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悲悲切切
不过这一折中,倒引来了细君乡公主悲切的伤心。顶 点 X 23 U S细君乡公主抽噎得更厉害了,张着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哽咽着道:“细……细君的娘亲,细君总也见不到,细君想……想念得紧……呜呜……”细君乡公主的泪水便大颗大颗地滴落了下来,打湿了奚络满满的一手。
一旁的司馔闻言,也跟着抹眼泪。又膝行过来,一边替细君乡公主拭泪,一边抽抽嗒嗒地哄劝:“乡公主莫要哭了!新王妃不知乡公主的娘亲乡公主再也见不到了……新王妃不是有意那么说的,乡公主若再哭泣,新王妃还以为错了呢!乡公主乖,莫要再哭了,看哭花了脸,父王该不喜欢乡公主了。”
作为细君乡公主父王的宗褚,果然一脸的不喜:“行了,细君,莫要再悲悲切切的了!父王不是跟你说过吗,细君的娘亲几年前就已升天了,细君再是想念得紧,也是没用的,细君还要好好地活着呢!来,细君,到父王这里来,父王又给细君娶回个娘亲,细君可喜欢?”宗褚便伸手抱过细君乡公主,仔细地为其擦拭着泪水。
目睹着这一切,奚络很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好似她的到来,打破了宗褚与细君乡公主的舐犊父女之情。
便悄悄收回了手,暗暗用娟帕擦了擦被打湿了的手背。
跪立于酸枝梨木地板上的司馔,便几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角。
司馔不是没有听闻这位新王妃之前的名声,在那日浇水盥洗之际,她便留心观察过,之后,在同牢之礼时,她更加留意。虽然这位新王妃给她剩下了少量余食,她也感激这位新王妃对她所表现出来的善意,但无形中也表明了,这位新王妃其实并不像兰惠所言的那样,精明能干,而是果然有其呆傻之气!
呆傻就是呆傻,若没有一星半点的真相,又岂会有望风捕影之说!
司馔低垂的眼睑里,是无以言说的兴奋,和丝丝的蠢蠢欲动。
先王妃走了这几年,六殿下连正眼也未看她一下,更别说碰她了。六殿下的眼中全然被那个镝先生吸引了所有目光,哪里还能看到她这个曾经的御婢!
当初虽然只被六殿下蜻蜓点水似的触了下,她其实并未破身,也并未尝试过男欢女爱的滋味,可她总也是被“宠幸”了,被永久地冠以六殿下的御婢一职!对于这一点,她之内心是真心感激先王妃的。若不是周毓那个自以为大度的贤王妃,她一介媵侍,怎么可能那么快地就上了六殿下的卧榻!
尽管只是偏殿里的卧榻,可那也是六殿下的卧榻啊!
司馔的一双滚动眼珠子,便不可遏制地溜向了此间寝殿里的卧榻上。
哼,别看六殿下嘴上说得好听,新王妃如何如何,现下还不是与她一样,在这个偏殿里的卧榻上敦伦!
不过这样也好,虽说新王妃早晚都得取代逝去的周毓,可这也正好表明了,六殿下并非如传闻的那样,与镝先生有断袖之情!
这是不是也表明了,她作为御婢,先王妃之媵侍,还有机会再次被六殿下所宠幸?
要知道,这几年,她为了六殿下,可是下了血本,不惜破身除瓜以就六殿下的……
此时的司馔,眼底蓦然就燃起一簇蠢动的火苗!那浓烈炽热的暗涌,似是一辆承载着不堪重负的**街车,呼啸而过!
擦拭完手背的奚络,不期然抬眸,正瞧见司馔那异样狂热的眼神,而那眼神朝向的方向,又正对向了哄劝细君乡公主的宗褚。
没来由地,奚络的眸色就暗了暗。
甭管她对宗褚有无真心,她也不愿意亲眼看到,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大胆放电给她这个目前才刚刚新婚不久的夫婿。怎么说,她齐奚络也是名正言顺的六皇子妃!
当下也没有客气,冷声道:“司馔,无论之前先王妃如何待你,你司馔又如何感激念旧,自今日起,我,齐奚络才是这王府里的王妃,你且记住了,在这王府里,没有什么新旧王妃之说,现下梁孝文王府的王妃,就只有一人,那就是我,齐奚络!”
