往昔一般富丽耀眼,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墨玉雕成的地板上,有种冰冷的华贵。

    皇后穿戴得一丝不苟蜡像般端坐的宝蹋上,望着窗外已发出新芽的嫩柳。目光中有股空洞的死寂。

    没有盼头的日子,一天也是一天,一年也是一天。

    “蓝公公回来了,万岁可有答应?”秀珠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皇后一激灵,腾地站起来,随即又坐了回去。“谁在外面?”声音缓慢优雅,一如往昔一样的威仪。

    “是蓝公公回来了。”秀珠带了蓝公公推门进来。

    “回娘娘……”蓝公公躬身施礼,“万岁怕娘娘过了病气,让秀珠姑娘代你去探视七皇子。”

    秀珠拿了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塞给他。“蓝公公辛苦了。”

    “奴才先在外面等着,秀珠姑娘收拾好了叫一声就是。”蓝公公眉开眼笑地出去了。

    皇后猛地抓起一只水晶蓝晶御凤钗朝地上摔去。

    “……娘娘!”秀珠扑过去,“这是您十八岁生辰万岁送的!”可惜晚了,御凤钗上一颗晶莹剔透的蓝水晶顷刻间摔的粉碎。

    皇后看着一地晶莹的碎片发怔。“多年的夫妻,他竟这么狠心!”幽怨的眼底布满了红丝。

    玉碎珠裂。她们真走到了尽头。

    秀珠紧紧地抱住她,“……奴婢代您去探视七皇子去也一样的!”

    不到半个时辰,秀珠便返了回来。

    “七皇子怎样?”皇后迫不及待地问,“……还抽吗?”

    “七皇子……”一直昏迷不醒靠鼻饲活着的话在舌边打了个旋,秀珠改口道,“已经渐强了,只是,癫症很难除根,太医说还要养些日子。” 六公主就要远嫁塞外,勤王又被软禁,如果再听到七皇子生命垂危的噩耗,皇后怕是立即就崩溃了,犹豫再三,秀珠到底隐下了七皇子的病情。

    皇后欣慰地舒了口气,“他没事就好。”她忽然压低了声音,“……见到秋云了?” 秋云是她安插在怡和殿的内应。

    “见到了……”秀珠将窗前的珠帘放下来,“王爷失手了。”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拧开,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皇后,“……甄十娘根本就不住在梧桐镇,外面还埋伏着大内侍卫,王爷的死士都中了计。”

    “王爷中计了?”皇后一把抓住秀珠,“他有没有事?”胳膊上一阵刺痛,秀珠疼得直咧嘴,却不敢惊呼出声,“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先看看王爷信里怎么说?”

    皇后松开秀珠,匆忙把纸条展开。

    秀珠呲牙咧嘴地揉着胳膊,凑上前去,“……甄十娘就是民间那个赫赫有名的简大夫?”声音里一股难掩的惊讶。

    纸条上寥寥数语。

    “……刺杀失败,儿已得知她就是民间的简大夫,化名简忧,以女子之身行败俗之事,证据已在儿手,母后若能运入宫中,在六皇妹送亲宴上当众揭穿,甄氏必死。”

    坤宁殿内死人般沉寂。

    皇后目光直直地看着宝踏前宽阔的墨玉雕花地面,各宫嫔妃在这里跪成一片的繁华景象又浮现在眼前……

    久久久久

    皇后发出一阵狂笑,“真是老天开眼!”目光狰狞恐怖,“甄氏,这次不千刀万剐了你,难消我恨!”

    以为把她软禁在坤宁宫就万无一失了?

    统御六宫多年,她的根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拔净了?!

    那些没暴露的暗棋,也该活动活动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意外

    三月二十五,喜鹊已过了预产期三天。

    一早让小丫鬟去打探了还没动静,甄十娘就拿了本新编的大周地域志倚着迎枕看起来,冬菊安静地在一边绣着一只粉红色的小荷包,秋菊则满头大汗地坐在炕桌边描大字。

    屋子静悄悄的,明媚的阳光透过大敞的窗户射进来,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舒心的惬意。

    被鸟叫声吸引,秋菊余光瞧见甄十娘正看的专心,就抬头看向窗外,几个小丫鬟正叽叽喳喳地在前院儿才辟出的小花园里栽花,因隔着远听不到说话内容,但偶而传来的欢笑声已让秋菊羡慕不已,忍不住放下笔撑着下巴看起来。

    当当当,甄十娘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别溜号!”头也每抬,又随手翻过一页书。

    “夫人头顶也长眼睛呢”秋菊小声嘟囔了句,伸手捡起笔,低头对着瞄了一半的大字头痛,索性放下笔看着甄十娘,“奴婢去帮他们栽花吧?”艳羡地看了眼窗外,“她们真笨,一桶水还得两人抬。”放在她一手一只,一次能拎两桶。

    自从奴才多了,秋菊每天伺候简武简武上学后,便被甄十娘逼着练大字。

    做惯了粗活,她哪里能坐得住?

    见外面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干不好,她浑身的骨头都难受。

    甄十娘瞟了她一眼,“再溜号就罚你加瞄二十遍。”

    她的时间不多,秋菊必须早点学会她的医术,将来能带着简文简武把达仁堂支撑下去。

    “夫人!”秋菊小脸直抽抽。

    “每个字加瞄三十遍!”甄十娘眼皮都没抬。

    秋菊小脸抽成一团,低了头任劳任怨地瞄起来。

    冬菊抿了嘴嗤嗤地笑。

    派去伺候喜鹊的小丫鬟卉珍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喜鹊姑姑出事了!”

    甄十娘扑棱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长月姑姑和长月姑父吵架,半夜三更地抱孩子回了李奶奶家,今儿一早长月姑父就追了过来,两人在李奶奶家又吵起来,喜鹊姑姑就过去劝,不知怎么就动起手来,喜鹊姑姑被撞到肚子跌在地上……”

    长月名叫李长月。是李长河的大妹妹,卉珍一边说着,一边喘粗气,“流了好多血,李道婆说怕是要提前生。”

    秋菊唬变了脸。一个高窜下地,“奴婢去拿药箱。”

    冬菊忙弯了腰给甄十娘穿鞋。

    一行人匆匆来到喜鹊家。

    喜鹊婆婆正站在院子里指着李长月夫妻破口大骂,两人老老实实站在房檐下一声不敢吭,瞧见甄十娘进来,李长月眼前一亮,张嘴想招呼,余光瞧见母亲一张紫黑的脸。忙又低下了头。

    看到这情形,甄十娘就叹了口气,缓步来到喜鹊婆婆身边,“喜鹊怎么样了?”

    “夫人来了……” 回头瞧见是甄十娘来了。喜鹊的婆婆一阵惊喜,“快进屋。”听到屋里传来喜鹊撕心裂肺的呼叫声,喜鹊婆婆又叫骂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顺头顺溜的一个大孙子啊……”

    “算算日子喜鹊也该生了。”甄十娘一边加快了步伐,嘴里安慰道。“伯母放心,她没事儿的。”

    李长河正热锅蚂蚁似的在外屋转悠,几次想闯进去被门口的二妹妹死死挡住,一眼瞧见甄十娘进来,他眼前一亮,“夫人,喜鹊她……”

    甄十娘朝她摆摆手,快步走了进去。

    “胎儿还没入盆就见了红,我刚用了催产药……”李道婆一边安抚喜鹊,嘴里说道。

    甄十娘也给检查了一遍。

    胎儿还没入盆,宫口也没开,羊水就破了并见了红,放在前世直接推进手术室剖腹就是,可一来这里条件太差,手术的风险太高,二来按现有技术,一旦剖腹,喜鹊以后就再不能生育了。

    在这最注重子嗣的年代,不能生育对女人的打击是致命的。

    一旦喜鹊这胎是个女儿,即便再穷,李家也会给李长河纳妾,思来想去,甄十娘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喜鹊依然没动静,李道婆又给用了一副催产药。

    掌灯时分,胎儿还没有入盆的迹象,李道婆就拽了拽甄十娘。

    甄十娘会意,趁喜鹊疼过一阵后昏睡了,跟李道婆走出来。

    李长河一大家子人都等在外屋,见他们出来呼啦一下围上来,“……怎么样?”

    “不太好……”李道婆直截了当地摇摇头。

    李道婆是梧桐镇最有名的稳婆,她说不太好,那就意味着喜鹊母子性命难保!

    李长河脸色一阵煞白,抬脚就要往里冲,被李道婆死死拦住,“男人不能进去,会沾了晦气,冲撞了送子神。”

    甄十娘听了就皱皱眉。

    哪有那么多说道?

    分娩是女人的大关,再没有比丈

    夫的陪伴更能鼓励和安慰产妇的了,打心里,甄十娘是赞成李长河进去陪产的,嘴唇动了动,瞧见李长河的父亲已经开始训斥儿子,甄十娘到底没有说出来。

    入乡随俗,身在古代,有些事情她也不能太出格了。

    喜鹊婆婆端了碗熬好的鸡汤进来,正听见这话,身子一晃,一碗汤险些洒出去,被甄十娘一把扶住。

    “不是说足月了吗?”她瞪眼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回头招呼了秋菊把鸡汤端进去,又吩咐卉珍回祖宅取些参片来,这才拉了喜鹊婆婆和李道婆一起来到喜鹊婆婆的屋子,“……您别着急,大家正商量这事儿呢。”

    “羊水破了七八个时辰了,宫口才开了一指,这样下去母子都有危险……”一进屋,李道婆就跟喜鹊婆婆开门见山说道,眼睛却看着甄十娘,“我看还得继续用药……”

    “已经用了两副。都没……”甄十娘声音忽然一滞,她直直地看着李道婆。

    明知道催产药没用,她还要用,而且还郑重其事地和大家商量,岂不是要用……虎狼之药!

    这四字在脑海中一闪,甄十娘浑身电击般一颤。

    喜鹊,可是她来这五年来唯一的依靠,是在她命悬一线时不离不弃一口一口地把她救活了的恩人,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姊妹!

    “不行!”

    “用什么药,李妈只管列……”

    甄十娘和喜鹊婆婆同时开口,话没说完,听了甄十娘斩钉截铁的话,喜鹊婆婆声音戛然而止。不解地看着甄十娘。

    “我接生了三十多年,这种事儿遇到过几次,若不继续用强药催产,待羊水流尽了,大人孩子一个也保不住……”李道婆转头看向喜鹊婆婆,“这样至少能保住一个!”又道,“我出来就是要和大家商量一下。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喜鹊婆婆脸色一阵煞白,嘴唇哆嗦的说不出话。

    “娘!”李长河叫了一声。

    “你接生了三十多年,经验丰富,再没别的办法了吗?”甄十娘看着李道婆。

    前世没做过妇产科。而且稍有难产迹象就都直接剖腹了,对于这些,甄十娘还真一点经验也没有。

    “要不……”李道婆看着喜鹊的公公婆婆商量道,“就摆香案请个神试试吧?早就见红了孩子却一直不来。一定是冲撞了送子娘娘。”她想了想,“镇西头的马神婆大神跳得好。我跟她合作过几次,她请送子娘娘很有一套。”

    请大神?

    那是封建迷信!

    “不行!”话刚落地,不得喜鹊家人反应过来,甄十娘果断地摇摇头。

    李道婆脸色一阵涨红。

    她讪讪地看着喜鹊的公公婆婆。

    马神婆请神的灵验在梧桐镇上是出了名的,喜鹊的公公听了正要去请,见甄十娘反对,又迟疑地打住身子。

    喜鹊是他们家的儿媳不假,可却是甄十娘奴才,她的生死只有甄十娘说了算,见李道婆看过来,喜鹊婆婆不由叫了一声,“夫人……”有心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娘……”见父母都犹豫着要请神,李长河脸色灰白, “我们就听夫人的吧。”他转头看向李道婆,“马神婆请神虽然很灵验,可从去年腊月到现在她一共请了三次送子娘娘,孩子如期送来了,可母亲都当时就死了……”

    “那是因为这几家的媳妇德行有亏……”李道婆一哂,“刘二媳妇和孙百万家的小儿媳生产时我都在场,刘二媳妇是因为贪吃,孙百万家的小儿媳是因为不孝敬婆婆,惹怒了送子娘娘,才迟迟不肯送子,是马神婆苦苦哀求,最后送子娘娘才答应送子接母的……” 刘二媳妇和孙百万家的小儿媳就是李长河说的那三个孕妇中的两个,李道婆声音尖利刺耳,“喜鹊若德行无亏,你们就不用怕!”

    孕妇有几个不贪吃的!

    这也叫德行有亏?

    也要被送子娘娘接走?

    想起喜鹊自怀孕后那格外偏颇的食相,连喜鹊的公公婆婆都变了脸,诺诺地不敢继续张罗着请大神。

    “李嬷嬷经验丰富,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喜鹊婆婆眼巴巴地看着李道婆。

    “这种情况我见了很多,就只有这两个法子……”听到那面喜鹊又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李道婆声音有些冒火,“再拖下去,娘俩的命就都没了!”

    接生了三十多年,这梧桐镇上,还没人敢质疑她的话!

    “不请神,也不能用虎狼之药!”甄十娘声音果断,“李嬷嬷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法子。”说着话,甄十娘脑袋也在飞速地转着。

    怎么办,怎么办,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可惜,她医术高超,却对接生一窍不通!

    此时此刻,甄十娘感觉脑袋里空空的,没有一例病案可循。

    李道婆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抱枕?

    ps加更求粉红票

    ~~~~~

    笑话!

    都这时候了,不请神,也不用虎狼之药,那不就是等死!

    她可不想因为贪图几两银子,打破自己没接过死胎的记录,没的毁了名声。

    古人重子嗣,这种情况都选择要儿子,也因此她才创下了没死胎的记录,至于母亲死不死,生孩子就是女人的大关,哪有不死人的!

    “李嬷嬷!”见李道婆出了门,喜鹊婆婆吓得抬脚就追了出去。

    甄十娘脸色微微发白。

    当时请李道婆时,她就担心李道婆经验虽然丰富,为人却死板固执,不肯变通,才张罗着连崔妈一起请了。

    可惜,崔妈还在安平,想赶也赶不回来。

    “李嬷嬷死也不肯回来”喜鹊婆婆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夫人还有办法吗?”

    她是大夫,可她不是接生婆。

    甄十娘摇摇头。

    看着喜鹊婆婆商量道,“梧桐镇上还有谁会接生,让长河再去请个来……”忽然又摇摇头,“不,多请几个,人多了总会有法子的。”

    “没用的……”喜鹊婆婆摇摇头,“都知道我们请了李道婆,她都没办法,其他人不会来的。”

    怎么会这样?

    甄十娘有些惊愕。

    “夫人,娘……”正一筹莫展间,李长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嫂子快不行了!”

    屋里人脸色顿时一变,李长河第一个窜出去。

    只是暂时性休克,甄十娘掐了会人中,喜鹊很快苏醒过来,发现李长河竟守在身边。她心一沉,手无力地抓住甄十娘,“奴婢是不是快不行了?”

    女人生产时,只有命不保了,才会让丈夫进来见最后一面!

    “你不许瞎想,没事的!”甄十娘给她擦着额头的汗,“听我的话,先闭上眼睛养养神,一会儿好有力气生。”声音祥和宁静。喜鹊心安了不少,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感觉丈夫有力的大手握着自己,忽然又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甄十娘。“奴婢怕是……”

    奴婢怕是不能完成夫人的重托了。

    话梗在喉中,喜鹊眼泪汪汪地看着甄十娘发不出声音。

    一直心疼主子命不长,想不到自己竟走在了她前头。

    “……你不许胡思乱想!”对上这一双无助的眼睛,甄十娘心里一阵刺痛,她一把捂住喜鹊的眼睛,“我号称神医,你竟然连我都不信了!”

    神医?

    除喜鹊和秋菊外。屋里其他人都错愕地看向甄十娘。

    “夫人……”喜鹊叫了一声,刚要说话,下腹一阵剧痛,又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秋菊!”甄十娘猛地放开喜鹊的手。“准备药箱!”

