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短兵相接情势危
“嚷你爹个*,是我。www.uu234.net”一个尖细嗓子接了茬。
大嗓门骂道:“他娘的,大头鸟呀,我以为是哪个龟孙呢。你咋一个人回来了,他们呢?”
尖细嗓“哎”了一声:“刚才一块出去,走了没多远,三叫驴非说防患与未燃,让我下车偷偷查看。就他娘这么一条路,咱们这又这么隐秘,哪有人能找来?他们还不知跑哪快活去了,偏让老子蹲坑,老子才没那么傻呢。诶,你咋也出来了?”
“你们刚开车出去,六猴子疑神疑鬼,也说可能有人摸到这,就让我出来看看。”大嗓门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我看就是六猴子作妖,故意说有摩托跟着,在吓唬咱们几个呢。”
李光磊长嘘一口气,还以为又暴露了,原来是俩贼“玩”呢。
顺着灌木丛缝隙,李光磊再次瞅向院里,这次看得更清楚。院里停着的正是那辆厢式小货,车牌号码一模一样。
“突突突”,一阵响动忽然传来。
李光磊转头看去,山脚下远处出现亮光。
亮光不时移动,发动机声越来越响。
大嗓门和尖细嗓也听到了汽车声,嚷嚷起来:
“他们回来啦。”
“我倒要看看,他们逮住人没,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
“逮住个屁。”
“哈哈哈……”
发动机声响越来越近,亮光直奔山下院子,是一辆农用车。
“呀,那是什么?”大嗓门声音又起
“不是人呀。”尖嗓子回应着,“好像是摩托。”
“滋”,
刹车声响过,农用车停下,几条身影跳下汽车。随即响起对话:
“看到没?有东西吧。”
“人呢?摩托是咋回事?”
“回屋说,回屋说。”
吵混着,这些人穿过院落,进了屋子,院里清静下来。
贼窝就在眼前呀。李光磊欣喜着,却又暗问:怎么办?
从现在情形来看,屋子里怕是至少有七、八人,只靠自己显然不行。可又不知老庞什么时候能到,自己先近前探听一下。想至此,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李光磊慢慢向着山下走去。
担心贼探随时出现,李光磊不但一直把身体隐在灌木后,而且还故意先到了远离院落处,然后才沿山脚向着院落移动。
小心的移动步子,竖起耳朵听着声音,大睁双眼搜寻着可疑物件,李光磊走的非常谨慎。
一路走来,既没遇到人,也没发现监控之类的东西。饶是如此,在移动到院墙外时,李光磊仍然绕着墙体转了两圈。确认确实没有摄像头后,才踩着石头墙裙,双手攀在墙头上,慢慢探出头去。
借着屋子里透出的亮光,李光磊注意到,院内房子比普通民房高出不少,北边一排,东边也有一排。每个斑驳的门板上都写着一个数字,数字周遭全都划着圆圈,所有数字是连续的,显然这里曾经应该是库房。
北边正房的五号屋子亮着灯,其它房子都是黑漆漆的,尽管房间里传出吵混声,但却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李光磊极力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却怎么也没听出剧头。
忽然,一个很高的喊嚷传出:“狗屁,大不了连夜就走,让他们*也摸不着。”
他们要跑?往哪跑?李光磊不由心中起急。四外看了看,然后双手扳着墙头,右腿向上一荡,搭在墙头上。
手脚并用,不多时,李光磊身子到了院墙里边,轻轻下到了地上。
悄无声息,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引起其它响动。
收住身子,稍稍听了听,李光磊蹑足潜踪,轻巧敏捷的到了五号窗台下,竖起了耳朵。
屋子里的吵混声清晰了好多,还在讨论连夜逃走的事,也不乏互相谩骂攻击之声。
“行了,行了,别扯没用的。你们以为想走就走呀,得有安全地点才行,否则就是自投罗网。”这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看来沙哑嗓还挺有威严,旋即其他人没了动静。
沙哑嗓继续说:“我说什么来着,绝对有人跟着,你们还不信。如果不是为了把他引出倡城县,半路我就收拾他了。”
大嗓门接了话:“还是六哥考虑全面,那个摩托车就是证明。对了,摩托还在车上,该不会让人弄走吧,大头鸟非说不用往下弄。”
“往走弄车?巴不得呢。”尖细嗓笑着说。
“还是大头鸟有头脑,这叫诱敌深入。你们想啊,摩托车用铁链拴着,只要一弄摩托,指定出动静,到时我们能不知道?”沙哑嗓夸赞道。
尖细嗓“嘿嘿”一笑:“不只是铁链。在刚才下车的时候,我还专门在摩托上放了一个小物件,只要摩托稍微被动,立即就会响起报警声,咱们想不听到都难。”
“说你胖还喘上了。六哥让你弄监控,到现在你也没弄成,要不咱们方便多了。”大嗓门哼道。
“是呀,大头鸟,弄个监控有这么难吗?”沙哑嗓带出责怪意思。
“六哥,本来弄个监控并不难,只是按照您的要求,我选的是国内最新款的,在咱们当地根本没有,我是托人从特区给弄的。按他说的,这一两天就到,明天我再催催。”尖细嗓语句中陪着小心。
听到里面对话,李光磊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监控没到位,否则怕是自己早被发现了。
沙哑嗓又道:“好了,好了,那些先不说了,咱们先说一下当下。毫无疑问,一直有人关注着打人的事,看来这个刘小宝打得有点……”
“嘀嘀嘀。”忽然一阵刺耳声音响起。
“谁?”屋内齐声喊喝。
暗道一声“不好”,李光磊转身就走。
“有人动摩托。”随着话音,五号屋门大开,一个大脑袋冲出屋子。
“站住。”大脑袋发出尖细声音。
跑不出去了。脑中念头急转,李光磊猛回身,飞起一脚:“回去,警察。”
“你他妈……”话到半截,大脑袋“妈呀”一声,返回了屋子。
李光磊不再犹豫,“咣”的一脚踹门而入,怒视屋内众人。
屋子里一共有八个人,高矮胖瘦长相各异,大多面现惊恐。居中之人一张瘦脸,有几份猴样,那个大脑袋就躲在瘦脸人身侧。
和其他人不同,瘦脸人脸上少了恐惧,反而多着一份沉着,缓缓问道:“朋友,哪条道上的,报个腕吧。”
“六猴子,你说呢?”李光磊沉声反问着。
瘦脸人一楞,旋即道:“你是警察?警察怎么了,也不能无故私闯民宅吧?”
“哈哈哈……”李光磊大笑起来,“六猴子,民宅?叫贼窝更恰当吧。你偷偷摸摸溜到倡诚县医院,专门打听刘小宝的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们早就盯上你了。正好,打人凶手和幕后指使都在,干脆乖乖束手就擒吧,到时可以酌情考虑从宽发落。”
六猴子没有言声,而是在沉吟一番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在对方脸上。
其余七人则全都看着六猴子,想听六哥有什么指示。
迎着六猴子阴戾的目光,李光磊不禁心中略有发虚,毕竟自己是本分的好人,而对方却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社会人。但他立即稳住心神,目光不躲反进,这就是李光磊性格中的“弹簧”特质。
经过几分钟对视后,六猴子突然笑了:“我不明白你刚才说的什么,也不清楚你到底是否假冒,可以让我瞧瞧证件吗?”
他娘的,老子哪有?心里这样想着,李光磊冷哼一声:“六猴子,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耍花样?还想趁机算计老子?双手抱头,乖乖蹲墙根那去。”
六猴子“哦”了一声:“我们这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往走带?”
“你怎么想的?刚才的警报声没听到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外面全是我们的人。”说到这里,李光磊吼了一嗓子,“蹲下,老实蹲下。”
“蹲……”六猴子迟疑着缓缓蹲去,却猛的一推大头鸟,嚷道,“他是冒牌的。”
大头鸟身子收不住,急急扑向李光磊。
李光磊身子微侧,闪向一旁。
“假的。他怕了。”六猴子又咋呼了一嗓子。
那几人立即听命,作势欲扑。
“咣当”一声,屋门从外面踢开,一人闯进屋子,再起一脚,踢翻了大头鸟。
一看这架势,那几人立即收住步子,向后退去。
看到来人,李光磊心中大喜,却故意沉着的说:“庞队长,外面都布置好了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庞大刚。庞大刚略一楞怔,马上回答:“全部布置到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兔崽子一个也跑不了。”
李光磊说了声“好”,目光冷冷的盯着六猴子:“怎么样?还想对抗人民警察?”
六猴子没有言声,身子依旧微哈,然后猛的扑了过去:“他们不是条子,别听他们的。”
那七人“嗷”了一声,跟着飞扑过去。
“妈的,找死。”李光磊吼了一嗓子,拳脚齐挥。
庞大刚自也祭出了拳脚。
“劈”,
“啪”,
“咣”,
“咚”,
各种声响此起彼伏,双方短兵相接。
好汉架不住人多,时间不长,李、庞二人便都挨了几下,眼看着就挡不住这些人了。
“给我往死里打,打死这两个冒充警察的骗子,为民除害。”六猴子咬牙怒吼着,回身奔到墙边,再次返回时,手里已多了把砍刀。
“砍死他。”
“砍死他。”
其余几人也叫嚣着,纷纷抽*出砍刀。
刀影摇摇,寒光闪闪,一片刀光罩向李、庞二人,二人情势岌岌可危。
第三十二章 摁下葫芦瓢又起
“住手,小心狗命。m.www.uu234.net”李光磊怒吼一声,双手指向当先而来之人。
“你……”六猴子略一犹豫,砍刀不进反退。
“当当当”,一阵响动,七柄砍刀全被磕开。
“六哥,你这是……”大头鸟话到半截,赶忙闭嘴,闪到一旁。
不但众贼怔在当地,庞大刚同样吃惊不小,那可是黑洞*洞的枪口。
注意到那些惊恐神情,李光磊手中枪支轻轻点指,冷哼道:“负隅顽抗,死路一条,乖乖举手投降。”
六猴子没有回声,双手缓缓向上抬起。
立即有三人快速举手响应。
手臂抬到中途,六猴子忽然停下来,双眼盯在了黑魆魆的枪管上。
本来那三人已经抬起双臂,看到六猴子的架势,又缓缓放了下去。
李光磊双手举枪,黑洞*洞枪口径直对着六猴子。
僵持,双方僵持起来。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十多分钟过去了,
“庞大刚。”一声沙哑喊喝忽然响起。
乍听呼喊,庞大刚下意识应了一声:“啊。”
“哈哈,果然是假的,他们不是条子,是假冒的。”六猴子说着,再次一推大头鸟。
大头鸟“啊”了一声,径直迎着枪管撞去。
“回去,不然我要开枪了。”李光磊厉吼着,枪管匆忙指向那个大脑袋。
“妈呀。”大头鸟仓促中急急收步,但脑袋依然撞到了枪管上。
枪管向旁边一歪,发出轻微的“嘎巴”声。
“哈哈,绝对假了,揍龟孙子。”六猴子大笑着,已经冲到近前。
“龟孙子。”
“兔崽子。”
“找死。”
各种喊喝顿起,顷刻间重重刀影罩向李、庞二人。
“拼了。”李、庞二人顿时红了眼睛,不约而同怒吼一声,随手抓起身旁物件。
“咣当”,
“警察,举起手来。”
开门声、喊喝声相继响起,一群人冲进屋子。
“啊!”众贼大赅,八把钢刀停在空中。
并非众贼突发善心,而是来人全都戎装在身,全都端着黑洞*洞的枪口。众贼又岂敢自不量力?岂敢当众撒野?
“咔嚓咔嚓”,闪光灯亮起,记录下了现场壮观情景。
看到来的这些人,李光磊心中略松,大声道:“张所长,打人凶手全都在场。”
张猛冲着李光磊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然后点指众贼:“放下凶器。”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呀,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众贼,现在早都成了霜打的茄子。听到警察发布号令,立即纷纷弯腰扔掉砍刀,顺势双手抱头,蹲在墙根。
接下来的程序就简单了,一旁仍有警察举枪指着众贼,其他警察上前,为众贼戴上了一副副锃亮的手铐。
在警察押解下,六猴子等人被带出了屋子。
“李组长、老庞,造型时间够长了,还要……”话到半截,张猛语气忽的严厉,“李组长,这是怎么回事?”
李光磊先是一楞,随即放下木棒,掂着手中枪支:“这是老庞的。”
“老庞的?”
“我的?”
张猛、庞大刚相继发出疑问。
“是呀,你儿子不是一直嚷着要枪吗?我这就给他买了一把,不曾想让大脑袋给撞了一下。”李光磊说着,把枪支递给了张猛。
“也太逼真了,就是分量轻些,这都是应该管制的。”张猛掂着手中“枪支”,轻轻摇头。
李光磊一笑:“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了,商家能大摇大摆卖,我自然就能买吧。”
庞大刚接了话:“多亏这把*玩具枪了,一下子僵持了十多分钟,否则那么多大砍刀上来,我俩还不被剁成肉酱?”
张猛也笑了:“老庞,扫帚也能对砍刀呀。”
“情势危急,人家李组长手快,先拿了木棒,我也只有这个了。”庞大刚调侃着,扔掉了手中物件。
搜查一番,带着相关物件,众人离开了这处院子,奔着山外而去。
……
日头刚刚爬上天际,一辆普桑汽车驶进县交通局大院。
葛玉庆、李光磊相继下了汽车,上楼而去。来在局长办公室外,敲响了屋门。
“进来。”屋子里传出威严声音。
推门而入,葛玉庆冲着桌后说:“于局长这谱够大的。”
于大江赶忙起身,快步从桌后绕出,边伸手边解释:“老葛,我不知道是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么快,还以为是局里人呢。”
握住对方,葛玉庆调侃道:“看来于局长官谱是大,根本不屑理会下属,更不屑我这乡巴佬了。可是我这有求于人,不得不厚着脸皮上门呀。于局长,凤角公路的事,您看……”
“老葛,近期你可是尖酸刻薄的厉害,挖苦人的功夫一流呀。我就奇怪了,以前那个忠厚的兄长哪去了,是你隐藏的太深,还是忽然就变成这样了?”于大江拍着对方臂膀,打趣道。
“现实是最好的老师,你这一次次相逼,我想不成熟也不行呀。”葛玉庆笑着回怼。
“牙尖嘴利,坐。”于大江拉着葛玉庆坐下,又伸出手去,“李组长,后生可畏呀。”
李光磊微微一笑,伸手相握:“承蒙夸奖,不胜荣幸。还很稚嫩,仍需努力。”
“人以群分呀。”同样拍了拍对方臂膀,于大江伸手示意,“坐。”
“果然尖酸刻薄,骂人不带脏字。”葛玉庆及时挤兑了老同学。
“你……你们……哈哈哈……”于大江看着李、葛二人,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李、葛二人旋即也跟着笑了。
笑过之后,葛玉庆说:“我俩赶早进城,主要是担心你没获知消息,担心你把停工命令下达下去。”
于大江“哼”了一声,坐回原位:“别以为就你们关心,我也一直关注着呢,我更怕案子一直拖下去呀。其实真不是因为是我小舅子挨打,关键是局里好多人都盯着,都拿这事说事呢。那两次也根本不是我要刁难,实在是人们追得紧,村民嫌疑又没摆脱。这下好了,打人凶手全都归案,指使者也一并捉拿,别人也就没有反对支持修路的理由了。我今天提前上班,也是担心中间有什么岔头,担心有人胡乱发布指令,才特意来讲说案子进展的。”
“那就好,那就好,误会于大局长了。”葛玉庆“嘿嘿”笑着,脸上满是狡黠。
“你呀……”于大江点指葛玉庆,然后又对着李光磊说,“李组长,你直接参与了整件事,也一直跟进着案子进展,能不能讲得更详细一些,也方便我向人们介绍。”
“好的。”李光磊点点头,讲说起来,“警方一共抓住了八个人,经过连夜审讯,那几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在这几人中,那个外号叫‘六猴子’的,是打人事件主使者,大头鸟、二马虎、三叫驴、四骡子等人是直接行凶的。当然他们目标就是机械设备司机,并不单是针对刘小宝。据六猴子交待……”
大约用了七、八分钟时间,李光磊讲说了六猴子等人的犯罪事实,也简单叙述了昨晚的缉凶经过,但却有意略去了案件的延伸内容。
听完之后,于大江点头称赞:“不错,不错,警察不错,李组长更不错。我现在就安排下面,重点讨论支持凤角公路事宜。”
“笃笃”,敲门声适时响起。
收回伸向话机的手臂,于大江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一个干瘦男子走进屋子。
“冯主任,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找你。”于大江冲着来人点手,“刘大宝被打一事已经调查清楚,四名打人凶手全部落网,指使者一并抓获。他们全都承认了行凶事实,相关证据也已齐全,与桦树背村民没有任何关系,也和凤角其它村子无瓜葛。相反这些村子还被泼了脏水,也是受害者,我们更没有不支持的道理。这样,你通知下去,局班子成员开个会,进一步研究加大支持力度。”
冯主任到了近前:“几点开?”