她可不愿意,这个司馔当着小小的细君乡公主的面,张口闭口的新王妃,没的带坏了孩子不说,还无形当中给细君乡公主一个错觉,就是她这个继母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之前的先王妃,都不能再给细君乡公主以母爱。
防微杜渐!
无论司馔,还是与司馔有着同样想法的其他人等,有无试探她之意,她都要将这苗头掐灭在萌芽之中!
哪怕世人说她专横,她也要让“司馔们”懂得,背后挑唆细君乡公主的,她绝对会拿出王妃的气势来,加以严惩!
奚络看向司馔目光里的冷意,着实令司馔打了个寒噤。
原来兰惠所说之语并非是吓唬她的,看来这个王妃还真有那么个威势。
便赶紧膝行至奚络跟前,恨不得将头低到尘土里去,垂首恭谨回道:“诺!御婢司馔谨遵王妃殿下之命,司馔记住了!”
别看她此时附耳听命,不过她就是要以“御婢”自称,来提醒这位新王妃,她可是六殿下的御婢,纵使她新王妃想要对她如何,也得掂量掂量!
闻言,奚络就有扶额的冲动。
也是,纵然她再怎么强横立威,若是没有了这个王府里的主子六皇子撑腰,她这个外强岂不被眼前的一个小小御婢给中干了?
奚络便将眸光转向了宗褚,斜斜地睨着,看他如何作为。
宗褚一手搂着细君乡公主,一手给女儿拭着泪。其实方才二人的一切举动,都没能逃过他那看似温和的眼风。
因为作为父王,他总要给乡公主以和风细雨的感觉,他总不能当着女儿的面,厉声呵斥先王妃的媵侍吧……
“嗯哼!”宗褚哼了声,“司馔,你带着乡公主下去吧,告诉周傅母要好好照看乡公主,不得有半点闪失!”
又转脸对着细君乡公主柔声道:“细君,父王一会还要出门,等回来时,父王再去看细君,给细君带好玩的风车,怎么样?嗯,细君乖,这就跟司馔姐姐回去可好?”
细君就泪眼朦胧地看了看宗褚,又瞧了瞧一旁的奚络,抽噎着问:“父王是不是和娘亲一道出门啊?父王,细君也想出门,细君乖,细君会听话的,父王,就带细君一起出门吧,细君不想总呆在院子里,好不好,父王?”细君说到末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又偷偷看向了奚络。
第六百九十五章 回门之期
宗褚就欲撂下脸来,一想又不妥,便现出一脸为难的表情。www.uu234.net
奚络却很高兴,想着,细君倒是个机灵的女孩,这么快,就改了口,唤她娘亲了。
甭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总是乐意听到的。她可不相信这么小的女孩就有什么旁的心机,当下便含笑看着细君,“细君想出门吗?那好,娘亲便做主,带着细君一道出门做客,细君可愿意?”
话音一落,宗褚却又不干了:“这怎么行!萱儿,今日可是三日回门之期,岂有带着女儿回门的道理!这也太……萱儿,这绝对不行,本王不同意!”宗褚一反刚才为难的表情,态度却强硬起来。
奚络本也没打算怎么重视这个三日回门。要知道,回门看望的既没有这具身子的亲生娘亲,也没有齐瓒等齐氏众郎君,因为齐瓒等人由于要遵守军规的缘故,不能回府见她。所以,这三日回门在她这里,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对奚络来说,可不就权当是出门做客了?
既然是出门做客,带上女儿又有何妨!
何况这个凭空掉下来的女儿,又嘴甜地唤她娘亲了呢!
奚络再也不犹豫,当即朝细君乡公主伸出手来:“细君,过来,咱们要细细打扮打扮,才好出门做客呀!若不然,一副花脸猫可不好看,细君说,是不是?”
细君显然被新奇的“花脸猫”一词所打动,麻溜地爬下她父王的怀抱,来到了奚络跟前:“娘……娘亲,花脸猫是什么猫?细君怎么没见过。”
奚络就一手拉着乡公主的小手,一手刮了刮乡公主的小鼻子:“花脸猫呀,她长得可好看了,可就是爱哭鼻子,又没事将自己的脸涂上些胭脂水粉什么的,这不,她一哭,这脸就成了花脸猫!”