    顾不了那么多了,剖腹!

    一瞬间,甄十娘下了一个决定。

    想到自己的这一个决定,喜鹊虽保住了命。却是再不能生育了,甄十娘摸向麻药的手微微发颤。感觉指尖一阵刺痛,甄十娘一激灵,低头看去,不知不觉她摸到麻药旁边的一包银针上。

    银针?

    有什么从脑际一闪而过,甄十娘忽然想起她屋里那副人体脉络图。

    合谷经穴:属于手阳明大肠经,主治齿痛,赘疣、三叉神经痛、打嗝、便秘,经闭,滞产等,补合谷泻三阴交可堕胎。

    堕胎和生产是一个道理!

    这念头闪过,甄十娘顾不得手指被针刺的生疼,她放弃麻药,伸手拿起那包银针……

    “哇,哇……”

    一声响亮的孩子哭声,屋里一片欢呼。

    “恭喜大哥,大嫂,生了个儿子……”李长月惊喜地叫道。

    “谢谢夫人……”喜鹊眼泪刷地落下来。

    “快别哭,仔细伤了眼睛……”甄十娘一边伸手给她擦眼泪, “你应该好好感谢你婆婆,是她亲自为你接生。” 又看向喜鹊的婆婆,“真没想到,伯母也会接生,今儿真亏了您,要不然我们一群年轻人,孩子来了都不知该怎么办。”

    找道了方法,甄十娘只一针下去,喜鹊的宫缩就有了明细变化,因都不会接生,甄十娘又让李长河去请稳婆,李长河父子分头在镇上转了大半个时辰,可正向喜鹊婆婆说的,听说李道婆都甩手不敢接生,这些人哪个还敢来?

    情急之下,喜鹊婆婆索性掳胳膊挽袖子亲自上阵了。

    “生了这么多孩子,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走了。”才得了孙子,喜鹊婆婆乐的嘴都合不上,她一边细心地擦拭婴儿,嘴里说道,“若不是夫人针灸催产,这孩子也没这么顺溜……”

    “这里有娘,夫人先回去吧……”见已经寅时了,知道甄十娘身体不好,李长河催促道。

    疲惫之极,喜鹊正恹恹欲睡,听了就一激灵,这才发现,她们足足忙了一夜。

    “夫人快回去吧,奴婢没事的……”她强打精神催促的。

    甄十娘还真不懂这些善后的事情,松懈下来,也感

    到身子软的快趴下了,见喜鹊一家人连连催促,也不客气,又看了看孩子安然无事,留了秋菊卉珍在这儿帮着收拾,一个人带了冬菊在纪怀锋护送下回到祖宅。

    虽说没出力气,可这一整夜提心吊胆的也破费心神,甄十娘洗漱完了,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得特别踏实,朦朦胧胧中,一股暖暖的气息始终环绕在身边,甄十娘感觉好像守着一只火炉,又似倚靠着一只大黑熊,毛皮又软又暖,摸着舒心又妥贴,双手不由自主地死死抱住,用脸贴着黑熊柔软的毛皮中拱了拱,找了个舒心的位置继续睡了过去。

    被一阵燥热惊喜,甄十娘睁开眼,正对上沈钟磬一双忧心忡忡眼睛。

    甄十娘有些迷糊。

    闭上眼睛,再睁开。

    又眨眨了。

    眼前的人影还在那里。没有消失。

    见甄十娘睁开眼,沈钟磬眼里的忧虑瞬间隐了去,见她又睁眼又闭眼,还一个劲地眨啊眨,不觉笑出声来,“……你醒了?”声音柔和低糜,带着股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

    听到眼前的人影竟发出声音,甄十娘才彻底清醒过来,眼前这个大活人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的。正被自己紧紧地抱着。

    原来这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又暖又软的狗熊大抱枕,大火炉!

    甄十娘吓得啊的一声坐起来。

    被她疏离的动作刺伤,沈钟磬脸瞬间沉下来。

    “将军什么时候来的?”全没注意沈钟磬沉了脸,甄十娘低头看看身上睡前换的衾衣完好无损,这才暗暗舒了口气。人也冷静下来。抬头见窗外黑呼呼的,“……怎么天还没亮?”眼里的困惑一闪而逝。

    昨夜睡的时候天就快亮了,睁开眼怎么还是黑的,她不会是睡了整整一天吧?

    脸还阴着,可听了这话,想起眼前这孱弱的生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沈钟磬刚硬起来的心瞬间又软了下来。他暗暗叹息一声,“你睡了整整一天……”声音里若有似无地透着一股怅然。

    果然是这样。

    甄十娘目光落在漏壶上,已经戌时了,就朝沈钟磬笑了笑。“……昨儿喜鹊快寅时才生,我睡晚了。”

    “告诉过不让你行医!”沈钟磬声音里带着股明显的怒意。

    “我没行医,只是去守着她,生孩子是女人的大关。亲人在身边才会安心踏实……”甄十娘狡辩道,“我又不会接生。有稳婆的。”

    军营的事物处理完了,他原是准备按老夫人的吩咐提前回上京住两天的,一早不放心先过来看看她,谁知竟又累的昏睡不醒。

    中午他亲自喂了一碗燕窝粥,她都没醒。不是有上次在军营她昏睡的经验,他早带她回上京找太医了。

    问过丫鬟,喜鹊意外难产,李道婆半途就甩手走了,是她亲自守着给接生的,现在竟然这么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在他面前撒谎!

    手抬了抬,又放了下来。

    她这副身子骨,别说抓过来打一顿,就是风大一些都怕给吹跑了。

    忽然之间,沈钟磬发现,又娇又弱,打不得骂不得,说话声音大了都怕吓着,他拿这样的甄十娘一点办法都没有。

    闷声闷语地坐了起来。

    感觉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压过来,甄十娘身子有些发僵,头脑却很清醒,不敢再像先前那般逃的太露骨,心砰砰乱跳,脸上神色却是平静如常,她伸手抓过衣服批在身上,“……妾去看看喜鹊。”不着痕迹地躲开沈钟磬跳到地上,“将军先睡吧。”

    稀里糊涂地就拿他当了抱枕,而且,还像没见过男人似的抱的死死的,甄十娘此时心里别提有多尴尬,只想越快躲开他越好。

    “太晚了,明儿再去吧。”沈钟磬皱皱眉。

    “妾都睡一天了,喜鹊的孩子又刚出生,不过去看看妾不放心……”感觉脸上燥热,甄十娘不敢回头看沈钟磬。

    脸色黑了又黑,瞧见甄十娘竟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沈钟磬一拳狠狠地砸到炕上。

    好半天,心头的那股暴躁才平息下来。

    也知甄十娘面对病患的那股扭劲,沈钟磬到底喊来纪怀锋带人亲自护送甄十娘去了喜鹊家。

    甄十娘一离开,屋里顿时空了一大半。

    沈钟磬睡意全无,就挑了挑烛火,拿着本书看起来。

    红烛燃烧发出的咝咝声在宁谧夜色中格外的清晰。

    沈钟磬又翻了一页书,无意中一抬头,已经亥时四刻了。

    怎么还没回来?

    不是那面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想起甄十娘一治起病来就不要命的情形,沈钟磬猛把书扣在炕上,随手抓起一件外衫翻身跳到地上。

    ps:码字速度太慢,干着急写不出来,久花都不好意思向大家求票了,在保证每天一更的基础上一周尽量加三到四更,求亲多多支持久花吧,不要求高,只要粉红榜别跌出二十名就行,好歹二十名之内有一项荣誉,啊啊啊……二十名之后求也没用了,我也再没什么奔头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斗气

    在回廊遇到守在门口的纪怀锋,“……夫人呢?”沈钟磬皱眉问道。

    “夫人去西次间休息了”纪怀锋躬身施礼。

    沈钟磬脸色有些黑,他转身就往回走,快到门口身子忽然一顿,略一犹豫,复又转回身直奔西次间。

    感觉回廊里四溢的煞气,纪怀锋暗暗为甄十娘捏了把汗。

    “……夫人是不知道,以为喜鹊姑姑家今天准会发丧,一大早门口就围满了人,听说她母子平安,大家都直了眼。”冬菊铺好床,一边伺候甄十娘换衾衣,嘴里说道,“李道婆不信,亲自跑来看,直问李奶奶是怎么回事儿。”为雇稳婆李家父子昨夜几乎走遍了整个梧桐镇,喜鹊难产的事儿早传开了。

    “……李伯母怎么说?”甄十娘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李奶奶说……”冬菊学着喜鹊婆婆老气横秋的口吻,“我儿媳妇又没做亏心事,德行无亏,送子娘娘自然不会为难她,到时辰就给送来了!”捂着嘴咯咯地笑,“李道婆当时就涨红了脸。”

    这喜鹊的婆婆,嘴上还真不吃亏。

    甄十娘扑哧笑出来。

    “还是长月姑姑过意不去,告诉说您用了针灸……” 冬菊笑了一回,接着说道,“加上那次救狗子,夫人的名是彻底传出去了”换了衾衣,冬菊帮甄十娘拔下银钗,一头如墨的长发瞬间倾下下来,“当时就有人打消了请李道婆给自家媳妇接生的念头,都张罗着要来雇您呢,尤其才死了女人的那几家,到处鼓噪说不是自家女人德行有亏,是李道婆手艺不行……”话没说完。感觉周围空气骤然变冷,冬菊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抬起头。“将军……”

    不知什么时候,沈钟磬正脸色青黑地站在门口。

    当啷,冬菊手里的银钗掉在床上。

    “将军,妾……”以为他早睡了,没料沈钟磬会来这屋找她,甄十娘有些错愕。

    刚叫了一声,甄十娘还没想好下话怎么说。就见沈钟磬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天!”甄十娘惊呼一声,“将军要干什么,妾可以自己走!”

    沈钟磬身子突然顿住,甄十娘舒出口气,正要跳下来。却见他转身来到炕边,抓了床被子几下就把甄十娘裹的严严实实,这才抱着继续往外走。

    她家夫人又不是孩子。

    冬菊惊愕地睁大了眼,用手捂住了张大的嘴。

    院里笔挺地站了七八个侍卫,瞧见甄十娘就这般被抱出来,纷纷低下了头,一个个抽搐着肩膀。使劲憋着笑。

    甄十娘直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索性闭上眼,把脸紧紧地埋在被子里。

    见她小狗似的在自己怀里拱啊拱的,沈钟磬青黑的脸色缓和了些,来到屋里。一把将甄十娘扔到炕上。

    他到底要干什么?!

    身子一落在炕上,甄十娘就扑棱坐了起来,小老虎似的瞪眼看着沈钟磬,“……将军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 她极力控制着让声音听上去平和。 “要做什么,您说一声妾就会为您做好。您这样让妾以后怎么在下人面前抬头!”

    “知道最好,看你下次还敢?!” 沈钟磬在心里嘟囔了句,嘴里却一言不发,他扳着脸脱了鞋。

    他在这儿辛辛苦苦等了大半夜,她竟一声不响地去别屋睡了,不打她屁股算是他脾气好!

    “妾跟您说话呢!”瞧见他竟上了炕,甄十娘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脱了外衫扔到椅子上,沈钟磬拽过枕头躺下来。

    甄十娘皱皱眉。

    他这是打定主意不说话,要休息了?

    一言不发地把她抱进来,就是为了让她看着他睡觉?

    见沈钟磬熄灭蜡烛,甄十娘一激灵。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在军营和祖宅两处奔走,军营里没有女人……她这里也没安排过人伺候……他不会是,是……想那个了吧……

    正想着,见沈钟磬伸过手来,甄十娘吓的一把躲开,“妾身体不好,将军想……妾让冬菊来伺候您吧?”

    他不过是怕她冻着要给她盖被,她这是干什么?

    手悬在半空中,沈钟磬怔了好一会儿,渐渐地反应过来,他脸色顿时涨的像红布,“闭嘴!”他怒喝一声,转身背对着甄十娘躺下去。

    一股暴戾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甄十娘立时闭了嘴。

    黑暗中,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瞪着沈钟磬的后背。

    躺了很久,感觉她还一直僵坐着,沈钟磬就叹了口气,坐起来拿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抱着躺下,“……睡吧。” 温和的声音透着股浓浓的无奈,“……不哄她躺下,她大约就会这么坐一夜吧?”

    甄十娘翻了个身,把后背向着沈钟磬。

    直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钟磬才悄无声息地坐起来,借着月光轻轻给甄十娘掖紧被角,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朦胧中的俏脸发呆。

    ……

    第二天一早,沈钟磬没说话,甄十娘也一言不发。

    明明在将军府吃饭时,就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可甄十娘突然不说话了,沈钟磬感觉很别扭,用了早饭,索性就带荣升去了后院看工程进度。

    甄十娘也没和他打招呼,起身来到喜鹊家。

    既然他做什么都不跟她说,她也没必要像祖宗似的供着他,凡事都跟他三请示五汇报的。

    从今天起,她决定跟沈钟磬冷战!

    李齐媳妇正在喜鹊屋里坐着聊天。

    “……想去看您的,听说将军来了,就没敢过去。”见甄十娘过来,她满脸带笑地站起来。

    甄十娘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低了看床头的婴儿,“……宝宝睡了?”摸摸小脸。“今儿可有奶了?”

    喜鹊脸色红扑扑的,“婆婆按夫人说的炖了猪蹄汤,昨儿半夜就有了……”甜丝丝地看着婴儿,“小家伙一点都不闹,吃饱就睡,怎么吵都不醒。”

    “这是喜鹊有福气……”李齐媳妇呵呵地笑,“从小就知道心疼娘,将来一定是个大孝子。”

    喜鹊小嘴就翘起来。

    “对了……”想起什么,喜鹊看着甄十娘商量道。“婆婆说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取个贱名好养活,夫人看,叫狗剩怎么样?”

    扑的一声,甄十娘一口水喷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个名字不好?”喜鹊有些茫然。

    “这不和于良家狗子重名了?”李齐媳妇上前帮甄十娘拍后背。

    “若将来要做了大官,还被人唤来唤去叫狗剩,会不会很尴尬?”甄十娘止了咳嗽,看着婴儿皱巴巴的小脸,“……不如叫平安吧,他来的不容易,希望他一生平安。”

    来自现代社会。甄十娘才不相信取个贱名好养活,名字是个代号而已,越响亮越容易记才好,可甄十娘也知道真给取个李嘉诚那样赫亮的名字。喜鹊一家也未必能接受,就选了个比较中肯这个年代的人都能接受的名字。

    至少不会像狗剩那么难听吧。

    “平安……”喜鹊重复了一句,抬头亮闪闪的看着甄十娘,“这个名字好!”又道。“长河就是想让您给赐个名字的,他听了一定会喜欢!”目光柔和地看着平安。“真心里,奴婢也不希望他以后能大富大贵,只要能一生平安就好。”

    孩子的名字定了下来。

    又聊了一会儿,甄十娘抬头问李齐媳妇,“……达仁堂那面还好?”

    “夫人放心,好着呢。”提到达仁堂,李齐媳妇眼角眉梢都是笑,“第一批药款收到了,一共一千三百两,温先生和你李大哥商量着先还了拖欠的药材款,剩下的全进药材,趁季节好加紧赶制,免得误工。”二十万粒的订单可不是小数目,之前是没本钱,只能小批量的生产,眼见四月了才交了一万多粒,再不加紧,拖到年底就有可能生产不完,“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嗯……”甄十娘想了想,“留下二百两吧。”她这面沈钟磬一走,经费就不知能不能按时拨了,人吃马喂的这一大家子人,手里留点应急银子总有用处。

    “我回去就把您的意思告诉温先生……”李齐媳妇点头应了一声,话题一转,“第二批药已准备好了,就等您哪天有空去配最后一味。”

    因要大规模生产,甄十娘就留了个粗方,由李齐和温鹤共同掌管,达仁堂先按粗方把生药材加工研磨好,她再亲自配最关键的几味药,然后蜜炼成药丸。

    “我就猜这几天也该出药了。”因喜鹊没生,她一直不敢走, “……就这两天吧,将军一走,我立即就过去。”又问了些达仁堂其他情况,然后甄十娘想起麻药的事儿,“……李嫂让李大哥再琢磨着雇几个人,过些日子我们或许还能拿到军中的订单。”

    “军中的订单?”李齐媳妇睁大了眼。

    两万粒太医院的订单已经稀罕了,现在竟还要拿军中的订单,这样下去,这达仁堂……岂不是发大了?