看了看时间,于大江略一沉吟,然后说:“九点半。”
“好的。”冯主任应答之后,递过了一封信件,“局长,您的信。”
“放下吧。”于大江说完,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放下信件,冯主任转身出了屋子。
随意瞥了一下信封,于大江正要收回目光,却又盯在封皮上,然后拿起信封撕开,取出信瓤看了起来。
于大江先是微微皱眉,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注意到了于大江神情变化,也看到了对方快速瞟来的眼神,李光磊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遂转头看去,发现葛玉庆同样面带狐疑与不安。
“唉……”长嘘一口气,于大江放下信件。沉吟之后,向前一递,“老葛,麻烦又来了。”
葛玉庆立即起身,来到桌前,接过纸张。看过两眼后,说了句“怎么会这样”,葛玉庆快速回到沙发旁,把信瓤递给李光磊。
接过纸张,李光磊迅速浏览了整个内容,心中不由一沉:摁下葫芦瓢又起呀。
盯着于大江,葛玉庆追问道:“老于,这信不会影响凤角公路吧?”
“唉……”未曾开言,于大江先自叹了口气。
听着这声叹息,李、葛二人心中预感更为不祥。
第三十三章 雪上加霜
眼睁睁盯着于大江,李、葛二人都在等着答案。顶 点 X 23 U S
又沉吟了一会儿,于大江语气沉重的说:“老葛,以前的时候,局里人们只是私下议论,班子成员也仅是稍稍借题发挥。现在可好,局里员工直接寄来信件,肯定不只给我寄,这下他们可有说道了。”
葛玉庆“哼”了一声:“有什么说道?先前拿打人说事,楞说是村民打人,说村里不欢迎交通局。现在案子破了,还了村里清白,又马上说项目没有纳入交通局范畴,没有相关预算。这纯属拿不是当理说,纯属是颠倒黑白,就是某些人故意在背后捣鬼。”
“受人指使也好,有感而发也罢,现实就是信已经来了,有人指定拿此事说事,指定扣大帽子,又是‘开支不符合规定’,又是‘支援不符合程序’什么的。”于大江缓缓的说。
葛玉庆破口大骂:“狗屁,都他娘是官不大僚倒不小,都是大睁两眼说瞎话。这条公路本来就是县道,就该县交通局养护管理,可县局只修了于翰林镇,对凤角路段不闻不问,这分明是看人下菜碟。以前欺负人,我们忍了,现在我们本来是替交通局做事,某些人还说三道四,背后捅刀子,都是什么玩意。”
“老葛,你也不要情绪激动,这不是咱们在探讨吗。再说了,处的立场不同,观点难免迥异,十个手指还不一般长,何况人呢。”于大江解劝着。
葛玉庆立即接话:“不是我激动,是这些人太不是东西。如果谁说县局不该支援,那就让他到凤角住一段,让他大夏天感受一下‘水’、‘泥’路,让他老婆孩子都去,最好大雨天崴在泥坑里。”
“老葛,你这说法未免太……”于大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后面的词句,“太恶毒了吧。”
葛玉庆一下子起了高腔:“恶毒?让交通局大老爷感受一下凤角人民真实生活,这就恶毒了?他们他娘的成天住着高楼,走的柏油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我们凤角干部群众负出了多少辛劳,是怎样的生活,他们考虑过吗?就为了这条路能动工,我们那真是费了……
远了不说,就说这次抓捕凶手,李光磊和庞大刚都差点把命搭上,还不是为了百姓能够改善生活?你看到了吧,光磊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脖子这就好几处划伤,别留下疤就是好的。他身上也有多处淤青,本来应该在医院卧床静养的,可他为了这条路,依然不管不顾的求你们来了。再说庞大刚,左胳膊还吊着呢,都是抓凶手弄得,都是为了给你们交通局一个交待。这还好是警察到了,否则两人能否活命还两说。我只不过是发发心中委屈,怎么就恶毒了?诶,老于,这信来的可真是时候,该不会是你……”
“老葛,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于大江哭笑不得,连连摆手,“好好好,刚才算我用词不当,不该说‘恶毒’一词。老葛,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也想让凤角公路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只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咱俩又是同学关系,势必会成为别人攻击的重点。不过我要说的是,该争取还会尽量争取的。”
听着对方说的至诚,葛玉庆也不禁难为情,语气也随之软了:“老于,我理解你,知道你的难处。你半路调来交通局,挡了那么多人的路,好多人恨死你了,自然要鸡蛋里挑骨头。你对凤角公路的帮助有目共睹,我心里也感激不尽,只是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还希望你能尽量帮我们。”
“唉,尽量吧。”于大江语气沉重,显然事情并不乐观。
在沉闷的气氛中,于、葛二人又探讨了一番。
于大江忽的看向李光磊,笑着道:“李组长,你也*静了,一句话不说,我这心里反而不托底了。”
李光磊没有笑,而是很郑重的说:“于局长,逢此时刻,忽然出现这么一封信,绝非偶然,你确实需要慎重对待。但我要说的是,这条路必须得修下去,交通局的支持也必须继续。虽说现在有人借此说事,你感觉为难,但如果此路搁浅,怕是你的麻烦更大,这应该也是某些人的后手,就等着扣你一个‘胡乱花钱’的帽子呢。
假如真到了那时候,除了钱款支配上要挑你毛病,除了拿你俩同学关系说事,你和刘小宝的亲属关系更会被着力渲染,到时再牵扯上一个烂尾工程,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无论这封信出自何人授意,你都要顶着压力支持修路,这是目前最明智选择,也是唯一明智的。”
“李组长,我怎么总感觉你这理不对劲呢?”于大江笑着反问。
“于局长,你不应该感觉不对劲,我这绝对是为你好。”李光磊表情依旧一本正经。
“好吧,我知道了,尽量争取。”于大江给出回复。
李、葛二人不再耽搁,与于大江告辞,出了局长办公室。
下了办公楼,上了普桑,葛玉庆看着李光磊:“我怎么也感觉不对劲?”
“我真是为他好,也是为你。”李光磊神情严肃之极,郑重之极。
看着对方的样子,葛玉庆焦虑的神情中,带着满满的狐疑。
……
虽说于大江接到了匿名信,也确实有为难之处,但交通局的设备和人员并未撤走,工程继续进行。
暂时设备及油耗不用操心,但修路的日常开支却需要工作组解决。虽然仅是每日两餐,虽然只是办公车辆油耗,虽然仅是少的可怜的消耗品投资,但工作组却已经拿不出了。从修路到现在,镇里只是给了两万块钱,剩下的全是动用工作组经费。
九个人经费能有多少?镇里又总是拨付的“打埋伏”,现在又每餐好几百张嘴吃饭,这哪够。
为了经费的事,葛玉庆是东跑西颠,这里化缘,那里申请,可又两周多过去了,连一个子儿也没要回来。
昨天葛玉庆又去了市里,现在都快天黑了,仍旧没有回来。
李光磊站在院子里,看着门口方向,那是望眼欲穿,既忐忑于再次失望,也担心葛玉庆的安全。修路几个月下来,葛玉庆又黑瘦了好多,近些天更是眼窝深陷、脸色憔悴,李光磊真担心这个中年老头有个意外。
“嗡嗡嗡……”,
一阵发动机轰鸣,普桑汽车进了院子。
李光磊赶忙走上前去,迎着从车上下来的葛玉庆,一同进了组长办公室。
从对方脸色已经看出结果,但李光磊在为对方弄上茶水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唉……他娘的。”葛玉庆长叹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势力眼,小人,白眼狼。”
缓了缓,葛玉庆继续说:“本来想着一块念过两年初中,想着对他有过照顾,怎么也得差不多吧,哪怕解决不了资金,总得象征性表示点儿吧。谁曾想,人家根本不见,手机也不接,还让手下谎称早就出差了。出差个屁,我在楼里两眼看见他下车,结果秘书耳语几句后,他就又坐车走了。然后办公室副主任接待了我,说了一堆屁话,又是‘市扶贫办没有这样的扶贫项目’,又是‘中间隔着县、镇的’。狗屁,跟老子甩什么,老子是冲着他姓金家伙去的,谁知道他成了缩头乌龟。”
李光磊道:“葛组长,今天粮店、菜店又来了,拿了一摞欠条,说是再不给钱,就断供。”
“咱哪有钱?帐上就剩几十块钱了,汽车加油还是司机垫的。”说到这里,葛玉庆哼了一声,“让齐祖仁解决。平时说话‘吧吧’的,一到关键时候屁也顶不上。”
李光磊苦笑一下:“齐祖仁有时办事是不踏实,不过现在欠这么多钱,他根本就解决不了。今天我听见了,那个粮店的‘大喇叭’女人说话特难听,都直接对齐祖仁开骂了,可欠人手短,齐祖仁也只能不停的说着好话,生怕人家立马断供。不过那几家店铺人走的时候,明确放话,到二十号不给的话,二十一号立马就断供。明天可就是二十号了。”
“这可怎么办呀?”葛玉庆皱眉说着,然后看向李光磊,支吾道,“光磊,你年轻人有魄力,同学也多,有没有……”
李光磊苦笑着摇摇头:“葛组长,我是有几个同学,可要么无职无权,要么关系不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门路。”
“也是,也是。”葛玉庆尴尬一笑,随即又皱起眉头,“这要是一停下来,再想启动就难了,关键后续的钱从哪来呀。”
李光磊眼珠转了转,缓缓的说:“事到如今,实在没有好的办法,您看是不是找于局长想想辙?”
葛玉庆立马摇头:“不,不行,老于已经够意思了,比那个金大牙强了上百倍,咱们不能再让他为难了。关键是……”
“叮呤呤”,铃声忽起,打断了葛玉庆的话。
“老于?”看着手机,葛玉庆迟疑着。
“该不会是于局长雪中送炭吧,接。”李光磊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侥幸。
“怎么可能?”葛玉庆摇着头,按下接听键。
于大江的声音立即传来:“老葛,我也只能帮到这了。”
葛玉庆急道:“啊?老于,什么意思?你可不能甩手不管呀。”
手机里叹了一声:“哎,县政府给我打电话,接到了……”
听着电话里的语句,李光磊心情更为沉重,这分明是雪上加霜呀。
第三十四章 落井下石
的确是雪上加霜,于大江在电话里讲,县政府过问了交通局参与凤角公路一事,虽然副县长没有任何倾向性表态,但此时分明没那么简单,于大江决定撤回人员和设备。
这次葛玉庆没敢发飙,而是几近哀求的说着好话。
最终于大江迫于情面,表示人员和设备可暂不撤离,但从二十一号开始,局里不负责机械设备加油。
接完电话后,葛玉庆、李光磊商量许久,也没有一个解决办法,只得带着愁闷各自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尽管双眼发涩,但李光磊根本睡不着,他愁呀。钱可是硬物件,是最难弄的东西,何况还不是小数目,后面用钱地方更多,大头也在后边呢。
钱啊钱,钱在哪呀?这路修得到底对不对?来回翻腾了好几小时,李光磊才在“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样的无奈安慰中睡去。
觉得还没怎么睡呢,李光磊便被一阵铃声惊醒。
醒转之际,才发现窗帘透进了光亮。
电话是葛玉庆打的,要李光磊去一下。
匆匆洗漱了一下,李光磊到了组长办公室。
看到李光磊进门,葛玉庆直接道:“光磊,我想了一宿,现在确实没有来钱的地方。你看这么的行不行?先把工程缓一缓,设备和人员都适当减少一些。反正马上就该春播,壮劳力们也该去捉务土地了。”
听完之后,李光磊没有马上回复,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提出问题:“村民确实该种地了,也必须得种,这个也在咱们计划范围之内。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大范围放人,那就相当于停工,负面影响怎么消除?更关键的是,春播之后,工程能不能正常复工,那时的钱从哪来?”
叹了口气,葛玉庆道:“往后的事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前把事想得太简单了。”
是呀,太简单了。这是李光磊的心里话,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又强调着:“我建议不要立马宣布,先探一探村干部口风,然后再做决定。”
“也好,现在就让齐祖仁通知。”葛玉庆说着,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村干部来的很及时,刚过九点就全到了,会议立即召开。
虽然葛玉庆说的很委婉,主要拿不能耽误春耕说事,但村干部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大家并没提任何意见,而是按工作组要求回去做安排了。
在村干部离去后,李、葛二人继续探讨,探讨近期工作,重点探讨后续事项。
在十一点多的时候,葛玉庆手机响了,是镇里钟正全打的。
“葛组长,下午两点半,镇里开会。”钟正全开门见山,说明中心意思。
“开会?”看了看李光磊,葛玉庆又问,“什么会?需要准备什么?”
“会议内容不清楚,杨书记只说了开会,只说让你和李组长参加,要不你直接问问书记。”钟正全踢了皮球。
葛玉庆含糊的“哦”了一声,又说:“好的,准时参加。”
结束通话,葛玉庆看向李光磊,李光磊也正看过来,两人眼中都写着疑问:这么巧?
……
下午两点半,于翰林镇会议室。
镇委委员、副镇长们济济一堂,也包括工作组的葛玉庆、李光磊,但还有几个位置空着。
本来大家都是同事,比较熟悉,但自进到会议室,人们仅是点头微笑,基本没有言语交流,整个会场透着诡秘的气氛。
一阵皮鞋响动,包壮志、岳承怡先后进了屋子。比起那些人,包、岳二人就礼节到位的多,不但以“书记”称呼问候葛玉庆,也和李光磊打了招呼。但随着握手就座,屋子里沉寂下来以后,那种尴尬的氛围又笼罩了整个屋子。
“噔噔噔”,
两阵缓急不等的脚步声传来,在钟正全陪同下,杨得力进了屋子。
今天杨得力穿着一件深色夹克,里面衬衫也是黑色的,再陪以严肃的面孔,整个人透着一股森寒之气。
目光冷冷扫过全场,杨得力说了话:“开会。今天会议内容就一件事,听取凤角公路工程进展,安排下步工作。开始汇报吧。”
意料之中的事,也早有腹稿。在得到葛玉庆点头示意后,李光磊说了话:“受工作组委派,由我向大家汇报整个工程进展。从去年……”
整个汇报从意向出台开始,期间几次重要会议、一些重点事项、工程进度、资金使用情况都进行了罗列,整个汇报的比较详细,还重要强调了资金严重短缺一事。
用了多半个小时,汇报结束,现场静了下来。
杨得力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故意耗了一会儿,才道:“工作组刚汇报了整个工程,大家有什么建议或疑问,都讲一讲。”
现场依然很静,没人应声。
“今天把大家喊到一起,就是为公路工程把脉,一同献计献策,怎么都不言声?怎么想就怎么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用担心被人挑刺。”杨得力强调着。
待杨得力话音刚落,有人接了茬:“既然大家都比较谦虚,那我就先‘抛砖’,以便引出后面珍贵的‘玉’来。”
装个屁,还不是设计好的情节?人们在腹诽的同时,都把目光投到发声处——于思新身上。
于思新又冲着杨得力笑笑,看着李光磊说:“李副组长,刚才你讲,工程进展顺利,人们工作热情高涨,是这样吗?”