态度强硬的宗褚,此刻闻言,禁不住噗嗤一笑:“萱儿,有你这么哄劝女儿的吗,真没见过萱儿这样的娘亲!”又微微摇首,一副无可奈何、却有满眼宠溺的样子。
奚络就睨了眼宗褚,又含笑看着乡公主,没有言声。
这下,机灵的细君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捂着自己的一张小脸,偷偷从指缝间往外看:“娘亲,细君再也不涂抹胭脂了,细君可不想成了花脸猫!”当即又扭头对司馔埋怨了句:“都是你,非得要细君涂抹什么胭脂!”
然后,又悄悄问奚络:“娘亲,你说细君长得好看吗,也像娘亲一样的好看?”
“嗯,好看,细君长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小嘴唇,肌肤光滑如凝脂,可不是好看?”奚络看了眼才六岁的乡公主,真心诚意地道,“不过,细君若是在这么好看的脸上涂脂抹粉,岂不糟蹋了天然之美?所以呀,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才是最美的,细君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言传身教,就要从娃娃抓起,奚络自然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细君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某王一见母女二人如此亲昵,自是窃笑不已,便也不再固执己见,同意带着乡公主一道回门。
于是乎,当六皇子携妻带女一起出现在西平侯府时,前来迎接的大郎主齐宫,大公子齐尧,大姊夫黄香,五姊夫牟子都,以及柯氏、奚珏等众人,下巴差点没惊掉下来!
面对着的,到底是六皇子。即便再惊世骇俗的出格举动,搁在六皇子身上,也就不显了。
众人很快隐去眼底的惊愕,笑着迎接新婿新妇进门。
而新婿与新妇二人,则一人一手牵着细君乡公主,一家三口温馨和谐地进了德和堂的正堂。
待一侧的奚络经过一旁迎立的奚珏时,不期然地,一声嗤笑轻蔑地滑入奚络的耳中:“女兄好福气啊,才过门三日便有了女儿,当真可喜可贺!”
接着,又是一声轻嗤。不过,奚珏到底顾忌有宫里的翟傅母在场监督,没敢太过高声讥嘲奚络。
奚络自然充耳不闻,习以为常了,依旧大方得体地任凭众人的视线扫过,携着细君县公主的手,迈步而入。
可另一侧的某王却耳力极好,将九姑子奚珏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全!
“哟,这不是未来的皇太子继妃吗?宗六失敬失敬!”宗褚立时驻足于德和堂的庑廊下,放开了细君乡公主,叉手一揖,正式而庄重地朝九姑子奚珏施了礼。
奚珏见状,则不好不回礼,因为众人均将目光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便赶忙地回了一礼,“六殿下安,六殿下客气了!”
“哪里,哪里!宗六作为皇太子殿下的臣弟,理应如此!这也是做臣弟的本分,原该如此!”宗褚一连道了两遍如此,正当众人都觉得六殿下如此敬重未来的皇太子妃时,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宗六既然身为皇太子殿下的臣弟,有责任给九姑子提个醒,齐氏九姑子可是未来的皇太子妃,日后是要入主东宫的人,怎么却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这口吻,这遣词,明显是找茬的节奏!
众人便愣愣地看着六皇子,不明白六殿下到底是何道理,一上来就要为难齐氏九姑子未来的皇太子妃!
宗褚显然没有理会众人的异样眼光,又语重心长地劝着九姑子:“齐氏九姑子日后入主东宫,也是与你女兄一般,要为人君母的,噢,对了,差点忘记了,我那四皇兄皇太子殿下,之前的先太子妃也给我四皇兄留下了两位乡公主,九姑子成亲后,岂不是也有了女儿?所以说,九姑子才是好福气,宗六在这里倒要先恭贺九姑子了!”说着话,宗褚又正儿八经地朝奚珏深施了一礼。
这下,众人皆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原来是九姑子奚珏又犯了毒舌之瘾,借机讥讽了女兄奚络,而身为新婿的六皇子,自然要替自家王妃出头了。
便将埋怨的目光又投向了奚珏。
九姑子也是的,说什么不好,非要说什么人家的乡公主!岂不知,这一下,正好暗合上了自己,连带着将自己也挖苦了进去。
奚络却暗自好笑:这个奚珏还是老样子,自己挖坑自己跳!看来那位翟傅母也只是教会她宫规礼仪而已,旁的一切,还有待商榷!