    李齐媳妇心扑扑直跳,目光闪闪地看着甄十娘,心里暗暗庆幸,“就说破釜沉舟跟着她准没错,果然抱对了大树!”

    “只是个意向,还不知最后能不能拿下来……”甄十娘点点头,“告诉李大哥只把人琢磨好了,暂时先不签契约,等我消息。”

    雇的不是一两个人,一旦麻药订单拿不下来,她可没钱养活这些人。

    也知没有十分把握的事情甄十娘从不会多说,李齐媳妇也没敢多问,只连连应是,想起什么,忽然抬头看着甄十娘和喜鹊,“……提到雇人,我才想起来问问,你们这些日子有没有见过福宝?”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暴怒

    “福宝?”喜鹊摇摇头,“他怎么了?”

    “这次来,我原想顺便把福宝的月钱也结了,马掌柜竟说他已经六七天没去药铺了,还以为不做了……”瑞祥盘兑后,按甄十娘的意思要李齐夫妇把人都带走,可福宝家就一个五十岁的老娘,死也不肯离开梧桐镇,福宝便留了下来,因他还继续在瑞祥跟新掌柜做,李齐媳妇就让他帮着照看后院那些暂时搬不走的大件,每个月给五十文银子。

    甄十娘眼皮跳了下,“你没去福宝家看看?”

    “去了……”李齐媳妇摇摇头,“连他娘也不见了,家里门反锁着,左邻右舍都不知去了哪儿。”

    “他若是肯搬家,早随您去药厂了啊。”喜鹊疑惑不解,“我一直待产在家,都没见过他。”

    “你回头让长河打听打听……”甄十娘吩咐道。

    喜鹊应了一声。

    “找到了,别忘了跟他说一声月钱我留给马掌柜了……”李齐媳妇说道。

    一丝不安划脑际,甄十娘心扑地一跳,待要细寻,平安醒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一定是尿了……”喜鹊扑棱坐起来。

    “你快躺着,我给换就是了……”李齐媳妇一把按住她。

    换完尿布,又喂了一通奶,平安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转着小眼睛四处瞧。

    “这孩子怎么不会笑?”甄十娘拿手指逗了半天,也没听到咯咯的笑声,不觉一阵担心。

    别是个傻子。

    “孩子刚出生可能都不会笑吧……”喜鹊摇摇头,“文哥武哥那会儿也这样,奴婢担心得什么似的,从早到晚地盯着。好歹有一次睡着了,看着嘴角翘起来,奴婢才安下心来……”

    甄十娘暴汗。

    刚生文哥武哥那会儿,她好像每天就知道迷迷糊糊地睡,每天醒的时候都少,还真不记得这些。

    大家正逗着平安玩,夏菊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将军要把冬菊姐姐给卖了!”

    甄十娘吃了一惊,抬腿就走。

    喜鹊张罗着要下地。被李齐媳妇一把按住,“……你做月子呢,仔细做了病根。”瞧见甄十娘带着夏菊春菊走远,压低了声音,“一个丫头你操个什么心。冬菊那丫头我见过,长的太妖了,就夫人心好,肯放在将军身边伺候,要是我早撵了!”

    “我是担心将军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喜鹊喃喃自语,“夫人看着好说话,骨子里也是个扭的。”

    她担心甄十娘这么回去两人针尖对麦芒地吵起来。

    “那还用问?”李齐媳妇给了她一个白眼。“好端端的,将军怎么不卖别人?”

    “这个贱蹄子!” 喜鹊瞬间反应过来,气的怒骂了一句,到底不放心。让卉珍去霸王居喊来正埋头瞄大字的秋菊,“……你快回去,无论如何也别让夫人拦着,将军想卖就卖了吧。”

    秋菊听了早唬的脸色苍白。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

    祖宅院里乱成了一锅粥。

    沈钟磬负着手,脸色青黑地站在院子当中。十几个护卫直挺挺地立在院角四处。

    冬菊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一个婆子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嚎,“……求求将军,奴婢知道错了,不要撵奴婢走!”曾经在人牙子手里辗转了一年多,吃尽了苦头,好容易摊上个好主子,打死她也不走。

    那两个奉命拽他的婆子都是甄十娘人,平日里处的都很好,自然不舍得下狠手硬拖了冬菊走,嘴里说得狠,可手下却是容着情,任由冬菊死死地抱住他们,能拖到夫人回来,或许就能保住这丫头。

    荣升带刘妈回来了。

    “带走!”沈钟磬冷冷地扫了刘妈一眼。

    从没见过这么煞气的男人,只被沈钟磬扫了一眼,刘妈险些晕倒,战战兢兢地来的冬菊跟前,“……冬菊姑娘就跟我走吧。”

    沈钟磬转身正要进屋,夏菊春菊扶了甄十娘气喘吁吁地赶回来。

    “将军!”甄十娘一进门就喊了一声。

    本已经绝望了,冬菊听到甄十娘的声音,尖叫一声松开婆子就扑了过去。

    沈钟磬脸色一黑,正要抬手,见她只是在甄十娘面前跪了下去,这才呼出一口气,掌中蓄势待发的力瞬间泄了下去。

    早忘了什么是疼,冬菊咚咚咚小鸡啄米般给甄十娘磕头,“……求求夫人,让奴婢做牛做马都可以,千万别把奴婢撵出去!”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看着只一晃神功夫,冬菊就磕出了血的头,甄十娘从昨夜就淤积在胸口的怒火腾地窜了上来,她抬头怒视着沈钟磬,“将军,她是妾的大丫鬟,她的去留是妾的事情!”

    所有的声音顿时一消。

    感觉一股庞大的煞气汹涌而来,冬菊哎呦一声

    昏死过去,刘妈等几个婆子也晃晃悠悠地摊倒在地上。

    甄十娘瞬间冷静下来,暗道一声,“完了。”

    这煞星最好面子,她急怒之下竟忘了转圜,当众驳了他,冬菊这次死定了!

    见沈钟磬一步一步地朝甄十娘走过来,纪怀锋和郭秀扑通跪了下去,用身子挡住甄十娘,“将军息怒。”

    尽管是夫妻吵架,可真伤了甄十娘,他们向万岁也没法交代,一边求情,纪怀锋一边回头给甄十娘打眼色,让她快给沈钟磬赔罪说些软话,好歹过了这个坎。

    “夫人……”荣升也白了脸,小声地哀求着“你就给将军服个软吧,等将军消了气,回头奴才再想办法把冬菊给您买回来。”

    恍然不见众人的哀求,甄十娘只一动不动地站着,腰背挺直地和沈钟磬对视着。

    凡事都有底线,既然已经闹开了,今日她真低了头,以后这一院子的奴才谁还听她的!

    今日就是拼了命。她也要护住冬菊。

    紧绷的气势一触即发,院角十几个侍卫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将军喜怒……”齐刷刷地给甄十娘求情。

    扑通,荣升也跪了下去。

    只甄十娘还一动不动地站着,沈钟磬脸色越来越黑。

    气氛越绷越紧。

    就在众人都紧紧地替甄十娘捏了把汗,不知沈钟磬会怎么处置她时,众人身边的煞气忽然一消,沈钟磬一转身大步进了屋。

    荣升一屁股坐在地上,“……阿弥陀佛。可吓死我了!”跟沈钟磬这么久,他还是第二次见到沈钟磬发这么大的火。

    话说,能在他如此暴怒下还活着的人,甄十娘也算是第一个了,不觉间。荣升看向甄十娘的目光,又多了些不同。

    甄十娘也透出一口气。

    这煞星还真不是一般的凶,刚刚的那股无形气势可是前所未有的吓人,不是已经熟悉了咬着牙硬挺了下来,她差一点也像摊在地上的那些人一样,崩溃了。

    心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甄十娘脸上神色淡然如水。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暗涌,她上前拽起刘妈,“刘妈辛苦了,冬菊不走了。”

    刘妈哪敢说别的。生怕走慢了被鬼撵上似的,给甄十娘施了一礼撒腿就跑。

    “没事了,大家都起来吧”甄十娘扫了眼跪了一地的人。

    “谢夫人!”众侍卫谢恩站起,再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更多了一层恭敬。

    “奴婢谢谢夫人……”冬菊清醒过来。又给甄十娘磕头谢恩。

    看了看她额头的伤,甄十娘叹了口气。吩咐婆子,“……扶她先去后院安置了。”

    秋菊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夫人!”

    “你怎么来了?”见到她,甄十娘皱皱眉,“不是让你好好练字吗?”

    “是喜鹊姑姑让奴婢来看看……”秋菊说着,转头看向冬菊,“……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沈钟磬虽然脾气不好,做事霸道,可却不是蛮不讲理,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撵人!

    冬菊刚被婆子扶起来,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奴婢绝没做对不起夫人的事!”

    秋菊才不信, “那将军为什么撵你?”

    “奴婢也不知道?”冬菊茫然地摇摇头,见甄十娘目光冷下来,又使劲摇摇头,“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怯怯地看着甄十娘,“……将军要洗漱,奴婢就像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谁知刚解了一个扣子将军就突然喝住奴婢,接着就大声叫来荣升去找刘妈,要把奴婢撵走……”见秋菊兀自不信,冬菊再顾不得院里人多,“是真的,将军看完工程原本很高兴,谁知一进屋就黑了脸,一见他黑脸,奴婢吓的腿肚子都转筋,哪敢勾引?”拔下头上的银钗向脸上划去,“……奴婢划了这张脸,就不会有人怀疑奴婢了!”

    都说她妖媚,谁又知道夫人对她情深意义,她怎么会做对不起夫人之事儿?

    “住手!”甄十娘一声清喝。

    秋菊已一步窜过去夺了下来,凶巴巴地瞪着她。

    虽然都是好姐妹,但冬菊若敢背叛夫人,她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你下去吧。”见冬菊不似说谎,甄十娘暗叹一声,“他这是因为昨天给他安排侍寝的事找后账吧?”

    打发了院儿里的人,甄十娘向正屋窗里瞄了一眼,暗道,“这煞星现在火气太大,我还是躲一躲好。”想到这儿,她抬脚向院门外走去。

    “夫人要去哪儿?”秋菊跟上来。

    甄十娘忽然站住。

    他正在气头上,这祖宅里再没人能震住他了,她真这麽一走,他不会一怒之下再把祖宅给砸了吧,这可是她的大本营。

    甄十娘幽幽叹息一声。

    有些事情,她是不能逃避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吵架

    喝了一杯茶水,甄十娘还没进来,沈钟磬刚压下去的暴躁瞬间又翻腾上来,猛地把茶杯蹲在桌子上,正要出去抓人,甄十娘推门走进来。

    瞧见她,沈钟磬身子又倚了回来。

    对上他一脸的阴沉,甄十娘脚步滞了下,有心逃出去躲起来,一抬脚,她神色淡定地走了进来,缓缓在沈钟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秋菊给两人重新斟了茶,转身立在甄十娘身后。

    “你下去吧。”甄十娘端起茶杯。

    “夫人……”秋菊身子一僵,犹豫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甄十娘一边喝着茶,心里琢磨着先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明知迎面是只一点就爆的炸弹,她可没傻到主动引火焚身。

    “一早去哪了?”正想着怎么开口,沈钟磬青黑着脸问道。

    语气中有股毫无遮掩的怒意。

    明知道大皇子一心想要她的命,她出门身边竟连个侍卫都不带!

    一早沈钟磬去后院看工程,知道他在府里,甄十娘哪也不会去,前院有军中侍卫也很安全,纪怀锋等人便都跟去了后院。

    对后院的情况,他们比较还熟悉。

    甄十娘去喜鹊家自然不会带沈钟磬的侍卫,想着也没多远,都走惯了,就只带了春菊,留了夏菊和冬菊在家伺候沈钟磬。

    “妾去看喜鹊了。”见沈钟磬要变脸,甄十娘忙又说道,“……妾刚刚当着众人的面驳斥将军的决定,是妾不对。”

    不管怎样,先抛个灭火器再说。

    “下次记得出门要带侍卫!”见她道歉,沈钟磬语气缓和了些。

    “妾知道了。”甄十娘温顺地应了一声。她话题一转,“这院里都是妾的奴婢,将军不和妾说一声,就无缘无故地处置了妾的大丫鬟,让妾以后如何在他们跟前立威?”静静地看着沈钟磬,“……如果跟着妾每日朝不保夕、战战兢兢,以后谁还会真心服侍妾?”

    沈钟磬脸色由黑变红,两腮也微微热起来。

    男主外女主内,这事本就不是他管的。甄十娘说的不错,是他逾越了。

    可是,他也是在气头上啊。

    她竟敢一声不响,自作主张地就给他安排了侍寝!

    “……下次再不可这么自作主张地乱安排人!”沈钟磬声音很强硬,但语气中已没了先前的气势。他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

    自主主张地乱安排人?

    甄十娘愕然。

    她昨晚误会了他的意思,惊慌之下是提了那么一嘴,可他怒了,她便没再张罗啊。

    这怎么能叫自作主张?

    真把人扒光了送到床上,那才叫自作主张!

    甄十娘怀疑沈钟磬这是说不过她,开始借题发挥无理取闹,他一向就有这个毛病。忍不住顶了回去,“……妾没有自作主张!”

    没自作主张?

    沈钟磬蓦然转过头,“那你大白天躲出去干什么?”

    甄十娘睁大了眼。

    天,他不会以为自己去了喜鹊那里是给他和冬菊制造机会吧?

    转念一想。甄十娘瞬间明白过来。

    沈钟磬虽长像俊美,可他一向少言寡语,眉宇间总是带着股冷峻,有种不怒自威的煞气。祖宅里的小丫鬟都不敢近身伺候,唯一习惯了的就是秋菊和来得最早的冬菊。

    秋菊被她关在霸王居练字。一定是这些小丫鬟见他脸色又阴沉了不敢靠前,就把冬菊推了出去。她昨晚说了那样的话……今儿一早又破天荒地没打招呼就走了……诺大个屋子就剩他和秋菊两人……他便以为……

    甄十娘哭笑不得。

    这煞星怎么总这么自以为是?

    “……妾是生气了才躲出去!”甄十娘看着沈钟磬,一字一句地强调道,“妾是,生,气,了!”

    是和你生气了,不打算伺候你了,你懂不懂!

    甄十娘在心里补了句。

    生气?

    沈钟磬有些错愕,她那么柔顺的人,怎么会生气撂挑子?

    要说昨夜憋了一肚子气的人是他啊!

    不是她又娇又弱,打不得骂不得的,他昨夜早爆发了,何苦忍到肝疼,又怕她一直僵坐着冻坏了,不得不压着心火起来哄她躺下睡觉,她凭什么还生气了?

    就说和这煞星没法沟通!

    看着沈钟磬一脸茫然的表情,甄十娘心里哀嚎一声,原本压下的一肚子气也不知跑哪去了,竟再提不起来,她无力地跟沈钟磬解释道,“……妾不高兴将军什么事都不跟妾说,每日对妾吆喝来,吆喝去的,妾决定跟您冷战,以后不再和您说话,所以去喜鹊家才没和您打招呼!”说开了,甄十娘索性把一直以来压抑在心里的抱怨一股恼吐了出来,“……将军既然这么不尊重妾,做什么事都不跟妾商量,那么,以后妾做什么也不用和将军商量!”

    压抑很久的话终于说出

    口,甄十娘心里一阵轻松,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钟磬。

    这回他总该明白了吧?

    他再不明白,她就拿头撞墙去。

    沈钟磬脸色更加茫然。这都什么乱起八糟的!