李光磊自信的说:“当然。那么多村民义务做工,交通局慷慨支援,工作组同志不分昼夜,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表面看是这么回事。可我怎么听说,当初村民上工时,是被工作组逼的,现在正准备集体罢工呢。还有交通局也一样,听说马上就要撤走人员和设备,到那时不知又拿什么干,用手刨吗?”于思新语气不无讥讽,更带着浓浓质问意味。
“一干就是个把月,这是能逼成的事吗?你看见我们逼着他们了吗?你所谓的集体罢工又是从何说起?倒是我们要考虑让村民春播,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嘛。至于交通局人员和设备撤走一说,你又从何得知消息,是交通局专门通知你的?你什么时候又代表整个……”李光磊话没说完,但讥讽、挑唆之意明显。
于思新脸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马上言之凿凿的说:“李副组长,无风不起浪,我自有消息来源。只不过嘛……担心被人报复,我还是不说别人名姓了。事实胜于雄辩,接下来日子不停工才是好手。”
葛玉庆抢着做了回答:“好手不好手,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几乎完全白手起家,能把工程进行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简单了。只是仅靠工作组哪点经费修路,肯定远远不够,相关部门的支持必须跟上才是,尤其是镇里。”
于思新冷哼道:“镇委没支持吗?我可是亲自去送了两万块钱,两万哪,那可是镇委杨书记专门从紧俏的经费里挤的。再说了,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镇里可没说让你们修,还不是你们非要逞能?雨季马上就到,要是工程停下来,再被大水一泡,整个路段就成了‘水泥’路,以前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这是真正的劳民伤财,某些人就是罪魁祸首,就是于翰林镇和整个凤角老百姓的罪人。”
“住口。”
“放屁。”
李光磊、葛玉庆同时出了声。
不等李光磊再说话,葛玉庆拍案而起:“于思新,放你娘狗屁,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同样都是一个镇,于翰林地界全是柏油马路,而凤角就只能是坑坑洼洼的砂石路,凤角百姓就低人一等?你是眼瞎了,还是看不见?我看你他娘心都黑到家了,根本就体会不到凤角百姓的艰辛,根本就不配做镇干部。身为党员干部,不为百姓着想,要你有*用。”
经过葛玉庆这么一骂,会议室空气骤为紧张,好几人都脸色难看,于思新更是脸色发青,脸颊肌肉不停跳动。
葛玉庆语气随之一缓:“唉,本来我都好几年不骂人了,可你那叫说话吗?我是替所有凤角百姓鸣不平。如果你于思新的亲人不在县城和镇里,都住在凤角地界的话,你会怎么想?如果那时你还能说出‘逞能’、‘管闲事’这样的话,才真的算汉子,你能吗?你竟然还大言不惭,说我们是凤角罪人,你脸红不红?退一万步讲,即使真有那么一天,我葛玉庆自问无愧于心,工作组所有同志都对得起凤角百姓,公道自在人心,人在做天在看。”
“咳咳”,杨得力重重咳了两声,借以打断葛玉庆的话,也避免那个蠢货再予人话柄、自取其辱。
停了一下,杨得力沉声道:“这里是镇党委扩大会,不要带情绪,更不得人生攻击。刚刚也算事出有因,暂不予追究,如果再犯,别怪我不客气,别怪党委不给你留情面。”
随着话音,人们都把目光投到葛玉庆身上,可是葛玉庆却面不改色,还带着微微笑意。反正刚才该骂也骂了。
“现在就事论事,少扯陈芝麻烂谷子。既然工作组牵头修路,就要有始有终,就要把工作进行到底,否则必予以追责。”说到这里,杨得力一掌击在桌上。
“啪”,
听着掌击桌面的清脆声响,人们明白,杨得力这既是对语句辅助强调,更是借以对刚才被指桑骂槐的回击。
李光磊则心中暗道:看来马上要落井下石了,可我们还未落井呀。
葛玉庆的脸色则黑了下来。
“叮呤呤”,轻脆铃声忽然响起。
第三十五章 剧情反转
是杨得力手机响了,他离开会议室,出去接电话,要人们继续讨论。m.www.uu234.net
接下来,先是副镇长,然后是党委委员,人们依次发言。不过大都是场面话,不痛不痒,根本就没什么明确意见。
过了半个多小时,杨得力才重新返回屋子,坐到主位上。然后点手示意:“继续,轮到谁了?”
“我了,我了。”笑着应承后,副书记单于开始发言,“凤角公路贯穿原凤角乡全境,是辖区各村出行的重要通道,路况好坏对人们影响非常大。凤角工作组牵头修路是大好事,但好事必须要有始有终,绝对不能办成坏事,你们一定要把路修起来。当然了,仅仅依靠凤角工作组,力量毕竟有限,也还需要多借助其它一些力量,只是这又需要工作组去努力寻找……”
听着“大单于”的絮叨,好多人都会心的笑了:果然是“骑墙派”,哪边都不得罪,却又哪边都说上一些。
妈的,墙头草,真不配坐那个位置。于思新暗暗骂着。
说了一通大道理,却又什么态度也没表明,单于停下了话头。
岳承怡的话很简单:“工作组能够牵头修路,这是非常有担当的做法,值得肯定。但后续资金如何解决,这是我们必须要正视的问题,也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接下来,轮到镇长包壮志了。
包壮志清了清嗓子,说道:“从一月份开始谋划,主要依靠工作组力量,到现在就做出了这么多工程,这非常不容易。但也面临着许多实际问题,是我们必须要正确认识的。一、资金的问题。刚才光磊同志也介绍到了,截止到现在已经拉下了许多亏空,下一步的水泥、石料等等,更是一笔巨大开支,钱从哪来?另外还有……”
相对前面这些人,包壮志讲的更加客观,也更具体。他所罗列的八大问题确实存在,尤其个别问题已经非常紧急,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他还给出了一些解决办法,有的确实还很对症,但在最关键的事项——钱上却没有具体意见,因此其它办法也就成了水中月。
在包壮志停下话头以后,人们都看向杨得力,都想听听镇里真正的当家人怎么说。虽然人们已经大都看出了杨得力态度,但还是想亲耳听见,更想看到杨得力“严格监督”的场景。有个别人更是在心里暗暗激动:快了,好戏马上开场。
相比诸人的急切心情,杨得力倒非常沉稳,沉稳得过于平静。他目光扫过众人,淡淡的说:“谁还有补充?”
“我有补充。”立即有人接了话。
于思新此时发声,既在意料之中,也出乎意料,人们都看了过去。于思新是杨得力铁杆,自然要为杨得力做先锋,替主子摇旗呐喊,他此时开口并不奇怪,很可能杨得力就是要让他说话。只是刚才已经让葛玉庆骂得灰头土脸,于思新应该低调才是,此时出声殊为不智。想到这一层,人们既觉于思新可笑,也为其可悲:给人当狗也不易。
没有得到杨得力首肯,也没有被喝止,于思新在迟楞一下之后,还是开了腔:“同志们,现在讨论前因已经没有意义,面对现实才是正理。现实就是,工程刚刚起步便面临着资金等问题,雨季也马上就到,‘水泥路’已不可避免,工程也必定停工。既然工作组挑起的这事,那就必须一直负责到底,必须要把所有责任扛下来,不能让镇里来背这个锅,谁闯祸谁负责天经地义。”
听着于思新的话,人们暗暗点头:代言人,绝对是为杨得力代言。
“于思新,你口口声声工程停工,不遗余力为项目唱衰,打击人们积极性,到底是何居心?工程停工了吗,什么时候停的?”李光磊沉声质问。
“行了,别他娘装了,村里都传开了,你们上午不是刚给村干部开会说过吗?”于思新本就带着火气,现在直接出口成脏。
李光磊点指对方,声严色厉:“于思新,你他……”
“现在是讨论问题、解决问题,不是让你们互相攻击。”杨得力右手关节敲击桌面,打断了李光磊的话。
人们又看出来了:标准的拉偏架。
没理会人们的想法,杨得力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后,又说:“工程进行到现在,面对现实才是关键,少扯没用的陈芝麻烂谷子。”
得到这里,人们都会心的笑了,心中暗自腹诽:明白了,明白了。
于思新更是喜形于色,心里话:看见没?老子猜的没错吧。想到这里,他冲着李、葛二人,挑衅的翘了翘嘴角。
李光磊、葛玉庆根本没心情理这条狗,他俩现在正自问着“怎么办”。
杨得力声音继续:“马上就四月底,春播时节到了,雨季也即将来临,而工程上却又遇到了困难,最大的难题就是资金,没有钱。如果公路中途搁浅,那就是烂尾工程,前面努力也半途而废了,就真正成了劳民伤财。怎么办?怎么办?”
面对杨得力的提问,好多人都低下头去,有人更是腹诽着“爱咋办咋办”。
于思新接了话:“谁捅篓子谁负责,不能让镇里背……”
杨得力狠狠瞪了于思新一眼,噎回了对方后面的语句,然后又说:“二十多公里的路,那可不是小数目,只依靠工作组的力量显然不行,镇里不能袖手旁观,也必须出力。为了支持这条路,镇党委已经专门拨付了两万块钱,那可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党委本身可不管财政,并没有来钱处。”
不对,不对呀?人们全都面露惊异,疑惑的看着杨得力。于思新更是抓耳挠腮,挤眉弄眼暗示“说拧了”。
“不能眼看着利民工程变成烂尾,镇党委绝不会袖手旁观。这么的,镇政府拿出切实可行方案来,具体负责支持公路工程,尤其要在保证镇党委、政府正常运转下,为凤角公路提供资金支持。”杨得力言词铿锵,掷地有声。
懵了。除了杨得力,所有人都懵了。这剧情反转也太快了,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接受:杨得力怎么会支持呢?桩桩件件、句句词词都表明,杨得力分明要扣大帽子,分明要在今天追责。怎么出去一趟,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难道和那个电话有关?
杨得力转向包壮志,语气森冷:“包镇长,上次去工地检查的时候,我就专门讲过,镇里一定要支持这个利民工程,还特意在你出差回来后,让人专门转告。镇政府为什么不予支持?为什么不出钱?”
“镇政府,政府经费实在紧张。”包壮志支吾着。
杨得力哼道:“经费紧张?镇党委经费那么少,还专门挤出两万支持,镇政府可是握着镇里财税大权的,难道比镇党委还紧?如果政府无法合理支配资金,镇党委倒是可以……”
“镇政府可以合理支配,我马上就进行调济,不劳党委操心,不影响党委专心做党建、组织、人事工作。”包壮志软中带硬打断对方。
冷冷的盯了包壮志一会儿,杨得力收回目光,沉声道:“我再强调一遍,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是为凤角公路建设出谋划策,是要解决问题,不是扯闲篇。同时再次要求大家,做工作必须扎扎实实,绝不能敷衍塞责,更不允许阳奉阴违,一旦发现,严惩不贷。散会。”
看着那个离去的气宇轩昂身影,人们楞了一会儿,才依次起身。
……
匆匆出了屋子,来在普桑汽车上,李光磊转头道:“谢谢葛组长前面蹚雷!”
葛玉庆摆摆手:“我是老家伙了,也不图升迁富贵,他们不能把我怎样,总不能让臭雷炸你这人芽芽吧。”
说到这里,葛玉庆话题一转:“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纳闷呢,肯定跟那个电话有关。”说话间,李光磊也打开了自己手机。
“叮呤呤”,铃声适时响起。
扫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立即接通:“老庞,有事?”
手机里传来庞大刚声音:“李组长,刚才给您和葛组长打电话,全都关机,有个情况汇报一下。一个小时前,工地来了好多人,大概有十来位,看着像当官的,可是问他们又不说,我也没敢硬追问。”
李光磊心中一动:“是吗?他们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工地转了转,小声嘀咕了一会儿,还拍了一些照片,临走时有两个人跟我握了手。”说到这里,庞大刚疑惑道,“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你就好好盯着工地吧。”又嘱咐了两句,李光磊挂断电话。
刚才电话里的声音,葛玉庆听得清清楚楚,便也疑惑的问:“光磊,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难道杨得力态度与此有关?”
“大概是吧。”含糊的应过之后,李光磊赶忙提醒道,“对了,组长,应该给于局长打个电话,明天可是二十一号了。”
“对,给他打电话,咱们哪有钱加油?”葛玉庆说着,拿出了手机。
第三十六章 咬牙坚持
下午三*点多,凤角工作组会议室,一众九人悉数在场,现场气氛有些沉闷。m.www.uu234.net
“都怎么啦?说话呀,我可没时间耗着。齐祖仁,你说,平时不是挺能讲究吗?”葛玉庆再次催促着。
齐祖仁尴尬一笑:“平时,平时都是小事,我就能干一些具体工作。修路可是大事,大事只能听组长的,还有听副组长的。”
“现在组长让你说。你这么大人了,不能一点思想也没有吧。”葛玉庆语气中带出不快,“怎么想就怎么说,不要总揣摩我的心思。”
“这……”迟疑了一下,齐祖仁讲说起来,“修路确实是好事,利国利村利民的事,我们理应参与,更应该全力支持。只是……只是修路就是撒钱,还不是小钱,必须要量力而行。以工作组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工程,根本……”
“依你的意思,我们就不修了,直接扔下个烂尾工程呗?”葛玉庆沉声打断。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齐祖仁支吾着,最终也没给出一个完整回复。
“我说说看法。”庞大刚开了腔,“为凤角全境修水泥路是好事,也是应该的,工作组牵头来修,绝对没错。在这过程中,交通局和各个村也给予了大力支持,才使工作得以进展到这种程度。只是现在最挠头的事情就是钱,没有钱一切都白搭,现在要想着从哪来钱,只要钱有了,其它事都不是事。从我的角度来看,赞成继续修下去。”
紧跟着,其他几人也纷纷发言,意思和庞大刚相仿,本人都不反对,但也提到了量力而行。
清清嗓子,李光磊说了话:“同志们,要想富,先修路,看来大家在这一点上认识一致。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理想,那其他事项就都不是事,也不应该是事。那么大家又会提到一个问题‘钱从哪来’,是呀,钱是硬通货,没钱怎么行?”
是呀,你说从哪来?好几人心里腹诽着。
李光磊话锋一转:“咱们暂时抛开钱的事,先来说说工程。我们修这条路的条件很艰苦,能得到的支持非常有限,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工程启动了。从整个过程来看,这就好比爬坡拉车,现在更是爬坡阶段,而且还遇到了坎。大家想想,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毋庸置疑,只能使劲往前拉,拉过这个坎。否则,便会不受控制的摔下坡去,造成车毁人伤。当然了,即使向前拉车,也难免磕碰,难免伤到大家。在这里,我以副组长的身份,也以副镇长身份保证,如果在前进过程中*出现闪失,责任算我的。”
算他的?他胆子也太大了吧?依目前来看,马上就到担责时候了。那好啊,有人主动担责,当然好了。许多人心里都一松。
个别人则暗自鄙夷着:到底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呀。
“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和大家一同拉车,半路掉队的不算,我不替逃兵担责。”说到这里,李光磊语气一转,“当然了,出了成绩是大家,我绝不会多贪多占。怎么样?”
这敢情好,既不用担责,还可能捞到成绩,人们纷纷给予肯定响应。
说了声“好”,葛玉庆开了口:“同志们能这么齐心,非常好,我非常感动。尤其光磊同志勇于担责,更令我感动,也十分汗颜。身为工作组组长,也是原凤角乡老书记,我自没有拉后腿的道理,更没有让年轻人独自担责的理由,责任由我俩一同来担。”
庞大刚接了话:“我也算一个,虽然我不是领导,可我也是老党员,是……”
葛玉庆抬手打断:“不必了。有我和光磊同志,分量足够了,不必再多搭人。”
好几人松了口气,也暗骂庞大刚“显猴”一个。
葛玉庆接着说:“现在工程确实有些困难,那就是钱的问题,但我们也必须咬牙坚持,正像光磊同志说的那样,现在是爬坡拉车,只能前行,不能后退。这么的,今天补发的两个月工资刚到,我的一分钱不领,全都借给单位。”
“我也全都不领。”李光磊立即回应。
庞大刚接话:“我也两个……”
葛玉庆再次打断:“你爹每个月都吃好多药,一分不领怎么行?这么的吧,就先借一个月的。”
“本来我也应该借出两个月,可是孩子又没学费了,就,就先借出一个月的。”齐祖仁跟着表态。
其他几人也只得咬着牙,在讲说了“困难”后,借出了一个月工资。
“谢谢,谢谢大家!”葛玉庆向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也略有沙哑。
……
就这样,在“前帐暂欠,后帐现钱”模式下,工地伙食得以继续,石料也恢复供应。
县交通局那里,不知于大江是感念老同学情谊,还是犯了“糊涂”,亦或是听说了什么,反正施工机械和人员都照常工作着,也没让工作组给设备加油。
喜的是工程继续,愁的是钱款有限,急的是何时有盼,惑的是判断是否有误。尽管心情矛盾,但李光磊依旧每天下到工地,亲自跟进工程,生怕出现什么闪失。
就这样,五天过去,凑的那些钱也见了老底,如没有资金继续注入,第二天就揭不开锅了。
葛玉庆一个电话,把李光磊叫了过去,讲说了现状。
李光磊没有就此评说,而是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存折递了过去:“组长,先拿这个用着。”
葛玉庆狐疑的接过存折,看了眼里面内容,又立即递回:“你刚挣工资,攒点儿钱不容易。再说了,这是个大窟窿,要想填满可得钱了,杯水车薪不管用。人们的那些工资不就是例子吗?”