又四下里悄悄找寻了一圈,发现那位翟傅母果然距离奚珏不远的位置侍立着,此刻正满眼焦急地给九姑子打眼色。但奈何九姑子是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翟傅母便干着急,白瞪眼!
第六百九十六章 出气
而此时肚大如箩的柯氏,则尴尬地上前,在一边一个侯傅母,一边一个追云的搀扶下,就要躬身给六皇子施礼,腰虽是没有弯下来,歉意的话却已然出了口:“齐氏四夫人见过六殿下!六殿下刚刚教训的是,小女九姑子素日里就爱跟她的女兄打趣,这些都是姊妹间的玩笑,当不得真!六殿下总归是堂堂的六殿下,何须跟她一介小姑子计较,还望六殿下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是说他好男不和女斗吧?
宗褚就了双目,斜睨了眼柯氏。
“唷,这位是南阳太守夫人,哦,不,现下可是宗六的嫡嫡亲的姻母大人,宗六这厢有礼了!”宗褚说着话,又一本正经地给柯氏叉手施了一礼。
“既然姻母大人如是说,宗六作为臣弟的,怎可与堂堂未来太子妃计较!噢,不,说计较都拉低了堂堂皇太子妃的身份和地位,宗六岂能陷皇太子妃于这等不仁不义之事?自然不能!”宗褚又掷地有声地道,转身朝奚络吩咐:“王妃,还不快点扶起姻母大人,岂可令姻母大人给小婿施礼,这不是折煞小婿么!”
奚络就看了宗褚一眼,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便不好不配合他,就佯装着伸出了手,欲搀扶着本也未弯腰施礼的柯氏。
身边两侧均有人搀扶的柯氏,自然没有真的令奚络触及到她,及时地站开了一小段距离,冲着奚络又笑了笑。
奚络也只是象征性地虚扶了扶,并未真的上前。
被六皇子猛然间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奚珏,此刻总算回过神来。在听闻六皇子那口口声声的堂堂太子妃时,心中那傲娇之气又陡然间升起!
哼,算你六皇子识相,晓得齐氏九姑子日后要入主东宫!别说是入主东宫了,就是母仪天下,也是早早晚晚的事儿!
奚珏顿时豪情万丈,仿佛皇后姑母的威仪样貌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双眼也不自禁地微眯起来,像极了西平侯齐厥的样子。
奚络就知道奚珏又沉不住气了,果不其然,奚珏又将枪口对准了宗褚。
“六殿下,若说忘记了自己本分之人呢,并非只有我九姑子一人!”奚珏高扬起她那傲娇的下颌,睥睨地斜视着高大的六皇子,“其实要说真真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还有一人,便是你六殿下!”
此语一出,登时惊得众人均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此位六殿下,虽说自谦自己为宗六,可人家那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帝之子,当今城骁帝嫡亲的血脉呀!尽管六皇子的母妃不受皇上待见,可六皇子本人,还是甚得皇上喜爱的。
即便九姑子日后入主东宫,位极人臣之上,就是日后能荣登皇后娘娘之位,左右朝堂,权倾天下,此刻说出这话来,也有大不敬之嫌啊!
大郎主齐宫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立即上前,尴尬地朝六皇子施礼赔笑,又一使眼色给柯氏,令其快点拦住九姑子。
柯氏直气得胸腹急剧起伏,如箩的大肚颤颤地波动着,双眼死命地瞪视着奚珏。
宗褚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戏谑地笑看着奚珏:“那依着九姑子所言,我宗六如何不守本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奚珏,自然没有看见旁人对她发出的阻止目光,依旧振振有词地回道:“禀六殿下,九姑子以为,六殿下身为男子子,理应恪守男子子的本分,娶妻生子,孝敬父母,这才是堂堂好男儿最起码的本分。”
咦?奚珏的一番话,好似露出了端倪……
奚络敏锐地嗅出好戏就要开场的气息,便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双方。
宗褚闻言,双目中的戏谑与不羁,便止也止不住地倾泻而出:“呃?好一个娶妻生子,孝敬父母!原来九姑子是这样看待男子子的本分,恕宗六不知!不过,不知者无罪,还望九姑子,哦,不,是皇太子妃海涵!”
