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倚老卖老
原来此处寝殿就在孝文殿之后，为孝文殿的内院，二者中间有一条长长的甬路直通孝文殿的正殿，两旁又有曲折回廊相连。m.www.uu234.net若不是有机关按钮，还真看不出孝文殿旁边两侧的偏殿能与回廊相通。因为自这内院观瞧，偏殿后墙完全没有门窗。
而这内院，又直通后院有温泉水的温室，是个隐秘又安静的所在，倒是适合燕息居住。
不过，在溜达到温室时，奚络很快就发觉温室的另一侧尚有一间，并且也有一条甬路直通至寥若殿。
这一下，又令奚络惶惑了：她到底要不要接着与这个六皇子相处下去呢……
但她还没有纠结多久，永巷长侯览就使人找到了她，传话说食官长高绂高大人，欲求见王府主持中馈的新任王妃。
奚络便跟着传话的兰惠自中间的甬路前往孝文殿。因为孝文殿之前她暂居的偏殿，已被六皇子辟为王妃处理王府中馈的场所。
偏殿内，奚络就坐于案几旁，看着酸枝梨木地板上垂首躬身的食官长，险些将身子匍匐于自己脚下的高绂，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都怪她的一句多嘴啊，她为何要说闻到一股腥膻之味呢！
“高大人快快请起，莫要再如此多礼了，齐奚络并无旁的意思，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吃罢了。高大人快平身吧。”奚络边说，边拿眼示意一旁的兰惠和心惠，快些将地上的食官长扶起。
一道前来的永巷长侯览，此时也开口相劝高绂：“食官长大人，咱家就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其实并非高大人的庖厨手艺不精，当真是老奴管教不严，兰惠这婢子又是个直肠子，跟高大人回说了王妃殿下与六殿下的闲话家常……不过，高大人，兰惠可也说了，六殿下可是将整只鼎食悉数用完，高大人的五侯鲭还是很对六殿下的脾胃的。高大人也无须太过自责了，快快起身吧。”
知晓自己多嘴的兰惠，哪里料到食官长是为了这个前来面见的王妃，当即也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王妃殿下，永巷长大人教训的是，都怪兰惠一时嘴快，回说给了高大人，兰惠该掌嘴！”兰惠说着，当真举起了手，就要掌掴自己的脸。
“住手！高大人若再这么自责，当真连累了兰惠这婢子了。”永巷长侯览及时阻止了兰惠，又劝诫了高绂一句。
高绂再是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当下连忙起身，惶恐一揖：“王妃殿下，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只是想……烹制出美味的菜式给王妃殿下品尝，不曾想，卑职的这一手绝活却不得王妃殿下的青眼，卑职这才前来请罪，还望王妃殿下恕卑职手艺不精之罪！”
“食官长大人过谦了。还请食官长大人莫要过于自责，日后我还要向高大人讨教一二，开发出一些美味佳肴来呢！”奚络仔细打量了遍这位食官长，见其眉宇间一股执着之气若隐若现，便知其当真是好心为之，有意要讨好自己，便出言相邀厨艺。
汉家故事：食官长，官秩四百石，主王国膳食。
不过，这食官长与永巷长，别瞧着身在六皇子府为官，却都是由朝廷任命代置的，便是身为梁孝文王的宗褚，也无权置喙其职责。
宗褚非但毫无任免权，奚络还于王府账簿上见到，宗褚还要年年月月支付这些朝廷命官的官俸钱。
这么一想，奚络倒也有些可怜起六皇子来。
虽则有封爵之名，却毫无实权，还要付薪水给旁人，看来做王做相也不容易。
但这永巷长与这食官长，二人明显都极为尊崇六皇子。正所谓相由心生、言为心声，瞧着二人的面相和说话的语气，更是心系王府，全然一副拿着谁的俸禄就给谁办差的忠君心态。
倒也不能完全说六皇子可怜了，从另一层面解读，二十出头的宗褚，还颇有些驭人之术，领袖风范呢……
奚络暗自感慨着，不免又联想到自己。
她在二十几岁时，哪里有这份才干和魄力？彼时的她还在为温饱而努力搏命呢，哪里晓得驭人之术与笼络人心？
这便是底层小人物与皇权贵胄的天然出身差。
所以论心机筹谋，她一介来自现代的小女子，怎会抵得过自小就在权势漩涡中摸爬滚打的六皇子呢……
食官长见这位新晋王妃非但容貌出众，还平易近人地邀他开发菜式，当下便热衷地说起午膳的安排。
就在奚络与食官长讨论午膳的菜式时，戢战在门外高声求见，说是王上有口信给王妃殿下。永巷长便急忙迎了出去，片刻后，侯览和戢战一前一后走进偏殿。
戢战一进门就单膝跪地，朝奚络抱拳施礼：“王妃殿下，王上让属下传信，王上刚刚得了宫里的圣旨，皇太子殿下择定十月初一大婚，王上说距离大婚之日尚有月余，望王妃准备准备，看看给齐氏九姑子备些什么礼物方才妥当。”
结婚随礼，古已有之，如今这皇太子大婚继娶太子妃，自然是奉上贺喜饼金才好看嘛，这么浅显的道理，宗褚却使戢战前来问她，分明是让她再次出血，奉上陪嫁饼金了。
她之内心刚刚有了点佩服宗褚之意，这位六皇子便当头泼了盆冷水，浇她个透心凉！
奚络直恨得牙根痒痒，却听戢战又道：“王妃殿下，王上说了，皇太子殿下既是王妃的皇表兄，齐氏九姑子又是王妃殿下的女弟，这贺喜礼金总要好看些才好。不然，打了王上的脸事小，坏了王妃与皇太子殿下的皇表兄妹情谊就不好了。”
这是赤果果地压榨她！
可她昨日才将六百金拱手让与了宗褚，只过了一夜，这竖子就又来敲诈她分明是欺她昨日刚与他敦伦了，她不敢违逆！
奚络暗暗呲牙：嘁！以为得手了，姐就得听你的，痴心妄想！
姐偏不如你的愿，就要触一触你王上的逆鳞！
当即呛声道：“没有！一个饼金也没有！哦，对了，戢战，等下告诉你家王上，就说齐奚络的陪嫁饼金昨日已悉数奉上，手中再无一个饼金可用，王上若是怕打脸，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奚络显然低估了宗褚的腹黑碾压，戢战在听了王妃殿下之语后，并未起身，依旧单膝跪地，替自家王上回话：“王妃殿下，王上刚刚嘱咐过属下，说王妃殿下定然会这么回复，王上命属下提醒王妃，距离大婚之日尚有月余，凭王妃殿下的聪慧，筹措百金断不会难住王妃殿下的。”说完，戢战这才起身，施礼告退，回去复命。
第七百一十章 接手烂摊子
竟然连贺喜礼金的数目都定好了……奚络愕然地望着殿门方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如何气愤填膺了。
若此刻偏殿内无人，奚络相信，自己定然又会大吼几声以泄私愤的。不过眼下永巷长和食官长皆在眼前，身为王府主持中馈的王妃殿下，奚络总要端着些，以显示自己的大家风范。
但食官长没容奚络思量多大工夫，一俟戢战离开，立马上前一步，略显尴尬了一下，却又坚定地开了口：“王妃殿下，下官前来，尚有一事未及言明，还望王妃听后莫要怨怪王上才好。”
永巷长侯览就悄悄看了眼高绂，一想，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早说晚说都得说，反正早晚王妃都得知晓。便没有阻拦食官长。
奚络自然瞧见了侯览的神态，心知情形就是再糟糕，偌大的王府不也正常运转了多时吗？便看了看高绂，“说吧，高大人，本王妃是不会怨怪你家王上的。”既然宗褚如此看得起她，她也不能堕了王妃的威名。奚络便以本王妃自称了。
高绂显然听出王妃语气里的怨气，但同时王妃的口气又给人以信心与希冀，便躬身一揖，道：“王妃殿下，其实这几日王府里的膳食，都是那日王上大婚时置办下的，眼下还能撑过几日，再过些日子，恐怕……”
她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接手了这么个烂摊子中馈！
奚络使劲闭了闭眼，然后抬眸直视着高绂：“高大人，我来问你，这王府里不会连主食谷麦豆都没有多少吧？高大人无须隐瞒，且照实回禀！”
高绂便连忙摇手，“王妃殿下，那倒没有，王府里谷麦豆等食材还是充足的，下官估算了下，俭省着些用，总能撑到冬至日，待今年的收成收上来，便不会这么紧张了。”
“紧张？这分明是拮据得都快要饭了！”奚络气得嘴角上勾，不无讥讽道，“大汉朝堂堂的六殿下，梁孝文王，府里竟然落魄到要揭不开锅的地步，这说出去没人信不说，旁人还以为六殿下闹着玩，说笑呢！噢，不对！”奚络嘴角又翘了翘，“旁人会以为六殿下故意这么说，好让人以为六殿下是多么得心系天下，爱民如子！”
“其实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奚络再也忍不住，直击要害。
食官长便小心地看了眼王妃，又瞧了瞧一旁静默的永巷长，哀叹一声：他也不想在王妃才刚接手中馈时便给人添堵，可他若不说，这王府里的膳食要如何开销与分派……总归只有他先来当这个恶人好了。
“王妃殿下，王府如今这样，其实也不能全怪王上。王上心系封国的百姓不假，可王上也留足了粮谷，便是没有了菜肴佐食，王府里的侍卫婢使也不会有半句怨言的。何况王上说了，这不王妃一来，便体恤仁慈，府里的员吏侍卫婢使的，都补齐了月俸不是？”高绂就挠了挠头，又讨好地冲奚络笑了笑。
嘁！还好意思说！宗褚这竖子当真厚脸皮！
奚络便敛了敛上翘的嘴角，看了下高绂：“好了，高大人，你也不用在这儿给我戴高帽了！充善人装好人，并非本王妃的本意，装大尾巴狼可是你家王上的意思，与我无干！”
气归气，奚络想了想，还是吩咐了高绂：“自今日午膳起，阖府膳食只以谷麦豆为主，佐之以小酱菜等辅食，六殿下和本王妃也不例外，待筹措了饼金再加以改善。好了，高大人，方才商量的午膳菜式全部取消，您下去准备吧。”
高绂躬身一揖，应诺告退。
却在经过永巷长身边时，冲其会心一笑。
永巷长侯览也知机地告退。
偏殿里只余奚络与兰惠和心惠主仆三人。
奚络便眼望这空荡壮阔的大殿，和案几上堆满了的王府账簿，不由冷笑连连。
她可真真好命啊，非但嫁了个断袖，还被哄骗着接手了财政赤字的王府中馈，关键令她痛彻心肺的是，又被人算计去了六百金的陪嫁饼金！是夜再失底线，两世的完璧之身也被人强了去！
可叹她还蒙在鼓里，竟私厢起了敬佩之心。却不料，只一夜之间，宗褚这腹黑就再次两肋插刀，生生掐灭了她那刚刚燃起的一息爱慕之火。
也罢，千金散尽还复来！她还不信了，她一个来自现代的魂灵，就筹措不来百金！
奚络手里死死攥紧了六百金的欠账字据，咬牙切齿地激励着自己。
要知道，她手下带来的二十几个陪嫁人口，可都算上是她的陪嫁媵侍。而此大汉朝又是非常讲究养生送死的，无论她愿意与否，她都有责任和有义务，要给这二十几口子的人一个交待。她不能让这些陪媵觉得，跟着她齐奚络混，到最后连个温饱都混不上！
奚络不知，某王这一手，倒激起了她的无穷斗志迅速地开启了脑洞模式，火力全开地脑补出种种赚钱法门来。
首先，奚络检视了遍自己的陪嫁赀财：山林四十倾，两百亩庄子和一百亩庄子各一个，庄子里还分别有宅二区、宅一区。
也不知当时西平侯是怎么想的，竟将这些田产庄子俱都置办在了西平县境内。如此一来，她就是想变卖这些田产庄子救急，也不能够了。
因为她若是稍有动静，西平齐坞能不知晓？西平韩、李两家能不知晓？知晓后又岂能不笑话她才一出嫁便变卖陪嫁之物？奚络想想，都觉得丢人没脸臊脸皮。