“这一万三是不多,不过是我个人全部积蓄,包括读大学的奖学金和勤工俭学剩的,还有前两个月工资。先拿着应应急,能顶一会是一会儿。虽说人们那些工资没顶大事,但毕竟又坚持了几天,坚持就是胜利,咬牙坚持吧,天道酬勤。”李光磊接过存折,“我马上把钱取出来,交给财务。”
“等等。”葛玉庆叫住李光磊,沉吟了一会儿,说了句“我也不能做孬种”,打开抽屉,同样拿出一张存折来。
看到对方如此举动,李光磊既高兴,也略有不好意思:“葛组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行了,磨叽什么,我好歹也做过七、八年正科的人,觉悟不能比副科低吧。”葛玉庆说着,推了一下李光磊,率先走去。
不多时,四沓多现金放到了财务桌上,财务人员既惊讶,也不无狐疑。
离开财务室,李、葛二人又到了组长室,继续探讨着相关事项。
“叮呤呤”,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葛玉庆道:“老于电话,又有什么事了?”
说话间,电话接通,传来了于大江声音:“老葛呀,我已经尽了全力,现在真不能再帮你们,必须得撤回人员和设备了。”
葛玉庆一听,急了眼:“老于,你什么意思?三天两头拿捏人。”
于大江急忙解释:“我哪是拿捏你,是领导又找我了,我现在……”
“那天你已经说过了,不就是副县长找你,什么态度也没表吗?也没准县里是支持呢。”葛玉庆打断对方。
手机里叹了一声:“唉,要是那样倒好了。这次不是副县长找我,是大县长找的。大县长也接到了信件,信上说我以公谋私,为老同学帮私忙,不顾县局利益。”
葛玉庆开口便骂:“放他娘个屁。我们替交通局分忧,主动牵头修路,县局配合天经地义,应该再多支持才对。我们是为村民修路,是为了集体利益,何私之有?”
“理是这么个理,可毕竟有人告了,我也得注意风头呀。”对方声音满是无奈。
葛玉庆急道:“那也不能……”
李光磊抬手示意,接过手机,平静的说:“于局长,我是李光磊。我就想问一下,县长是什么态度?”
“县长……县长倒是没予以点评,就是提醒我注意,小心别人放冷枪。”于大江给出回复。
李光磊说:“县长没有表态,其实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是赞成局里的做法,否则他一定会提出来,甚至对你进行批评。另外,局里的支持也不是一天了,如果县长不赞成的话,恐怕早就找你了。”
于大江道:“不一定。现在我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先把人和设备撤回来,然后再……”
“再什么再?”葛大江又抢回了手机,“老于,咱俩同学一场,你能提供这段帮助,我非常高兴,也很感激,只是希望你还能继续支持。我们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就为了这条路,工作组成员都搭了一两个月工资,李光磊更是把全部积蓄一万三都拿了出来。”
“葛组长也拿出了三万块,那可是他准备给老人修房子的钱。”李光磊在旁大声说。
“老于,我们在咬牙坚持呀,你就可怜可怜我,再坚持坚持,哪怕等我们把这四万三花完,等我们实在拿不出钱的时候,你再撤人和设备。好吗?”葛玉庆语句中带着乞求,声音也嘶哑起来。
手机里停了一下,才又传出声音:“哎,何苦呢!你俩图什么?”
“帮助百姓。”
“为了理想!”
葛玉庆、李光磊先后回复。
“哎……”手机里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第三十七章 没牙可咬了
日子进入五月,该春播的春播,该出工的出工,伙食也更好一些,村民们忙得不亦乐乎。顶 点 X 23 U S
常有礼表面也乐呵呵的,可心里越来越没底,越来越狐疑。
凤角公路基础工程做了好多,这是可喜可贺的事,但随着工程推进,开支也会越来越大,不但要用大量水泥,也会用到更多石子和人工。水泥的钱从哪来?目前可没听到任何来钱门路。据说这些天的开支费用都是个人的,先是工作组人员借出的工资,后是葛玉庆、李光磊个人拿的钱。
照这种情况来看,这路还能修下去吗?还能修成吗?如果修不成的话,可怎么办?和凤角的好多百姓、村干部一样,常有礼也希望村前公路平平展展的。另外,他还比别人更渴望公路修成,因为那里面承载着自己的希望。
就为了这个希望,常有礼又是请客,又是许好处,动员着村里壮劳力义务出工。其它村子也受他影响,增派了人手,好多村干部还向他询问内情,他也是不置可否,故意弄得神神秘秘。
假如这路没修成,那就意味着希望破灭,自己可就白搭好多钱财了。不但如此,还会招致村民咒骂,也会招来邻村干部奚落。这么一来的话,村主任还能当成吗?
不行,这路必须修成,我不但要当村干部,还要当镇干部。可是到镇里任职的消息准确吗?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会不会是假消息呢?
不行,我得找李光磊核实,得找这小子敲定。带着满腹狐疑和不安,常有礼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到了工作组。为了防止对方听到摩托声而提前有所准备,常有礼特意把摩托放到了工作组大院外,步行进了院子。孰不知,常有礼聪明反被聪明误,而他却不自知。
尽量放轻放慢脚步,常有礼来在副组长室外,抬手敲门。
“笃笃”,两声响动后,屋内没人回声。
哈腰顺着窗帘缝隙看去,办公室里亮着灯,但却看不到人。仔细瞅了瞅,外屋确实没人,而里屋也亮着灯。
要么在里屋,要么出去了。这样想着,常有礼轻轻去推屋门,屋门缓缓开启。
迈步进屋,随手掩上屋门,常有礼想着要不要去敲里屋。
忽然,一个细微声音传出。
常有礼侧耳听去,是李光磊的声音,但却听不清说话内容。
“哗”,流水声响过,然后是门扇响动。
随着两声脚步走动,里面声音清晰了好多:“我可告诉你,这件事只和你讲了,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千真万确,支持马上就来,修路费用很快就到,你绝对要保密。假如镇里、村里提前知道,都该往这事上扑了,那可是大政绩呀。现在本已是狼多肉少,正愁不知怎么弄呢,要是有主动退出的就好了。”
听到这些语句,常有礼心头就是一震:真的吗?我该怎么办?
转了转眼珠,常有礼起身出了屋子,快步走去。
离着大院门口还有几步时,常有礼收住步子,迟疑了一通,又反身走去。他觉得,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多探听一些,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关键自己还有好多疑惑呢。
再次来到副组长室外,常有礼刚要推门,又改成了轻轻叩击。
“笃笃”,
“笃笃”,
静了一下,里面响起脚步声,紧跟着传出问话:“谁?”
“我,桦树背老常。”常有礼应承着。
屋子里“哦”了一声:“常主任呀,有事吗?”
“有事,也没事。”常有礼说着,推门而入。
“坐吧。”李光磊抬手示意,率先坐到办公桌后。
“好的,好的。”常有礼迟疑了一下,没有在对面椅子就座,而是坐到了沙发上。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李光磊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是,是,是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常有礼吭吭哧哧的组织着语言,“李组长,近几天村民边春播边修路,还真挺充实的。”
“一边种地,一边还要兼顾修路,确实够人们忙的,尤其桦树背人更忙一些。”停了一下,李光磊问道,“是不忙不过来?没事,有什么困难及时说。”
楞了一下,常有礼马上摆手:“不,不,人们都忙并快乐着,都盼着公路早点修通。人们都说,以后工程怕是更紧,估计该需要更多人手了。不知工作组会怎么安排,对村里有什么要求?”
“那是下步的事了。”李光磊淡淡的说过,又道,“常主任,是不你个人有困难?确实也是,你参与项目最早,又一直跟着,也真够累的。如果要是时间或身体不允许,就直接说出来,工作组不会那么不通人情的,这已经很感谢你了。”
“不不不,能行,能行,我身体棒的很,也能抽*出时间,不打扰李组长了。”常有礼说着,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李光磊起身跟去,嘴里叨叨着:“别为难,要是实在累了或是家里有事,工作组不会抓着人不放的。”
“不为难,不为难。”常有礼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来在门口,李光磊问:“你怎么来的?”
“骑摩托,摩托在门口放着。”生怕对方再追问,常有礼加快步伐,向着大院门口奔去。
看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身影,李光磊心情很是复杂,既自得,也不无歉意。转而又想:有些人就得特殊手段对付,否则根本指挥不动。
……
于大江果然说话算话,那天在葛玉庆情真意切的恳求下,果然跟着一同咬牙坚持,没有撤走人和设备,也没要求工作组为机械加油,反而还增加了运杂土车辆。
村民也正如李光磊预料的那样,在留出人手春播情况下,依旧保证了工地用工,尤其常有礼更是把家里能出动的人全出动了。
在这种情况下,工作组自是更不能掉链子,不但不分昼夜,不但周末不休,而且在伙食上也让人们吃得更好、更卫生。
一时之间,整个工地热火朝天,斗志昂扬,工程也进展迅速。
眼前一切都很喜人,但李光磊、葛玉庆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更为焦急。瞅了个空子,二人钻到汽车里,合计起来。
“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呀,可是接下来怎么办?”葛玉庆率先开了口。
李光磊嘘了口气,缓缓的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路在哪?该想的辙都想了,四万块钱撑了半个月,已经不易,还能有什么办法?”葛玉庆语气焦急,面带愁容。
正这时,车外传来敲击玻璃声。
看到是庞大刚,葛玉庆点手示意了一下。
庞大刚上了汽车,开口便说:“石料停了,怎么办?”
“再跟石料场商量商量,近段咱们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们就不能赊欠点?”葛玉庆道。
庞大刚苦涩一笑:“哪是一手钱一手货?刚开始那两天是,后来是给点再欠点,到现在又欠了好多,加上先前欠的,人家死活不给供了。”
“现在就不供了?再做做工作。有存货吗?”
“从今天早上就不供了,我一直在那做工作。可人家根本不能通融,而且把话说的很死,说是如果没有钱,谁去也不行,就是二位组长面子也不给。我们现在基本没有存货,最多也就是坚持今明两天。”
“让他们再咬牙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
“我也说了‘咬牙坚持’,可人家说,‘后槽牙都掉了,根本没牙可咬’。”
听到这种说辞,葛玉庆无语了,李光磊同样无话可说。
看到二位领导为难的神情,庞大刚没再追问,而是长嘘一口气,下了汽车。
怎么办?葛、李二人对望一眼,脸上满是焦虑。石料厂一旦不供石料,工地还怎么干,总不能天天都是平整场地吧。再说了,好几台设备在那,好几辆车等着,即使是交通局赞助,也有成本呀。关键是如果没有了石料,那些设备就面临着待工,设备也不可能一直空等着吧。
在葛、李二人还没想出办法的时候,齐祖仁也上了汽车。
看到对方神情,李光磊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果然,齐祖仁一张口,就是吐苦水:“米面粮油店停止供应了,我求爷爷告奶奶也不管用。书记,您看……”
葛玉庆沉声打断:“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工作组组长。”
齐祖仁脸色微红,支吾着:“好的,书……组长,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你也得想点办法呀,不能什么事都找我俩吧。”葛玉庆斥道。
“我想了好多办法,可是不管用呀。这些天一直采用‘少给多用’策略,光是这半个月又欠了两万多,加上之前那些欠的,早十多万了。其实在大前天的时候,人家就不给供了,是我从家里拿了五千块钱,才又勉强应付了几天。”齐祖仁满脸无奈。
听到对方如此讲说,葛玉庆也不好再训斥,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老齐,你跟粮油店好好说说。虽说咱们现在欠他们一些,但也是照顾他们生意,让他们再咬牙坚持坚持。”
齐祖仁长叹一声:“唉……还咬牙坚持呢。我刚这么一说,人家都回我‘没牙可咬了’。”
又是“没牙可咬”,李、葛二人对望一眼,眼中满是苦涩,葛玉庆更是带出了绝望之色。
第三十八章 工程绝不会停
一天又一天,三天之后,庞大刚、齐祖仁一同到了副组长办公室。顶 点 X 23 U S
看到二人进屋,李光磊明知故问:“往天不是各走各的吗,今天怎么专门来等我?你俩先走,我等葛主任说点事,马上就去。”
庞大刚接了话:“去哪?工地丁点石料都没有了,根本就没什么可干的。”
“米、面全见了底,今天中午就彻底揭不开锅了,中午人们吃什么呀?”齐祖仁跟着说。
“吱扭”一声,屋门响动,葛玉庆声音响起:“光磊,怎么办?现在已经是弹尽粮……”
话到半截,葛玉庆进了屋子,停了一下,又变了语句:“睡过头了,醒来就太阳老高。”
“石料彻底没了。”
“粮食完全断顿。”
庞、齐二人又看向葛玉庆,讲了刚才的意思。
葛玉庆眉头微皱:“就再咬牙坚持坚持,咱们用了他们那么多东西,他们光是利润就挣了老多,不能这么势利吧?”
庞大刚、齐祖仁全都露出尴尬神情,虽然没再说话,但意思已然很明白。
看到这种情形,葛玉庆也不好再说什么,把目光投向李光磊。
“轰轰轰”,发动机声由远而近,一辆摩托车停在窗外。一个干瘦男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进了屋子,是常有礼来了。
进得屋来,扫了眼屋内,常有礼直接道:“今天人们还去不去工地?”
“谁说不去了?”葛玉庆斥道。
“可,可是要石料没石料,粮食也断顿了,人们还怎么干?”停了一下,常有礼又补充着,“其实瞒着也没用,刚开始人们还不太清楚,这两天早什么都知道了,天天有人问我。今儿早上我刚起来,二楞子、三唬子他们几个就找到了家里,问还干不干,拿什么干,吃什么。”
葛玉庆急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常有礼回复:“我跟他们讲,我先到工作组问问,让他们等消息。”
嘘了口气,葛玉庆没有立即接话。
“等什么消息?马上去工地。石料很快就到,活有的是,白天也饿不着他们。”李光磊开了腔。
“可,可是……”常有礼吭哧着。
李光磊冷了脸:“可是什么?如果你不去的话,可不要后悔。”
“可,可,好,唉……”叹息一声,常有礼“噔噔噔”出了屋子。
“你俩也去吧,在这干什么?工地那还没人呢。”停了一下,李光磊又说,“尤其注意交通局的人,要是放走了人和设备,拿你俩是问。”
“我,我能管住他们?”齐祖仁支吾着。
“快走吧。”庞大刚扯了一下齐祖仁,当先走去。
齐祖仁也打了个“唉”声,跟着出了屋子。
听着脚步声远去,葛玉庆急道:“要料没料,要粮没粮,怎么干?那么多人都堆在工地,更麻烦。”
“我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就是刀架脖子,也总得把刀推开,不能就认命吧。”李光磊说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葛玉庆很是不解,也不无担心。
“干什么……”李光磊迟疑着,目光凝视前方,久久没有给出答案。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楞了一下,葛玉庆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叨叨着“老于的,怕是没好事呀”,按下了接听键。
“老葛,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要挺住呀。”手机里音量很高。
听着手机里的语气,李、葛二人均不由得一惊。
对方继续道:“刚刚得到消息,就你们那条路,已经被……”
什么?葛玉庆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什么也听不到了,觉得如此不真实:怎么会这样?会是真的吗?
手机里的声音足够大,李光磊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同样心湖难平,但却暗暗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只是毕竟胸中波澜起伏,越是压抑反而越是强烈,强烈得令他脸颊通红。
“老葛,记得啊。”手机里强调着。
“记,记得什么?”葛玉庆这才反映过来。
“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停了一下,对方又道,“也难怪,任谁是当事人,都会傻的。说多了你也无心听,先这样吧。”
“啊”,含糊的应承了一声,葛玉庆举着手机,呆楞在当场。
看到对方如此情形,李光磊急道:“怎么啦?你怎么啦?”