    夫妻不都这样吗?

    妻以夫为天,夫唱妇随,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妻子只要敬顺就好,她不一直也做的很好吗?

    当然了,身为丈夫,他也会把外面的一切都安排好,会把整个世界都挣回来送给她,会像大树一样给她遮风挡雨,让她在自己的庇护下快快乐乐的衣食无忧,这些还不够好?

    为什么他做事还要跟她商量?

    商量了又有什么用?

    这个家不还是他说了算?

    皱皱眉。沈钟磬很奇怪,甄十娘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又不是对她不好,又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负责任的男人,他一心一意地为她着想,想方设法地让她过的舒心,费尽心机地讨她开心。处心积虑地为她治病,这难到还不够好吗?

    虽然,他对她的好大部分是源于报恩,可试问一下,这世间还有几个丈夫能做到他这种程度,为了留下她,他可是连从不敢忤逆的母亲都得罪了,开始阳奉阴违,她竟然还不满足。还嫌他不够尊重她?

    尊重?

    他刚刚在外面被她当众驳面子,气成那样都没舍得动她一指头,还不尊重?

    不尊重巴掌早打屁股上了!

    是谁说的,女人就是不能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派胡言。”沈钟磬腾地站起来。

    就说向他要尊重是跟牛弹琴!

    一动不动地坐着,甄十娘咬牙切齿。

    好!

    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我行我素,那好,她们以后就各做各的!

    打定了主意,甄十娘心里也发了狠,这头正要行动。那头沈钟磬突然回过头,“……你若再敢不听话,连侍卫都不带就一声不响地到处乱跑,我就把喜鹊秋菊都卖了!”说完。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就在刚刚,沈钟磬突然发现,要约束甄十娘,惩罚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咣当一声。门被紧紧地关上了。

    这次可是被点了死穴,直愣愣地坐了好半天。甄十娘才回过神。

    沈钟磬,你混蛋!

    甄十娘抓起桌上的茶杯一把扔过去。

    毫不遮掩的被宠坏了的骄纵动作中,有着一股连甄十娘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女儿般的任性。

    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心中的怒意,甄十娘一点都没发现,在沈钟磬越来越没底线的纵容下,她反而越来越不能容忍他的霸道了。曾经在他什么样的态度下都能安之如素,柔顺如水的坚固外壳正被沈钟磬的霸道强势一点一点地吞噬着……

    又在祖宅住了两天,沈钟磬才动身回了上京城。

    一得了自由,甄十娘便利用喜鹊的产房男人不能进入做掩护,甩开纪怀锋,由李长河兄弟保护着去了达仁堂,有了女扮男装的经验,这次出门,她索性扮了男装,并图花了脸,相信大皇子的人绝认不出她。

    忙着制药,设计制麻药的设备,监督简武简文的功课,一时间,甄十娘这边忙的天昏地暗。

    草长莺飞,转眼间,寒食节到了。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蛰伏了一冬的人们纷纷走出了户外,踏青,放纸鸢,稻田里、山野间处处漂荡着孩子们的欢笑声。

    将军府的小宴客厅里,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若不是六公主大婚,我们今儿也去踏青了。”听着窗外的鸟鸣虫叫,春红一边陪着楚欣怡张罗晚宴布置,嘴里抱怨道。

    六公主送亲队伍四月初九启程,万岁初六到初八在交泰殿设宴三天,沈钟磬只有寒食节有空,老夫人才不顾寒食的禁令特意设家宴为他提前送行。

    “这个屏风太肃穆了……”楚欣怡心情极好,指着门口的黑漆屏风说道,“我记得库里有个红木雕花玻璃竹鸟纹四扇屏,都寒食了,换个花鸟山水的,活泼。”

    “是”有婆子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去。

    楚欣怡这才回头说道,“……你想踏青,待送走六公主后我们就去。”要去踏青,也得等明日六公主的婚宴上那贱人死了再说。

    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成为堂堂正正的主母,楚欣怡眼中闪着一抹绚丽神采。

    春红看了直纳闷。

    将军就要走了,离别在即,真不知她家姨娘有什么好高兴的?

    一边指挥小丫鬟将新采的玉兰花用宋青瓷的花觚装了摆在角案上,春红忧心忡忡地说道,“被老夫人当众训了几次,奴婢觉得将军有些变了……”

    正说着,有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高管家传信说,将军带了夫人去扫祭,其他几个姨娘都去了老夫人那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进府?

    为和氏璧打赏加更

    ~~~~~

    带了夫人去扫祭?

    这岂不是说,他在祖宗面前也认下了她?

    楚欣怡怔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她脸色腾地一变,抬脚就往外走。

    “……将军真带了夫人扫祭?”一进养心院,楚欣怡开口问道。

    直走了这一路,她也不相信,沈钟磬竟然悄无声息地就带了甄十娘去祖宗坟前扫祭。

    家里的活人还都没承认呢,他竟然就领到死人跟前去磕头了!

    老夫人正阴沉着脸坐在厅当中,瞧见她进来,冷哼了一声,没言语。

    “……将军昨儿白天就出去了,走之前和二爷约好了今日在祖茔前等。”杨岚说道,“高总管和二爷去的时候,将军已经骑马带着夫人等在那里了”看了老夫人一眼,“高总管觉得不妥,才令人快马加鞭回来传信。”

    “人已经带去了,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沈家祖坟在离上京城三十里外的凤凰山,二姨娘李彩香皱眉说道,“祭祖也就罢了,就怕将军再给带回来……”没得搅了好好的一顿家宴。

    “他敢!”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狰狞。

    众位姨娘俱一哆嗦。

    瞧这架势,若沈钟磬真把甄十娘带回来,今晚的送行宴非黄不可。

    几个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杨岚讪讪笑道,“……明日是六公主的大婚宴,夫人也要参加。”不带回来明日怎么赴宴?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觑着老夫人的神色。

    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再讨厌这个儿媳妇,圣旨她却是不敢违背的。

    可是,就这么让那贱人明目张胆地拜了祖宗。再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她不甘!

    厅里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将军这一走怕是又要三五个月,念在他就要奔赴祁国,一路颠簸,不知有多少活罪要受,老夫人就别计较这个了。”四姨娘付秀说着,悄悄拽了拽三姨娘马瑞秋。

    马瑞秋立时就想起她的话,跟着说道。“……就是,老夫人总这么跟将军拧着也不是个事儿,将军这次虽听您的话提前回来了,可在府里住了七八天,谁的院儿也没去。连您安排的丫头都给撵到了别处。”

    提到这个,几个姨娘心里都恨老夫人。

    很明显,老夫人一门心思盼孙子,一个劲往浩然居送女人,沈钟磬却宁愿断子绝孙也不宠幸府里的女人,就是想通过这个逼老夫人让步,接受甄十娘。

    两人拧得紧呢。只苦了她们这些做姨娘的,沈钟磬出征在外时她们空守着,好容易盼回来了,还要守活寡!

    可这种事情。也只有马瑞秋这个傻子敢当众说出来!

    杨岚楚欣怡等人脸刷地涨得通红,余光悄悄看着老夫人神色。

    老夫人脸色更加阴沉。

    楚欣怡目光闪了闪, “四妹说的也对,明日夫人也要进宫赴宴。住在府外让人瞧了会笑话,好歹今儿是给将军摆的送行宴。老夫人就忍一忍吧。”叹了口气,“……祁国是个苦寒之地,此去一路风尘,老夫人好歹让将军舒舒心心地动身。”

    “吩咐下去,给她另备客房,把晚饭也一着送到客房去。”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老夫人沉着脸吩咐道。

    就算拜祭了先祖,她也休想能参加将军府的家宴,休想再住进将军府的正室!

    一想起甄十娘上次竟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正室,老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沈钟磬守规矩,执意要按正妻之礼待她,那麽,就由不得她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出面阻止了。

    就不信沈钟磬还敢仵逆自己!

    “……那就快把蒲团准备好。”马瑞秋趁机说道,“夫人进了门好歹也要给老夫人磕个头。”这也是平日付秀教的,若老夫人能接受了甄十娘,沈钟磬就会高兴。

    他一高兴,说不定就又有心情到各姨娘院里轮值了。

    今日让甄十娘进将军府只是权益之计,却并不等于老夫人就能认下了她!马瑞秋的话一出口,空气顿时一静。

    嗖嗖嗖,众姨娘目光俱看向老夫人。

    出乎意料,老夫人眼睛却是一亮,“是啊,应该准备好蒲团。”她慢声细语地说道,“记的把地儿扫净了,仔细有沙子石子的咯着她。”

    马瑞秋的话提醒了她,今儿那贱人来了就先让她在门外垫了石子的蒲团上跪二两时辰,现在想想,上次只吃闭门羹真是太便宜了她!

    隐隐地,老夫人心里竟对甄十娘的到来多了一丝期待。

    老夫人肯让甄十娘给她请安就是进了一步,至于让她遭点小罪,常言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哪家的年轻媳妇不都是这么熬出来的,相信沈钟磬也不会介意,见老夫人终于露出笑脸答应了,众姨娘也都舒了口气。

    厅内气氛立时活跃起来。

    付秀若有所思地看了楚欣怡一眼,暗道,“她是最反对夫人进府的,今儿怎么也帮着说好话了?”

    楚欣怡心里却冷冷一哼。

    好话?

    她才不会替那贱人说呢。

    今儿不让老夫人深明大义地容下她,明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现她竟不顾将军府体面一直在外面行九流之术时,老夫人怎么会更加暴怒?

    老夫人不暴怒的失去理智,又怎么能配合皇后娘娘杀了她!

    ……

    祭扫了列位祖先,瞧见山上一群一群踏青游玩的人,沈忠信便提议,“左右都准备了午饭,去桃林玩一会儿吧。”小时候,每每来祭祖,他记忆最深的就是对面山后的那片桃林。

    担心甄十娘身体不行,沈钟磬正想摇头,瞧见甄十娘看着漫山遍野的绿叶红花目光也亮闪闪的,不觉心一动。“她身体不好,一直就闷在祖宅里,一定更想畅游这美好的大自然风光吧?”用走的会累,他骑马带着她应该没事……就点点头,“好吧。”

    那面沈忠信高兴地拍起手来。

    一行人一直玩到下午才坐了马车往回返。

    “……一定要吃寒食吗?”甄十娘心情极好,想起中午荣升备的都是枣饼、桃花粥之类的冷食,甄十娘就记起了古代吃寒食的风俗。

    以往每年这时节正青黄不接,别说热乎的,她想吃寒的都没有。所以一直也没在意过这个习俗,今天撞上几拨出来踏青的家族,也都带了寒食,甄十娘恍然才发现,原来古代的大户人家这一天真的吃寒食呢。

    “也不是……”沈钟磬摇摇头。“都是传下来的习俗,没有强制规定,是萧中堂怕踏青扫祭的人多,在野外生火做饭容易引起山火,才上书万岁下了禁火令,勋贵人家的内宅都悄悄生火做饭点蜡烛的。”笑着摇摇头,“只要别太张扬。被官府撞上晦气就好。”

    甄十娘就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首诗,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忍不住轻声笑起来。“看来哪个朝代都一样,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形容的还真贴切。沈钟磬怔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

    “将军……”听到马车外一阵骚动。甄十娘轻叫了一声。

    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我行我素做事毫无顾忌,不知道外面有一大堆人吗?

    沈钟磬止住笑,看着甄十娘,“你这话还真形象……”正要逗几句,瞧见她脸色发白,神色不由一紧,“是不是中午的冷食不舒服?”

    “不过偶尔一顿,妾哪有那么娇气了?”甄十娘笑着摇头,“是玩了一天,有些乏了?”一大早就起来,玩了整整一天,她这身体哪受得了。

    就是前世她那健壮如牛的体质,和同事出去游一天回去,还累得躺在床上直挺尸呢,何况这一世她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若不是沈钟磬处处不是抱着就是骑马带着,她怕是早就瘫了。

    沈钟磬听了想也没想就把她抱了过去,让甄十娘头倚着自己胸前,“你先闭目养养神,一会儿到了府里就有热乎汤饭了……”

    “将军……”甄十娘挣扎着要起来,“二爷他们都在外面。”

    “怕什么?”

    沈钟磬皱皱眉。

    不是有车帘挡着吗?

    正说着,马车吱呀一声停下来,甄十娘就势直起身。

    “什么事儿?”沈钟磬挑起车帘。

    “到上京了”荣升上前回道,“进城的人太多,排着队呢。”

    甄十娘抬眼望去。

    前面车水马龙排出去几百丈,都是踏青回来的人流,车仰马嘶的,偶然还有小贩穿梭在人流中,扯着嗓子吆喝,直是热闹非凡。

    想到进了城就要入将军府,甄十娘没由来的一阵颤栗。

    丑媳妇又要见公婆了,不知老夫人这次是不是还会像上次似的给她闭门羹吃?

    想起上元节深夜把她撵出府外的经历,甄十娘嘴唇动了几动,有心求了沈钟磬让她去中堂府,萧老夫人是她磕了头认下的娘亲,女儿回娘家住也无可厚非,转念想到沈钟磬那超及的大男子主义和萧煜鳏夫的身份,话在唇边转了几转,到底咽了回去。

    有沈钟磬在,他绝不会让她平白无故地去中堂府过夜。

    静下心来,甄十娘幽幽叹息了一声,沈钟磬侍母至孝,既然决定依附了他,不管多为难,她都必须和老夫人搞好关系。只有和老夫人的关系缓和了,她才会取得沈钟磬更多的支持,才能为简武简文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要知道,这个时代,生母不孝是会影响男人一生仕途的,不为别得,单只为简武简文长大后不被人指着脊梁骂他们有一个不孝的娘亲,她这次就少不得要委屈自己一下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入

    看着前面长长的车队,沈钟磬心里一阵烦躁,正要令人拿了他的牌子绕到前面进城,感觉身边的娇躯一阵轻颤,沈钟磬转过头,正对上甄十娘素白如纸的一张脸,心不由一震,他蓦然想起甄十娘深夜被撵的事儿,复又想起她们婆媳间僵冷的关系。

    “她一定是害怕了吧?”心里想着,沈钟磬握住甄十娘的手,“别怕,一切有我。”

    被温厚有力的手掌攥着,甄十娘心踏实了些。

    “……我只是累了。”她朝沈钟磬笑了笑。

    笑容淡淡倦倦的,眉宇间有股毫不遮掩的疲惫。

    沈钟磬不由一阵心疼。

    玩了一天,她一定累急了,回将军府别说母亲不待见会责难她,就算母亲不折腾,还有家宴,还有一群姨娘叽叽喳喳的……她也不能立即就洗漱了休息……她一累了就会昏睡……沈钟磬忽然撩起车帘招呼荣升,“……取道北城。”

    现在的甄十娘,必须马上洗漱了休息!

    取道北城?

    荣升眨眨眼。

    北城也一样拥堵啊。

    感觉车夫掉转了车头,甄十娘也疑惑地看向沈钟磬,“将军怎么知道北城不堵?”好像没人回禀说北城那面不堵啊。

    “护送六公主的五千精兵就驻在北城外,我明儿一早再来接你。”沈钟磬伸手搂过她靠在自己怀里,“你先闭目养养神,一会儿就到了。”

    他这是要送她去军营住?

    甄十娘心头一喜。

    是怕她回将军府一定会遭罪呢,还是怕老夫人见了她会生气?

    无论哪种,他肯主动把她安排在军营里都一件可喜的事情,至少,也算是为她着想吧。心里没由来一阵温暖,她温顺地闭上眼,“嗯。”

    甄十娘一直不喜欢他碰她,每次被他强势抱在怀里总会挣扎僵硬好长时间,难得她今天这么温顺,沈钟磬忍不住低下头,对上她嘴角轻轻扬起的一丝笑意,不由暗叹一声,“说道底。他还是害怕进将军府啊。”想到母亲知道他把她藏到了城外一定会发怒,又暗暗安慰自己,“……不是他不孝,是她命不长了,他才不忍心强迫她浪费时间去讨母亲欢心。不忍心看着她仅剩的这么有限的日子还要被母亲责辱。”

    若她还有一辈子可活,他一定会拎了她去母亲跟前磕头请罪,不原谅就天天跪,直到母亲原谅为止!