再者说了，这些田产庄子在她那一世，可都是固定资产。上一世她想都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拥有这老些的资产，便是打死她也不能变卖，这可是她日后赖以活命的根本，也是她为那二十几人养生送死的本钱。
揭过这一注大财，奚络又将目光瞄向了收受的贺礼上。须知，她此次大婚，可是收了许多的金奚首饰，光是那日在大司农府，她就收了整整一盘子的各色手镯。为此，牟二夫人还命婢女紫苏写了份登记单子给奚络。
不过，便是因为有了这份登记单子，奚络才更不好变卖了。这是在京师繁华之地，她若是拿去典卖，不出三日，还不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不可！
看来她这一方的财物皆动不得，还是将主意打在宗褚这一方好了。谁让她一来就被宗褚这竖子打劫了六百金呢，不折腾折腾宗褚，她寝食难安！
第七百一十一章 皇子私产
奚络又翻看了看王府的账簿。m.www.uu234.net这位六皇子的私产倒是不多不少，有名田千顷，不过皆分布在梁国境内。
汉家故事：诸侯王、列侯皆得名田国中，公主名田县道，关内侯、吏民皆名田毋过三十顷。
就是说，宗褚身为诸侯王，其以名占田的名田，必须在封国领地境内。
然，宗褚霉运连连，梁国也同汝南郡一般无二，遭受了两年的水旱灾害，自然地，宗褚分布在梁国领地内的千顷名田也颗粒绝收，连续两年无有收成。而今年的收成，现下是八月末，封国领地内尚未有收成上交进京城。
所以，之前奚络核实账簿时，便没有将这名田算在收入之内。
即便她想打这些名田的主意，远在八百五十里开外的梁国，一来一回也得月余，远水解不了近渴，终归也是无望。
何况宗褚也不见得就让她变卖了他的名下田产……
叹了口气，奚络又将目光扫向了宗褚的私营买卖。
私营买卖只有可怜的几处，在雒都南市有一笔墨书肆，城内金市有一金饰店面，城东郊外的马市倒有两个店铺，每一处店铺的收入也略有盈余……这是奚络之前便看过的。
开设马铺，作为爱马之人，奚络能理解宗褚，便是她自己也喜爱骏马，要是有辽阔的草场，她还想放养一些马匹呢。可惜，梦里的相思牧场并非现实，现实是宗褚的马铺并没有多少盈余。奚络便将这一项剔除，又排查起城内的金饰店面。
这一细览，才发觉金市里金饰铺子的收入，早在几年前便已归属细君乡公主了，算算日子，大概正是先王妃周毓逝去的那一年。奚络不由苦笑，看来这一项也没戏，宗褚只是行使监护职能而已。
便将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南市的笔墨书肆上。
还好，笔墨书肆想是收入太差，又没什么钱景，所以至今尚属于宗褚的名下买卖。奚络不由再次苦笑，她就是一个头三个大，生出三头六臂来，也只余这一处地方可以折腾宗褚的了。
遂让兰惠传下话去备车，她要出府去趟南市。
兰惠迭声应诺，急忙退了出去。心惠则帮着奚络换了简练的衣装，等侯在偏殿内。
功夫不大，兰惠就折返回来，后面还跟着急三火四赶来的永巷长侯览，“王妃殿下要出府，老奴护驾来迟！”侯览一照面，就立马躬身一揖，一脸的歉意。
这是怎么说，她出个府，还要什么护驾？简直太小题大做了吧……
奚络便伸手虚扶了下，“瞧侯大人说的，只是去趟南市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何来永巷长大人护驾之说！”
“这……”侯览略一沉吟，又道：“六殿下吩咐过老奴，王妃殿下若是出府，要老奴不离左右。”
也是个惟命是从的好下属。奚络便不再耽搁，点头允诺，起身走出大殿。
却在行至外院的甬路上时，就见油画车旁立着一位身板笔直的四旬老者，和在驾辕处一身黑衣劲装的戢战。
老者头戴方巾，身着绛色，一见奚络一行人出来，连忙恭敬上前，朝奚络深施一礼：“王妃殿下，下官许良见过王妃殿下！”
奚络就有些发蒙，她只不过要出个府，去南市转转，为何又来了一位跟随者？
果然她猜测的没错，侯览知机地近前，低声道：“王妃殿下，许大人乃王府的王仆，主掌王府的车驾，六殿下吩咐了，只要王妃出府，许大人主驭。”
汉家故事：王仆，千石，主王国车及驭。
奚络便知道，王国官吏本是为宗褚这个梁孝文王服务的，现下却被宗褚指派给了自己，说不得这个脸面可就大了宗褚如此为她撑场面，她怎么也要表示表示才好。
当下语带讥诮地道：“王上出行倒没有摆仪仗，王上的王妃出行却要摆架子，本王妃还当真派头不小啊！”
诸侯王出行有王仗，所以才有官秩千石的王仆为其主驭。之前去皇宫拜见皇上与齐皇后，以及三日回门去西平侯府，宗褚都没有摆驾王仗，现下倒为她齐奚络摆起了车驾，显然意不在此！
当下做足了架势，扶着心慧伸过来的手臂，登车而上。
侯览与许良不好接王妃殿下的话茬，二人皆默不作声，见奚络业已坐好，便各自行使其职责来。
虽说许良主驭，但戢战怎会当真让千石的王仆驾车？戢战自是客气地揖让许良于驾辕一旁就座，自己则手持马鞭端坐于主驾之处。随后永巷长侯览尖声唱和：“王妃殿下起驾！”
代表着王妃殿下的油画车，便骨碌碌驶出了王府，直奔平城门而去。因为雒都的南市便位于平城门外。
奚络的车驾在行驶过铜驼大街时，自然引起了路人的纷纷侧目和避让，本不想引人注目的奚络也只能鲜衣怒马地穿过闹市，出城而去。
待到了城外的南市，主驭许良又躬身延请奚络下车，永巷长侯览头前开路，戢战殿后，身旁两侧是心慧和兰慧左右随侍，奚络便一路前呼后拥地到了宗褚的笔墨书肆门前。
书肆挂着“”的牌匾，看着倒也雅致。奚络驻足看了看四周，发觉这一带的笔墨书肆只有对面汗青阁和这两家店铺，想来竞争也不会太过激烈，心下倒是一松。
她倒不怕自己想出的产品竞争不过旁的书肆，她只是担忧她的产品一经问世，会引来众多的仿效和盗版因为她那新奇的产品在上一世属实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但凡读过书的人都会拥有几本。
是的，奚络便是要大量地印刷出纸质经书。要知道，此时的大汉朝尚未出现雕版印刷术，书册还停留在简牍编纂阶段，虽然她也是剽窃先人智慧，算不得道德良心者，但专利权还是多掌握一时是一时，垄断才能持久一些，也好为她赢得更多的时日，来筹措王府急需的饼金不，应该是宗褚欠账自己的六百金！
奚络倒没有贪心，琢磨着只要能赚到自己那六百金，便是雕版印刷术流传了出去，她也不在乎。总归印刷术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传播越广，范围越大，越能体现资源共享不是？
遂迈步进了书肆。
书肆的掌柜想是被提前进去的侯览通传过，一边擦着双手，一边自后门走了出来，见奚络进来，赶忙过来见礼，又连连寒暄着请奚络到后面院子里用茶。奚络自是客气了几句，倒也没有急着去后院，又驻足看了看店内摆设，和书肆恭立一旁的佣保，这才随着掌柜以及侯览去了后院。
第七百一十二章 阳刻手法
后院亦是标准的四合院格局，东西厢房和正房围成的庭院倒也宽绰，院中地上到处摆放着晾晒的简牍，和尚未完工的竹片，几个匠人正埋首做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奚络却被一位正在专心雕刻印章的工匠吸引了目光，移步近前，俯身观瞧。
正是采用凸起文字的阳刻手法。
便轻声问道：“这位师傅，打扰了！请问若是照着师傅这样的雕刻手法，在一块木板上雕刻出连片的文字来，师傅可有把握？”
埋首雕刻的工匠五旬左右年纪，闻言抬起头来，不慌不忙地起身，朝奚络一揖：“匠人张见过王妃殿下！回王妃的话，小人虽从未听说过要如此雕刻，但小人想，许能刻成。”一副显然已经知晓奚络是何许人也的样子。
奚络却是舒了口气：这就好，只要匠人能接受，她就要将许能变成既成事实！
便转身又对书肆掌柜刘掌柜如此这般的说了遍。刘掌柜眼底的神色由起先的惊讶到最后的惊叹，在王妃殿下的娓娓道来中，不停地显现着，转换着……直至完全定格在了震惊与叹服之中！
这里面的巨大商机，显然也被刘掌柜敏锐地捕捉到了，但同时他更为眼前这位有着惊人美色的王妃殿下的奇思妙想所深深折服着，末了在恭送王妃殿下一行出了书肆之后又远行许久，眼中还兀自处在震撼与钦佩当中……
奚络回到王府时正好是午膳之际，食官长果然惟命是从，给她送来了配有酱菜的饭食。好在主食是云梦泽的香稻米做成的雕胡饭，尚且还算可口，奚络便欣然用了一碗。可到了晚膳，依旧如此，奚络就觉得若是日日这样，她的嘴里还不得淡出了个鸟来？
遂哀叹一声：当初荟桔的愿望日日能吃上鸡卵韭菜，眼下都成了一种遥遥无期的奢望！
看来她的米虫生活至此结束，想要吃好吃出美味来，还需自力更生……
忍不住又暗骂了几句宗褚这竖子，却也知再是咒骂后悔也于事无补，便撂开了手，不再纠结于此，一心一意思谋起赚钱的法门来。
既然她此际接手了王府中馈，就有权行使王妃的权利。有道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宗褚既谋去了她的六百金，她就要利用王府的名头，为她，以及跟随她的一众陪嫁媵侍们，争创出一个真正的匹配王府名声的富贵生活来。
哪怕就是单纯地为了满足日日的口腹之欲，她也不能虚担了这个梁孝文王妃的名！
晚膳后，宗褚回到了孝文殿内院的燕息处，见奚络正依靠在罗汉床上，一会儿颦眉，一会儿苦笑的，就拿出他那招牌式的目微笑，低低道：“萱儿这一整日的，可还好？”边说边朝奚络的下身之处瞄了眼。
奚络便横了眼某王：“托王上的福，奚络这一日过得可不是好？又是王仆仪仗，又是侍卫驾辕，回到府中又是上顿下顿的酱菜佐食，奚络这一日过得，王上说，可不是好？”
瞧着某王看向她的眼神，奚络岂不知宗褚所问之语旨在说的是什么，可她偏要刺激刺激某王的神经，歪楼曲解宗褚之意。
宗褚显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厚脸皮，近前靠着奚络便坐了下来，凑过脸轻咬着奚络的耳垂，低低又道：“萱儿这样一副气势凌人的强干模样，倒令人放下了心。原本还想着那药膏抹在……不能管用，没成想，萱儿今日一整日都没事，那……今夜……”宗褚一面说，一面伸手揽过奚络的腰肢，一个公主抱，便抱将起来。
在力量对比明显悬殊情形下，奚络知道跟宗褚来强硬的肯定用不了一个回合，自己便会败下阵来，便善意提醒某王：“王上，细君乡公主还小，夜里恐怕会睡不安稳……”
宗褚的眸底就显现出一丝复杂之色，只一闪即逝，又朝奚络了目，道：“承蒙爱妃挂念，爱妃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呢，本王倒是担心我的萱儿夜里会睡不安稳，萱儿说，本王又岂能离开？”
说完，也不理会奚络的黑脸，继续抱着奚络往温室行去。
进了温室，入了暖融融的温泉水中，二人肌肤相近，“赤诚”相对，奚络终是放弃了逃离的想法，低吟着沦陷在某王的怀抱里。
气雾弥漫的温室中再次上演鸳鸯嬉水的戏码……
隔日晨起，奚络抚着酸软的腰身，暗暗思忖：不知是涂抹的药膏减轻了痛楚，还是她本意太过闷骚，昨夜她居然是那么地享受着宗褚的一遍遍抚慰，内心深处好似还被激发出一种潜在的叫做淫、荡的东东来……
思及此，奚络不由红晕染面，像喝醉了醇香美酒般，醉了红颜！
自外面进来的宗褚，一瞥间恰巧瞧见了奚络的娇羞模样，登时来了兴致，几步便行至罗汉床前，俯身就香了一口那娇艳的脸颊，“萱儿方才的样子，当真好看极了！萱儿，要不再陪本王沐汤洗浴一番？”说着就要强行抱起奚络。