奚珏就给了六皇子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接着又侃侃而谈:“身为君子子,当为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六殿下身为皇子,更应做出人人称道的表率与示范,才不负皇家所赋予的责任和义务。可六殿下呢,非但如此,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嗜好断袖龙阳,宠信那个叫什么荣迪的镝先生!这不是违背了君子子的本分,又是什么!”
采!
奚络暗暗喝了声彩。若不是平日里跟奚珏有些不对盘,她都想互击双掌,大声为奚珏叫好了。
九姑子奚珏,七月七刚刚过了十四岁生辰,这么小的年龄,在奚络来的现代,充其量也就是个初中生。而在此大汉朝,奚珏显然处于万众瞩目的皇太子妃的位置上,有些年轻气盛的言词或行为,奚络自是能理解。
非但能理解,此刻的她,还诚心看好九姑子。
因为,对于奚珏问出的这个敏感话题,她身为六皇子的直接受益人,更想知道答案。
此刻的宗褚,架势是十足十的洗耳恭听,可神情却又是十足十的浪荡不羁!
“呃?原来皇太子妃关心的是这个呀!”宗褚眼底的不羁愈发浓稠,“宗六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不过承蒙皇太子妃垂询,宗六还是要多谢皇太子妃的关心。”宗褚说着,再次朝奚珏叉手一揖。
之后又神情轻松地跟奚珏解释:“就如皇太子妃所言,断袖龙阳也只不过是个嗜好罢了,又不耽误我宗六娶妻生子,孝敬父皇和母后。人生多一个嗜好,又有什么不好呢,您说是吧,太子妃殿下?”
这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地将断袖龙阳彻底定义成了一种嗜好!
九姑子奚珏就有些怔愣,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奚络也有些郁闷。不但郁闷,奚络还颇觉得自己反倒成了笑柄。
须知,她才是那个宗六口中娶妻生子的妻啊!
宗褚显然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又乘胜追击,“其实以宗六的浅见,人生多出一个嗜好,于人于己,都是愉悦身心的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我宗六只是排行老六,齐家勉强还可以,治国平天下之事,就算了吧!太子妃殿下难道忘了不成,我宗六的父皇与皇兄皇太子殿下,可是正当壮年,身体都好着呢,何须用得着我宗六来治国平天下?您说是吧,太子妃殿下?”
这话说得可言重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妄念
大郎主齐宫和大公子齐尧皆神色凝重,二人也不好接话说什么了,只静默地瞧着四夫人柯氏。顶 点 X 23 U S而大姊夫黄香和五姊夫牟子都,则更是没有要插言的意思,只不经意地瞥了眼柯氏。
柯氏已然被吓得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才刚拿话制止住了六皇子的找茬,没料到,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九姑子,便当头给了她一棒!若按照宗褚的说法,她的九姑子岂不是在背后诅咒当今皇上,以及太子殿下的龙体吗?
若往深里琢磨,分明就是盼着当今皇上龙体抱恙,而皇太子殿下正位大宝,从而九姑子奚珏晋升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柯氏再也不敢往下想,急忙打住了自己的妄念。
都是这个八姑子引起的祸端,若是没有八姑子,她的珏儿岂会着了六殿下的道……
便看似不经意地剜了眼一旁的奚络。
原本兴味正浓的奚络,此际也偃旗息鼓,提不起兴致,更别说要出言缓和场中的气氛了。
其实在奚络的潜意识里,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奢望的。
便是期盼着六皇子与荣迪之间的绯闻,真的就只是传闻而已,六皇子宗褚只是为了抹黑自己,才如此屈身自污的。
就如大皇子宗佑,为了不引起旁人的警觉,放松旁人对其的关注度,夫妻二人整日里声色犬马地过日子,直搞得一脸虚浮浮的臃肿,才很好地抹黑了自己,得以保全。
别说大皇子妃梁氏如此喜好打扮,以创梁氏时妆为荣,不是为了大皇子的抹黑,自污以求自保,奚络都能看得清楚,相信有着同病相怜的宗褚,自是能瞧得分明。
所以,奚络想当然地以为,坊间风闻六皇子的传闻,也只是个传闻罢了,闹得越凶,越是甚嚣尘上,越是当不得真!