    马车吱呀吱呀地走着。

    轻轻地抱着甄十娘,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镜花水月般的生命,沈钟磬心里生出一股丝丝挠挠的感觉。幽幽叹息一声,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感觉是因为他们婆媳不和让他两难。还是真心地只为这短暂的生命心痛。

    ……

    沈钟磬回来了,没见到甄十娘。

    等在大厅里的人俱是一怔。

    尤其老夫人,垫了石子的蒲团都准备好了,不想等了大半天。竟没见到她期盼中的猎物,胸口顿时像塞了团抹布,有股说不出的闷堵。

    “今天扫祭踏青的人多,城门不好进。让母亲久等了。”见老夫人怔怔地看着他,沈钟磬笑着在她身边坐下。

    老夫人没言语。抬头看像刚进门的高全。

    高全也一头雾水。

    他和二爷的马车在前面,将军和夫人的马车在后面,后来听小厮来传话,将军不耐烦排队,绕北城走了,那时他还亲眼看见夫人就坐在马车上的,谁知这前后脚的功夫他又把那么大的一个活人给藏哪去了?

    “……夫人怎么没和将军一起回来?”见老夫人询问地看过来,高全硬着头皮问道。

    “夫人的事儿也是你管的!”沈钟磬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一进屋老夫人就一直阴沉着脸。

    他带甄十娘祭祖的事儿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高全一哆嗦,扑通跪了下去。

    “听说你带了她去祭祖,怎么没带回来?”老夫人开了口,语气冷森森的。

    “母亲说过,不许她再踏入将军府,我不敢违背母亲。”沈钟磬朝老夫人温和笑道,那面腿上却一用力,一脚将高全踢到门口,“滚出去。”声音不高,却满是煞气。

    高全头撞到门上,哎呦一声昏死过去。

    屋里人都倒吸一口气,吓的一个个战战兢兢,发不出声音。

    老夫人刻薄的质责硬生生地卡在舌边。

    沈钟磬面对她时一直是温厚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暴戾的儿子。

    直直地看着被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厮抬出去的高全,老夫人猛然想起外面传说自己儿子暴怒之下曾踢死过一条凶暴的猎犬,被万岁罚了

    两月薪俸的事儿。

    高全,不会被他踢死了吧?

    老夫人一阵恍惚。

    厅里异样的沉寂,恍如古墓荒茔。

    “大哥既然回来了,就摆饭吧”二爷沈忠信打破沉寂,他笑嘻嘻地看着老夫人,“中午就吃了几块枣饼,我早饿得前腔贴后背了。”又回头看向沈钟磬,“……大哥行李可准备齐了?”不着痕迹地提醒母亲,大哥就要出远门了,别再难为他了。

    沈钟磬转头看向楚欣怡。

    “都准备好了……”楚欣怡说道,“将军初九几时出发?”

    “我到时会从宫里走,明儿白天让荣升先送到军中。”沈钟磬说着,转向老夫人,“母亲明儿还要起早进宫,早点用饭吧。”

    被沈钟磬刚刚无意中宣泄出的狠戾慑住,又想到他就要远行,老夫人到底没有再开口质责他为什么带了甄十娘祭祖的事儿,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摆饭吧……”

    一顿饭吃的异常沉闷。

    沈钟磬平素就少言寡语,老夫人又一直沉着脸,几个姨娘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二爷沈钟信和大小姐偶而说笑几句,见老夫人撂了筷子,大家也都停了嘴。

    撤去桌子,沈钟磬逗弄了女儿一会儿,便让大姨娘带了下去,和沈钟信一起守在老夫人身边说话。

    想起明天入宫的事儿,沈钟磬就看向守在碧月等几个大丫鬟, 他一直怀疑这些人中可能有安庆侯的人,老夫人的思想就是一直被他们左右着,才把他这个亲生儿子都看成仇敌似的,只是碍于老夫人压着,他一直没查出来,不管他怀疑是不是真,要谈安庆侯的事,还是避开这些人好一些。

    他这面正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把大家打发出去,那面老夫人已经开始催促他,“累了一天,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没能折腾到甄十娘,她看到这个儿子就烦。

    “这……”沈钟磬迟疑了下,见老夫人已经露出一脸不耐,就站起身来,“明日要入宫,母亲也早些休息吧。”说着,他扫了眼沈忠信,抬腿走了出去。

    沈忠信和母亲说了会儿话,借口方便出了养心院。

    沈钟磬果然在院门外阴暗的树影下等他。

    “大哥有事儿?”他左右看了看,快步迎上去。

    “……为六公主在祁国不受歧视,安庆侯谋反之事一直被万岁压着。”沈钟磬简练地把安庆侯和皇后均被软禁的事儿说了,“为顾全颜面,明日的践行宴皇后和安庆侯都会参加,二弟想办法绕开母亲的丫鬟,提醒她明日离皇后和勤王妃远些,千万别乱说话,吃完了宴就早些回来。”

    见沈钟磬说的认真,沈忠信郑重地点点头,“大哥放心。”

    沈钟磬凝重的神色舒缓下来。

    直看着大哥孤傲的背影消失,沈忠信才叹了口气,返回养心院。

    送走了沈忠信,紫月给老夫人铺床,碧月在梳妆镜前伺候卸头钗,一边嘻嘻笑着问道,“……二爷又看好了哪个姑娘,当着奴婢们的面不好开口,巴巴地都打发了出去?”

    紫月扑哧笑出来,“……这院儿里属你最俊,要说二爷能看好谁,也只有你了!”看向老夫人,“二爷一点小动作,她就紧张成那样,老夫人快把他们送做堆吧。”

    “死贱蹄子!”碧月一躲脚,“仔细我撕烂你的嘴。”又晃着老夫人的肩膀,“老夫人还不打她,奴婢早就发过誓谁也不嫁,就一辈子伺候您!”说着话,眼圈刷地红了起来。

    老夫人就叹了口气。

    这两个丫鬟,跟了她七八年,可是比亲女儿还贴心,那些年若不是她们双双舍了命护着,她早就被甄十娘给害死了,眼看着年龄一天天大,沈钟磬几次提议放出去,她都不舍得,硬留到了现在,“你们放心,好歹跟了我一回……”她笑着安慰道,“不管谁看上了你们,只要你们不同意,我就绝不答应。”

    “就说老夫人待奴婢最好了。”碧月搂着老夫人的肩膀咯咯地笑,然后又神秘地说道,“老夫人说说看,二爷看好了谁,奴婢去帮着搭个线,保准让二爷满意。”

    “你啊……”老夫人戳了她一指头,“自己口口声声不嫁人,却专门喜欢给别人牵线搭桥!”摇摇头,“二爷不是看好了谁,他是……”

    老夫人声音顿了下。

    碧月低头用梳子细细地梳理她长及腰腹的头发。

    “他说安庆侯意图谋反,和皇后一起都被万岁圈禁了,让我明儿离皇后娘娘远一些……”漫不经心地说着,老夫人眼里满满的困惑。

    怎么可能,万岁就是自己家的亲姑爷,安庆侯有什么可谋反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信

    为和氏璧打赏加更,感谢亲的打赏和粉红票

    ps求粉红票

    ~~~~~~

    “天!”碧月一步窜过去关上门,“……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怎么会儿?”紫月停下手里的动作,“祁使下聘时安庆侯和皇后娘娘都参加了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夫人,“听说皇后娘娘是和万岁携手出来的,恩恩爱爱的,怎么会圈禁了?”恍然大悟,“……难道是才发生的事情?”又疑惑地摇摇头,“奴婢昨儿替夫人去安庆侯府送谢礼,也没听说啊。”

    “可不是,我也觉得奇怪。”老夫人还没从最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惊骇中回过神,“薛夫人刚还遣婆子送了两筐枇杷呢,怎么就会被圈禁了?”困惑地看着紫月,“信儿说是秘密圈禁,是怕被祁国知道了会虐待六公主。”

    “奴婢不懂……”紫月茫然地摇摇头。

    “……既是秘密,二爷怎么会知道?”碧月一哂,“连翰林院笔贴都知道的事儿,怎么叫秘密?”

    “……信儿不是从翰林院打探的,是将军跟他说的”

    沈钟磬掌管数十万军队,负责紫禁城安危,知道这些很正常。

    碧月认真想了想,“若出自将军之口,就有可能是真的。”声音忽然一顿,她定定地看着老夫人,“若是真的,将军怎么不亲自跟您说?”

    老夫人冷哼一声,“他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

    屋子一阵沉默。

    碧月叹了口气, “……老夫人就别生气了,将军一定是被夫人的花言巧语迷惑,不相信您了。”忽然抬起头,“您说有没有可能……” 她慢慢犹豫道。“和侯府联姻被夫人搅了,将军怕你妒恨她,才编排了这么个借口。”

    提到联姻之事,老夫人心里一阵烦躁,“以后不许叫她夫人,就叫贱人!”啪地一拍桌案。

    静夜里格外地响亮,震得碧月紫月俱一哆嗦,齐齐应了声是。

    “当年镇国公造反,满门都被抄斩了。连明玉公主都没能幸免……” 好半天,碧月又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声音很小,可在静夜里听到却清清楚楚。

    老夫人身子顿时僵住。

    紫月趁势扶了她上炕, “其实要辨别真假也很简单。明日婚宴若皇后娘娘和安庆侯都参加了,这事就是假的。”

    老夫人摇摇头,“信儿说,为给六公主撑门面,明儿安庆侯和皇后娘娘都会被放出来参加宴会,只是身边有人监视着,才特意提醒我明儿千万别和他们接触……”声音忽然顿住。她神色一阵狰狞。

    试问,哪个上位者能忍下想篡自己权的人?

    紫月说的不错,当年镇国公造反连明月公主都被杀了头。

    不过一个六公主而已,若祁国不满她是废后之女。大可另择公主再嫁就是,后宫中还有十几位公主呢!

    万岁又岂会为了她的颜面留下要谋篡自己权位的皇后和安庆侯?

    更主要的,郑贵妃独宠后宫多年,皇后若真被圈禁了。她怎么能不趁这机会大肆渲染,以谋上位?

    想到安庆侯夫妇的和蔼可亲。老夫人脸色越发的青黑。

    这样一个平易近人的侯爷,怎么会要造反?

    她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阴险了!

    为了说服自己接受那个贱人,竟不惜编造这种谎言,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天家绝密,让自己不要和身边的人说。

    什么绝密,他不过是怕谎言被揭穿罢了!

    幸亏这两个丫头提醒,否则这次自己真被他框了去!

    心情从最初的惊骇渐渐地变的愤怒,老夫人使劲咬着牙,才忍住没立即叫沈钟磬过来对质一番。

    “……那二爷没说万岁打算怎么处置安庆侯和皇后娘娘?”点了盏小烛放在床头,碧月扑地一声吹灭桌案上的大蜡烛。

    老夫人一哂,“……二爷怎么会知道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他又怎么知道后来怎么发展?

    “老夫人明儿不防直接问问将军。”碧月轻笑道,“若安庆侯和皇后娘娘果然如将军所说被万岁处置了,自然就是真的,否则……”她声音戛然而止。

    “这倒是个好主意。”紫月附和道,“安庆侯的权势那么大,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好好的他干嘛要造反?奴婢也怀疑将军这是诓您,骗您接受夫……那个贱人。”

    老夫人就咬了咬牙。

    见老夫人闭了眼睛,紫月轻轻给掖了掖被角,扑的一声吹灭了床头的小蜡烛。屋子立时陷入黑暗中。

    第二天,老夫人起的很早。

    穿戴齐了,正襟危坐的正堂等着沈钟磬。

    她想当面质问,既然安庆侯谋反未遂,万岁打算怎么处置他!

    沈钟信和大小姐一先一后来了。

    因老夫人要进宫,五个姨娘也起早赶过来。

    见沈钟磬没来,老夫人正要差小丫鬟去叫,红桑进来回道,“……将军天不亮就走了,说是去接夫人,怕回来晚了,让奴婢先回了老夫人不用等他用饭。”

    一大早就去接那贱人?

    真够孝顺的,比伺候他老子娘还周到!

    老夫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见老夫人要发火,沈忠信急忙开口道,“嫂子住在城外,大哥也是怕耽误了入宫时辰。”

    “怕耽误时辰?” 提到这个,老夫人火气更大,“昨儿为什么不接进府来!”

    “是娘不让嫂子进门的。” 沈忠信呵呵笑道,“大哥哪敢不听您的?”

    “她要肯听我的,这个家早发了!”老夫人冷哼一声,想起连这个小儿子都被沈钟磬骗了,又说道,“你以后别什么都信他的,仔细被他利用了!”

    沈钟磬是他的亲大哥啊。

    沈忠信身子僵住。余光瞧见满屋的人都看着自己,就拍了拍怀里的沈孝娴,“父亲不来吃早饭,祖母都不高兴了,快去哄哄。”把沈孝娴放到老夫人怀里,“快说,祖母别生气了。”

    “祖母别生气了!”沈孝娴脆生生说道,“娴儿替父亲给您磕头。”一本正经地蹦到地上就要跪下磕头。

    膝下就这一个孙女,老夫人哪舍得让她磕头。一把拽起来,“娴儿乖,长大后可不能跟你父亲学着一肚子诡计。”

    “娴儿长大就只学祖母!”沈孝娴嘻嘻地笑。

    逗得老夫人扑哧笑出来,用手指点她脑门,“你个小人精。”吩咐楚欣怡。“……摆饭吧。”

    屋里气氛顿时一轻。

    看着母亲一言不发的一副冷脸,沈忠信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

    接甄十娘上了马车,沈钟磬吩咐车夫,“走吧。”回头问甄十娘,“……金丝软甲穿上了。”

    “穿了,就是有些太重了。”甄十娘笑着点点头。

    重?

    这可是他从南越内宫得来的稀世宝贝,通共不到五斤。比头盔还轻,郑阁老曾出万金要换了送郑贵妃,他都没舍得,白白地送给她竟然还嫌弃。武将最爱的就是盔甲,满心欢喜送出的宝贝竟被人这样评价,沈钟磬好心情一扫而空。

    “重也不许脱下来!” 他扳着脸说道,“安庆侯和大皇子誓要置你与死地。今天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一定会做垂死挣扎的。”

    甄十娘听了就皱皱眉。

    他这是关心她?

    这家伙好话也不能好好说!

    真是不可救药了。

    甄十娘赌气把脸转向一边。忽然身子一滞,暗道,“我怎么竟越来越不能容忍他了?”

    以前他要比这还霸道十倍,她不也一样云淡风轻吗?

    怎么现在只板了脸,就不能忍受了?

    好像忽然之间对他的要求越来越多了!

    这念头一闪过,甄十娘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那股忽然而至的不安,转回头朝沈钟磬淡淡一笑,“谢谢将军?”

    正莫名其妙甄十娘怎么忽然就转过头去,好像生气了似的,见她又转过来,一脸的微笑,沈钟磬眉头就舒展了开,接着说道,“……我原是求了万岁想让纪怀锋几个扮作太监进宫保护你的,是万岁不准,特意选了两个身怀绝技的公公,进宫后他们会一直随在你和母亲身边,你知道就好,不用刻意招呼他们。”

    “妾知道了……”甄十娘心里一阵翻腾。

    他担心的对,今日之后,安庆侯和皇后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想要报复她,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

    只是,他们会采用什么方式报复呢?

    刺杀?用毒?

    手下意识地摸摸袖笼,兜里带了迷香,身上穿了金丝软甲,还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公公保护,这次进宫应该没事吧?