奚络哪里想到某王不知餍足竟至如斯地步，当下紧紧扣住罗汉床的床边，哀怨地看了某王一眼，张口道：“王……上……”却是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
到底昨夜狂荡得狠了，萱儿竟然喊哑了嗓子。
某王眼底现出疼惜之色，抱着纤腰的双手便改为轻柔地按揉，“萱儿这几日莫要说话了，回头让府里的尚方开几剂汤药喝喝，将养几日也就好了。”宗褚似又想起了什么，凑近奚络的耳畔，低低私语：“……不知萱儿发不出声来，会是何种模样？本王现下都等不及夜里……”
奚络已然领教过某王登峰造极的厚脸皮，闻言还是忍不住想要讥刺几句，却苦于说不出话来，只好狠狠地怒瞪了一眼宗褚。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永巷长侯览吩咐荟桔进膳的声音，宗褚一时住了手，正色道：“萱儿慢慢起身吧，本王洗浴后就来陪萱儿一道用早膳。”说着起身去了温室。
望着步履矫健的宗褚，奚络不免暗自嘀咕：怎么同样都经此昨夜，这宗褚一早上还能体力充盈地出去晨练，而她却腰肢酸软，浑身乏力地赖床呢？
要知道，昨夜卖力干活儿的人，可全都是某王……
不及奚络再多想片刻，荟桔和竹慧端着洗漱用具一前一后走进寝殿。
“王妃殿下安，婢子见过王妃殿下！”荟桔与竹慧一俟放下铜洗，便异口同声给奚络请安。
第七百一十三章 不得劲
荟桔见寝殿内只有奚络一人，立即松弛下来，一边服侍奚络穿衣，一边跟奚络抱怨：“王妃，您说，这都一连多少日子了，兰慧这婢子愣是抢了婢子和竹慧的活计，岂不没了规矩？”
扫眼间，见竹慧一脸的小心，又忍不住吩咐起来：“竹慧，还不快点服侍王妃起榻！”竹慧就四下里睃了眼，确定殿内确实只有奚络一个主子，这才拘谨地近前，帮忙服侍奚络起了身。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却在整理睡卧之处时，眉梢眼角都有一抹羞色隐现。
奚络就微微皱了下眉日后这样少儿不宜的凌乱场面，还是莫要假手她人善后的好。
便咽了咽唾液，努力调整着声线，嘶哑道：“好了，荟桔，多说无益！你别忘了，这里是王府，掌管王府婢使的可是永巷长侯大人。”奚络本不想开口，可一想到荟桔的直筒性子，还是劝慰着，“再说了，之前你荟桔不是依着我的吩咐，看护那木箱子分不开身吗？放心吧，永巷长心里有数，会一碗水端平的。”
荟桔一听，倒是没顾及奚络说什么，只一副吃惊模样，张大了嘴巴，讶异问：“王妃，你的嗓子……”似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忿忿道：“噢，婢子晓得了！是不是有谁惹怒了王妃，王妃一气之下，高声训斥，这才喊哑了嗓子？莫不是兰慧那婢子？”竹慧闻听，不免羞涩地白了眼荟桔，似要说什么，忽地又羞红了脸。
奚络则彻底无语了。
哑嗓子的梗若是这么解倒也说得过去。
转颐又吩咐竹慧：“去端热水来，我要净面。”
闻言，竹慧正自整理卧具的手，明显就是一滞！
脸色也跟着不自然地起了一朵红云。
随后又像是要掩饰般，忙不迭地端来铜洗，服侍奚络净面。
奚络就往罗汉床上看了眼，却正是宗褚睡卧之处！
不料，她的这一眼却引来竹慧手里的帕子“啪”的一声，掉落铜洗之中！而溅起的水滴又沾湿了奚络一脸。
“王妃，婢……婢子竹慧失矩了，婢子该罚！”竹慧慌忙跪倒，躬身请罪。
“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行了，竹慧，快起身吧！你又不是故意的，说什么罚不罚的！”奚络用手抹了把脸，哑然失笑：“现下正好洗脸，倒省了往脸上撩水了。”
听奚络如是说，竹慧更加不安，“王妃，婢子知错了，请王妃殿下责罚！”说着，又伏地不起，身子弯得恨不得贴到地面之上。
奚络心中就有些不得劲。
她的四个贴身婢女可都是她从西平齐坞带来的，自从她醒来之后，就一直与这几人朝夕相处，虽不是亲姊妹却胜似亲人。
不曾想，大婚之日就有心慧背叛自己，今日又有这一向胆小懦弱的竹慧闹了这一出。且不说竹慧有什么旁的非分之想，便是眼下的卑躬屈膝，就拉远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先前主仆之间的亲密情谊也荡然无存。
奚络在检讨自己作为主子够不够宽厚仁慈的同时，不禁又困惑起来：难道说，陪嫁婢女都有背主求荣、意欲上位之野望？还是说，自古以来正房嫡妻都难逃小三骚扰的宿命？
一想到“诸侯王娶小夫人者不过四十”的汉家故事，奚络不由苦笑。
刚刚她想什么呢！难道她还心存幻想，以为宗褚能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吗？简直鬼扯！
便是新婚第一日入宫，齐皇后送与的五个舞伎，宗褚不就全盘接收了吗虽然将隐姜送至三皇子府，可也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不，对于某王而言，倒是一个换五个，划算得很呐！
而她，作为主持王府中馈的女主人，却要筹谋饼金，支付宗褚这些小妾们的开销。
可她为何却对这个六殿下心存寄予与厚望呢？难道只经过了两夜，自己的灵与肉就遭到了欢愉的洗涤，再也不愿固守已有的立场，忘了初心不成？
若是这样，那她可真不知廉耻了。
奚络使劲甩了甩头，努力抹去某王在自己心中留存的点滴爱之痕迹，擦干了脸。
“竹慧，收拾了吧。”奚络不再理会伏地不起的竹慧，只吩咐了句，便往外殿行去用膳。
不想，她的哑声吩咐恰好被换洗一新的某王走进听见，即刻遭来了诘问：“王妃为何不听嘱咐，非要开口说话？”见奚络脸色冷淡，丝毫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又转头吩咐起了荟桔和竹慧：“你们都记着，这几日莫要引得王妃开口，只看王妃的眼色行事便可。”荟桔和慌忙起身的竹慧，就齐声应诺，竹慧随后则又拘谨地、羞涩地、敬畏地望了眼六殿下。
某王的眼角余光显然扫到了竹慧的神态举止，略略转了转双眸，便暗自笑了：原来他的萱儿吃味了。
当下嘴角止不住高高翘起，连忙追上奚络，来至外殿食案旁，坐下用早膳。
又热络地为奚络搛食鸡卵韭菜，“萱儿不是喜欢这道菜吗？那就多吃些。”
奚络就愣愣地看着这一道鸡卵韭菜：她不是吩咐食官长高绂，每日只以酱菜佐食的吗？当然也包括她与这位六殿下呀！
某王很高兴见到奚络吃惊的表情，却晓得为属下高绂开脱：“萱儿莫要责怪食官长，高绂倒是谨遵王妃殿下之命，不敢逾矩。只是堂堂的六皇子妃，却要每日酱菜佐食，若传出去本王的脸面不好看不说，便是西平侯府脸上也无光不是？”
然后又凑近奚络，目一笑：“……旁人还以为西平侯府克扣了六皇子妃的陪嫁钱呢！”
奚络闻言，登时立起了眉毛，就要开口说话。
却被某王及时拦住：“好，好，本王坦白了还不成嘛！”
随即又叹了口气，疼惜地看了眼奚络，“萱儿这两日太过劳累，原该补补才是……”一见奚络又要开口，急忙道：“……本王便用萱儿那二百金的马蹄金，与杨邑侯换了五百金的饼金，是以……这才给了高绂百金用以改善王府膳食，另外多出的二百金，挪作了他用！噢，挪用的二百金俱都是当用不可的急需之事。”宗褚似怕奚络追责般，又解释了句。
一副妻管严的爱妻模样。
不过，却没有留出给皇太子大婚贺礼的那一百金！
一时间，奚络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斜斜地睨了眼宗褚。
宗褚却用一副知晓奚络心事的口吻，成竹在胸地保证：“萱儿放心好了，给皇太子贺喜的一百金，到时一准儿少不了！”某王一面说，一面又自豪地看了眼自家王妃，“还是萱儿的法子好，以本王看，要不了多久，雒都蔡侯纸也会水涨船高的。嗯，这下连齐威郎君的大婚贺喜礼金也绰绰有余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厚脸皮
怎么，四哥齐威不日也要完婚吗？
奚络拿眼盯视着宗褚，意欲寻求准确日期。www.uu234.net
宗褚就朝奚络了双眸，低低笑道：“萱儿难不成忘了，圣旨赐婚已下，自然要择日完婚。齐氏四郎君娶的可是乌孙国左贤王猎鹰靡的公主，事关两国友好邦交，岂可再拖下去？萱儿身为四郎君的嫡亲堂妹，自是要备足了饼金。萱儿说，本王说的可对？”
某王的厚脸皮再次演绎出无以伦比的境界，又低低与奚络耳语：“若是四郎君也如咱们这般……敦伦了，不知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大婚晚矣……”
奚络只能嫌恶地瞪视了眼宗褚，便埋首搛食鸡卵韭菜，直吃了个肚儿圆！
某王望着被自家王妃扫荡一空的鸡卵韭菜，不禁哀叹：也给他留一口嘛！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为妻之本嘛！
不过某王可没有表露出来，只拿眼宠溺地看着自家王妃用完了膳。
果然，没过几日，西平侯府就传来消息，齐氏四郎君择定十月初十奉旨完婚。奚络接到喜帖，自然替四哥齐威高兴，同时也为贺喜礼金发起了愁。
皇太子贺礼的一百金还未有着落，现下又多了一份。且这两份贺礼，于情于理哪一份也短少不了于情一方，奚络私心里更愿意先紧着齐威来；而于理呢，皇太子又是未来的皇上，奚络更是得罪不起。
所以，一个十月初一，一个十月初十，这么密集的两份贺喜大礼，谁的也不能少了。
至于宗褚所言一准儿少不了的话，她可没有太大把握。要知道，虽然雕版印刷术乃四大发明之一，可那些个雕版一时半会儿的又岂能刻画得完！更遑论短时间内要大批量地印刷成经书了。
奚络清楚，自己再是愁眉不展也于事无补，便放任自流心绪，不再殚精竭虑地死钻牛角尖。
她这边轻松了下来，就连重生者细君乡公主，也不知是何原因，半点没来找她的麻烦！奚络倒落得清闲，可某王却忙得不亦乐乎。
晨起是雷打不动的户外健身运动，且总是一身臭汗地回至寝殿，挨到兀自沉睡的奚络脸上，轻轻香上一口，之后才走去温室洗浴净面。
到了白日，则一整日见不着人影儿，直至晚膳时分，方才风尘仆仆地自外面回转，与奚络一道用膳。
夜晚，又体力充沛地与自家王妃做着室内健身运动，直至累得自家王妃瘫软在床，睡死过去……某王则每每意犹未尽，无奈又万般宠溺自家王妃，怜惜自家王妃的身子吃不消，只好将浑身使不完的精力投注到隔日要做的事业当中去。
如此这般的循环往复，日子很快来到了九月二十。这日早膳过后，某王目睨着自家王妃那娇艳的容颜，慵懒的神情，眉间眼角都荡漾着的丝丝媚态，便又有些心猿意马，把持不住。
见殿内无有婢使侍立在旁，涎着脸凑了过来：“萱儿，现下时辰尚早，要不萱儿再陪本王……”
由于某王时不时的不按常理出牌骚扰奚络，根本不顾忌近前有无婢使服侍，为免污了几个婢女的眼，奚络便吩咐下去，只要六殿下回到这内院燕息之处，几个婢子不必近前伺候。所以殿内通常是夫妻二人面面相对，不料某王依旧陋习不改，见四下里无人，越发地变本加厉。
奚络立时警觉地躲开某王尺许远，定定地看着某王，冷声道：“王上不要忘了，白日宣、淫有违纲常！”