“光磊,你掐我一下。”葛玉庆依旧目视前方,神情呆滞。
“噗嗤”,李光磊笑着摇摇头:“葛组长,外面太阳老高,不是做梦。”
“是真的?真的是……我们该怎么办?”葛玉庆仍然没有缓过劲来。
“怎么办?去工地呀。”李光磊说着,伸手去拿挎包。
“对,对,去工地,去工地。”葛玉庆叨叨着,当先跑出了屋子。
……
“吱”,轮胎激起阵阵灰尘,一辆“普桑”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葛玉庆、李光磊走下汽车。
蹲在地上的村民缓缓站起身来,不过却没有拿起地上工具,更没有要干活的意向。
施工机械上的司机们则只是睁了睁眼,就又闭上眼睛,静静的躺在驾驶楼座椅上。
“齐祖仁、庞大刚,怎么回事?”葛玉庆黑着脸,走向齐、庞二人,“这么多人都闲着,得窝多少工呀。”
齐祖仁向后撤了撤身子,假装没听见。
庞大刚腮帮动了几动,出了声:“我,我们,工地没有石料,人们都不动弹,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怎么就没办法了?工地上的活多的是,非得有石料才能干?”说到这里,葛玉庆又看向一旁,“常有礼,这么多人待着,你就看得过去?就没说带头干点?”
“我,我……”
“不,不是……”
庞大刚、常有礼都支吾了两声,便没了下文。
该,叫你们成天显猴。现在好了,也让人剋了吧。齐祖仁脸上紧绷,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齐祖仁,身为工作组办公室主任,这么多人都待着,你就看得过去?中午吃什么?太阳都老高了,怎么伙房连个动静也没有,大师傅们也下工地了?”葛玉庆又转移了说话目标。
刚刚的侥幸与揶揄心情荡然无存,齐祖仁支吾着:“可,可是没有……没有……”
葛玉庆立即点指对方:“齐祖仁,我告诉你,如果中午不能按时开饭,如果不能保证饭菜质量,我拿你试问。要是不能胜任的话,就马上说话,我立马找能胜任的人。”
“我……”刚吭哧了一个字,齐祖仁立即打住,然后换了语句,“好,好,我尽量,我尽量。”
“那赶紧去呀,还楞着干什么?”葛玉庆斥道。
“诶”,齐祖仁应答一声,暗自问候着葛家老祖宗,脚步沉重的离去了。
组长大红人、办公室主任都挨了剋,自个还杵着干什么?想至此,庞大刚马上回转身,冲着人群嚷道:“干活,干活去。”
“干活,干活,赶紧干活。”常有礼等村干部全都冲着村民猛使眼色。
没有理会这些磨蹭的人们,葛玉庆转身来在施工机械前,敲击着机械外壁。
“干什么,干……”蔡大成睁开眼,瞪视着地上的人。
葛玉庆道:“蔡师傅,怎么都停下了?交通局于局长给下令了?”
蔡大成摇下一条窗缝,懒散的说:“要石料没石料,要人没人,怎么干?”
“这就不对了吧。你们是交通局派来……”葛玉庆扳着手指头,给对方摆起了道理。
就在葛玉庆“开导”蔡大成的当口,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车上跳下一个男人。男人边走边嚷:“李光磊,怎么回事?怎么又停工了?镇里……”
李光磊厉声打断:“于思新,什么叫又停工了?现在也没停呀。”
快步到了近前,于思新冷哼道:“李光磊,明明这么多人都杵着,你还矢口否认,这不是大睁俩眼说瞎话吗?我可告诉你,镇里对这条路非常重视,镇委杨书记更是时刻关注着工程进展。在经费那么紧张的情况下,杨书记还专门给拨了款项,你们就这么对待领导关心,太过分了吧?这就是不负责任,是严重的渎职行为,是要受到……”
李光磊向前一探身,压低了声音,骂道:“于思新,你他娘的批发帽子呀,成天就知道搬弄是非、危言耸听,算什么东西。”
“你,你们他妈的是什么东西?大好的天气不干活,枉费了镇里的关心,全他娘都是白眼狼。”于思新点指对方,恶恨恨的回骂着。
“于思新,闭嘴。说事就说事,为什么骂人,为什么骂我们大伙?你这还是镇里干部吗?真给镇里丢人。”李光磊也提高了声音。
“他妈的,不是你……”于思新气得手指颤抖,但却没敢骂出后面的话。他发现那些“刁民”正看向这里,有人似乎都在挥动手中镐头了。
“滚开。”李光磊又压低了声音。
“你他妈……”接受刚才教训,于思新立即换了语句,“李光磊,告诉你,工程如果成了烂尾,你就是罪魁祸首,还有葛玉庆。”
李光磊一阵冷笑:“于思新,你怎么就这么恨我们,就这么不盼乡亲们的好。我告诉你,你诅咒也没用,工程绝不会停的。”
“叮呤呤”,一阵清脆铃声响起,葛玉庆手机来电话了。
第三十九章 公路纳入村村通
于翰林镇会议室,诸多镇干部已经在座。顶 点 X 23 U S
这次开会的镇干部非常全,既包括党委委员、副镇长,还包括各个分部门的股级干部。
现场人们已经到位半个多小时,但中心位置的几个座位还空着。在等待主要领导到来之际,人们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葛玉庆、李光磊身上,于思新更是不时的冲着葛、李二人冷笑。
在工地的时候,葛玉庆、于思新分别接到钟正全电话,言说镇里开会,于是各自乘车到了镇里。
虽说钟正全没讲说清楚会议内容,但当于思新看到参会人员如此之众,再想到葛、李二人也被要求参会,自然就想到了公路工程。
没错,肯定是那条公路。现在项目已经弹尽粮绝,不但石料没有一粒,就是粮食也断了顿。雨季很快就要到来,好好的砂石路硬是人为的弄成破烂,弄成烂尾工程,镇里能不过问?不过问才怪。指定有人和自己一样,正等着见缝下蛆,等着兴师问罪,等着置葛、李二人于死地呢。越想越觉得那俩家伙跑不了,于思新不禁高兴的“噗嗤”一声。
本来在极力控制着,结果这一发笑,竟然吹出了“鼻涕泡”。
“哄”,现场立即响起笑声。
脸上迅即掠过一丝尴尬,于思新神情很快恢复正常,边擦鼻涕,边说:“诸位,有什么好笑的,不过是生活小节罢了,又不是重大工作失误,更不是劳民伤财,至于吗?”
听话听音,人们都看着葛、李二人,脸上露出各种精彩神情。
葛、李二人并没尴尬之色,反而李光磊还立即回以“嗤”声,轻蔑之意尽显。
“虱子上脸,离死不远喽!”于思新恨恨扔掉纸团,说了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但大家却都听得明白,于思新这是在做神预言呀,许多人更加期待精彩一幕,却也有人暗自为那两个倒霉蛋叹息。
“噔噔噔”,脚步声响传来。
人们转头看去,院外拐角处出现几个人影,正是镇里几位正科领导,但还陪着几个“生人”。其实生人并不陌生,只不过不是镇领导,而是县交通局的人罢了。
交通局怎么来人了?念头刚一闪现,许多人都会心一笑:没跑,绝对是那事,县里都要过问了。
“哗”,伴随着掌声,一行人走进屋子。
于大江居于中心位置,面带笑容,向屋内人员挥手致意。
经过谦让后,于大江坚决不坐主位,杨得力也适当把座位移开了中心,处于和于大江并列主位的位置。
随着这几人到来,现场气氛又为之一变,变得更显严肃,也带着些许诡异。
和于大江对视一眼,杨得力轻咳两声,再次提议欢迎于局长等局领导,然后接着说:“自于翰林镇成立以来,县交通局对镇里交通工作非常支持,尤其于局长支持力度更大。今天于局长一行到来,是有重要事情宣布,大家鼓掌欢迎。”
微笑应对着人们的掌声,于大江神色、语气均转为严肃:“于翰林镇各位同仁,今天我等来到镇里,是受省交通厅委托,按照郑县长指示,来宣布一件事情。”
省交通厅?
郑县长?
什么情况?人们既疑惑也惊诧。
在众人目光注视中,于大江取出一页纸张宣读起来:“关于‘倡凤线’凤角段公路纳入‘村村通’工程试点的决定,化‘交’字第……”
什么什么?现场大多数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没听错吧?没讲错吧?
尽管已经提前从于大江处获知消息,但听到现场宣读文件,葛玉庆仍然激动不已,太幸福了,幸福得让他眩晕。
李光磊同样激动,但他尽量抑制着激动,尽量表现的淡然。但毕竟内心非常兴奋,兴奋的脸颊通红。
于大江的声音继续传入那些直楞起的耳朵里:“经省交通厅综合评议,‘倡凤线’凤角段公路符合‘村村通’工程试点,具体有以下几点……”
没错了。没听错,也没说错,的确是这样。可为什么呀?真是文档上说的这些原因?省厅怎么就知道修这条路呢?人们不解,也更疑惑。
宣读完文件,于大江放下纸张,朗声说道:“同志们,凤角公路能够纳入省厅‘村村通’工程试点,既是凤角公路的荣幸,也是凤角人民的荣幸,更是于翰林镇和倡诚县的荣幸。今年省厅计划在源稀市推广村村通工程,这次一共选了八个试点,凤角公路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全倡诚县唯一一个试点。对于这些试点,省厅非常关注,县政府也特别重视,郑县长亲自指示……”
人们已经无心再听后面讲说,现在满脑子就是“为什么”,看向葛、李二人的眼神也非常特别,现场气氛变得完全不同。
在一阵热烈掌声中,于大江讲话结束。
对于省厅、县政府、县交通局的支持,杨得力表示了感谢,然后又道:“凤角公路寄予了于翰林镇和凤角人民的厚望,镇党委、政府非常重视,一直以来予以了大力支持。为了支持这条公路,镇党委临时借用党员活动经费两万元,拨付此项工程。这个作法也得到了广大党员干部赞赏,认为这是更生动、更鲜活的党课,远胜于干巴巴的说教……”
镇委书记的发言既在意料之中,也略出意外。现在是抹粉的时候,杨得力自是不愿放弃机会,这也符合杨得力一贯作风。但从平时,镇党委并未表示出足够诚心,那两万元也是为了看笑话,只不过弄巧成拙而已,据说镇党委主要领导郁闷了好长时间。不曾想,今日却成了闪光的过往,真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表过一番功劳后,杨得力话题一转,神情也更严肃:“镇党委在自身坚决支持的同时,也要求镇政府要大力支持,不知政府支持的怎么样了,支持经费按时到位没有?”
听到这些语句,人们不由得一愕,旋即神情精彩,有人更是等着看好戏。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包壮志说了话:“感谢省厅,感谢县政府,感谢县交通局,尤其感谢于局长!镇政府一直关注着凤角公路建设,不但多次派人深入工程现场调研,还为整个建设做了诸多协调工作。比如采石场供石料,镇里一面规范石场手续,一面要求尽量优先供应凤角公路。类似事项还有很多,就不一一例举。凤角公路主要是依靠工作组力量,能够把工程进行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二位组长功不可没。镇政府虽然经费极其紧张,但也在千方百计为公路筹措资金,目前已从政府经费挤出五万元,近期很快就会拨付到位。”
五万呀!对于这个数字,对于镇长此时如此表态,人们感慨万千,心情各异。
……
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会议结束。
于大江以“县政府有事”为由,婉拒了镇里就餐邀请,在镇里一干人马相送下,带着属下,踏上了返程之路。
待到交通局越野车出了视线,杨得力没与任何人打招呼,而是神情凝重的回了书记室。
插好里外门插销,杨得力坐在套间里,拨出了一个号码。
过了一会儿,手机里传出声音:“得力,有事吗?”
杨得力马上堆起笑脸:“领导,您身体好吧!血压、血糖、血脂都正常吧!”
“直接说事。”对方答非所问。
“好的。”应答一声后,杨得力语气恭敬的说,“领导,省厅把于翰林镇凤角公路列入‘村村通’试点工程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确定吗?”手机里声音很显惊讶。
“您不知道?文件已经下来,于大江刚奉郑县长之命,到镇里宣读完毕。”杨得力同样惊讶,他本来是想探听一些什么的。
“没听说。你也知道,这些天我就没到单位,平时都是他们给我传递信息。可他们没说这事,显然提前也不知晓。”停了一下,对方问道,“都有哪些信息?”
略一沉吟,杨得力说:“省厅文件讲,近期会拨付相关经费,要求各级政府和职能部门支持。另外,文件还特意指出,仍由原管理团队负责公路建设相关事宜。郑县长也口头指示,镇里必须大力支持项目。”
对方“哦”了一声:“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是……”杨得力讲说了自己的表态,也说了包壮志的发言,然后又道,“按说这种事,镇党委必须牵头响应,成立专门机构。只是考虑到文件要求,还有郑县指示,不知该不该那么做?所以在会上就没提这个方案。”
手机里静了一下,才传出声音:“现在情况不明朗,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不过相关准备还必须要做。比如可以先把组织机构名单拟出来,备而不宣,做到有备无患。
“还是领导高瞻远瞩。”杨得力既真心也不无奉承的说。
“行了,咱俩不用来这个。先这样,我马上打听一下这件事。”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杨得力神情复杂之极。
第四十章 不要高兴太早
高兴,高兴,真呀真高兴。www.uu234.net这句歌词是葛玉庆心情的真实写照。
村村通了?怎么就成试点了?为什么不能成试点?天道酬勤,好人自有好报,应该的嘛!总不能好人没好报,总不能把自己和工作组彻底拖垮吧。
葛玉庆心情舒爽之极,从出了会议室就哼着小曲,一直哼回到工作组。当然不能显着太肤浅,葛玉庆大多没有出声。但一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可就放开嗓了,能想到的喜庆曲段层出不穷。
“千家万户乐团圆,欢天喜地就过大年……高兴,真呀真高兴……双脚踏上幸福路,越走路越宽,越走路越宽。来来……”
“叮呤呤”,忽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葛玉庆的“男高音”。
“谁呀?”极不情愿的拿过手机,看到上面号码,葛玉庆又露出了笑容,轻盈的按下接听键。
电话一通,里面便传出声音:“老葛,干什么呢?还在镇里?”
“不在了,不在了,刚回到工作组。”葛玉庆语气中满是笑意,“老于呀,要是没有你的支持,我们也坚持不到现在,肯定更等不到省厅的‘村村通’试点了,谢谢你呀!非常感谢,由衷感谢!”
对方笑声传来:“老葛,看来心情真是舒爽之极呀,也难怪,设计了这么多天,终于得偿所愿,自是应该高兴一番。只是你这保密工作做的太到位,竟然瞒着好朋友,把好朋友当成了傻子,这就太不厚道了。”
“哪有的事,还说瞒着你,我怎么能提前设计?我……”话到半截,葛玉庆急道,“老于,你可不能这么想我。”
“我已经那么想了。我一直就纳闷,平常无故的,你怎么就想起来了修路,怎么就那么有信心?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有依仗呀,根本就不惧中途搁浅。你什么时候有了省厅关系,怎么也不和我分享一下,怕我撬你的行吗?不至于吧?”对方语气半认真半调侃。
葛玉庆“嘿嘿”一笑:“老于,我是那样的人吗?如果上面有关系,会瞒着你吗?”