    正想着出神,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前,让她在车上等着,沈钟磬挑帘笼跳下马车。

    没等多久,将军府的正门被徐徐打开,一大群人护送着三四辆马车呼啦啦走出来。

    有小丫鬟飞快步地跑过来,“……将军让夫人过去给老夫人请安。”

    抬头瞧见前面一辆深蓝色高棚四轮马车在不远处停下,甄十娘就扶秋菊下了马车,一路往前走,心里感慨。

    她这个丑媳妇终于还是要见婆婆了。

    紫月打起车帘,瞧见马车里面沉似水地坐着个身穿朱红色诰命服的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眉眼间隐隐有几分肖似沈钟磬,不用问,这个就是她那个传说中的恶婆婆了。

    感觉一束凌厉的目光射过来,甄十娘也不避让,落落大方地福身施礼,“媳妇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手

    老夫人也在打量甄十娘。

    心里由衷地叹息,“几年不见,她竟出落的这么娇美,难怪磬儿死也不肯和离!”对上甄十娘绝美的容颜,老夫人胸口像堵了块棉絮,闷赌难当。

    见甄十娘福身立了很久,老夫人就是一言不发,沈钟磬暗暗叹息一声,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她总是万岁让留下的,谕旨赐封五品诰命,还请母亲在外人面前给她些体面,免得传到万岁耳朵里不好听。”

    “你起来吧。”老夫人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进宫时要注意言行举止,仔细别丢了将军府的体面。”

    “媳妇谢母亲教导。”甄十娘直起身来。

    “磬儿上这辆车吧。”见沈钟磬转身要随甄十娘上车,老夫人开口道。

    身子僵了下,沈钟磬随即转身上了老夫人的马车。

    余光瞧见老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笑容,甄十娘心里叹息一声。

    她这个婆婆,还真不是一般的刁呢。

    “……这次出行,顺利的话七八月份就能回来,母亲想要什么,我给您带回来?”沈钟磬笑着在老夫人身边坐下,“祁国的毛皮名闻天下,我再给您添件大氅吧?”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若真有那孝心,少气我几回就行了。”

    沈钟磬神色尴尬地笑了笑,“……都是我不好,母亲千万别计较,气坏了身体。”

    老夫人脸色晴朗了些,忽然又沉下来,“磬儿给我说说,安庆侯谋反,万岁会怎么处置他和皇后娘娘?”

    这是在大街上!

    母亲这是干什么?

    沈钟磬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扫向两边,两个小厮低眉顺目地随在马车旁边,全没注意车里的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他耐着性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耳目众多,母亲慎言政治。”见老夫人变了脸,又道,“圣人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此等大事,万岁也不会轻易告诉臣下。”

    什么万岁不会轻易告诉臣下,他是无法自圆其说吧?

    老夫人冷哼一声,没言语。

    马车里沉寂下来。

    沈钟磬也失去了继续哄老夫人的心情。一路沉默,不觉间就到了宫门口。

    扶老夫人下了马车,甄十娘早已迎在马车边,“母亲,将军……”福身见了礼,伸手过来搀老夫人。

    老夫人恍然不见,回头招呼后面马车上的碧月紫月。

    “母亲……”沈钟磬低叫了一声。“家不合外人欺,您再不满意她,外人面前好歹做做样子。”

    这里都是桂勋重臣,几百双眼睛盯着!

    家不合外人欺?

    满朝文武都知她这个媳妇的底细。被外人看到她拿这个飞扬跋扈的罪臣之女当宝贝,才会被人耻笑呢!

    心里早就存了偏见,此时老夫人怎么看沈钟磬怎么不顺眼,听他说话更是格外地刺耳。当下也不言语,兀自让碧月紫月扶着往前走。

    甄十娘隐隐有些灰心。

    以前只是单纯地听喜鹊说。因五年前她的前身脾气乖张暴戾,和老夫人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人关系及其僵冷,原以为五年的光阴总能让老夫人淡忘了。

    今日看来,她这个婆婆记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对她的恨意可不是一般的深呢,想要化开她心结讨得她欢心,无疑是一条漫长的路,也不知她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做得到?

    筵宴在交泰殿举行。

    看着盛装的皇后娘娘和万岁双双走下驹辇,满面春风地接受百官庆贺,老夫人心里又是一阵闷堵。

    她这个儿子,真把她当成无知村妇了。

    竟敢这么睁着眼睛跟她撒这种弥天大谎!

    和万岁这么亲密恩爱,又这么的容光焕发,鬼才相信皇后被圈禁了!

    沈钟磬是重臣,又是勋贵,待遇比一般人高,老夫人和甄十娘都被安排到了王妃公主中间,见端茶的小宫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甄十娘下意识地摸向袖笼。

    安庆侯不会派来个女杀手吧?

    不是她草木皆兵,练武的女子很多,有时候她们更容易让人失去戒心。

    余光瞧见沈钟磬安排的两个太监就站在自己身后,也正警醒地盯着那小宫女,甄十娘神色松懈下来。

    “简大夫!”她这面刚呼出一口气,没提防那小宫女忽然惊喜地尖叫起来,“您就是名声赫赫的简大夫!”咣当一声,她把手里的茶杯一扔,扑通跪了下去,“奴婢叩见恩人,谢谢您救了奴婢的母亲!”

    甄十娘耳朵嗡嗡直响。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宫女!

    立在甄十娘身后的秋菊早已面如土色,她一闪身挡在甄十娘面前,张嘴就要否认,被甄十娘一把抓住,“别

    说话。”她低声吩咐道。

    一瞬间,甄十娘已经冷静下来。

    别说她不认识这宫女,就算真给瞧过病,她行医都是黑纱遮面,而且衣履阑珊,今日的她被沈钟磬装扮的可谓是华光万丈的,任谁也不会轻易把她和那个简大夫联想到一起,尤其在这么严肃的宫宴上,这小宫女就不怕认错了人掉了脑袋?

    她想起了梧桐镇上神秘失踪的福宝一家。

    这是一场阴谋!

    这小宫女当众揭穿她身份只是第一步,她这是抛砖引玉,对方一定还有更厉害的后招等着她!

    不知是谁出的手,对方心意未明,这个时候,她最好静观其变。

    事发突然,保护甄十娘的两个太监早已冲上前去,见小宫女只是磕头,并无伤害甄十娘之意,小太监的手堪堪地停在她咽喉处,变刺杀为搀扶,“……她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夫人。不是简大夫,你认错人了,快出去。”强行拎了她往外推,“这里也是你喧哗的地方。”

    感觉身边的杀意消失,那小宫女恍然呼出一口气,接着大叫起来,“恩公,她就是恩公,母亲就把她的画像供在家里。奴婢怎么会认错!”

    筵宴虽然隆重,但因万岁在,场面却并不喧哗,大家都低声缓语地推杯换盏,上百人的盛宴。却恍如湖亭小酌般宁静,小宫女的这一声惊呼无异于凭空惊雷,尤其不知是她失手还是怎的,那落地的酒杯竟似被用足了力气,上好的青花瓷被摔的粉碎,刺耳的碎裂声久久回荡在大殿中。

    宴会上所有的声音顿时一空。

    嗖嗖嗖,几百双眼睛都聚到了甄十娘这边。

    万岁身子一震。随即便反应过来,他冷冷地扫了眼身边的皇后,迅速朝傅公公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迅速将人带出交泰殿。

    万岁动作快。皇后的嘴更快,这面傅公公刚一迈步,她已经开了口,“……何人喧哗。带上来!”

    声音不高,却清冷威严。寂静中震的人心弦砰砰乱跳。

    几百双眼睛注视下,那面两个负责保护甄十娘的太监却再不敢硬拖了那小宫女出去。

    “你想要干什么?”万岁压低了声音怒喝道。

    “妾想干什么,万岁不清楚吗?”皇后脸上带着一副雍容之色缓缓地扫着殿内众人,嘴里用只有她和万岁能听道的声音说道,“万岁不怕丢了臣妾的体面,让天家蒙羞,你大可阻止臣妾啊。”

    “你仔细玩火焚身!”万岁纹丝不动地坐着,目不斜视。

    “玩火焚身?”皇后嘴角微动,发出一声冷哼,“万岁以为,臣妾不玩火,今日之后,臣妾还能活着吗?”

    扶在案头的手指颤了颤,万岁一言不发。

    “……臣妾也不做什么,臣妾只是想要这个女人给臣妾陪葬。”皇后慢声细语地说道,语气似是商量,只绝然的眼底透着股义不容辞,“万岁不怕惹怒了臣妾,大家来个鱼死网破,让臣妾血溅当场把你对臣妾做的丑事全部抖出来,一会儿您大可开口救她!”皇后手里悠然地把玩着一只锋利的翡翠玉簪,若有似无地,那玉簪的尖峰直指自己的咽喉。

    “不过一个女人,干朕何事!”万岁冷哼一声。

    安庆侯余党已在掌握之中,六公主也顺利出嫁了,甄十娘已经没用了,虽然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和皇家体面比,她的命终究微不足道,大不了皇后死后给平个反,封个谥号厚葬了。

    至于沈钟磬那面,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事后自己再给指一门如意的婚姻便是。

    两害相权取其轻。

    权衡再三,只一瞬间,万岁便选择了牺牲甄十娘保皇家颜面,保六公主的后半生幸福。

    “万岁知趣就好!”没料万岁竟一点都没有保甄十娘的意思,皇后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她自嘲一笑, “枉臣妾还煞费苦心防备你会插手,臣妾早该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她眼睛一直看着甄十娘的方向,脸上笑咪咪的,全看不出来是再和万岁说话。

    万岁眉头皱了皱,没言语。

    外人眼里,帝后两人正微笑地看着这面,殊不知,只这片刻功夫,两人已经达成妥协,皇后已从万岁手里要下了甄十娘的一条命!

    那面小宫女死死抱着柱子不让傅公公带去的人拖走,“回皇后娘娘,她就是奴婢常跟您说的简大夫!”回头冲甄十娘直喊,“恩公,恩公,您快告诉大家,您就是奴婢的恩公!”

    有这么认恩公的吗,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看着小宫女的精彩表演,甄十娘心里冷冷地笑。

    金丝软甲、迷药、武功高强的太监,她和沈钟磬千算万算,没想的对方会如此狡诈,竟早查出了她就是简大夫的身份。

    被抓了七寸。

    今天,她怕是真要血溅交泰殿了!

第一百六十章 福宝

    “天,将军夫人就是那个神秘失踪的简大夫……”

    “堂堂的将军夫人怎么会行这种贱术!”

    “她真是传说中有起死回生之术的神医?”

    ……

    众人从震惊中缓醒过来,交泰殿中响起一阵嗡嗡声,激愤的,惊叹的,幸灾乐祸的,各色叹息此起彼伏。

    直到嗡嗡声响起,萧煜才回过神来。

    事前没一点征兆,对方就突然发难,矛头直指甄十娘,这是他和沈钟磬都始料不及的。

    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一边紧张地思索着对策,抬头看向沈钟磬。

    沈钟磬已经放下酒杯,大步朝那小宫女走去,一边不着痕迹地摘下一粒扭扣弹了出去。

    这显然是个局,管他是谁布的,他要第一时间杀人灭口!

    只要能拖过眼前不被皇后和大皇子抓到把柄大做文章,事后他自能求得万岁恩旨,将此事消于无形。

    “把她带上来!”见沈钟磬要动作,皇后猛提高了嗓音。

    连拖了几下没拖动,见小宫女好巧不巧地躲过不知从哪飞来的一粒扣子,又眼睁睁地看着那粒纽扣没入小宫女紧抱着的石柱内,傅公公恍然才发现,这小宫女竟然是个练家,眼见场面就要失控,傅公公无措地看向万岁。

    瞧见万岁微不可闻地摇摇头。他缓缓地松开了小宫女。

    出手落空,沈钟磬也有些意外,见小宫女已被带到万岁皇后跟前,他脚步微微一顿,复又朝甄十娘走去。

    “将军……”见他面沉似水地走过来,甄十娘低叫了一声。

    藏了又藏。躲了又躲,行医的身份却被这样当众揭穿了,而且,好巧不巧地被誓要置她于死地的皇后抓在手里,饶是甄十娘冷静,此时心里也感到一股从没有的惶恐,无助。

    死无所谓,可达仁堂刚起步,她连秘方都没来得及留下。文哥武哥以后怎么办?眼前闪过文哥武哥可爱的小脸,甄十娘恍然置身在冰窖中,浑身一阵的战栗。

    “别怕,一切有我。”沈钟磬朝她点点头,转身挡在她身前。抬头看向皇后那面。

    别怕,一切有他?

    甄十娘茫然地望着沈钟磬高大威武的背影。

    早猜到了安庆侯一党今天会出手杀她,他是以为这就是一场阴谋,还是认定了,即便她就是简大夫,他也会站在她身前?

    老夫人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她目光咄咄地看着被儿子藏在身后的甄十娘。

    亲眼见到儿子竟这么护着甄十娘。老夫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母亲……”沈钟磬低叫一声,耐心地解释道,“若真是救命恩人,那个宫女怎么会当众叫出来。您看她的言行,哪有一点报恩之意?”认真地看着母亲,“……这是她们故意设计陷害十娘,您别相信。”

    “……你到现在还护着她?!”老夫人声音尖酸凄厉。

    身为将军嫡妻。却私自在外行如此下贱之术,祖宗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看着四面八方聚过来的各色目光。老夫人脸色涨热,黑了红,红了黑,直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母亲……”沈钟磬眼里少有地带了一丝哀求之色。

    “老夫人稍安……”碧月悄悄拽了拽老夫人,“此事万岁和皇后娘娘自有公断,先听听她们怎么说?”

    老夫人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皇后曾答应奴婢,找到了恩公就放奴婢出宫。” 那面小宫女正连连给皇后磕头,“奴婢求皇后成全。”

    皇后皱皱眉,“哀家是答应过你,待你找到恩公便放你出宫随在她身边报恩……”话题一转,“兰心可认准了,她明明是大将军夫人,怎么会是你说的那个民间游医。”

    “奴婢没有认错……”兰心回头看向甄十娘,“她的确就是奴婢的恩公,若说别的认错也还罢了,单凭恩公这一副倾城之貌,任谁只看一眼都不会忘记。”

    话音一落,殿内一阵唏嘘。

    这话不假,单凭甄十娘那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任谁都会过目不忘,一瞬间,殿中已有人相信了兰心的话。

    “你胡说!”勤王妃腾地站起来,“大将军嫡妻何等尊贵,怎会自贬身价、行这低贱之术?”她目光凛凛地看着兰心,“……你仔细诽谤重臣之妻可是死罪!”

    “她的确就是奴婢的恩公。”兰心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给皇后磕头,“求皇后娘娘明鉴!”

    “这件事非同小可,兰心不可乱来。”皇后凝眉沉思了片刻,“哀家听说那简大夫行医从来都以青纱遮面,没人见过她真面目……”她抬头看着兰心

    ,“哀家又怎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恩公因容貌倾国,出诊时才一直用青纱遮面。”兰心磕头道,“奴婢的表哥曾经在恩公就诊的瑞祥药铺做小二,表哥亲眼见过的。”看着皇后,“……今日宫宴,御膳房忙不开,表哥被临时雇来帮忙,就在御膳房,皇后娘娘不信可以叫来一问。”

    “带上来!”皇后吩咐道。

    见万岁点头,傅公公就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那小太监飞一般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失踪半月之久的福宝被带了上来。

    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他吓得浑身发抖,刚一进门就扑通跪了下去,被小太监拖起来架到皇后跟前。

    看到他,秋菊一阵绝望,“夫人……”

    甄十娘轻轻拍了拍她。

    皇后看着福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福宝……”

    “你可认识她?”皇后指着甄十娘。

    福宝哆哆嗦嗦地抬头扫了一眼,磕头道,“……小的认识,她就是简大夫。”

    “诽谤将军夫人可是杀头的死罪,你可认准了?”皇后眉头一立,声音突然犀利如刀。

    福宝一哆嗦,“简大夫一直在瑞祥药铺出诊,给人瞧病抓药都是小的打下手,小的非常熟悉,绝不会认错。”

    “几丈之外,你只扫了一眼,又怎么说不会认错!”沈钟磬怒道,“你过来看仔细了,是她吗?”一把将碧月拉到身前。

    福宝哆哆嗦嗦地望过去,远处一大片姹紫嫣红,他哪认得出来盛装的被沈钟磬藏在身后的甄十娘,心里只记得临来前小宫女教的,进去不要乱说话让你指认,你点头就行,见沈钟磬指了个人,就磕头说道,“是,是,就是她!”