“呃？萱儿也这么想的……竟然与本王不谋而合！”一面说，一面又伸出了咸猪手，揽过奚络的纤腰，轻轻噬咬着不知被唇舌流连过多少次的娇柔耳垂，低低痴语：“知夫莫若妻啊，本王尚未言及，萱儿便一语堪破，说中本王的心事。那……萱儿……”某王声音越发低沉浓郁，一股灼热之气扑面而来。
齐奚络的身子好似心有灵犀一点通，亦跟随着起了某种生理反应。
奚络双手握拳，强行坚忍。
恰在此际，门外传来永巷长的高声回禀：“禀王上，镝先生回府了。”
某王闻言，立时住了手，挺身而起：“太好了，先生回来的正是时候！”又扭头对奚络道：“萱儿，你现下便收拾收拾，待本王见过先生，就来接萱儿一道出府。”
却在瞥眼间，瞧见自家王妃那明显隐忍的红颜，止不住俯下身来，吹气如灼：“萱儿莫急，待晚间本王再……”
原本忍得辛苦的奚络，听后情不自禁伸出了手，照着某王的肩头就给了一拳头！
某王却生受了这一拳，又谑笑出声：“……不及昨夜的花拳绣腿！”话音刚落，奚络的又一腿正好招呼到某王的身上。
宗褚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直平复了许久，奚络才唤来心慧和荟桔，服侍自己更衣。
才一换好衣装，宗褚便自外面转来，拉起奚络就出了内院，直行至孝文殿前，方与奚络道：“萱儿，镝先生果然不负所托，依着萱儿所画，打制出几只炒勺来。萱儿过来看看，可还使得？”又带着奚络前往庖厨之地。
这王府的庖厨分内外之别，外院庖厨所提供的膳食可供王府一众卫士以及员吏就餐，而内院的庖厨则分管王府内眷膳食。宗褚领着奚络去的便是这内院庖厨。
不过这内外庖厨都归食官长高绂统管。
当夫妻二人联袂走至庖厨之地时，房里正自围观的食官长、永巷长，以及虽是面带仆仆风尘却依然仙姿不减分毫的荣迪，便连忙转过身来，上前给二人施礼请安。
礼毕，食官长高绂忍不住一脸的啧啧称奇，近前道：“王上，这唤作炒勺的烹煮铁具，拿在手里甚是轻便，就是不知要如何烹煮吃食？”虽然是对着六殿下发问，高绂的一双惊奇眼睛，却是悄悄朝向了王妃殿下。
“呵呵……高绂，你何须多此一举，直接问向王妃岂不省事？”某王倒颇有自知之明，边说边含笑看了眼身边的自家王妃。
奚络一见几人围观的铁制器物，心中就止不住激动起来。强忍着伸手触摸的冲动，直待几人见礼已毕，这才缓缓而行，一副生怕喘气大了，灶台上的器物不翼而飞的小心模样。
但她眸底放射出的夺目异彩，却令在场的几人均知晓：王妃殿下的惊奇与惊喜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人，且满意程度明显又表露无遗。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多方奔走
荣迪见状，悄然舒了口气，温声请奚络试手：“王妃殿下试试看，用着可还轻便趁手？如若不趁手，荣迪再去改来。”
“不用再改，这样正合适！”奚络伸手掂量了掂量，阻止着荣迪。又喜不自禁地悄悄嘀咕：“……这下总算可以吃到炒菜了。”
荣迪耳尖，已然听见了奚络的喃喃自语，亦轻声呢喃着：“……炒勺、炒菜，倒也登对。”
耳力很好的某王显然听见了二人的低语，走近奚络身边，却笑着对荣迪道：“多谢镝先生一路辛劳，这么快就赶了回来。本王替王妃殿下再次谢谢镝先生了！”宗褚说着，又朝荣迪拱了拱手。
这一下倒提醒了奚络，连忙放下炒勺，转身向荣迪叉手施礼：“镝先生不辞辛劳，屡次为齐奚络异想天开的点子多方奔走，齐奚络这厢有礼了！”为避免众人的起疑猜忌，奚络故意将此以及之前的种种点子说成是异想天开。
荣迪见奚络如是说，连忙还了一揖：“王妃客气了，这些原是荣迪该做的，王妃不必如此多礼。”
宗褚闻言，就看了看对答客套的二人，高声吩咐着侯览：“永巷长，时辰不早了，快去通传许良备车吧。”永巷长应诺而去。
又建议奚络：“待回府后，王妃再与食官长切磋菜式不迟。”
说着，就牵起自家王妃的手，二人联袂步出了庖厨房。
却行了几步，复又回首招呼荣迪：“镝先生为何落后而行？”
荣迪不由一笑：“王上与王妃殿下伉俪情深，荣迪自不愿做了陪衬！”
话虽如是说，荣迪还是跟了上来，与宗褚一侧错身而行。
奚络就偷偷瞄了几眼宗褚与荣迪二人。
二人虽然错开一个身位而行，但奚络就是有种感觉，好似并肩而行的不是自己与宗褚，而是谪仙般的荣迪与某王。
且荣迪的神情举止无处不显露出与君同行的气质神韵。
而身材高大的宗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越行越靠近了荣迪，最后拉着奚络，三人一道并肩而行起来。
远远走去，倒成了王府里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路上遇到的婢使，自然垂首侍立两旁，莫敢张望。
面对如此暧昧场景，奚络的内心复杂至极！
关于玩暧昧，后世有人总结出对男人的三大好处：第一，安全；第二，经济；第三，唯美。
试想，任你们再怎么含情脉脉、眉来眼去，或者偶尔来点肢体语言，只要不伤大雅，都不会对周边的人或环境造成太大的刺激，反而会对发起人有着莫大的安全好处。
因为玩暧昧，无需许诺，无需定论，投入时任你天马行空，结束后也能如一场春梦，了无痕迹。
最让男人偷着乐的是，玩暧昧不用担心荷包受损。一个暧昧含蓄的眼神，一句陈词滥调的赞美，就可以搞定。
感情一旦不和经济、承诺发生关系，不是变得格外苍白就是格外唯美。就像轻飘飘的雪花，虽然见不得阳光，却因此有种脆弱漂浮的美感。
而眼下的情形是，原本为二个人的暧昧游戏中，又多了一个自己！
不，不对，她还是肤浅了！应该是男男之爱中硬塞了个她！
之前奚络也曾幻想过，宗褚与荣迪的断袖传闻只不过是屈身自污，遮人耳目的障眼法。其后这一个月的相处，奚络又恍惚地以为然因为宗褚每每于夜晚床笫之欢之际，表露出的明显是男人对女人的那份生理渴求。
且给奚络的感觉是，久旱逢甘霖的那种。
所以，即便宗褚之前的断袖传闻确有其事，奚络的内心也多少有了些认同。男人嘛，为了寻找寂寞的依托，为了寻求额外的刺激，为了情感能有个替补，总要追求些什么，嗜好些什么。男人追求暧昧，嗜好断袖，奚络良善的以为，大多图的只是一时的新鲜和快感，对于男人来说，这些也许只是沉闷生活里的一个点缀，一段插曲罢了。
不料，二人世界只持续了一个蜜月之期，荣迪就回转了来。
且甫一听闻，宗褚立马便停止了调戏自己的举动，猴急似的赶奔过去，一副思君已久、急于相见之情！
眼下，又当着王府下人们的面，诠释了一出铿锵三人行的温馨画面！
这又不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良师益友般经典场面！奚络不由暗暗腹诽：她可不想当了电灯泡，做了陪衬！
当下便几番挣扎，试图挣脱宗褚的掌握束缚。无奈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力量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奚络的努力全都被某王温热的大手轻柔地化解掉……之后又不动声色地攥得死紧，强行带着她一道往前行去。
对于二人的暗地里拉扯，荣迪脸上显出一副视若无睹的表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边走边与宗褚闲聊：“王上，此次大射，王上还准备下场么？”
“自然。今年的大射之仪，父皇说了，要几位皇子能下场的俱都下场一试身手！”某王说着话，好看的下颌就止不住微微上扬，嘴角也高高翘起，小麦色的脸上一种叫做势在必得的东东展露无遗，幽黑深邃的眸底更有一抹精芒闪过！
荣迪似是早就心中明了，只不过真的只是闲聊而已，一副淡然之态，“要说皇上圣谕已下，诸皇子理应下场，就是前有三殿下坠马之事，虽然过了这许多年都相安无事，可王上还是小心提防为妙。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顿了顿，又叹息着道：“荣迪在路上便听闻了，此次大射之仪，在京的外邦皇族子弟，也要下场比试身手。既如此，想王上为了我大汉朝诸皇子的威仪，定然也要下场……荣迪没有要阻拦之意，只是……”
“担心而已。”宗褚立时接过话头，看了眼荣迪。又用空出的一只手揽住了荣迪的肩头，“放心吧，镝先生！小王的射术旁人不知，难道久在小王身边的镝先生还不自知吗？”一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王霸口气。
奚络就有些受不了。
她倒不是受不了某王的王霸之气，这月余的相处，奚络已然熟知了某王的一些习性特质。对于某王独断专横、高高在上的诸侯王气质，内心深处不说是全盘接受，最起码也能容忍得了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珍爱生命
其实，即便她容忍不了，她也改变不了这古时候的诸侯王之一星半点儿！
要知道，此时可是皇权至高无上的大汉朝，她一缕穿越幽魂，自然无力抗争，也无力扭转整个社会的三观。www.uu234.net她若稍有反抗，势必如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她虽是蝼蚁之命，死不足惜，可粉身碎骨浑不怕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她还想着，珍爱生命长长久久地活着呢。
是以，奚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容忍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可今日这宗褚却当着王府下人们的面，左揽右牵！不，不消多久，阖府……乃至整个京城，人们口中就会变成左拥右抱之语，梁孝文王的三人并行之绯闻就会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她，身为梁孝文王妃，则成了可怜的第三者插足！
便是宗褚为了某种目的而存心演绎出这则绯闻，她也是做了这暧昧的牺牲品。
奚络当即再次挣扎起来，意欲摆脱被禁锢的命运。无奈还是败下阵来，末了，依然以三人比肩而行的温馨画面草草收场。
而某王显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誓将这暧昧之举进行到底登车之际，又携手自家王妃和荣迪，一道上了由王仆许良主驭的王青盖车，在戢影、戢夜、戢战等一众侍卫的前呼后拥下，招摇地驶过热闹的铜驼大街，直奔开阳门外南郊的太学而去！
这且不算，当王青盖车驶进太学，停在了都授堂前，某王于小心搀扶自家王妃下车之后，又刻意地停留了稍许，等候着荣迪也下了车，然后，才紧紧牵着自家王妃的手，与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的谪仙荣迪，三人一道，比肩行来。
顿时，堂前空阔的场地两侧站满了的黑压压的观礼人群，一起朝三人集体行起了注目礼！
一时间，奚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但，举行大射仪的都授堂前，毫无遁形之处。
非但无所遁形，某王还带携着她与荣迪，一脸的春风得意马蹄疾、虐死单身狗不偿命，又以男女通杀之大无畏气势，朝人群中相熟的人一一打着招呼：“大皇兄安，大皇嫂安，五皇兄安，五皇嫂安，七皇弟安，大公主安，郦邑皇妹安，杨邑侯安，获嘉皇妹安，舞阳皇妹安！”