“话虽这么说,可你那行为实在解释不通,你也不是那冒险的人呀,何况是这么大的风险。现在有这么一出,就能解释通了,任谁也会这么想的。”手机里的语气仍旧半信半疑的。
“其实吧,我在去年……”话到半截,葛玉庆打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语句,继而故作高深的“嘿嘿”一笑,“老于,反正我老葛绝不会瞒着你,实在是当时没当……我也没想到好事竟然真就来了,真的没想到,绝对是碰运气。”
对方“哼”了一声,语气也不无酸意:“老葛的运气真是好呀。”
“那是,说不准我老葛还要时来运转呢。”葛玉庆不无得意。
“不要高兴太早了。”停了一下,对方又补充着,“老葛,我这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给你念背兴,而是事情很可能并不那么圆满。”
葛玉庆心中一惊,急道:“老于,你可别吓我,要是这事都靠不住,那我可就死的心都有了。”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患得患失?靠是肯定能靠住,只不过未必真那么如意。”说到这里,对方收住了话题。
……
就在葛玉庆打电话的同时,副组长室同样在手机通话。
从一回到屋子,李光磊就给同学老孙打电话,对老孙进行了感谢。老孙自是很大度的回复“小事一桩,有事说话”。
随后,李光磊又打了何雨萌号码。
回铃音响了好几通,对方也没接。好大一会儿,电话回了过来。
立即按下接听键,李光磊兴奋的说:“雨萌,你知道吗?凤角公路纳入省厅‘村村通’了。”
“怪不得你小子打上没完,害得我在领导那里很没面子。”手机里嗔过之后,马上也变成欣喜,“终于如愿了,这回不用再愁了吧。”
李光磊“嘿嘿”一笑:“雨萌,这事能成,你功不可没。”
“最大功劳当属那个混蛋,若不是他顺嘴咧咧,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些事?”对方“咯咯”笑着,却忽然又不无担心,“对了,听我妈昨天说,那个混蛋正想着从源稀市弄工程,不会掺和到你们那里去吧。当然了,他就是吹牛,他会干什么?还不是他爸要弄。如果他们真承揽了那条路,你势必要和混蛋接触,那就麻烦了。”
李光磊也不由得心中一凛,随即又道:“不会吧。省厅可是专门强调,仍由原管理团队负责公路建设事宜,那就是还由我们工作组管。目前县局、镇里除了表态支持外,也都没有直接插手。”
“反正别高兴太早,一切小心为妙。俗话说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自古皆同一理。你一定……来人了。”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握着手机,楞了楞,李光磊自语道:“那家伙不会真的……哈哈,又得谢谢那个混蛋了,若不是提起他,差点就忘大事了。”
正这时,葛玉庆来了,进屋便说:“光磊,凤角公路能够纳入省厅‘村村通’,多亏了你的几次坚持,多亏了你在关键时刻能够靠得住。”
李光磊笑着摆摆手:“组长,快别这么说。凤角公路能够迎来今天大好局面,完全都是您英明领导的结果,我不过是偶尔敲敲边鼓罢了。”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葛玉庆依旧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语气一转,“不过我也纳闷,刚开始你推三阻四,看着极其不乐意,可在具体执行时又那么坚决,有时比我意志都坚定。你这前后表现太不一致了,真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我这人就这性格,要么不干,要干就当回事,就这么简单。”李光磊轻描淡写的回应着。
“是吗?经过思考,我倒更倾向于你在欲擒故纵,你当初的懒散是故意的,其实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你应该是在故意激我。”葛玉庆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李光磊“呵呵”一笑:“组长,你这越说越邪乎了,我一刚毕业穷学生能掌握什么。主要是你的精神感召了我,鼓舞着我前进的步伐,这可能就是年轻人的特点吧。”
“对了,你有亲戚、朋友在市里吗?”葛玉庆忽的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这有什么关系吗?‘村村通’不是省里搞的吗,市里能直接定?”李光磊反问后,又说,“再说了,市里我也没这种关系呀,否则也许早留市直机关了。”
“哦”了一声,葛玉庆再提问题:“光磊呀,项目能够纳入省厅,你高兴吗?”
李光磊先是一楞,随即道:“当然高兴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如我兴奋,这太不符合年轻人特点了,倒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说到这里,葛玉庆挑了挑眉毛。
“组长,不是我不高兴,而是觉得不要高兴太早了,还有好多事得注意,有几项工作也得马上做呢。”李光磊说着,拿起水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
就在葛、李探讨一些后续事项时,有一个男人却在生闷气,他气葛、李二人,也气省交通厅,更气自己。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前一阶段工地来的那些人绝对是省厅的,否则“村村通”试点一事如何解释?只是那些人怎么就来工地了,怎么就那么巧?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呢?想了半天,也仅得出一个含糊的结论:要么葛玉庆上面有人,要么李光磊有人,或者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
葛、李二人也太狡猾了,当初怎么就没看出呢?按照当初的现状看,这条路绝对修不成,绝对会中途夭折,葛、李二人也必将栽大跟头。可不曾想,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早知如此,就该顶着和某些人闹翻的可能,也绝对不能让姓李的当选。假如葛玉庆跳光杆舞的话,绝对弄不成,这条路肯定早就搁浅了,又焉有李、葛二人今日的张狂。
说一千道一万,不是人家那些人狡猾,而是自己太无能了,手下也养了一堆废物。只是事已到此,后悔、埋怨都没用,接下来如何做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办呢?
强行破坏?这不是找死吗?就是那俩家伙不强力反弹,县里和省厅那关也过不了呀。
听之任之?那怎么行?怎么能让那俩家伙做大呢?尤其姓李的更不能做大,否则还有天理吗?
不能强行,也不能听任自由猖狂,那就只有一条路了:背后使坏。
这坏怎么使呢?男人犯起了嘀咕。
时间一点点过去,男人时而低头沉吟,时而凝视前方,时面面露喜色,又时而怒容满脸。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男人立即换上一脸恭敬,轻轻摁下接听键。
不等说话,对方已经抢先出声:“我打听过了,这事是省厅……”
听着听着,男人神情渐渐舒展,脸上有了喜色。
在与对方交流了十多分钟后,男人放下手机,自言自语道:“小子,不要高兴的太早。”
之后事实证明,人们的某些预见往往还是非常准的。
第四十一章 工地还用你们
这次镇政府效率真是高,在包壮志答复给钱的第三天,五万元拨款就到位了。www.uu234.net对于整个工程来讲,五万元并不多,干不了太多事。但对于囊中羞涩的工作组来讲,无疑增加了很大底气,更关键的是这只是开始,后面的钱款会源源不断到来。
只要有钱,许多事就不是事,李光磊、葛玉庆看在眼中,喜在心上。当然两人也没有盲目欢喜,而是在迅即履行了一些手续后,又着眼考虑起了下步一些事情。
相比起前些时候的同病相怜,现在李、葛二人信心更足,也更理智,正因为理智也更较真。
这不,两人又在组长室较起了真,因较真还弄得面红耳赤。
胸脯起伏了几下,葛玉庆语气缓和了一些:“光磊,我知道你这人心肠热,可这事更需要理智,现在不比以前。”
李光磊盯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组长,正因为理智,我才觉得应该这么做。现在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正因为不一样,我们才必须要这么做,否则是要出事的。”
“哪有那么邪乎?我觉得这样拖下去反而不好。从纳入‘村村通’算起,这已经过去了一周多,如果还这样糊里糊涂的话,怕是要夜长梦多呀。”葛玉庆说话时,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是呀,夜长梦多。能有这样的局面不容易,这更需要我们早做决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李光磊强调着。
“唉……”葛玉庆叹息一声,说的语重心长,“光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从我个人本意也愿意那么做。可这是交通局的意思,是为了正规,是为了把路修得更好,既对得起百姓,也不给我们自己留隐患。”
李光磊“哼”道:“组长,恕我直言,这分明是交通局的歪理,是他们偷换概念。难道按我说的做,就不正规了?我反倒觉得,这么做的话,既不会带来麻烦,还对保证工程质量有帮助。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是……”
“光磊,这些理由你都说过好几次了,我也和交通局沟通了好几次。”葛玉庆无奈的摆摆手,“可是交通局也说,他们的……”
“轰轰轰”,
“突突突”,
发动机声由远而近,打断了葛玉庆的话。
李、葛二人都转头看向屋外。
多辆摩托车陆续停在院里,还来了两辆农用车。
一众人等下了车子,迅速涌到窗前,嘴里叨叨着,向着屋里张望。
“吱扭”,屋门响动,脚步声起,三个人影进了屋子。
扫了眼三人,葛玉庆沉声道:“常有礼,不好好在工地干活,这兴师动众的是干什么?”
常有礼上前一步:“是不工地干活不用村民了?”
扫了眼李光磊,葛玉庆盯着常有礼:“你听谁说的?”
“人们都传遍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常有礼急道。
“工作组修路也是为了村民,只要平展展的路修好了,不是比什么都强?赶紧回工地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葛玉庆不耐的挥了挥手。
“不行。你们不给个明确回复,我们就不回。”早就想说话的二楞子,终于开了口。
葛玉庆脸色一沉:“常二楞,怎么什么事都有你?我可告诉你,就冲你闹的那些事,已经在工作组和镇里挂了号,你要好自为之。”
“正因为我以前犯过糊涂,今天才要干件明白事。我这不是闹事,是为了村民利益,是正义的。”二楞子脸色胀*红,梗着脖子,嚷道。
“常二楞,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葛玉庆瞪起了眼。
二楞子梗着脖颈,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这是正常反映情况,怎么就成撒野了?我……”
常运来使劲一扯常二楞衣服,顺势上前一步,向着葛玉庆道歉:“葛书记、葛组长,对不住了,二楞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刀子嘴豆腐心,您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今天真不是来闹事的,就是特为反映情况,我们大伙都是。”
白了对方一眼,葛玉庆哼道:“反映情况?有这么反映的吗?”
“真是反映情况。”常运来苦着脸说,“您不知道,就为了这事,大伙都闹心好几天了,也是一直没听到个准信,今天才专门来问的。从这条路开始建设,我们就一直义务出工,村长为了动员大家,光是请村民吃饭就花了好几千块。对于这些,我们都无怨无悔,可工作组不能卸磨杀驴吧。”
“什么叫卸磨杀驴?把我们说成什么了。”葛玉庆厉声喝斥,“常运来,你哥可是村支书,你今天带头闹事,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他指使的?还有你,常有礼,以前村民瞎胡闹的时候,你还是以躲为主,现在可真有出息,竟然亲自带头来了。”
常有礼苦笑一声:“葛组长,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也根本不想来。可是现在村民都翻翻这事,我要是不来的话,真担心他们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来。其实可不只桦树背人要来反映,其它村也会来,很可能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常有礼,你这是在威胁工作组吗?我葛玉庆可不是吓大的。”葛玉庆脸色阴沉,神情严峻。
常有礼急的直吧咂嘴:“这,这,你,你们不能卸磨杀驴。”
“是呀,不能卸磨杀驴。”
“我们不干,不干。”
“不当驴,我们不是驴。”
“你们不能这么做呀。”
院子里的人们也跟着鼓噪起来。
“轰轰轰”,
“突突突”,
随着发动机声响,摩托、农用车又进来好多,一群群村民跳下车子。瞬时,屋里屋外嘈杂成一片。
葛玉庆脸色越来越难看,腮帮鼓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出去,大家都出去。”李光磊开了口,随即又补充道,“我也出去,我有话说。”
互相对望了一眼,常有礼三人迟疑着,跟着李光磊出了院子。
院子里少说也聚集了五、六百号人,再加上停得横七竖八的摩托车、农用车,整个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李光磊注意到,几乎凤角区域的所有村子都来了人,估计个别村子的人还在路上吧。
稍一沉吟,李光磊抬腿上了水泥台,院内情形更是尽收眼底。
刚才还吵混不堪的人们,注意到水泥高台有了人,声音立马小了好多,但仍然叽叽喳喳个不停。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李光磊大声说:“肃静,肃静。”
随着李光磊喊喝,现场静了下来。
“我问你们,这么多人不在工地干活,不去地里忙活,都跑这干什么?”李光磊沉声道。
“你们不能卸磨杀驴。”
“你们不能这么无情。”
“我们可是为公路出过大力的。”
现场又吵成了一锅粥。
“瞎吵吵什么,瞎吵吵什么?”李光磊双手不停下压,大声说着,“常有礼,你来讲,到底怎么回事?”
一小波吵混后,现场静了下来。
“咳,咳。”连着清了清嗓子,常有礼提高了声音,“李组长,村民的意思很简单,先前义务出工的都是村民,这刚有钱了,就立马不用人们,这也太……太不厚道了,到哪都说不过去,村民憋屈呀。”
“是这事?”李光磊反问。
“是呀。”
“就是。”
“我们憋屈呀。”
现场自是又一阵嘈杂。
这次李光磊没有喝止,而是等到人们都闭了嘴,才缓缓的说:“你们糊涂呀。这都从哪听说的?先不论散布谣言的人是何居心,可你们怎么就相信呢?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们,根本就没有的事,公路还用你们。”
“什么?”
“真的吗?”
人们都发出质疑。
屋里的葛玉庆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李光磊语气铿锵,态度坚决:“当然是真的了。不过我要说的是,用工肯定优先村民,但用工制度也更规范,不符合要求、混事的人坚决不用。这既是要对得起所拿报酬,也是对公路负责,更是对凤角人民负责。本来刚才葛组长就是和我说这些事项,可你们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兴师问罪,太伤人心,太伤葛组长了。”
听到李光磊所言,人们自是又一番嘀咕。
二楞子看看左右,提出了众人的疑虑:“那,那会不会以这个为借口,故意挤掉我们呢?”
李光磊转头看向二楞子,冷冷的说:“从你干活的劲头看,绝对符合用工要求。可你要是还继续赌博、冲撞干部、带头闹事的话,工地是坚决不敢用的。”
“哄”,现场发出哄笑,人们心情为之一缓。
“不会的,不会的,以前是我犯糊涂,现在我只知道埋头干活。”二楞子挠着头皮,很是难为情。
李光磊声音又起:“以后工地用工不但要严格挑选,也要更严格管理。比如出工时间,如果中途无故离开工程现场,哪怕半小时,也按半天缺勤计算;当天累计两次,则不发当天工资,另多罚两天;如果每月累计三次旷工,工地坚决辞退旷工人员,并……”
听着听着,人们忽的移动脚步,快步奔向摩托车、农用车,紧跟着就是“轰轰”的发动车子。
“李组长,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葛组长了。”常有礼打了声招呼,跟着人们,快步上了车子。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伴随着发动机声响,现场的人们顷刻散去,只留下浓重的汽、柴油味,还有一条条杂乱的车辙。
“你怎么能这么答复呢?”葛玉庆来到了院里。
“不这么答复,他们能走吗?指不定弄出什么事来。本来也应该这么答复。”李光磊说着,跳下了水泥高台。
“唉……”葛玉庆叹了口气,“可交通局那里……”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老于电话。”葛玉庆叨咕了一句,按下接听键。
听着听着,葛玉庆眉头越皱越紧,把手机给了李光磊:“你说吧。”
李光磊一笑,接住手机,放到耳边:“于局长,请指示。”
手机里停了一下,又马上传出声音:“工地用工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须要严格管理,必须要严格按照……”
等到对方说完长篇大论,李光磊淡淡的说:“于局长,我的理由已经说过多遍,不再累述。我要向您汇报的是,刚才来了五、六百村民,还有村民在路上,他们就是问的这事,我已经向他们承诺,优先选用合格村民做工。”
对方急道:“你,你怎么……你们是甲方,不是施工方。”
“不论什么方,都应该这么做,否则根本说不过去,工程也无法进行,是要出事的。”李光磊声音很淡,但语气却有些冲,“您说呢?”
对方叹息了一声:“哎……我也担心这事呀。”旋即话题一转,“村民为什么这个时候去找,这也太巧了吧?”
“于局长,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那次我和葛组长在您办公室,您属下适时送去下属书信,比这可巧多了。”回怼之后,李光磊又语气一缓,“我们都不是做小动作的人,而是有人在瞅着这种机会,在给我们添堵,我们不能做了小人的枪呀。”
“那也只能这样了。”对方缓缓说过,声音戛然而止。
第四十二章 层层截留
“村村通试点”早已传遍了凤角各个村子,人们欢欣鼓舞、喜气洋洋。www.uu234.net好多人并不清楚“村村通”真正意义,但却都有一个朴素观点:省交通厅要管这条路,再也不用担心公路修不成了。
只要公路能够修成,先前的辛劳就不白费,以后受益的事多着呢。人们想到这些,干劲更足,效率也更高。
当然了,村民之所以积极性更高,也不仅只是前面这些因素,还因为以后不再是义务出工,而是有偿劳动,据说以前的劳动也能得到部分补偿。虽说现在还只是一些数字,但人们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拿上花花绿绿的新票子。省交通厅那么有钱,还会欠村民这几个?