这就好比炒作一般,炒得云里雾里,扑朔迷离,才好雾里看花,掩人耳目。
然,今日她首次听闻了宗褚亲口所言,心中那一点点子的幻梦,也终究破灭了去。
看来这两日里宗褚对她的强吻搂抱,也不过是调戏罢了,当不得真……
但她还是偏执了,一时间就有了一丝丝的蠢动……
奚络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神情沮丧,一副颓靡的模样。
不过她显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而宗褚却时刻关注着自家王妃。
见奚络精神萎靡,立即越过中间的细君乡公主,携起了奚络一只手,又笑着对大郎主齐宫道:“大郎主,今日可是三日回门之期,难不成大郎主还要久立在这庑廊下,不想请新婿新妇用膳?”
面对六皇子递过来的橄榄枝,大郎主岂可不接着!当即上前一步,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套地回道:“瞧六殿下说得哪里话来,西平侯府早已备下燕饮,单等着六殿下夫妇一同畅饮呢!”
大郎主一高兴,又扭头吩咐着:“来人,将午膳摆在德和堂,现下就开席!”大公子齐尧、大姊夫黄香、五姊夫牟子都也上得前来,一道热络地相邀着六皇子夫妇。
奚络便随着宗褚与细君乡公主,进了德和堂正堂。
而很快,大皇子夫妇、五皇子夫妇也相继前来侯府道喜,参加了奚络的三日回门宴。至于三皇子宗康和皇太子宗祜,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自是不能前来。而七皇子还小,出宫不便,自然无人挑理。
其实大郎主齐宫生性不喜张扬,但今日总归是八姑子的三日回门宴,私心里还是愿意看到,她们姊妹于这喜庆之际相见甚欢、热络热闹的场面。可自己的两女,竟然一个也未露面!文姜还好说,怀有身孕不便走动,但这姜沐,身为大姊,却当此际,好巧不巧地……居然病了!
齐宫就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大女婿黄香。
适才黄香便是眼神躲闪地跟自己这么回禀的。
不提大郎主对姜沐的耿耿于怀,接下来的燕饮,奚络全然心不在焉,浑浑噩噩地用完了膳。只是她的头脑尚且意识到,在整个宴席中,自始自终也未见到七姑子媛姜。
便清楚,媛姜定然被柯氏给抬了走。
果然,在她离开西平侯府之际,六姑子奚陌趁人不备,悄悄说与她听,七姑子媛姜,便是在她出嫁的第二日,被柯氏一顶辇舆,送至了郦邑长公主府,交与了驸马师吾。
奚络清楚,自己的命运尚且不能把握,又哪里有能力与精力照管旁人?
便木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奚陌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姊妹二人很快就被出来送行的众人冲散开来,奚络便随着宗褚跟众人一一告辞,登车而去。
待回到王府,奚络依旧无精打采,细君乡公主倒兴高采烈的,一路喋喋不休地跟她的父王述说着好兴致,全然没有因为听到什么断袖龙阳之语而受到打击。
奚络不禁苦笑。
也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能知道断袖龙阳意味着什么!六岁的女孩子正该是天真烂漫之际,出门赴宴原该如此。
便含笑看向了细君乡公主。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成年人才该有的目光怨毒与讥笑!
对,就是那种出于妒忌而产生的怨恨与恶毒,和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场面而得意的讥讽与嘲笑!
这一下,奚络完全被惊醒了,连忙擦了擦眼睛。
不是她精神恍惚,看错了吧?
再次悄悄打量起了细君乡公主。
而此刻的细君乡公主,已然侧过脸去,与其父王相谈甚欢,只余下一个侧颜面对着她。
但即使这样,细君乡公主留给她看的一侧嘴角边,依旧残留着只有成年人才有的一抹幸灾乐祸的讥笑!
奚络颓然地后仰了过去,靠在了车厢后壁上。
这次她结结实实看了个清楚,那的的确确是成年人,不,应该是熟知六皇子的人,在看到了六皇子所表现出的令人满意之事之后,才会有的心态与表情。
奚络自己是穿越女,晓得世间什么稀奇古怪之事都可能发生,要不然,也不会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了。所以,奚络才颓然后仰,因为她已然断定,这个年仅六岁的细君乡公主,便和她一样,是死后穿越抑或又重生在其身上的另一个魂灵!
一句话,要么是穿越者,要么是重生者!