就这样，奚络被绑架着，也随着一一施礼道安。
而荣迪，连半点难堪之色也无地，随之一一见礼。
霎时，人群哗然，议论声纷至沓来
“快瞧，那位便是六殿下新娶的王妃！”
“呀，果然名不虚传，倾国倾城貌！”
“啧啧，就是……唉！”
一声叹息，又引来无数的唏嘘。
唏嘘声里，又夹杂着一管不和谐之音：“唉声叹气什么，没见六殿下与镝先生是多么的般配嘛，好没见识的东……”东西二字堪堪卡在了喉咙里。
却是被其奉为多么般配的镝先生，开口打断了结语：“承蒙三殿下谬赞，荣迪多谢了！”
躺在卧榻上，被人抬来观礼的三皇子宗康，就噎了噎，怔愣地看了看形容丽的荣迪。
禁不住暗忖：难怪贵为大汉朝唯二的长公主郦邑胞妹，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收了这位荣迪，便是他三殿下，虽则见过无数次这位荣迪的面容，此时此刻见到，也恨不得据为己有！
只可叹……他三殿下双腿有伤，不能逞英雄之能，若不然……三皇子宗康又侧目看了看一旁同样惊为天人的奚络表妹。
若不然，连同奚络表妹他也要尽收囊中！
遂又狠狠地剜了眼宗褚，暗暗咒骂着：都是这个宗六，毁了了他的一生！现下倒便宜了这竖子，又是左拥右抱，又是双美具收，还跑到这大射仪来当众现眼，生生气煞人也！
不提三皇子在这里暗自气闷，却说宗褚这时才带携着奚络行至三皇子与皇太子面前，郑重地礼见二位皇兄：“三皇兄安，太子殿下安！三皇嫂安！臣弟要出门时正好遇上镝先生回府，是以来晚了，还望四皇兄海涵！”
一句话里竟然转换了两次称谓……皇太子宗祜就深深看了眼宗褚。
“哟，六皇兄倒是情深意重，镝先生回个府也能绊住了脚，可见六皇兄娶了新人还不忘旧人，这尽享齐人之福真真羡煞了旁人呐！”郦邑见不得宗褚的嚣张气焰，等不及太子胞兄说什么，走过来抢先发难。
宗褚闻言，就转过身来，一甩空出来手的袍袖，施施然地曼声道：“郦邑皇妹说得正是。旁人不知，难道郦邑皇妹还不知吗？这镝先生可是宗六用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才得以保下来的，郦邑皇妹说，宗六岂能忘了旧人？”
也不待郦邑反嘴，立时又跟进道：“好叫郦邑皇妹知晓，父皇赏赐宗六的另一颗夜明珠，宗六给了当时还是未婚妻的齐氏八姑子！郦邑皇妹，您说，这么两位比夜明珠不知金贵多少的人儿，我宗六又岂能不好好善待呢？”
又扭转头，询问似地问了句奚络：“王妃，小王说得可对？”
宗褚的意思很明显，看似询问她实则是向众人大秀他们夫妇之间的恩爱和谐。
被某王一直禁锢住的奚络，不得不有所表示，便尴尬地笑了笑，以示配合自家王上。
宗褚就悄悄紧了紧一直握着的奚络之手，又朝自家王妃目一笑，这才转身对皇太子宗祜道：“太子殿下，我家萱儿初为人妇，害羞着呢。”话虽是这么说，口吻里却尽显宠溺疼爱。
皇太子宗祜就又深深看了眼宗褚，眼角余光却瞟向了二人从未分开过的紧握双手上。
虽说佳人在前，执子之手的人不是他宗祜，可如今贵为皇太子之人却是他！宗六纵然再是得意嚣张，也只不过于这男女之事上头动动心思罢了，他宗六欲要翻身上位，除非自己死了！
不过，那样的事情他宗祜是不会让它发生的。宗祜不由又瞟了眼身残的三皇子，暗暗发誓：非死即伤的结局再也不会降临到他的头上！他宗祜可是大汉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皇太子殿下！
思及此，宗祜的眼底就有一抹狠戾掠过：一旦他正位龙座，后宫佳丽三千都不在话下，何况个奚络八表妹！
第七百一十七章 唇枪舌剑
宗祜遂展颜一笑，语带恭维：“六弟疼宠六娣妇之情当真日月可昭，爱惜镝先生之意天地可表！郦邑皇妹说得可真是啊，真真羡死鸳鸯不羡仙呐！”却是一副为郦邑解围的语气。
宗褚就哈哈一笑，“多谢太子殿下夸赞，臣弟不胜荣幸之至！”却是一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豪迈口吻。
面对着几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奚络不禁头大。皇太子宗祜既是她的嫡亲皇表兄，又是未来大汉朝的皇帝，自然得罪不得。而身畔的宗褚却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婿，她亦不愿令其当众难堪。所以，奚络欲要开口做和事老和稀泥，都苦于不知说什么，轻轻颦了颦眉之后，唯有无力地动了动手指。
紧握自家王妃之手的宗褚，明显感觉到了纤纤十指的意动，不由又紧了紧。
二人这一细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一直伺机报复的郦邑双眼。郦邑见状讥诮之语不由夺口而出：“哟，六皇兄，没想到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六皇兄还是这么护着六皇嫂！打一下车开始，六皇兄的手就没离开过六皇嫂，难不成六皇兄至今还不放心六皇嫂，怕六皇嫂跑了不成？”
此语一出，立时引来三皇子宗康的桀桀怪笑，和皇太子宗祜那狭长凤目意味深长的微微眯起！
宗褚就好整以暇地了双目，环视周遭，低沉又饱含浓稠情意地道：“难不成郦邑皇妹没有听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语？宗六不才，正是此意！”
登时，场中又是一片哗然，嗡嗡声再起。
须知，这六皇子断袖传闻不说尽人皆知、满城流布，差不多也是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时常提及的闲来谈资。便是眼下于这太学举行的一年一度大射仪，风闻中的那位镝先生，亦不即不离地随侍一旁，跟随左右！
而如今，这六皇子却当着满场众人，说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语，虽则有驳斥郦邑长公主之意，可无疑也等于向世人宣告，他六皇子对新娶王妃的深情誓言！
这一下，惊起的涟漪自然不小，场中议论声不绝于耳。奚络甫一听闻，也是吃惊不小，却在惊异过后，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似蜜糖的情绪悄然滑过心间。
说不得两朵酡红便上了脸，如胭脂般醉染了两颊。
不想，她的这一娇羞，又令近在咫尺的皇表兄宗祜看痴了过去……奚络八表妹果然国色天香，颜色形容世间罕有！
鉴于对自家王妃种种妙处的熟悉，宗褚自是知晓执子之手之人的娇媚形容，当下亦眯缝了双目，斜睨了眼对面的宗祜，朗声道：“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大射仪是不是该开始了？”
之前齐皇后有意将齐氏八姑子许配给这位眼前的太子皇儿，他宗褚又不是不清楚。可眼下拥佳人在怀的人是他最后赢家六皇子是也！纵然这位四皇兄贵为太子殿下，日后要龙登大宝，他宗褚也不稀罕！一个人人争抢的龙座，还是让这位太子殿下日夜操心劳肺地勤勉守成吧！
宗褚便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禁不住暗暗嗤鼻：鱼与熊掌欲要兼得，岂非易事？
须知，他六殿下也不是吃素的！
宗褚漂亮的眸底就有一抹戾色闪现，却转瞬不见。
皇太子宗祜到底身份摆在那儿，遂眯了眯双眼，亦朗声道：“六弟说的正是！”又转头吩咐着：“有司，开始吧。”
此次大射仪父皇便交代了要他以太子之位暂代国君之职，亲临太学，以壮大汉朝的声威。因为今次的大射之仪，不但是太学诸生为主的比试，还有外邦皇族子弟的参与。为此北军五营还甄选了几对射技精湛出众的士卒，也前来加盟助威。
这么一来，今次大射仪虽有燕射、宾射的敬宾尽欢之意，更多的，是要在外邦皇族子弟面前，彰显我大汉朝泱泱大国之风范。
是以，再多的儿女情长，也要放在一边，虽有些不尽如人意，但与国事相比，孰轻孰重，他宗祜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左不过一个女子子罢了，再是美轮美奂、倾国倾城，在江山社稷面前，百年后也都归于了尘土……
而他作为一代明君、圣君，自然会赢得史家之绝唱，万世之流芳！
思及此，宗祜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君临天下之气势，好似已然登上龙位，天下苍生尽在股掌一般。
奚络不知，自己在太子皇表兄的一念之间，由“我本一心向明月”，陡然变成了零落成泥碾作尘之臭沟渠了……
不过，一直紧握她手的某王却宝贝得紧，见皇太子明显卸下对自家王妃的觊觎之心，暗松一口气：他宗祜胆敢像宗康般动什么歪脑筋，打什么歪主意，他宗褚不介意坠马断腿之事再次重演！
哪怕这次不是将计就计，借力打力，而是耍尽心机，使尽诡计，搅动它满城的血雨腥风，他也在所不惜！
因为这一世，他宗褚就是要享尽美人之福，儿孙绕膝之乐！
遂稳稳地包握住自家王妃的小手，于众目睽睽之下行至观礼西侧，安然立好，静候开场。
而荣迪也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于二人身边排排站好。王府的侍卫，戢影、戢夜、戢战等人，自然也随即跟上，护卫起自家主子来。
有司见诸皇子、诸公主的已然就位，便大声唱和“兴”请皇太子以及众宾客登堂入席。
这都授堂原本是太学博士为弟子讲经论道之所在，此时被设为了临时射宫。
之前奚络与齐瓒兄弟几人来这太学见大公子齐尧时，就来过这都授堂。当时五经博士伏汉，跟人辩经解经，曾累坐五十重席！彼时的盛况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奚络不免抬眸四下观瞧，以期寻找那“谈笑有鸿儒往来如白丁”的老博士身影。
果不其然，奚络在对面的观礼诸生中间，发现了一头白发的伏汉博士。
其时伏汉博士正与身旁之人交谈甚欢，奚络细一打量，却是彼时解经输了一席的袁经师。
像似有心灵感应般，人群中的伏汉老博士也朝奚络这边望将过来。虽是离得远，可奚络分明感觉到，老博士还冲她慧黠地夹了夹他那能洞悉一切的睿智双眼。
奚络的心没来由地就是一暖，身处宗褚与荣迪中间的尴尬也随之烟消云散。
第七百一十八章 一目了然
心情一轻松，好奇探究的兴致立马就提了上来，奚络便轻展羽睫，举目四望。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身畔的某王一见自家王妃愉悦的小脸，一颗心软得能滴出水来，不由暗下决心：找时机还是跟萱儿坦白好了……
计议已定，遂也顺着奚络的目光往都授堂望去。
这都授堂四面没有墙垣、一览无余的好处，此刻就显现了出来堂下观礼的诸生弟子与建在高基的堂上宾主，皆一目了然！
堂上铺有供宾主入座的席子，还有供宴饮用的酒尊、酒爵等各色酒具。堂上东西楹柱之间又有用红黑二色画的“午”字交叉射位符号。而在东、西二阶两侧则悬架着笙钟建鼓等各种礼乐乐器。堂下空地上张设有人形的箭靶，和两端为龙首中部为两蛇之身交缠的覆以革衣并刷有赤黑色漆的箭架。