和村民的欣喜程度相比,常有礼心情又加了个“更”字,不仅因为修路有了依靠,更因解除了心中的忧虑。李光磊所言不虚,果然是真有支持,看来他真不简单,肯定有大靠山。另外,人们把“不用村民”一事传得活灵活现,结果李光磊一句话就定了板,现在也已形成了书面文书。这么来看,之前听到的通话内容也肯定靠谱了,自己大有可为。
想到平展展的公路,想到自己在其中做的贡献,想到美好前景,常有礼心花怒放,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常有礼的情绪也感染着其他村干部,人们都坚信常有礼得到了内部消息,也认定其绝对是“有利起早”,很可能与切身利益有关。便也不敢懈怠,一边两眼盯着常有礼,一边忙于农事,一边积极组织村民参与公路建设。
自获知了“村村通”这件事,石料厂、粮油店也立即大度起来,主动赊给工程上石料和粮食。商家都怕失去发财机会,已经又赊账供应了二十来天,也没敢再提欠款的事。
交通局的干劲更不必说,不但进度神速,工程质量也是杠杠的,关键现在可不是白帮忙了。
公路有了“娘家”,解了村民忧虑,供应商配合,工程质量、进度双丰收,真可谓诸事顺利,但李光磊、葛玉庆心情并不轻松,最关键的是钱还没着落。
从凤角公路纳入“村村通”开始,已经过去一个月,但工作组仅收到了镇政府五万块钱,“村村通”配套费还一分没到位。
工程进度快,供应商不催帐,也就意味着欠帐越来越多,一旦中间有个闪失或是有小人从中使坏,又该麻烦了。桩桩件件表明,小人一直存在,不时使着坏,也肯定一直盯着公路事宜,很可能已经针对欠帐做出破坏计划了。
即使不考虑小人破坏,也确实该来钱了。石料和粮食款可以欠,工程款也能先拖着,可水泥却赊不出来,日常开支也与日俱增呀。
为了拨款的事,葛玉庆、李光磊也没少跑,但也仅能找县交通局,或通过其它渠道打听。至于交通厅或省、市财政部门,根本就对不上话。
这天早上,李光磊刚起床,手机就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赶忙接通:“老孙……是吗?……好,好……什么时候……哦……哦……那先这样。”
结束通话,李光磊立即冲出屋子,径直到了组长办公室。
看到对方兴冲冲的样子,葛玉庆道:“光磊,这是有什么好事?”
李光磊连连点头:“好事,绝对好事,省厅拨款了。”
“拨款了,什么时候的事?”葛玉庆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光磊说:“应该是昨天或前天。”
“怪不得呢,老于还没听说。”喃喃了两声后,葛玉庆又问,“你听谁说的,消息准确吗?”
“我一个同学讲的。”说到这里,李光磊又马上补充,“他不在省交通厅,是在别的部门上班,只不过受我所托,这阶段一直帮着打听。据他所说,省厅刚刚拨了几笔款,都是关于上月批复的‘村村通’试点项目,具体有没有咱们这条路,也不敢肯定。”
“哦”,葛玉庆点了点头,然后忽道,“你这同学是源稀市的?”
“不是呀,既不在市里上班,也不是源稀市人。”李光磊摇着头,然后疑惑起来,“组长,我记得前阶段你就问过类似话题,是不有什么事呀,是不与源稀市有关?”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葛玉庆打起了马虎眼。
李光磊暗自发笑,脸上却表现的古井无波。
……
在李光磊得到消息的第三天,于大江也传来了消息,省厅拨款的确下来了,也的确有凤角公路项目。
马上就要有钱了。葛、李二人非常高兴,一边望眼欲穿的等着资金到位,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本来好多事项都该进入实质操作,但由于资金一直没有着落,才拖了下来。现在资金马上就到,雨季也快来了,工程进度也赶得很紧,葛、李二人加紧落实着相关事项。
手中有钱,心里不慌。虽然钱还没到帐,但不日即来,葛、李二人底气十足,好几项事都已敲定,只待付了定金或首付便可实质操作。
省厅专款到了市里。
钱款转到了县财政。
几天过去,款项流转地不时更新。
终于,在六月六日这天,葛玉庆接到了于大江电话,说是钱到了。
哈哈,六六大顺,果然是好日子,果然是好事。
葛玉庆兴奋无比,叫上李光磊和出纳,乘坐“普桑”汽车,直接到了县交通局。
一进到局长办公室,葛玉庆上前就问:“老于,我们来了。钱呢?”
看了看对面三人,于大江笑着道:“老葛,财务人员也来了呀,钱又不是从我这拿。”
“哦,心急了,没见过世面,让于局长见笑了。”葛玉庆打了个哈哈,冲着出纳摆了摆手,“你先去车里等着。”
出纳转身出了屋子。
“坐,坐下说。”于大江示意葛、李二人就座,起身张罗着弄水。
葛玉庆连连摆手:“老于,我们不渴,不渴,你就赶紧说说配套金的事吧。一共给了多少?”
“大热天的,能不渴?”于大江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为二人弄上水,才返回了原位。
“老于,到底多少?”葛玉庆急不可耐,直接到了桌前,手扶桌案,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于大江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这个数。”
“这,这……一……一百八十万?”葛玉庆惊的大叫起来,嘴唇不停颤抖。
“一百八十万?”李光磊也惊的站起身来。
也无怪葛、李二人吃惊,这也太多了。凤角段公路总长十八公里,路幅总宽六米,其中水泥路宽四米五,每公里预算二十二万,总造价将近四百万元。但许多原材料都可以就地取材或从当地低价购买,在保证质量前提下,三百万绝对就够了。
按照葛、李二人计划,购买原材料款只要初步筹措百分之五十,后期支付百分之二十,还可以赊欠三成。人工同样也可以分批次支付,毕竟都是本地乡亲,工作组不可能骗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申请什么劳动仲裁。再有设备款、租赁费等等,这些也都可以分批次支付,反正钱不够就欠着,交通局也不差这些。这么算下来,葛、李二人觉得,初期有个七、八十万,后期再弄六、七十万,总工最多筹措二百万,工程基本就能做下来了。只要公路竣了工,至于偿还欠款就能容开时间了。
到底是交通厅,财大气粗,也足够仗义,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钱,那可解决大问题了。按照“村村通”要求,除了省厅拨款外,县里也必须配套资金,镇里也要筹措经费。杂七杂八算下来,加上省厅这一百八十万,怎么也得二百六、七十万吧,整条路竣工绝对没问题了。
越想越开心,葛、李二人对望一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省厅的款项可是全拨下来了。”于大江适时说了话。
葛玉庆“哦”了一声,马上又道:“够了,不少了,不少了。”
“不少了?”于大江反问了一句。
听着语气有些不对,葛、李二人全都看向桌后。
“如果能够全部足额到位的话,的确是不少了。”停了一下,于大江又说,“可是经过省、市、县三级财政层层截留,现在可没这么多了。”
“还有多少?”葛、李二人异口同声。
“还有……”于大江说着,做了个手势。
“七,七十万,这,这也太……”葛玉庆转头看向李光磊。
此时李光磊也是满脸愕然,还带着愤怒之色。
“就是这七十万也未必能全到你们手里。”于大江再出惊人之语。
“什么?”
“不用大惊小怪,上面下来拨款,基本都是这种现象,否则以后市、县拨款又哪有来源?”停了一下,于大江又说,“对于这笔款项,县交通局一分不动,但镇里会否截留,那我可就左右不了了。”
“他敢。”葛、李二人都咬牙道。
于大江“嗤笑”一声,没有言声,但意思不言自明。
大眼瞪小眼,与李光磊对望一番后,葛玉庆又看向于大江,可怜兮兮的说:“老于,这么多钱说扣就扣了,能不能,能不能要回一些。”
于大江摇了摇头:“我是没那个能耐,也没听说有过这种先例。之前我就专门提醒过你,跟你说不要高兴太早,还专门拿拨款举例,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呀。”
“可,可我没想到会这么狠,会……”话到半截,葛玉庆长长叹息了一声,“唉……”
第四十三章 专款专用
高高兴兴到县城,愁愁苦苦回凤角。m.www.uu234.net
带着满腔激动,去县交通局听好消息,去拿上级拨款,结果到头来,却得到一个“层层截留”的消息。
各级财政部门也太黑了,怎么能截留专款,怎么能截留这么多呢?尽管很是气愤,尽管很是不甘,但也不能冲着于大江发作,人家私下告之消息,又承诺一分不截,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葛、李二人下车后,便都黑着脸,回了自己屋子。
坐在椅子上“呼呼”喘了一通闷气,又拿过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干瞪着眼楞了一会儿,李光磊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两声回铃音后,手机里传出笑声:“呵呵呵,老李,钱到了吧?你小子也成有钱人了。”
李光磊苦笑一声:“到什么到?钱还一分没拿到,倒被截留了不少。”
“截留啊,正常,要是各级财政不截留,反而不正常了。”对方说的很平静。
“可他们截留的也太多了,省厅总共拨了一百八十万,他们竟然截了一百一十万,只留了七十万。”李光磊愤愤的说,“这可是修路专款,他们胆子太大了,也太黑了,我得找他们要回点。”
“打住,打住,你这想法就是错误的。上级截留了你的钱,你还想去要,这不是耗子忽悠猫——不想好活吗?”对方立即喝上,然后又说明着,“截留拨款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咱们这穷地方更是再正常不过。虽说截留了六成有点儿黑,不过还有更夸张的,你们这根本不算什么。至于你说的‘专款’一事就更幼稚了,哪笔拨款不是专门下拨,不是专门为了某件事情?只要截留就有截留的理由,更有截留的底气。”
“可这也太欺负人了。他们截了那么多钱,这路还怎么修?”李光磊依旧不甘心。
“至于路怎么修,那是你该考虑的事,但追要截留款的事想也不要想,否则不仅你要不到,还会碰得鼻青脸肿,很可能你根本就没法再混下去。即使你离开那里,到了一个新地方,领导也不喜欢这种‘刺头’的。你也不用愤青,这就是现实,你只能适应,等你有足够力量和话语权的时候,才可能去改变。但改变的前提是,你必须保护好自己,必须要有变强大的过程和时间,否则就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说到这里,对方压低了声音,“我这来人了。”
“老孙,你等……”话到半截,李光磊停了下来,因为手机里早没动静了。
“哎……面对现实吧。”叹息一声,李光磊起身出了屋子,奔向组长办公室。
……
拨款已经被截留大半,全额拿到本已不多的钱款才是正道,至于那些缺口再想办法。
于是葛、李二人一面跟进着工程,一面紧紧盯着镇里,除了打电话外,葛玉庆更是几乎每天都去一次镇里。
没有过多耗费葛、李二人耐心,在新周一到来的时候,葛玉庆得到消息,拨款到镇里帐上了。
走吧,去镇里。葛、李二人不敢耽搁,立即乘车到了镇政府。
镇长包壮志不在,出差开会了,听说至少得一周时间,手机也打不通。
极不情愿的,葛、李二人到了书记办公室。
没想到的是,杨得力看到二人进屋,非常热情,不但起身让座,还专门亲自给二人倒了茶水。
与李光磊对望一眼,葛玉庆冲着杨得力说:“书记,今天我俩来,是关于修路……”
杨得力立即接了话:“不错,真的不错。几乎白手起家,就干了那么多工程,还争取到了省厅‘村村通’试点,很不简单,也不容易。前几天路过工地,我又下车看了看,工程又推进了好多,现场管理和工程质量都不错。凤角公路能有今天,你俩功不可没。”
瞅准杨得力换气的当口,葛玉庆急忙插话:“凤角公路能够开工建设,主要是省交通厅和各级党委、政府支持的结果,工作组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尤其公路能够纳入‘村村通’试点,是得以继续建设的根本,配套资金更是保障后续工作的关键。书记,听说配套金已经到位,还请镇里能够尽快……谢谢书记一直以来的支持!”
“哦,配套金到了?是吗?”杨得力显得既惊讶又高兴,“太好了,大好事,天大的好事,钱到位就行了。这些天我还在为公路着急,还在替你们担心,可我也弄不来钱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听到杨得力这样的表态,葛、李二人稍感意外,也不无疑惑。
“那我问问,问问。”说着话,杨得力拿起听筒,拨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杨得力放下听筒,说道:“总是占线,你俩直接去吧。”
葛玉庆“哦”了一声:“谢谢书记!”
“书记,镇长不在,这签字是不……”李光磊补充道。
“老包不在呀。”停了停,杨得力一摆手,“没事,特事特办,到时和老包联系一下,他总不能在这事上钻牛角尖吧。”
“谢谢书记,谢谢!”李光磊由衷的颔首致谢。
出了书记办公室,葛、李二人相视一笑,步履轻盈的走向财务室。
虽说已经被几级财政截留的够呛,但只要能拿到这七十万,也解决了大问题,以后的事再想办法解决。
愉快的来到财务室,令葛、李二人庆幸的是,财务人员都在屋里。
出纳陈雪梅抬起头来,笑着说:“二位领导来了?我正准备联系你们呢。”
“是吗?是不‘村村通’配套金来了?”葛玉庆急道。
陈雪梅点点头:“对,来了,今天刚到。”
“小陈辛苦辛苦,今天就拨到工作组吧。”葛玉庆陪着笑脸道。
“今天拨给你们?就这么拨?”陈雪梅显得很疑惑。
“那,那明天怎么样?我们刚从书记那里来,他也让尽快拨下去。”葛玉庆抬出了杨得力。
陈雪梅皱起了眉头:“书记这么说?他怎么能这样呢。他亲口说的?”
葛玉庆赶忙点头:“啊,是呀,刚刚说过。”
“他当时要给你打电话,结果电话占线,就让我们直接来了,他还说要和包镇长联系,要求特事特办。”李光磊补充着。
“怎,怎么能这样?我找他去。”陈雪梅说着,在文件筐里翻出一沓纸,转身就走。
葛、李二人对望一眼,快步跟上,一同出了财务室。
步履匆匆间,到了书记室外,陈雪梅敲门得到允许,三人前后脚进了屋子。
“呀,够快的。找我签字呀?”杨得力抬起头来,笑着说,“这字我不能签,还得等老包,党、政分家,镇长一支笔嘛。不过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向他讲说情况,请他回来再签。”
“书记,什么签字呀,现在不能拨,不能就这么拨。”陈雪梅寒着脸说。
“为什么?不是已经到帐了吗?”杨得力很惊讶,接着又说,“对了,镇党委那两万不能扣,镇政府的五万更不能扣。”
“不是扣不扣的事,是不符合拨款规定。”陈雪梅说着,把手中纸张递了上去,“书记你看,这是今年省财政厅下的文件,这是市财政局的,还有县局的,都是春天的时候前后脚下发。市、县财政局也是遵循省厅要求,那就是专款专用,专项下拨。”
杨得力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拿起几份文件,全都翻了翻,然后疑惑道:“文件是有这样的规定,可这钱本来就是拨给凤角公路的,我们直接拨给工作组,也没错呀。”
“钱是他们的不假,最终也肯定要用到这条路上,但文件还有专门要求,那就是严控每笔开支走向,做到真正的专款专用。比如,他们要付石料款,那就必须要提供标准购货合同,有实时供货量小票;再比如,要支付工程款,那就要有阶段验收手续,有准确的工程量清单,并且将款项打到对方相应帐户。省厅出台这样的规定,也是对项目负责,是对相关受益方负责,假如拨出款项挪作他用,很可能项目就会搁浅或流*产了。”陈雪梅给出解释。
“是呀,规定的这么专,我还以为……哎呀,不掌管签字笔,政策都弄不透了。”停了一下,杨得力又商量道,“小陈,你看工作组的情况你也知道,用钱地方很多,能不能通融一下,比如先给他们……”
“不能,这是犯法,要坐牢的,我不敢。”陈雪梅回复的很坚决。
“那,那,你看这……”杨得力眉头紧皱,很是为难,“老葛、光磊,你们看……小陈,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陈雪梅冷哼一声:“书记,你要是敢签字,我就敢给,不过这份签字手续我会一直保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小陈,你这……”杨得力摊开双手,不停的吧咂着嘴,“这,怎么会这样?老葛,你看……”
看得出,杨得力很为难,简直太为难了。
第四十四章 哪里得罪了他?