    殿内哄的一声炸起来。

    “……她只是我府里的一个丫鬟!”沈钟磬冷冷一笑,朝万岁施礼道,“臣请万岁明鉴。”

    “胡闹!”万岁冷哼一声,“拉下去!”声音不高,却极具气势。

    福宝吓得哆哆嗦嗦堆在一边。

    没用的家伙!

    皇后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目光看向兰心。

    “……表哥是第一次见到万岁,吓傻了!”兰心磕头道,“表哥的确认识简大夫。”想起什么,她拽了福宝一下,“你不是说有简大夫的方子吗?”

    “对,对……”福宝恍然想了起来,“小的有她开的方子,皇后娘娘可以当场辨认笔体,一看便知。”哆哆嗦嗦掏出两张方子递上去,见兰香拽他,连忙说道,“对了,简大夫去年腊月曾给萧中堂的母亲瞧过病,萧中堂也见过简大夫……”努力想着临来前小宫女教过的话,“皇后娘娘可以请萧中堂、萧老夫人和他们身边的丫鬟过来辩认,就知道小的是不是说谎了。”

    “萧大人……”皇后朝一直静默不语的萧煜看去。

    甄十娘猛一闭眼睛。

    她一直隐居梧桐镇,宫廷中没有她的书画留下,辨认笔体难不倒她,她只要换一种字体写便是,尤其刚刚沈钟磬的那一声吆喝,相信在场有点脑子的都看出这是个人为设的局了。

    所以,就在刚刚她还打定了主意,有沈钟磬给撑腰,她今日就来个死不认账。

    兰心和福宝刚刚的话漏洞百出,她只要轻轻一驳,便能站稳了脚。

    只是,现在把萧煜推出来,事情就复杂了。

    萧煜和沈钟磬是莫逆之交,求他做个假证很容易,可是,万岁和皇后娘娘就坐在上面,萧煜一旦否认她不是简大夫就不是一般的假证,一旦被查出真相就是欺君之罪,是杀头的死罪。

    连李齐媳妇都不知道顾买办的主子是萧煜,福宝就更不会知道,可他却说可以请萧中堂和萧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辩认,这一定是受皇后指使的了……皇后让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果真萧煜不承认,就找萧府的人来做证……抑或……

    甄十娘眉头紧锁。

    也向绑架福宝一样,皇后已经绑架了萧府丫鬟?

    皇后就等着萧煜否认,然后再推出萧府丫鬟,正好来个一箭双雕。

    果真这样,一旦萧煜仗义用事为她做了假证,今天不仅自己要喋血当场,就是萧煜的满门也会跟着她赔进去!

    “皇后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我的命啊。”甄十娘心里一阵绝望。

    萧煜此时也心思百转。

    甄十娘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可是, 沈钟磬是他的兄弟,甄十娘是他的义妹,是他的恩人,今天就是身败名裂,他也要搏一搏!

    周密地思索了一番有可能会出现的几个漏洞,萧煜清了清嗓子,“臣……”

第一百六十一章 力争

    ps加更求粉红票

    ~~~~

    “娘娘千岁……”萧煜这面刚一动作,甄十娘已抢先开口,恍然不见萧煜使过的眼色,她缓缓从沈钟磬身后走出,来的万岁和皇后面前扑通跪倒,“娘娘想替兰心姑娘报恩,想知道臣女是不是简大夫,不问臣女,却找来着么多人举证所为何来?”

    “当……”

    当然是怕你抵赖了!

    一开口,皇后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正常办案,只有在当事人百般抵赖时才会继续拿出各种证据当堂对质,可她刚才连问都没问甄十娘,就开始东挖西找地往外抛证据证人,隐然一份迫不及待要治罪的模样。

    “要不是沈钟磬那个煞星挡在她面前,我一定会问的!”皇后心里连连后悔,她之前设计的就是先询问,待甄十娘抵赖时再抛证据,只是,对上沈钟磬那一身煞气,她一下子就慌了。

    沈钟磬可不是一般臣子,这煞星火暴起来连万岁都敢顶,想起上元节夜沈钟磬连杀两个重臣眼睛都没眨一下,皇后还真害怕他一怒之下当场剁了自己。

    外人不知道,沈钟磬可是知道她早被软禁了,就等六公主出嫁后赐死呢,明知她是待罪之身,这煞星对她要会手软才怪。

    于是,她便一心只想着赶快拿出证据给沈钟磬看,只要让他相信了甄十娘就是简大夫,恼羞之下,不再护着她,自己这面就好行事了。

    不得不说,虽然贵为皇后,可是。对上沈钟磬身上爆发出来的那股煞气和毫不遮掩的咄咄目光,她也害怕,以至于乱了阵脚。闹到现在,甄十娘只轻轻一句话,就点醒了殿内众人,是自己在设局害她了!

    余光瞧见万岁正嘲弄地看着自己,皇后脸色微微发热,毕竟是统御六宫之主,只一瞬间。皇后便冷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她害甄十娘又能怎样?

    她就害了,谁能把她怎样,今天她倒要看看谁敢站出来替甄十娘说话!

    横竖都是一个死,不亲眼看着甄十娘死,她死不瞑目!

    谎言被揭穿的恼羞和对即将来临死亡的恐惧。让皇后眼底渐渐浮起一股殷红,闪着一抹近乎绝望的疯狂。

    “……沈夫人不说,哀家还真忽视了。”用尽全力压下心头泛起的那股狂躁的不安,皇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都是兰心这婢子,一心想向哀家证明沈夫人就是简大夫,倒把哀家给闹糊涂了……”她看着甄十娘。“今儿大家都在,沈夫人就说说,你到底是不是简大夫?”

    甄十娘微微地笑,“皇后娘娘这么急着证明臣女就是简大夫。就是想把兰心姑娘送给臣女报恩吗?”

    报恩,想的美!

    谎言早就被揭穿了,皇后索性厚起脸皮, “那你到底是不是?”

    “是……”甄十娘坦然点点头。“臣女久病成医,后来受了感恩寺大师指点。说医者济世救民是积德的好事,于是臣女就开始青纱遮面为人瞧病,无他,只是想积些功德,为家父赎罪。”说完,甄十娘静静地看着皇后。

    她还不会蠢到认为皇后单单因为了这几句话就不杀她。

    但是,有了先前的铺垫,让大家心里都知道皇后这是摆明了要害她,心里首先就有了一份同情,再加上这一番话,现在即便知道了她就是简大夫,也没几个人会认为她的所作所为是伤风败俗了,皇后再要杀她,至少这些人就不会盲目地助纣为虐了。

    只要殿内的百官不被皇后的激言蛊惑,跟着瞎起哄,她今天活命的机会就大一些!

    果然,最先听到兰心叫出她是简大夫时,大部分人还都义愤填膺,认为她不避男女大防跑头露面行医是伤风败俗,丢尽了大周女人的脸,可此时听她亲口承认了,却没几个人激愤了,众人眼里,更多了一份钦佩和同情。

    她不过是想多救几个人积点阴德而已,这有什么错?

    果真把这样一个一心想济世救民的好人杀了,这世道岂不是黑白颠倒了?

    交泰殿瞬间沉寂下来。

    众人目光全聚再了皇后身上,深深为甄十娘捏了一把同情的汗。

    甄十娘亲口承认了她就是民间的简大夫,殿中却没有出现预期的众人群起而攻之的哄闹场面,皇后大失所望。

    没人出面质责谩骂甄十娘伤风败德,这让皇后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想借力打力杀了甄十娘的打算彻底落空。

    出乎意料的沉寂让兰心也慌了神,她不安地看向皇后。

    皇后就使劲咬了咬牙,“身为将军嫡妻,却不顾男女大防,私自行下贱之术,实乃我大周女子之大耻!”

    没人出来替她罗列罪名,她就自己说,无论如何,她今天非杀了这个女人不可!

    殿内一阵唏嘘。

    纷纷一副不耻之色,奈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国母,没人敢当面质责,目光纷纷看向面沉似水的皇上和淡定如水的甄十娘。

    老夫人脸则臊成了猪肝色,直恨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臣女愚钝……”甄十娘不慌不忙说道,“不知大周律法哪一条规定将军的妻子就不能行医

    救人?”她无畏地和皇后对视着,“请皇后娘娘为臣女指点迷津?”

    既然皇后一心要杀她,哀求无用,她没必要再卑躬屈膝,奋起抗争或许还能保有一份尊严地死去!

    “这……”皇后哑然,随即硬着头皮说道,“你身为勋贵内眷,做出如此失德之事,天理难容!”

    这话有些胡搅蛮缠。

    殿内众人都是久经宦海的老将,此时再看不出皇后对甄十娘势在必得之心,就是傻子,再看看万岁面沉似水,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了。众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明哲保身,这道理三岁孩子都懂。

    甄十娘这面再正义凛然,值得人同情,可女子行医毕竟有伤风化,她还是有把柄撞在皇后手里,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乃天下女子的表率,对天下所有失德女子都有处置的权利。

    诺大个宫殿瞬间沉静下来,落针可闻。

    很满意自己这句话的震慑力。看着静悄悄的大殿,皇后嘴角扬了起来,不是身为国母早养成了沉稳的性子,她怕是就要仰天长笑了。

    很快意。

    主持中宫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这么快意过。一句话就令得百官集体失声,这是何等的畅快淋漓!

    良久,她才压下心头的那股畅意,看着甄十娘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难怪岳飞临死前会在供状上写下这八个字。这就叫莫须有!

    说你有罪,你就有,没有也有!

    对着雅趣无声的大殿,甄十娘心里一阵冷笑。声音顷刻间也激昂起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目光咄咄地看着皇后,“臣女行医救人即没触犯国法。皇后就无权处置臣女,至于臣女行医是否属于失德之事嘛……” 声音顿了顿。“所谓一流秀才二流医,医道在中九流里位列秀才之下,并非贱业,而且,臣女是否失德也纯属家事,自有臣女的夫君来定!”

    她回头看向沈钟磬,这个男人,不会让她失望吧?

    好个狡黠的女子!

    甄十娘一句话把这件事定性为家事,全然出乎殿内众人意料,殿内一阵骚动,大家纷纷为她的睿智狡黠和无畏喝彩。

    一时间,看向甄十娘的目光全是倾慕。

    谁说只有男儿有风骨?

    巾帼从来不让须眉!

    既然是家事,这件是就应该由沈家母子来处理了,只要稍微转圜一下,向皇后服个软,说些回去慢慢调教之类官话,把甄十娘带下去,今天她这条命就保住了。

    赞赏地看了甄十娘一眼,萧煜长长舒了口气。

    百官也都长长为甄十娘舒了口气,打心里,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甄十娘死。

    倾城的容貌,绝世的医术,又是如此的狡黠聪明。

    真这么死了,连老天也会哭泣!

    气氛松懈下来,众人纷纷看向沈钟磬母子。

    沈钟磬和老夫人早到了甄十娘身后,见众人看过来,怕母亲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沈钟磬首先跪下去,磕头说道,“……夫人行医是臣同意的,如果皇后娘娘觉得不妥,臣回去后自当好好调教,至今以后,绝不许她再行医问药!”早就打定了主意不让她行医,这样更好,免得大家知道了她就是有起死回生之术的简大夫,以后没完没了的登门纠缠,累坏了她!

    这就没事了?

    皇后惊愕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辛辛苦苦地谋划了这么久,把多年前埋在万岁跟前的内线都用上了,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就期待着这一刻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死去,现在竟然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恍恍惚惚的,皇后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沈钟磬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去行那下贱之术,这些人怎么都不替我说话?” 目光茫然地落在兰心身上,瞧见她正满头大汗地给自己打眼色,皇后娘娘身子一震,人瞬间清醒过来。

    真是心急丧智,她怎么竟把沈老夫人忘了!

    ps:有人质疑为什么把行医定为贱业,解释一下:

    本文中并没有把行医定为贱业。

    简介大家都看到了,仁心仁术,本书把行医定为仁术。

    亲仔细看看,文中提到贱业字眼时,大都是某些人的心理活动和对话,绝不是上帝视角公正评论,都是个别人的观点,比如,沈夫人认为她身份高贵,她心目中行医就是贱业,所以她认为女主给她的祖宗蒙了羞,但在女主和沈钟磬眼里就是仁术,在萧煜眼里也是仁术。

    就像对女主,老夫人口口生生骂她是贱人,楚欣怡骂她是狐狸精一样,可文中并没有把十娘定为贱人或狐狸精,这都是带了个人的感情色彩。

    另,有人质疑皇后为什么能杀了甄十娘,我解释一下,古代对失德女子的惩罚是极其严格的,比如偷人,就会被浸猪笼,这里皇后只要抓住甄十娘失德这一条,就可以名正言顺把她烧了。

    当然了,这里的失德,是大周的道德标准,不是现代的。

    大周女子不许行医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抗旨

    “……既是家事,有沈老夫人在,这件事还轮不到沈将军做主!”皇后敛了心思,目光犀利地看向老夫人,冷冷地叫了声,“沈老夫人!”

    老夫人好像在梦中。

    不是,即便在梦中,她也没想到甄十娘这五年来竟然一直在外面偷偷行医,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让她和祖上蒙受奇耻大辱!

    沈钟磬但凡听她一句话,早点休了这个女人,哪会有今日之辱?!

    家门不幸,她是再没脸见人了。

    心里又羞又怒,直恨不能把甄十娘千刀万剐了,老夫人脑袋一直嗡嗡地响,直把头垂到了地上,只想着快点挨过去回到将军府躲起来,全没听到刚刚众人都说了些什么,更没听见沈钟磬已经亲口承认甄十娘行医是他同意的,直听到皇后叫她,才一激灵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家门不幸,竟出了如此伤风败俗的媳妇,令祖先含羞,臣妇已无颜面对沈家列祖,此事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一句话,把处置甄十娘的权利交给了皇后。

    大殿内一震骚动,纷纷不解地看向老夫人。

    这沈老夫人,是白痴还是吓傻了,今儿真让皇后把她儿媳妇杀了,那失德的罪名才是真定了呢,才会真正让祖上蒙羞呢。

    “甄氏失德,实乃天下女子的大耻,本宫今日若不处置了,以后人人效法,岂不要天下大乱?”趁大家还没回过味来,皇后猛地一拍桌案,“甄氏身为将军夫人自甘下贱,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不杀不足以给天下女子敬示!”高喝一声,“来人,拉出去乱杖打死!”

    大周对于失德女子的处置,大都是浸猪笼或架火烧的,让众人亲眼看到惨烈的现场以防再有女子效仿,皇后原是打算架火烧的,但今日事急,交泰殿内的群臣没一个支持她,怕再生变。皇后临时改成了乱棍打死。

    空气顿时一紧。

    大家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老夫人心里一轻,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贱人总算被弄死了!”

    知道皇后是被禁足的,听了她的吩咐,傅公公就向万岁瞧去。见万岁兀自沉吟不语,就朝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立时有小太监跑过去拉甄十娘。

    沈钟磬一直看着万岁,他等着万岁说句公道话。

    直看着两边的小太监跑过来,他心里没由来一阵暴怒,腾地站起来,一掌劈碎身边的酒桌。杯盘哗啦啦撒了一地。

    “……谁敢动她,就先踏过我沈钟磬的尸体!”沈钟磬目光咄咄地看着走上来的小太监。

    一股强大的煞气瞬间蔓延开来,两个小太监哪还敢上前,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摊倒在地上。

    这个孽畜!

    你要害死我沈家满门吗?