皇太子宗祜龙章凤姿地自东阶而上，登堂入席。
东阶，又称“阼阶”，是主人升降之阶，亦为主阶。以往这主阶都是由身为天子的城骁帝踏足，今日却由他宗祜登临，自主阶而上，寓意显然不言自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次大射仪举行的地点不是在象征着天子身份的辟雍，而是在辟雍之北的太学，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尽如人意！
不过，尽管是在太学，他宗祜身为皇太子，也要步出大汉朝堂堂天子的威仪来。
宗祜脸上便挂着俯瞰天下苍生的威势，缓步拾阶而行，登堂入席落座。
有司见太子殿下即位于席，便导引西阶前的众人亦登堂入席。太子的席位是面朝西的东首，靠近太子而坐的是位高权重的三公九卿。西首也按身份等级排位坐了一众宾客。太子在众宾登西阶之前，还起身走下一级阼阶，向众宾行揖致意。众宾亦还礼退避，表示不敢当。待众宾登堂入席之时，乐工又奏起了礼乐。
奚络于众宾里还见到了熟人高鼻深目、黑发碧眼的乌孙大禄乌骄靡！
这一下，奚络才想起找寻熟络之人。果然在自己这一侧观礼人群中，看见了乌孙公主乌娇虹，以及与其偶偶私语的石莹。
石莹眼尖，很快就察觉奚络看向了她那里。忙朝她招了招手，微笑着点了点头。乌娇虹随后也瞧见了奚络，却嘟起了嘴，恨恨地朝她剜了眼，表示其不满。
自从上月在婚礼之日见过石莹和乌娇虹后，奚络便再也未见过这二人。乌娇虹已经得圣旨赐婚于齐威，自然跟奚络的关系更进了一层，按理奚络该称乌娇虹为四堂嫂，所以乌娇虹怨恨她情有可原。
可她这月余也不知都忙了什么，仿佛除了跟身边这位六殿下转悠，就没有什么交际应酬可言。其实奚络骨子里也不善交际不喜应酬，这下正好，给了某王以可乘之机，尽享蜜月之甘甜。而奚络自己，明知蜜糖毒药，却也回味隽永，甘之如饴！
奚络便不自然地冲乌娇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此刻都授堂上礼乐已毕，又是一番酬酒仪式，某王见奚络微微颦眉，知其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便悄声为自家王妃一一指点起人来。
奚络这才清楚，三公之一的太尉荀方、司徒袁奉以及九卿中的太常戴续、宗正宗周、卫尉石蹇、大鸿胪梁冀、少府师允、执金吾李唐等悉数到场，可见此次大射仪城骁帝虽未亲临现场，其规格程度依旧颇为隆重。
又有五官中郎将黄绾担任司射，左中郎将袁进任大射正，右中郎将柯赢任小射正。
而此时也终于到了大射仪最为好看的三番射时候。司射黄绾便走到堂下四周围有帐帏的更衣处，袒去左袖，戴上扳指，套上护臂，之后又走至箭架处，拿起弓和四只箭，来到阼阶前，朝太子行揖道：“为政请射！”
身为太子的宗祜便踌躇满志地回曰：“然。”
其实，这时的“射”，也就是比试射箭技术的一种礼仪，分乡射、大射、燕射和宾射，后两种主要侧重于敬宾尽欢，前两种才有射技比武的意味，也才有看头。
而乡射与大射，其核心内容均为“三番射”：第一番射侧重射的教练，一般从德行道艺俱佳的弟子中选定六名，分成三组，称为“三耦”，三耦即为上耦、次耦及下耦，每一耦又分上射与下射各一名；第二番射则侧重于比赛，参加者除“三耦”外，还有主人、宾及请射的众宾，根据射的成绩分出胜负，所以竞技的成分浓重些，趣味也更丰富；第三番射与第二番射基本相同，但射的动作需由鼓乐伴奏，也就是应着鼓的节拍而射，然后根据比赛的成绩分出胜负。
奚络便不错眼珠地紧盯着场中。
接着司射黄绾宣布了合耦的方法。原本这时的射礼，以二人为一组，称为“耦”，大夫、士用三耦，为“正耦”，乡射用的是三耦，诸侯用四耦，天子用六耦。而此次大射，是以天子为名举行的，又有皇太子代皇帝行使天子之职，故而用了六耦，也就是六组十二名人员。
六耦的人员，自然是以太学诸生为主，是事先从太学诸生中选拔而组成。只有那些德行道艺俱佳的太学生，才能有资格参加大射仪。
很快，甄选出的十二名太学诸生礼仪规范地进入场地，奚络一眼就看见了大公子齐尧，和缀在最末一组中的骆颂。
登时，情绪为之一振！
太好了，有自己人参与大射，看起来才更加带劲！这就好比后世的网球比赛，只要有李娜出场，总能引来国人的热情与欢呼。奚络后世是个网球迷，但凡大师赛以及澳网、法网、温网和美网四大满贯，奚络总要抽出时间来观看。
眼下十二名参加大射的人员中，就有两名奚络熟知的近亲兄长，这怎能不令奚络激动？
某王也颇为意动，但显然与自家王妃不在一个级别上，“呃？最末一耦中的那位诸生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某王低沉磁性的嗓音强行贯入奚络的耳鼓：“……模样长得倒也俊美，就是不知哪里和萱儿有些相像？莫不是萱儿的什么表兄弟吧？”明显的什么都清楚却愣是说成了酸酸的疑问句。
奚络就斜瞟了眼宗褚，压低音量嗤笑一声：“王上怎么像极了拈酸吃味的小女子？别是没吃着葡萄却硬说葡萄酸的心理吧？”其实此时的葡萄该写作葡桃，但发音一样，奚络便将后世的经典句子拿来主义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大射之仪
某王自然没听过此语，皱眉细细回味，又低声重复着，不想却被一旁的荣迪听见，荣迪倒也不含蓄，立时喷笑出声：“王上还是莫要装腔作势了，知道就知道了，又有何妨！”
也是，拈酸吃味又能怎样，最后的赢家是他宗褚不就结了！
转念间，某王脸上王霸之气再现，附耳过来，低低道：“萱儿难不成喜欢看自己人下场比试？”明显的奚络只要追问一句某王就立马下场一展身手给心爱之人看的口吻。www.uu234.net
可自家王妃偏不如他的愿，只斜睨了他一眼，便转颐看向了场中。
场中报靶者、计数者此刻已然各就各位。司射黄绾便高声宣布了射箭的规则和注意事项，之后命六耦人员到更衣处做准备，待六耦人员准备妥当，又向六耦人员作射箭的动作及仪容的示范。黄绾示范结束后，取象征执行比赛规则的刑杖一根插在腰间，然后宣布第一番射开始。
随着黄绾的一声令下，大射之仪正式开场。
大公子齐尧位列第一耦中的上射首发出场。
对于齐尧的仪容丰姿，某王倒是不吝溢美之辞：“嗯，齐尧大公子不愧为连年射策第一，这君子习六艺之射之一项，也不遑多让！嗯，大公子就是大公子，实至名归！”
“可不是？如此俊杰方能尚得了获嘉长公主！”一旁的荣迪也赞赏地频频颌首。
奚络的小脸上就洋溢起无比的自豪来。
某王一见，即时了双目，像是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诶！同样是博士弟子，也来了年余，怎么这齐氏二郎君却不见身影？难不成这先来的还不及后到的？就是混在最末一耦里，也露个脸不是？诶……就这样也想尚了舞阳公主，难呐！”
连这也知道？！
奚络就眨了眨眼，看来这六殿下倒时刻关注着西平齐氏。
心里便有些黯然。
某王到底怜惜自家王妃，又扭头跟荣迪道：“镝先生，您说这西平齐坞倒也不止大公子齐尧一人出类拔萃，像齐瓒郎君这么俊朗的好儿男就不错！”
“嗯，王上说的是！齐瓒郎君自是无话可说，就是齐忠、齐威郎君，荣迪瞧着也是堂堂好儿郎！要不怎么都能进了北军五营呢！”荣迪眸底闪着了然的笑意，配合着某王道。
奚络就睨了眼某王：“王上，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何况齐氏！西平齐氏还有齐举、齐祖、齐超等都是不错的好儿郎，便是自齐坞学庐里出来的骆颂表兄，短短时日不也是得到这太学的认可吗！”齐奚络骨子里的家族荣誉感油然而生，奚络不禁脱口为之辩护。
她已然感觉到，这位六皇子对三皇子以及齐皇后的敌意，会波及到西平齐氏，她可不相信，荣迪单单是为了一只炒勺而出去那么久！即便西平齐坞有什么把柄落在六殿下手里，她也不希望殃及池鱼之事发生。
“呃？镝先生，您瞧王妃殿下倒是一片赤子之心呐！维护起西平齐氏来倒也义正辞严。”宗褚就目一笑，凑近奚络悄然低语：“萱儿果然聪慧，见微知著。不过萱儿放心，小王是不会先动手的，总归我的萱儿也是西平齐氏不是？”
随即起身，望向场中：“萱儿快看，大公子齐尧准备登西阶了！”奚络便将注意力又转向了都授堂上。
此时齐尧与第一耦的下射，二人均袒去左袖，戴上扳指，套上护臂，左手执弓，右手指间夹箭，并排来至西阶前，准备登阶。
一般每一耦的二人都由上射先登阶而上，上射在登上第三个台阶时，下射方才登第一个台阶，二人中间要始终空有一级台阶。二人上堂后，站在各自的射位符号上，遥遥相揖，然后面朝西并足立正，等待射箭的命令。
司射黄绾便来至堂下西阶的东侧，面朝北注视着上射齐尧，高声道：“不得射伤报靶者，不得惊吓报靶者！”齐尧听后，向黄绾行揖致意，待司射退回到原位之后，射击才正式开始。
上射与下射每人各四支箭，上射每射完一箭，就从腰间再抽出一只箭搭弓上弦，然后由下射发射箭矢，如此轮流更替，直至将各自的四只箭射完。
而躲在避箭处、状似盾牌的皮乏之后的报靶者向堂上报告射中情况时，声调要有所变化：举旗报喊时，声调用高越的“宫”调，垂旗时声调降为“商”调。
由于第一番射是习射，即便射中，也不统计各人射中的次数，所以计数者不必筹算。但首发出场的齐尧却箭无虚发，个个命中干鹄，也就是靶心。
堂下诸生立时响起一片“采”声！
虽然是习射，仪礼的成分居多，不具有竞技之意，但齐尧的射技还是得到了太学诸生的一致赞许，奚络自然也跟着喝起了彩。
于这群情激昂里，却有一腔不和谐音调自奚络这一侧的观礼处传来：“有什么嘛！不过是五十狸步的干侯，值得什么大惊小怪！”
正是阴阳怪气的三皇子宗康。
这大射仪一般立有三个人形箭靶，分别是天子射的箭靶“大侯”，大夫射的箭靶“参侯”，士射的箭靶“干侯”。而大侯离堂上射箭处的距离为九十狸步，参侯为七十狸步，干侯为五十狸步。以一狸步长六尺计算，五十狸步即为三百尺，在大侯、参侯、干侯中，干侯位居最末。
饶是如此，奚络以为，读经成绩拔尖的齐尧，能于“射技”上头有所斩获，亦可称得上是文武兼备了。
要知道，齐尧虽贵为大公子，有圣旨赐婚尚了获嘉长公主，可至今毫无封爵，身份仍旧是太学诸生。而以太学诸生的身份参与大射仪，自然要射与之相匹配的士射箭靶“干侯”了。便是齐尧有能力射中参侯、大侯，此刻的仪礼也不允许啊。
奚络便悄悄看了眼仰躺在卧榻上的三皇子。
这位三殿下到底和齐尧还是表兄弟关系，却半点兄弟之情也不讲，出言讥讽齐尧，当真凉薄！
而显然，三皇子宗康这一讥嘲很快就得到了某人的捧场：“三殿下说的正是！若是当年的三殿下，定然命中侯鹄。”不想，后一句马屁却拍在了马蹄上。
宗康就恶狠狠地瞪了眼说话之人。
奚络一瞧，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公车司马令马荣之嫡长子，太学生马博。
第七百二十章 落下帷幕
也不知这马博怎么不在太学诸生人群里观礼，却搅合到几位皇室成员中……估摸着是借了五皇子的势吧？
果不其然，五皇子宗就皱了皱眉头，出声提醒着马博：“博郎君噤声，第二耦要开始了。m.www.uu234.net”却也是提点三皇子，观礼时莫要高声喧哗。
性格乖戾的宗康自然听出了宗的话中含义，便又狠狠地怒瞪了眼马博，不再言声。