失落归失落,不甘归不甘,但葛玉庆、李光磊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于翰林镇。www.uu234.net
本来在到镇里之前的三天里,李、葛二人探讨过多次,也分析出多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包括一些较坏结果,比如镇里大额截留,比如镇领导躲着不见。针对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况,两人也做了相应准备,有的准备方案还不止一套,两人为此专门进行分工,甚至提前做了推演。
可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人家根本没有用那种低级无赖手段,而是采用了高级“阳谋”——拿政策、法规说事。
这可是要文件有文件,要依据有依据,那是绝对能拿到台面上的。凭什么反对?又怎么反对的了?总不能说人家不该坚持原则吧。
无话可说,真的无话可说,正因为无话可说,两人憋屈的厉害,“普桑”汽车里也充满了恶气。这股恶气随着二人的移动,也在不时变换着地点,一会儿到了组长办公室,一会儿又到了葛玉庆家里,到了葛家餐桌上。
这是葛玉庆第一次请李光磊到家里,更是第一次请对方吃饭,而首次吃饭就喝的是闷酒。
女主人在做好饭菜后,早已识趣的躲开了,家里只留下两个“气包子”。
“干。”再次与对方碰了一杯,葛玉庆一饮而尽,“咚”的一声掷下了酒杯。
血红着眼睛,葛玉庆骂道:“王八蛋,杨王八,我*你姥姥。身为镇委书记,不想着为百姓谋福利,不想着改善人民出行条件,却他妈专门设置障碍,这还是人吗?还够格做党委书记吗?狗屁,臭狗屁。倒他娘装得真像,他唱红脸,让那臭婊*子唱白脸,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谁不知道狗男女钻一个被窝?”
“呸”,狠狠啐了一口,葛玉庆再次倒了一杯酒,猛的灌了下去。
“咳咳”,猛烈咳嗽着,葛玉庆说道:“光磊,我就不明白了,做为党员干部,他怎么能那么做呢?他的心让狼掏去了?”
李光磊“哼”了一声,骂道:“哪他娘是让狼掏了,本来就长得是狼心狗肺,就是一只咬人不露齿的恶狼。那家伙太恶毒了,竟然来了一招专款专用,那‘双簧’演得太像了,不知情者还以为是真的呢。他他娘故意使绊,却又巧妙的堵了咱们的嘴,无话可说,无可奈何呀。”
“无可奈何,无可……”话到半截,葛玉庆忽的笑了,“光磊,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代言人,是安在我身边的眼线,现在我倒疑惑了,真不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哼哼哼。”李光磊一阵冷笑,“老葛,你那点小心眼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我一到工作组,或者我还没到的时候,你就看我不上眼,成天想着给我难堪,想着看我笑话,你,你这人也不地道。”
葛玉庆大手挥动:“这怪不着我。人家又是人前当众夸你,又是把你捧到天上,还专门打电话命令我照顾你,任谁都会那么想的。”
“你也不想想,放着镇里不安排,偏偏把我弄到这后娘养的地方,我还能是他的人吗?”李光磊反问着。
“那有什么不可能?监视我呀,做密探。”说到这里,葛玉庆又笑了,“哈哈哈,密探,干杯。”
李光磊脖子一梗:“不喝,你以为我犯贱呀。”
“嘿嘿,算老哥错了,行不行?”葛玉庆说着,端起李光磊酒杯,“大人有大量,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李光磊接过酒杯,和对方碰过,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葛玉庆又说:“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刚到镇里,他怎么就看你不顺眼,非要把你弄这呢。听说在你刚到的那天,他对你极其礼遇,分明就是把你看做了常务副镇长,这怎么就变了呢?”
其实李光磊也纳闷这事,不过他还是打了呵呵:“谁知道呢,大概是属相不合吧。”
葛玉庆“嘁”了一声,显然不认可回复,但并未深追,而是又道:“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总觉得你在源稀市有……”
“吱扭”,屋门响动,女主人回来了。
“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葛玉庆斥着自己老婆。
女主人不明其意,回敬道:“那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你两眼都红得像兔子,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没准你该喝得钻桌子下面了。”
让女主人这么一掺和,葛、李二人岔开了前面话题,酒局也很快结束。
又喝了几口水,李光磊摇摇晃晃着离开葛家,回到了工作组。
酒劲上头,李光磊没再耽搁时间,快速脱掉衣裤,躺到了床上。
“叮呤呤”,铃声适时响起。
“谁呀?”嘟囔一声,李光磊拿过手机。
看到上面号码,李光磊乐了,快速摁下绿色按键:“雨萌,又想我了?”
手机里静了一下,然后传出娇嗔声音:“喝酒了吧,酒鬼!”
李光磊“嘿嘿”一笑:“我喝酒了吗?”
“舌头都打卷了,楞是说出了外语味。”对方“哼”过之后,马上语带欣喜,“这么说,事成了,拿上了七十万?”
“哪呢?一个字都没拿上,喝的是闷酒。今天……”李光磊絮絮叨叨,向对方讲说了事情经过,也带出了许多骂人语句。
对方静了静,又道:“这么说,那个书记确实是给你穿小鞋,欲制你于死地了。”
李光磊点点头:“是,一定是。当初他把我发配到工作组,还讲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虽然我内心并不踏实,不过却也以为曲解了他的好意。后来镇里又专门下了那样的任务目标,我也仅是疑惑,疑惑像是针对我。可现在到了这样的节骨眼,他竟然拿规定说事,竟然把可以通融的事卡得这么死,绝对是不想让我好受,绝对是千方百计给我使绊子。”
“光磊,你也别上火,哪都避免不了这样的事。既然他已经瞄上你,严密防范才是正理,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叮嘱之后,对方又道,“可你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刚开始就专门针对你?为什么……我妈好像来了。”手机里声音戛然而止。
放下手机,李光磊叹息一声:“是呀,我究竟哪得罪了他呀?”
细细想着刚到镇里的点点滴滴,确实没有得罪对方之处,即使言谈举止也绝没伤到对方呀。除此之外,在到镇里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他,就是名字也没听说过,怎么会得罪他呢?可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呀?
脑子里不时闪过画面,李光磊从这些画面中检索着可能的蛛丝马迹。
……
一张大床上,躺着两个搂在一起的男女,男人昏昏欲睡,女人却在转着眼珠。
“睡着了?”女人轻轻拍了拍男人胳膊,“刚才可是生龙活虎的。”
“你才是虎呢,就跟几百年没吃上荤腥似的,我是累了。”男人没有睁眼,嘴里喃喃着。
“哪是你说的那样?人家还不是为了侍候好你?”女人“咯咯”笑过,又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针对他,他哪里得罪你了?”
“啊,什么?”男人含糊的问。
“就是他呀,不是老的,是那个小的。”女人强调着。
男人忽的睁开眼睛,盯着女人:“别胡说,哪有的事?公事公办,那是规矩。”
“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那也不至于卡得一个子儿都不出呀?”女人再提疑问。
“就爱胡思乱想,我看你是真的不累,那咱们就再来一场。”男人说着,揽上对方肩头。
“啊,轻点,勒死我了,你把我当成谁了,我又不是那个小家伙。”女人尖叫着,与对方缠在一起。
……
对于此事疑惑的还大有人在,有一个男人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单位想,回到家里还想。
想了一遍又一遍,想了一通又一通,男人终于下了结论:姓杨的就是在收拾姓李的。
可他马上又疑惑起来,其实也一直疑惑着:小兔崽子究竟哪里得罪了他,他为什么非要收拾小兔崽子呢?
细细想着李光磊到镇里的情节,细细回顾着杨得力的言谈话语,细细分析着两人的交往,似乎根本找不到毛病呀。那是为什么呢?两人以前认识吗?以前就有纠葛?
想不清楚,实在找不出证据。于是男人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又想到了另一点:如何利用这种现状,如何利用两人之间的矛盾。
既然姓杨的要收拾姓李的,自己也想踩住小兔崽子,那么利用他整治他,自己暗中推动,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做,这么做,对,对,太好了。想到得意处,男人不禁哼唱起来:“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
“哗啦”、“吱扭”,
屋门响动,一个女人走进屋子,对着男人嗔道:“这鬼声鬼气,男不男女不女的,是不吃错药了?”
“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男人故意又唱了一次,还上前揽住了女人肩头。
“干什么?干什么?”女人推着肩头手臂。
“庆祝庆祝。”男人说着,抱起女人,奔向卧室。
“干什么,我还没吃饭呢。”女人挣扎着。
“这饭更好吃。”说着话,男人把女人放到床上,整个人扑了上去。
第四十五章 不懂规矩
原来还想着,只要拨款一到,先把工作组众人借的工资补齐,再把那四万三块的个人借支也抽*出来。www.uu234.net可现在来了个“专款专用”,不能自由支配资金,显然这几万元只能暂时往后推推,留待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虽说七十万最终应该会用在工程上,但现在没有现金可支配,先前谈过的几个商家也就暂时不能履约。当时谈的明确,先付定金、再给首付,然后才可履行合约。这与镇里“拿阶段成果请款”要求相悖,自是无法进行这些合作。何况现在就只有那些钱,先在帐上趴着好了,以备阶段验收结算使用。
根据规定,“村村通”项目资金由三部分组成:省厅拨款、县财政配套、镇财政筹措。先前主要是等着省厅“大头”,而且也遵循拨款“先上后下”的惯例,工作组并没急着催促县、镇两级政府。
现在省厅资金到了,又被镇里以合理理由摁住,那就只能再找县财政了。于是葛、李二人频繁奔赴县城,有时同去,有时分开,一次次找政府,一次次跑财政。终于,在跑了十多次后,见到了繁忙异常的常务副县长,副县长也很痛快的批复了付款文书。
拿着县政府常务批条,李光磊兴冲冲到了县财政局,来在局办公室。然后根据办公室人员指点,又到了业务股。
业务股里只有一个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谢顶男人。接过文件看了看,谢顶男人说了句“放这吧”。
“王股……王科长,资金什么时候能拨付下去?”李光磊极其恭敬的询问。
听到称呼时,谢顶男人先是露了一下喜色,听到后面内容后,脸色又变得严肃:“资金拨付要走正规程序,时间不确定。”
没再多问,道谢之后,李光磊离开了县财政局。
第二天、第三天,李光磊都给财政局业务股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正在走程序”。
干等着不行呀,李光磊再次到了县财政,找到了谢顶的王股长。
“王科长,抽烟。”李光磊进门就表示了敬意。
“啊?”看了眼烟卷,谢顶男人推开对方右手。
不吸呀。李光磊便也收起香烟,提到了来意:“王科长,我想问一下程序走完了吗?”
“不清楚。”王股长回了三个字。
“不清……那……谁清楚?”李光磊追问着。
“程序,知道吗?这可是真金白银,含糊不得,每道程序都必须严格把关。”王股长说着,脸上露出一种轻蔑、鄙夷的神色。
没心情计较这些枝头末节,李光磊尴尬一笑,又问:“程序走到哪里了?”
“预算股。”说过之后,王股长直接低下头去,翻起了桌上报纸。
原来不在这儿了,那我还费什么劲?道过谢之后,李光磊出了业务股。在回身关门的时候,他从门缝看到,谢顶男人正从抽屉里拿出一烟盒,抽*出一支烟卷来。注意到烟盒标识,李光磊明白了,谢顶男人不是不吸烟,而是嫌自己的档次太低。
管他呢,自己是没有送烟的钱,反正也过了业务股这一关。这样想着,李光磊快步到了预算股外,敲响了屋门。
敲了好几通,预算股没人应声,却把对门敲了出来。
对门出来的是个大胖子,皱眉说了句“屋里没人”,就要关门。
李光磊立即上前,陪起笑脸:“什么时候能有人?他们……”
“不知道。”短短回过,胖子直接转身,闭上了门扇。
等,我还就不信了。于是李光磊站在预算股外,玩起了守株待兔。
一直到上午下班,预算股也没人来,自也没有打开过。
到街上吃了点饭,在车上眯了一阵,下午刚上班,李光磊又回到了预算股外。
上班的人们三三两两,好多屋子也是人员出出进进,可预算股依旧没有任何声息。
时间既漫长又短暂的变化着,一直等到下午五点钟,还是不见预算股的人,李光磊只好又去询问。好几个屋子问下来,得到的回答都一样“不知道”。
就这样,一直到下班,一直到安保人员查楼,李光磊才不情愿的出了财政局。
当李光磊回到工作组时,夜幕已经降临,但葛玉庆还没回家,还在等着消息。
听完李光磊讲说,葛玉庆叹了口气:“哎,要点钱咋就这么难呢。光磊,得抓紧呀,现在公路建设进展神速,很快就该进行到水泥面层了,没钱怎么行?”
李光磊点点头:“知道,知道。我这边抓紧催,公路那边也把基础工作做的扎实一些。”
葛玉庆苦涩一笑:“知道要钱不容易,我这才专门私下找了常务,咱们也才拿到了批件。为了给你争取时间,我也专门特意强调保证公路质量,光是底层硬化、砾石整平就超出了正常时间。可是这样也不行呀,已经浪费好多工了。这样吧,反正已经是周末,你这些天也够累的,修整一下,下周争取把钱要下来。”
“好吧,我尽量。”李光磊应答语气很不轻松。
……
周末两天并未休息,李光磊连着下了工地。
确实如葛玉庆所言,那些基础工作已经做的够扎实,根本再不能磨洋工了。
周一一早,李光磊又到了县财政局。
预算股有人,是一个中年妇女。
听闻来意后,中年妇女“哦”了一声,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在一堆文档中翻了起来。
在文档最底端,中年妇女拿出一张纸来:“哦,是这个。我知道了,回去等着吧。”
闹了半天,还在预算股。李光磊不由得郁闷,也很有火气。他并未移动步子,而是问道:“肖科长,这个手续还要走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能拨款到位?”
“不知道,我们只负责预算。”中年妇女说过,便又翻腾起了那摞文档。
这叫什么话?李光磊心中有火,但嘴上依旧客气:“肖科长,预算手续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完?”
“不知道,我只是副股长,得听命行*事。”
“大约得多长时间?一天?半天?”
中年妇女抬起头来,语气不善:“怎么,你给我们定规矩?”
“不,不,我不是那意思,公路上急等着用钱,我也已经来了好几次,就……”李光磊赶忙做着解释。
中年妇女冷声打断:“你来几次我不管,反正我是第一次见你。预算是财政拨款必要步骤,何况这笔拨款本就在预算之外,为了这笔钱,我们费老鼻子劲了。”
李光磊马上陪起笑脸:“知道,知道,还请肖科长多费心。只是时间不等人,工地上就等这笔钱了。”
“做什么事要量力而行,在修路之前就应该做好准备,更应该筹措好钱。什么都没有,就想修路,就等着县财政出*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是哪样的话,什么事都太好办了,简直就是动画片里的情景,想要什么有什么。”中年妇女语句很是尖刻。
妈了个*,李光磊心中暗骂了一句。稳了稳心绪,沉声道:“这条路列入了省财政厅‘村村通’试点,省、市交通局非常重视,常务副县长签字时还亲自关注着,郑县长也……”
“什么意思?”中年妇女起了高腔,“拿大帽子压我?这里哪个项目不重要,哪个项目没有领导关注?可归根结底还不照样得县财政出钱?常务签字怎么了?大县长签字的还一大堆呢。可是就这么点钱,拨拉来拨拉去,根本不够花,我们怎么弄?”
停了一下,中年妇女抽*出那沓纸张,摔到了桌上:“看看吧,这都是县领导签的字,上面这几份还是大县长所签,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废话,老子要是管的话,还用得着你?李光磊咬牙暗骂着,腮帮鼓了几鼓。
自是注意到了对方神情,中年妇女又说了话:“交通厅也是,有什么不早弄,非要半路插一杠子。厅里要是想搞,就把钱准备足。这可倒好,面子都是他们的了,却又要县财政做难,什么事呢。
县里也是,预算上没有的事,为什么还要签批?直接放到年底,等着来年人大通过再说。又何必非要难为经办人员,非要让我们里外不是人?哼,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是什么……”
听着指桑骂槐的语句,李光磊火撞顶梁,真想直接大耳刮子上去,真想揪着女人去公路现场。但他也仅是心里想想,却又不得不压了又压,压了又压。为了钱,不压着还能怎样?再说了,好男不跟女斗。
经过一番心理活动,李光磊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语气却也带出了些火气:“财政有程序不假,不过也有办事时限要求。我屡次三番来问,并非胡搅蛮缠,而只是希望拿到该拿的钱。我不敢奢望按时拿到,最起码不能超期太多,不能非要把人往急了逼吧。”
“你……”中年妇女眼中喷火,胸脯不时起伏,但也没有再讲出过分的话,而是干脆把头转向一边。
“我还会再来的。”李光磊说着,离开了屋子。
屋门关上的一刹那,谩骂声挤出了门缝:“妈的,*规矩也不懂,还他娘是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