    见儿子竟然当众抵抗皇后懿旨,和帝后对持,老夫人哎呦一声昏死过去。

    杀甄十娘这件事,本就有些太牵强。都是皇后一人的主张,在场除了老夫人。没一个心服的,现在见沈钟磬站出来,都暗暗钦佩,竟没一个人觉得他这样违抗懿旨是大逆不道。

    皇后脸色腾地一白,扶在龙案上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她勉强维持着镇静厉声说道,“色字当头,沈将军竟然为一个女人违抗懿旨,难道要见色忘义,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甄氏十娘身怀绝世医术,一心济世救人,现在无辜被杀,臣心不服!”沈钟磬怒目看着皇后,“娘娘千岁要杀人,至少要给臣一个心服的理由。”

    对着沈钟磬如炬的目光,皇后心里还真不是一般的怕,她目光嗖地闪道一边,看向万岁。

    万岁也坐直了身子。

    一粒废棋,甄十娘对他来说不过一只蝼蚁,生死都无所谓的。

    可是,沈钟磬誓死要保,他就不得不重新权衡了。

    沈钟磬绝世奇材,肝胆,忠心,是他的镇国之宝,是他未来统一大业中不可或缺的可遇不可求的良将,也是他的益友,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不把他当做高高在上皇帝敬着的人,也是他心中唯一一个堪称朋友的人。

    为朋友两肋插刀。

    虽然和皇后达成了默契,但现在沈钟磬想保甄十娘,他就不能再让她死!

    心思电转,万岁不着痕迹地从朝傅公公做了个手势。

    傅公公一激灵,随即转身悄悄退了下去。

    天,他不要命了!

    当众抗旨,这可是灭门的大罪啊。

    抬头看着挡在身前高大伟岸的身躯,甄十娘心没由来一阵悸动,凝神间,她眼睛微微有些潮。

    她命本就不长,现在死了也不过少活两年罢了,可让他这么跟着自己赔上性命却是不值。

    有他活着,简武简文将来好歹还有个亲爹。

    君让臣死,臣

    不得不死。从来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件事必须是沈钟磬先退让,看在他缕建奇功的份上,也许能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甄十娘心思百转,正想着怎么能说服沈钟磬主动退让打破这个僵局,感觉手上一凉,一抬头,正瞧见迎面傅公公朝她眨眼。

    低头看看小太监刚刚塞到手里的牌子,她心神一震,蓦然想起万岁曾经赐给过她一块免死金牌,因当时觉得没用就收了起来,就躺在她祖宅床下的百宝箱里,被她忘的死死的。

    颤巍巍的手指摸索着金牌上滚烫的免死两字,甄十娘抬头叫道,“将军!”

    沈钟磬回过头。

    甄十娘把金牌举过头顶,“妾有免死金牌,不知管不管用?”见众人看过来,故意大声说道,“……曹相爷临终前曾求万岁赐给妾一块免死金牌。”

    殿内一阵哗然。

    啪,殿角响起一声掌声,啪啪。跟着又响起两声,啪啪啪,七零八落的掌声四处响起,接着哄的一声,殿内响起一阵暴烈的雷鸣般的掌声。

    早在沈钟磬站出来时,就有人想鼓掌喝彩了,但沈钟磬的行为虽有血气,却是抗旨,没人敢鼓掌。现在见甄十娘拿出免死金牌,众人压抑已久的情绪再忍不住,顷刻间爆发出来。

    不用谁跪下求情,无言的掌声告诉大家:甄十娘不该杀!

    帝后的神色都很难看。

    见事不好,萧煜首先站起来向大家摆手示意。

    也瞧见万岁脸色阴沉。掌声渐渐消了下去,可殿堂上始终萦绕着一股热烈的气氛。

    “臣参见万岁,皇后娘娘……”萧煜紧走两步扑通跪倒磕头, “沈将军当众顶撞皇后罪不容赦,臣斗胆求万岁允他夫妇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万岁皱皱眉,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说!”

    “七皇子昏睡不醒。万岁张榜寻求名医半月有余却毫无结果,万岁可让沈夫人入宫为七皇子瞧病,若治不好,万岁再罚沈将军不迟。”

    万岁身子一震。蓦然才想起不久前,好像是有太医跟他推荐过眼前这个一度神秘失踪了的“简大夫”!

    一瞬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暗道一声“……幸好,朕没杀了她。”

    皇后有些懵懂。

    不是说七皇子好了吗?

    转头看向秀珠。被刚刚的掌声惊住,秀珠正一脸茫然。

    皇后又看向万岁。见他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温润平和,大有息事宁人之意,心里一阵不甘, “万岁真要这么算了?” 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问道,“她当众责辱臣妾,也是打了万岁的脸!”

    即便有免死金牌,死罪饶过,活罪也不能免了,至少要打这女人八十大板,才稍解她心中之痛!

    “机会给你了,没杀了她是你无能!”万岁冷冷一哼,“若想要大皇儿和七皇儿都步上你的后尘,你就继续闹!”

    “你……”皇后银牙紧咬。

    “为了杀这个甄氏,你连亲儿子的命都不要了?”万岁微眯着眼看着沈钟磬和萧煜,似是沉思,只嘴唇微微蠕动,低声训斥皇后。

    “七皇子已经昏醒三十多天,奴婢是怕您担心,一直没敢跟您说。”秀珠终于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在皇后耳边说道。

    皇后脸色一阵惨白,扶在龙案上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

    ……

    几个姨娘震惊的说不出话。

    “……将军竟被打了四十鞭子,罚俸半年!”好半天,大姨娘杨岚才回过神,尖叫一声。

    “嘘”紫月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回头看了眼闭目躺在床上额头敷了条布巾的老夫人,“姨娘小声些,仔细惊着老夫人”

    老夫人自回来后便一直疯疯癫癫折腾到现在,好歹喝了太医的药睡着了。

    “早晨走时还荣光焕发的,怎么竟变成了这样?”看着老夫人蜡黄的脸,楚欣怡心砰砰直跳,暗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那贱人到底死没死?”

    早晨欢欢喜喜地去了二个,现在垂头丧气地回来一个,是不是说明那个已经死了?

    这个局可是她和父亲一手策划的,有恨甄十娘入骨的皇后亲自动手,算来算去,都是万无一失的啊!

    紫月给老夫人掖了掖被角,回头指了指隔壁,示意大家出去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一进暖阁,杨岚劈头就问。

    “我们府的夫人就是外面传闻神秘失踪了的简大夫……”紫月把宴上的事说了,“……将军因为抗旨被罚一百大板并罚俸半年,是百官求情,将军初九还要护送公主,怕骑不了马,才改为四十鞭。”想起当时的惊悚,紫月脸色现在还微微发白。

    “那夫人呢?”楚欣怡问道,“……她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束手

    “要不老夫人怎么会气成这样?”碧月叹了口气,“……她有御赐的免死金牌,不算了又能怎么样?”

    杨岚有些惊讶,“那怎么没跟回来?”

    楚欣怡也不相信地看向碧月紫月。

    紫月说道,“……被万岁留在了怡和殿给七皇子瞧病呢。”

    她竟没死!

    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那贱人竟然没死!

    千算万算,她竟然忘了万岁当初曾赐给那个贱人一块免死金牌!

    楚欣怡一阵恍惚,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地看着碧月,“……将军也能容下这种事情?”急促的声音少有地失了冷静。

    那种情况下,不容下此事更会使将军府蒙羞!

    话到嘴边,想起楚欣怡素日对主母位置的渴望,碧月立时转了舌边的话,“……将军心疼夫人跟宝贝似的,别说这个,就是夫人把天捅破了,将军也能给补上。”她冷冷一哼,“姨娘没在场是没听见,将军竟当众说夫人行医是他同意的!”目光慢慢地扫过众人,“大家想想,她行医若真是将军同意的,将军正月里又怎么会四处打听简大夫的下落?”呼出一口气,“……这不是心肝宝贝地护着是什么?”朝老夫人卧室指了指,“……老夫人当时差点气吐了血。”

    怎么会这样?

    将军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能忍下如此腌臜之事?

    听到将军心疼夫人跟宝贝似的几个字,楚欣怡心里一阵针扎似的难受,紧攥拳头的指甲都扣到了肉里,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当众失态。

    瞧见楚欣怡水蓝色的罗袖上隐隐泛起一片红色,付秀嘴角微弯,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杨岚若有所思地和碧月交换了个眼神。回头看看二姨娘李彩香,两人相对摇了摇头,目光中隐隐露出一股浓浓的不安。

    只有马瑞秋傻乎乎地拍着巴掌呵呵地笑,“……这下好了,夫人就是神医,以后我们瞧病不用再请太医了。”

    ……

    听说找到了传说中专治疑难杂症的简大夫,十几个太医齐聚在了怡和殿。

    “……七皇子发病之初只是发热,咳嗽,流涕。当时是张太医行诊,症为风寒。”甄十娘一边诊脉,温太医巨细地给她介绍情况,“用了三副药,七皇子突然开始频发抽搐。太医会诊认为痫症……”把当时的情况说了,“……时值今日,七皇子已昏睡了三十四天,口噤不能食,全靠鼻饲,自万岁贴了皇榜,已有十几个民间名医揭榜。都束手无策……” 骤然知道慕名已久的简大夫竟然是将军之妻,温太医心里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对着甄十娘,他仰慕之外。又多了一股空落,“简……沈夫人以为如何?”

    甄十娘摇摇头,“有病案吗?”

    “有……”温太医朝身后一使眼色,立时有小太监拿过七皇子的病案。

    写的非常详细。从七皇子出生到现在,哪怕只是小风寒。从发作到用药都记录的非常完整。

    花了半个多时辰,翻完了整个病案,甄十娘眉头拧成了疙瘩。

    按症状看,七皇子的确是痫症,太医院用了扶正祛邪、化滞通腑之法,后来七皇子昏迷,经会诊,症为无形之痰蒙蔽脑窍而致意识不清,又改为祛痰止痫法,这些中医治疗癫痫的方法,就是后世也都一直沿用,而且效果都很好。

    可是,七皇子为什么竟一点不见好转呢?

    医之常理,连用了一个多月的药却不见效,就说明药不对症,换句话说,就是太医院的诊断是错误的。

    可是,她也诊了脉,七皇子就是风痰壅塞闭阻清窍,以致内不解,外不和而昏迷不醒啊。

    若让她用药,首先也是祛痰,可太医们包括皇榜召来的那些民间游医都用过了,全不见效。

    他们到底错在了哪里?

    是诊断有误?

    不是风痰壅塞导致的昏迷,七皇子又会是什么病?

    要是前世就好了,可以化验了尿,血,痰,再做个脑ct,看看是不是有肿瘤压迫了脑神经之类,很容易确诊的。

    可惜,这是古代,她除了望闻切诊以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甄十娘缓缓地站起来。

    “沈夫人?”温太医叫了一声。

    其他太医也都站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摇摇头,“我诊断也是风痰壅塞……”说完,她推门走了出去。

    望着甄十娘的背影,众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眼前这个女子,已经不是曾经在中堂府里那个任他们随便训斥质疑的民间游医了。

    她现在可是沈大将军的嫡妻!

    骤然面对这位传说中身怀起死回生之术又有神奇的

    麻药秘方的简大夫,众人心里充满了好奇和疑问,可是,想起沈钟磬都敢跟万岁瞪眼睛的那股霸气,连院使蒋衡都把满腹的疑问压了下去。

    眼睁睁地看着甄十娘离开。

    “……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也不过如此!”直看着甄十娘背影消失,李太医心里冷哼一声。

    他费尽心机寻找简大夫,无非是为了那个价值连城的麻药秘方,现在知道简大夫竟然是沈钟磬的妻子,李太医自然不敢再打麻药的主意。

    可是,美梦落空,心里到底闷堵得难受。此时瞧见甄十娘也对七皇子的病束手无策,李太医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快意。

    那面伺候在七皇子床边的秋云,瞧见甄十娘眉头紧锁地出去了,心里也冷冷一哼。

    大罗金仙都救不回的人,她要能救活才怪了!

    余光扫了一圈,瞧见大家目光都聚在甄十娘的背影上,秋云一转身,悄悄退了出去。

    殿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甄十娘沉郁的心情一瞬间好起来。

    刚刚在怡和殿里的那股压抑和肃穆,让她几欲窒息。

    出来透透气,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前世每每遇到解不开的疑难病症,她都喜欢一个人去湖边河畔散散步,慢慢地思考,梳理凌乱的思绪。

    “夫人……”正望着殿前的香樟树发怔,有小太监带着荣升匆匆走来,“……将军刚领了鞭子,让奴才看看您这边诊没诊完,过去给将军上药。”

    “将军在哪儿?”听到沈钟磬刚挨了鞭子,甄十娘心没由来一紧。

    “在太和殿的偏殿内……” 荣升不认识似的看着甄十娘,“七皇子的病可有眉目?” 直到现在,荣升还有种在梦中的感觉。

    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好端端的,他家的将军夫人就变成了名声赫赫的民间神医?

    虽然早就知道甄十娘会医术,可是,她怎么能会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简神医呢,就在他家将军眼皮底下,却让他家将军寻寻觅觅了小半年!

    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

    “……没有眉目。”甄十娘回头招呼过一个小太监,“转告将大人一声,我先去看看将军的伤势,一会儿就回来。”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怡和殿。

    “走吧……”甄十娘招呼了秋菊,随荣升往太和殿走去。

    ……

    坤宁宫内,皇后披头散发地呆坐挂着珍珠卷帘紫檀木镶玉的雕花龙凤床上。

    目光茫然空洞。

    怎么会?

    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竟突然说她的皇儿已经昏迷了三十多天?

    听到外面一阵轻语,她蓦然抬起头。

    秀珠匆匆走进来,“……兰心已被万岁杖毙,怡和殿那面传来消息,沈夫人也对七皇子的病束手无策。”

    “她竟然也治不了?”皇后声音有些惊讶。

    怡和殿内聚了那么多太医和民间名医都治不了,她要是能治好就怪了!

    七皇子,已经无药可救。

    心里叹息,怕皇后听了难过,秀珠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她不屑道,“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她怎么可能高过了太医院的众太医?”

    皇后一激灵,蓦然又想起自己之所以有今天,全拜那个女人所赐,不觉又咬了咬牙,“……治不了我皇儿,就别怪我心狠了!”起身从床头摸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南海珊瑚珠递给秀珠,“把这个给兰公公,让他想办法将兰香叫来。”

    ……

    皇宫中宫女太监有的是,谁都会上药。

    让甄十娘过来上药只是个借口,沈钟磬担心她一个人在怡和殿又遭到算计,才打发了荣升去叫。

    这深宫不比别处,甄十娘还是放在他眼皮底下放心。

    怎么还不来?

    看看漏壶,荣升已经走了快两刻钟,不会是她在那面又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七皇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沈钟磬心里一阵烦躁,他突然腾地跳到地上,牵动后背的伤口疼的他一裂嘴,稳定了下情绪,沈钟磬伸手拿起一件长衫披在身上,抬腿就往外走。

    刚要开门,听到殿外一阵脚步声,隐隐夹杂着荣升的说话声,沈钟磬一转身又跳到床上,迅速板起了一张脸

    他维护她不被外人欺负是一码事儿,但绝不能纵容她就这么骗了自己!

    所以,甄十娘进来的时候,沈钟磬正面沉似水地爬在床上。

    对上沈钟磬一张好久不见的寒冰脸,甄十娘一点都不意外,骤然发现她就是传说中的简大夫,他要能高兴才怪了。

    “将军……”她温顺地给沈钟磬福了一礼。

    沈钟磬冷哼一声没言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117/ 第一时间欣赏医香最新章节! 作者:雨久花所写的《医香》为转载作品,医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医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医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医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医香介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来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古代,任她空有一身高的医术,却治不好自己的病。
被遗弃在祖宅中,一副孱弱的身子,带着两个小拖油瓶。
假如生命只剩下两年,她怎样才能在大归前为一双儿女谋一个平安富贵?
*************
仁心仁术,医药生香,这是一个小医女的成长故事!
医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