此刻，齐尧这一耦已然射毕，二位射手右手执弓弦，面朝北行揖下堂，其仪节与相揖上堂时一样：上射在走下第三级台阶时，下射方才跟随而下，二人中间仍然隔开一级台阶。下堂后，上射走在左侧，二人并列而行。而第二耦已来至西阶前，与第一耦的二人相揖致意后交错而过，登阶上堂。第一耦二人则走到更衣处，释弓褪去扳指和护臂，穿好衣服，回归原位，二人第一番射结束。
以下几耦也如法射击，至此，六耦的第一番射仪便落下帷幕。
轮到最末出场的骆颂时，自然毫无悬念，个个命中靶心。不过这回，三皇子没有出言讥讽，第一番射仪安然落幕。
以太学诸生组成的六耦习射结束后，司射黄绾又请示太子殿下，是否允许六耦以外的宾客前来大射，皇太子自然颌首，黄绾即时宣布了合耦规则。
先是太子与一名宾客合耦，接着是参与射事的公卿士大夫组成的合耦。当宣布太子殿下与来宾乌孙大禄乌骄靡合耦时，来宾坐席中的乌孙大禄，还朝堂上首座的太子宗祜抱拳揖了揖，客套地笑了笑。宗祜自然微微颌首，遥遥而笑。
黄绾又宣布了计数规则，即：射中箭靶上下绳索的、射中其它物件而飞弹到箭靶上的、射中箭靶后反弹回落的，此三种情况对天子均可视为射中，其他人等则一概不算！凡天子射中的，无论是箭靶中的哪一个都按射中计数，而其他人不射中箭靶者则不得计数。
由于是大射仪，司射黄绾宣布的规则是针对天子的，而作为代表天子的皇太子殿下，自然要遵循天子的宽松规则。依着以往的惯例，一般情形下，是无人提出异议的。
其中自然有天子皇威不可冒犯之意，更多的则是，天子参与大射只不过是走个过场，为群臣比试射技起到带头示范效应而已。故而一直无人质疑这计数规则。
不过今次当司射黄绾才一宣布完计数规则，就有一道刺耳嗤笑自来宾坐席之处传遍堂上，令人闻之，心生不爽！
宗祜就抬首看了眼。
却正是乌孙大禄乌骄靡！
宗祜感觉自己的太子尊严受到了挑衅，当即便要黄绾修改计数规则，与来宾群臣一个样！
身为司射的五官中郎将黄绾，不由暗暗点头。便是他黄绾已过四旬年纪，还日夜不缀地勤练射技，何况才过及冠之年的皇太子殿下！
便即时应了宗祜的要求，太子殿下与其他人等均以射中箭靶者为计数标准。
不料此举又引来宾客坐席处的一声高呼：“采！堂堂大汉朝的太子殿下当与来宾同则，当浮一大白！采！”
又是乌孙大禄乌骄靡！
堂上堂下便静默了片刻，倒也无人与之一样，跟着喝倒彩。
宗祜就有些气郁，却又发作不得。
司射黄绾适时地命六耦轮流上堂射箭，于是开始了具有真正比赛性质的第二番射。
第二番射，其仪节与第一番射时一样，只是此番射击要根据射中情况加以统计计数。每一耦射击时，计数者都手持八只箭筹，等待报靶者的报告情况。如果射中，则每中一箭，计数者就抽出一只箭筹扔在地上，上射的射位在右方，上射的筹亦在右方，下射的射位在左方，下射的筹亦在左方。如此，六耦轮番射毕。
自然地，又是首发出场的大公子齐尧不负众望，四只箭筹悉数置于计数者的右方，而末位的骆颂也当仁不让，四只箭筹皆扔在了下射的位置之上。
六耦的第二番射又是引来太学诸生的高声喝彩，奚络每每也紧张地手心出汗，直至骆颂完美谢幕，一颗心才终于平稳下来。
身畔的某王见不得自家王妃为旁人担惊受怕的样子，附耳过来，悄悄道：“没想到萱儿的颂表兄射技如此了得，之前倒是小王小看了。嗯，不错，生的也俊秀，又是太学诸生，前程未可限量！”
奚络自是知晓宗褚的酸葡萄心理，便横了一眼，又侧首低语：“岂止是小看了？肤浅还差不多！”之后又一脸赏心乐事谁家院的表情，悠然神往：“……颂表哥那叫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的帅哥美男！虽比不过荣迪生的好，却也是世间少有的人中翘楚！就是不知谁家贵女有福，婚配了颂表哥……”
末了的一句，某王倒是听懂了非但听懂了，还悄然提醒着自家王妃：“萱儿难不成忘了，此次大射仪也有豪门世家、公卿能臣为其自家贵女甄选夫婿之意？萱儿别忘了，镝先生可是小王以一颗夜明珠才得以保全的！”
言外之意就是，骆颂既然如此人物，自会引来大家贵女的争相追慕，但同时，亦会被有着异于常人嗜好的郦邑长公主所看中，收揽至长公主府。
也是，但凡能下场的太学诸生，皆是从德行道艺俱佳的弟子中选定而出。六耦中的十二人，除了大公子齐尧已有圣旨赐婚外，其余的十一人均是尚未及冠的少年俊杰，自然是未来夫婿的热门人选。豪门世家、公卿能臣都能前来相看，又如何能阻止得了郦邑长公主？
更何况骆颂如此养眼，又如此神射，于此次大射仪首次登台亮相，便大出了风头，置于万众瞩目的位置之上。如此万众瞩目的骆颂，又如何不引起郦邑长公主的青睐呢……
奚络思及此，不及回避隐晦，回首就往郦邑所在的方位看去！
果不其然，郦邑的一双齐氏人特有的狭长凤眸，毫不掩饰欣喜之情，居然当着身旁杨邑侯的面，直瞪瞪地盯视着场中的骆颂，拔不出眼来……
而杨邑侯竟然半点不虞之色也无，亦一副津津有味的脸孔，注视着郦邑瞪视的方向，不错眼珠！
却也正是场中丰神俊逸的骆颂！
这是神马情况？
奚络就有些蒙圈。
第七百二十一章 难以启齿
好在某王细心体贴，悄悄拉过自家王妃，再次提点着：“……好叫萱儿知晓，彼时这杨邑侯也有意镝先生，只不过摄于长公主的淫威，杨邑侯争抢不过长公主，这才罢了手。www.uu234.net”
还有这种猫腻？！
那是不是说，杨邑侯也有意骆颂……要收揽至……
奚络不敢再往下脑补，连忙甩了甩头。
要知道，她与六皇子婚配的第二日，七姑子媛姜就被柯氏一顶辇舆，送给了这位杨邑侯！所以在进宫拜见皇上和齐皇后之时，她才没有见到这位郦邑长公主的驸马大人。
而此刻，才纳了媛姜不过月余，这杨邑侯就又打起了旁人的主意。
竟然还是这样难以启齿，不，龌龊之事！
龌龊都无以表达奚络之愤懑之情，禁不住低低詈骂：“脏唐乱汉，古已有之！”
一句脏唐乱汉，到底刺激了某王。
宗褚这次再也忍耐不住，低低询问：“萱儿，乱汉小王明白，脏唐又作何解？”
奚络便斜睨了眼某王：也是，她自己不也是身处这六皇子的混乱男女关系中吗？又哪里有什么资格，论旁人道短长？
遂低声道：“噤声，太子殿下要出场了！”
便不再理会一脸求证的某王，兀自望向了场中。
此际，代表着天子的太子宗祜与来宾乌孙大禄乌骄靡准备下场比射。宗祜准备射箭时，自有大射正左中郎将袁进为太子取来一应射击用的物事。而乌骄靡则不同，要亲自下堂，来到更衣处，袒露左臂，戴上扳指，套上护臂，左手持弓，将三支箭插入腰间，右手指间夹一支箭，然后从西阶上堂，在自己的射位符号之北面朝东而立，等待上射太子殿下的射击。
宗祜倒也没有轻敌的意思，端肃地站在了上射右方的射位符号上。小射正右中郎将柯赢又协助太子戴上了扳指和能套住三个手指的红色皮指套，又麻利地于太子只袒去内衣外的左袖上，套上了护臂。宗祜则接过大射正袁进递与的射弓，拉弦，虚射一下，以试弓力的强弱。接着，大射正袁进又毕恭毕敬地递给太子一支箭，宗祜便张弓搭箭，略一瞄准，向大侯射出了第一箭！
随着报靶者高越的宫调响起，场中众人均听清了射中箭靶的报告声“获”。获乃获得、射中之意，随着宫调昂扬，获声悠悠地回荡在都授堂的堂上堂下……慢慢地，报靶者放下旌旗，声调降为商调时，口中仍然在唱着“获”，计数者的箭筹亦恰好置于地上的右方。
宗祜干净利落地一击中的，一箭射穿了大侯！
顿时，台下观礼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采声“太子威武”！
宗祜的脸上就现出一种无上荣光来。
可显然太子殿下的龙威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下射的乌孙大禄乌骄靡的举动惊愕住了。非但太子殿下愕然，堂上堂下众人也都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原本太子射完一箭后，大射正袁进便接过太子手中的射弓等候着来宾射击。如此，太子与来宾轮流射击，直至将各自的四支箭全部射出，而计数着二人射中的算筹亦置于各自的左右方位上。这是说太子与来宾合耦轮流射击一事。
再说另一项。太子殿下代表着天子参与大射仪，自然要射天子射的箭靶“大侯”，而一般士人太学诸生此前均射击士射的箭靶“干侯”，那么身为乌孙大禄的乌骄靡，按照仪制就要射击大夫射的箭靶“参侯”。
可乌骄靡却悍然违反了大射之礼仪，不但连发四箭，且箭箭射向了天子射的箭靶大侯！
关键是，乌骄靡的射技又是如此了得，竟然箭无虚发，个个射穿了侯鹄！
也就是大侯的靶心。
这一下，引起的震动自然不小，堂下观礼的诸生嘘声一片。更有堂上坐席处的公卿诸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三公之一的太尉荀方更是吹胡子瞪眼，就要拍案而起！
却被一旁的司徒袁奉悄悄拉住：“太尉公，平常心，平常心！这种场合自有小辈们出头，哪里轮到咱们几位小老儿出面？太尉公还是好生观礼为是。”司徒袁奉说着话，又半眯缝起眼来，一副万事不理、天下中庸的老僧入定模样。
太尉荀方想了想，便按捺住火气，又端坐起来。
果然，身为后辈的五官中郎将黄绾，作为本次大射仪的司射，自然要首当其冲地上前质问：“乌孙大禄，本司射既已宣布了合耦的规则，相信乌孙大禄已经清楚明了参与大射之礼仪，那么请问大禄，为何却要违反规制仪礼，擅自更改？”
说白了，更改仪礼事小，挑衅堂堂大汉朝的皇权皇威，那可就不容小视！
司射黄绾怒目而视着乌骄靡，神色凛然。
黄绾的这一义正辞严，引来一片静默，堂上堂下皆肃然起敬。
是啊，此次大射虽有宾射、燕射之敬宾尽欢的意思，但作为来宾，也要顾及脸面，悠着些才好。哪里当真在旁人的地盘上，恣意妄为的尽欢射击？
乌骄靡闻言，当即哈哈大笑，笑声桀骜不驯，响彻都授堂：“司射大人，我乌骄靡是不是乌孙大禄？”
黄绾不明所以，轻轻颌首。
“既如此，司射大人，称大禄者唯乌孙王子也！乌骄靡不才，正是我乌孙国的王子。那么请问司射大人，既然皇太子殿下能代表天子射击大侯，为何我乌骄靡就不能？”
这话问的，明显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乌骄靡倒也不隐蔽，直抒胸臆就是要告诉大汉朝，他乌骄靡别看是乌孙王次子，乌孙大禄，问鼎乌孙王只不过是指日可待之事，射击代表天子射的大侯自是非他莫属！
面对这么明显的事涉乌孙国内政之言，司射黄绾自然不好回答。可乌骄靡显然意犹未尽，又挑衅似的扫视了眼全场，末了，一双碧眼又定格在了上射位的宗祜身上，嬉笑一声：“再者说了，参侯的距离才七十狸步，只有大侯的九十狸步，乌骄靡觉得才有点意思，太子殿下，您说是也不是？”
公然挑战之意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回倒不容他放肆了。
宗祜当即言道：“既然乌孙大禄觉得九十狸步才有点意思，何不再加十步，以百步为侯道之距，试射娱宾？”
第七百二十二章 复射
不待乌骄靡回复，宗祜立即吩咐司射黄绾，“司射大人，待三番射之后，本殿下再与乌孙大禄复射，此次合耦可不作筹算。”又面向堂下观礼的诸皇子方位，高声喊话：“等下复射，若有想与乌孙大禄合耦的，也可一射！”
宗祜明白，乌骄靡胆敢如此叫嚣，自然自视甚高，那他可就不能轻易放过了，要知道，诸皇子中若论弓马箭术当属六弟为最！
有道是：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既如此，他可不能独揽了灭他国威风的功劳不是？
宗祜没料到，他的一声召唤，没能引来六皇子的反应，却激起了内黄大公主身旁的驸马，虎贲中郎将石勇的热烈响应
“采！太子殿下说得好！就以百步为限，复射娱宾！”石勇扬声说着话，还朝宗褚处瞟了眼。
这位六殿下，刚刚连声招呼也未跟他打一下，却逐一与诸皇子公主、诸皇嫂驸马的寒暄客套，唯独漏下了他！等下复射时，他可不能客气了，定然讨回颜面……
而堂上的卫尉石蹇，就深深地往堂下石勇之处望了眼，怪其多嘴。
因着乌骄靡的搅局，此役太子与来宾的合耦便不了了之，但射仪依旧要完成。太子殿下便脱下扳指、指套和护臂，穿好礼服，将射事用的一应物事交给大射正袁进，转身入席。乌骄靡倒也知礼数，在太子转身之后才下堂，将一应射事用的物事放下，然后回到西阶之西，面朝东而立。待太子邀其上堂时，方才由西阶上堂回到筵席之上。
尔后，便是参与射事的公卿士大夫组成的合耦陆续上堂射击，如太常戴续与宗正宗周合耦、大鸿胪梁冀与少府师允合耦、卫尉石蹇与执金吾李唐合耦等等，不一而足。当释筹者走到阼阶之下，面朝北禀告太子说“左右卒射”时，第二番射事比赛结束。
接着是统计射中的箭筹。释筹者在刷有赤黑色漆的鹿形盛筹器之西面朝东坐下，开始数箭筹。而司射黄绾则走到盛筹器的南侧，站着监督统计箭筹。
箭筹，亦是竹筹，每只长为一尺有握，一握为四指宽，一指宽为一寸，一握即为四寸，一尺有握即为一尺四寸。箭筹的手握处还被刮削成素白色。
释筹者先从右面一堆的箭筹数起。计数时，以两只箭筹为一“纯”，右手一纯一纯地从地上拿起放在左手上，取满十纯，则作一堆纵向放在盛筹器之西，再取满十纯要另作一堆亦纵向分开放。剩余的箭筹，如果是双数，就以“纯”为单位，横向放在十纯一堆的西侧；如果是单数，就把零单的筹纵向放在“纯”的西侧，使总数一目了然。如计数为25时，就摆为如下图形：两堆竖着放的十纯，之西为两堆横着放的纯，再之西为一支竖着放的箭筹。
右面上射的一堆箭筹计数完毕，释筹者再数左面下射的一堆箭筹。释筹者依然按右面计算的方法来放置箭筹，只是在开始时将左方地上所有的箭筹拿起来放在左手上，再用右手一纯一纯地往地上放，放满十纯就另起一堆再放，如此完成计数工作。
计数完毕，释筹者将胜方净胜的箭筹拿在手中，走到阼阶之下，面朝北向太子禀告：“右贤于左四纯一奇。”
右贤于左，就是右胜过左；四纯一奇，就是净胜九筹，一纯为二筹，四纯为八筹，一奇为一筹，共计九筹，报数时则以“纯数”报告，单数以奇数报出。
司射黄绾见已决出胜负，便命摆上放置饮酒器的托盘。之后，黄绾袒去左袖，左手执弓，右手指间夹一支箭，将刑杖插在腰间，面东而立，高声命令六耦与各位射手：“胜者皆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皆袭，说决拾，却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以执。”
命毕，六耦中的负方成员皆执弓上堂到西阶之上饮罚酒，负方射手饮毕，还得向胜方射手行揖致意。
但若是来宾、公卿士大夫属于负方者，为以示尊优，则不必下堂，也不必执弓，只须离席走至西阶之上，面朝北站着饮酒即可。
由于骆颂位居六耦中的下射，虽然他自己射箭成绩优异，个个命中靶心，可他所处的下射一方，却以九筹之数负于齐尧所处的上射一方。所以，在接受饮罚酒时，骆颂只能屈居西阶之上，向对手行揖致意。
之后，又是祭靶以及向报靶者和计数者献酒的仪式，终于，第二番射至此全部完毕。
奚络自然忽略了这部分繁文缛节，只将关注度投入到如何计算箭筹上。
某王见自家王妃一双水眸在释筹者手中的箭筹上，扫过来扫过去，便附耳悄声道：“这位释筹者就是司徒府属吏，计室掾耿迁，也就是三殿下的岳父，太仆耿不疑之嫡子。”
顿了顿，宗褚又道：“……这位计室掾耿迁，别看官秩只有比四百石，却是掌管司徒府的郡国上计。这耿迁虽说性情耿直木讷了些，可办差却是实打实的老实厚道，筹算出的得数一准儿没错！”
原来宗褚以为她心系下射一方的骆颂，怕她怀疑耿迁的筹算本事，是以才出言跟自家王妃稍加解释。
奚络就感激地看了眼宗褚，轻声呢喃：“……原来是三皇嫂耿娥皇的嫡亲君父，筹算本领倒也了得……”
某王显然不忿，低低又言：“这就了得了？比之我六皇子府的镝先生，当是小巫见大巫！”
言下之意，全天下唯有他六皇子府的荣迪，才当得起“了得”二字。
奚络便又看了眼宗褚。
不过这回却颇有些意味深长。
宗褚就朝奚络摆出他那招牌式的目笑容，嘴角上扬：“萱儿是没见到，镝先生的筹算本事，我大汉朝无人能出其右！”
满口夸赞自己的绯闻断袖男友，且又是当着自家王妃的面！
没见过这样情深意重的夫君，奚络也是醉了。
便斜斜睨了眼宗褚。
宗褚则再次了好看的双目，低低谑笑……
一旁的荣迪显然听了个全套，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都授堂上，第三番射开始了。
司射黄绾面朝北请示太子，太子同意后，黄绾命六耦与公卿士大夫到更衣处取箭做好准备。报靶者与释筹者亦做好准备。黄绾见一切准备就绪，再次面朝北请示太子：能否奏乐。太子同意后，黄绾面朝东对乐正道：“命用乐！”
第七百二十三章 队友拖后腿
接着黄绾又对六耦中的上射道：“不鼓不释！”
于是乐正命乐师奏《狸首》之曲，六耦在乐曲声中开始了第三番射。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此番射事，其仪节均与前一番射时一样，只不过射者要配合乐节而射，上射、下射都要在两次敲鼓之间的时间内轮流射箭，不按照鼓的节奏射击的，即使射中也不得计数。六耦射完，便是众人合耦射击。射毕，释筹者耿迁如前一般，统计射中的箭筹，之后向太子禀告结果：“右贤于左三纯一奇。”
又是一局右贤于左！
奚络便暗暗为骆颂不值。
这便是队友拖后腿的问题，即使你骆颂再如何优秀，下射的一方总成绩还是没能超越上射的一方。
于是，骆颂所在下射一方，再次作为负方执弓上堂饮罚酒，并向胜方射手行揖致意。
不过某王却再泼冷水，悄悄凑过来提醒着奚络：“萱儿可别忘了，郦邑长公主与杨邑侯可都时刻留意着翩翩颂郎君呢……其实输赢又能如何，依着眼下情形看，萱儿的颂表兄还是输家好！”
意思是，输家才不会引来更多的旁人注意。
奚络就回首看了看，果然郦邑与杨邑侯二人的眼神，一直在骆颂身上徘徊，便又为骆颂暗暗捏了把汗。
之后，司射黄绾又命众射者退至更衣处换好衣服，回归原位，第三番射至此结束。
大射仪之后的余兴节目便是旅酬，堂上堂下的众人遍饮酬酒，音乐或间或合，歌奏不已，真正意义上的三番射方才完满。
而就在众人酬酒尽欢之际，乌骄靡显然没有忘记大汉朝皇太子殿下的承诺，高举着青金酒爵，遥遥问向了对面正与太尉公荀方酬酒的宗祜：“太子殿下，复射何时开始呀？”
此时礼仪，旅酬完毕才开始说话。而此刻正是旅酬将完未完之际，乌骄靡却不顾仪节，等不及开了口。
且口吻里明显带着轻蔑的成分。
太尉公荀方就捋了捋胡须，轻轻哼了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邦小辈！”又转头与宗祜建议道：“太子殿下，要不要宣北军五营的士卒下场一试身手？也好让他个乌孙小国看看，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其实宗祜方才复射的意思，是想让六皇子宗褚与乌骄靡合耦上堂一射。若果宗褚赢了，自然扬国之威，挫他人志气；可若果宗褚输了，也是他宗褚一人技不如人，并不是代表了大汉朝输了乌孙国，因为他宗祜还有后手，便是这北军五营选拔上来的士卒。
须知，北军五营的士卒可不是这太学诸生与公卿群臣，只是君子习六艺之射之一艺而已，北军五营的士卒那可是刀剑无眼、冲锋陷阵的主儿，能参与大射仪的士卒射技功夫必然非同常人。
但此刻太尉公已然提出，身为太子的宗祜自是不好反驳，便按捺住心中的不快，颌首同意。
心中不免嘀咕：照着小六子以往的性子，这时候早已忍耐不住，下场一试身手了。可今日却沉得住气，明显在顾忌着什么……
便展目往堂下观瞧。
却见宗褚正与自家王妃偶偶私语，神情亲密，举止闲适，完全一副旁观者的架势。
宗祜就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惆怅之色。
恰好被近旁的太尉公荀方瞧了个正着！
荀方便暗暗警醒自己：难不成自己当真多嘴了，又犯了仗义直言的老毛病？
遂不自然地看了看身旁的司徒公袁奉，见其依旧一副万事不理的中庸模样，酬酒怡然自乐，便深以为然。
噫！他还是私心作祟，冒进了！想提携一下齐瓒、齐忠、齐威这几个重外孙，也不差眼下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为何他就恁地沉不住气呢……
再者说了，齐瓒几人总也是齐氏子孙，这太子殿下还能闭目塞听了去？不过他算是见识过齐瓒几人的本事了，那一柄长枪使得可是无人能及，来这大射仪只比试一下射技，倒是屈了才……
不提太尉公荀方在这里为齐瓒几人暗自赞赏，话说司射黄绾见太子殿下同意复射，便宣布合耦人员。
自然首发出场的便是太尉公建议的北军五营士卒。
也是六耦十二名，观礼的奚络一眼便看见了多日不见的齐瓒、齐忠和齐威哥仨！当即欣喜地红了眼眶。
某王一见，并没有打趣自家王妃，倒还喟叹一声：“齐氏小辈果然人才辈出！”但怎么听怎么都有一种悲悯之意，好似齐氏要亡却有出色的后辈不令其大厦将倾的遗憾。
奚络侧目，心知宗褚已然出手，欲要扳倒西平齐氏，可无奈有齐尧、齐瓒等诸郎君，宗褚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忍人才凋落，明珠蒙尘，便发喟叹之幽情，感慨万千了。
当下便轻言低语：“多谢王上谬赞，西平齐氏自是后继有人！”
宗褚便了双目，“萱儿果然聪慧无比！”
却也没有往下深说。夫妻二人便貌合神离地继续观礼。
一般情形下，正射之后，是可以有复射的。只不过一般都由天子发令，且被请者可射可不射，完全根据自己的兴趣而定。由于此时已不是正射，所以被邀请的射手只需发射一箭，射中三个箭靶中的任何一个，都算做是射中。
而一般常礼，天子发令后，司射延请宾客和公卿士大夫复射，公卿大夫等都要下堂向天子再拜叩首，感谢天子不断地让自己娱乐，天子呢，也以再拜之礼作答。
此次大射仪是由皇太子殿下代表了天子参与，自然是由太子宗祜发令复射。宗祜发令后，又命司射黄绾将大侯、参侯、干侯三种箭靶统一移至百步之远，这才命人开始复射。
首发出场的齐瓒、齐忠和齐威等十二名北军五营士卒所组成的六耦，遵照复射仪礼，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一箭之射！
并且箭无虚发，全都命中侯鹄！
关键是，其射仪丰姿之美踏着礼乐的节拍，合着激昂的鼓点，动作整齐划一，箭矢如行云流水，势如破竹地射穿了靶心！
着实令人大饱了眼福。
这一下，自然引来堂下观礼太学诸生的采声雷动！
却在这时，乌骄靡再次向宗祜出言提议：“太子殿下，复射只射一箭，太也没趣！不如这样吧，我乌骄靡以主皮之射遍请诸位殿下，不知殿下可否允诺？”说着话，乌骄靡还嚣张地扫了扫堂下诸皇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