但看方才的情形,显然是后者。因为只有生前熟知六皇子的人,才可能出于某种妒忌心理,表现出对她这个新妇怨毒的情绪。
第六百九十八章 后怕
那么,又是什么,使此人对六皇子非常满意,从而讥笑她呢?
显而易见,便是六皇子亲口所言“断袖龙阳乃一嗜好”之语!也就是这句话,奚络才表现出备受打击,萎靡不振的样子。m.www.uu234.net也正是因为她这样,才令此人有了讥笑她的笑点。
凭借女人的直觉,奚络已然有了感知,这个重生者显然是个女的,且是个生前与六皇子有过异常亲昵关系之女。
而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六皇子妃已故的周毓!
有了这个判断,奚络的心如坠万年冰封的谷底,拔凉拔凉!
她倒不是怨怪宗褚与周毓谈笑风生,因为在宗褚的眼里、怀里,全然是一个六岁的细君乡公主;她也不是为自己悲哀,因为她尚未将一颗心都付与了某王。她只是觉得,她的穿越之旅,不,是她的穿越人生,太过跌宕起伏了些。
想要找个平平淡淡终老一生的归宿怎么就那么难呢?
奚络一连问了自己三遍,才将一颗心平复了些。不由得暗自后怕,得亏自己及时清醒,没有再错将下去,傻傻地将一颗心交付出去,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又暗暗庆幸,得亏宗褚有了断袖这么个嗜好,这样的话,她的某种人身安全,就有了一定的保障。因为,总归那个谪仙般的荣迪,会吸引住宗褚的一部分,乃至全部的目光与心思。
即便荣迪不能,宗褚身为诸侯王,还有那汉家故事所规定的四十人小妾团,来分散他的精力与注意力。
总之,她作为王府的王妃,只要履行该尽的义务和责任,就可平安度过这一时期。待她一切筹谋好了之后,远走高飞,平安度过余生也不是个梦!
思及此,奚络的眸光又现出一抹毅色,与看透的超然之色。
却恰好被即将送走的细君乡公主瞧了个正着!
一行三人下车后,宗褚抱着细君乡公主就要将其送走。细君乡公主却撒娇地搂抱着宗褚的脖子,一口一个“父王”地唤着,声声娇脆低嗔,硬是将身材高大的宗褚给缠了住,动身不得。
细君乡公主还趁着双手死死抱紧宗褚脖子的当口,自宗褚的肩头处悄然探出头脸来,抛给奚络一个得意无比的讥诮!
而那嘴角边浮起的丝丝得意,又愈发的肆无忌弹!
奚络不禁暗暗腹诽:既然你周毓不怕暴露了身份,明白无误地挑衅,那本王妃也不必虚情假意,手下留情了!还以颜色谈不上,睚眦必报本王妃还是必须必的。
当下也不客气,立即朝细君乡公主恶狠狠地怒瞪回去!然后瞬间变脸,勾唇一笑,双手掐腰,气场十足地摆出一副“我就是王妃,你能奈我何”的架势。最后,一个转身,扬起一只手,背朝着细君乡公主,打了个响亮的响指,这才扬长而去!
直看得一旁欲驾车往马厩处赶的戢战、戢影、戢夜等人,个个目瞪口呆!
细君乡公主见状,刚想要咧嘴哭嚎告状,却发觉双手搂抱的宗褚,此际正背转着身子,根本没有看见奚络对她的所做作为,当即就哑了声,瘪了嘴,一副欲哭不哭、欲诉不诉的不尴不尬表情。
戢战等人又将目光移向了六皇子父女二人,却正好瞧见了细君乡公主被气得狼狈不堪的小脸。
几人均暗自慨叹:我勒个乖乖!这位新王妃可真厉害,一声不吭就把乡公主给气得够呛!
且还不能向王上哭诉,只能将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咽……
须知,这几日王上为了安抚细君乡公主,可没少费脑筋……
等几人赶着王青盖车往马厩处走的时候,戢战还念念有词地跟戢夜说,难怪王上非齐氏八姑子不娶,原来王妃恁地厉害,比之当时的谷仓雨夜,还要不动声色,出其不意!
戢夜却道:“这就瞧出厉害了?等着王妃接手府里的账册,给咱们发下饷钱后,那才是真的厉害呢!”
戢影也点头附和,戢战却满脸的不赞同:“以王妃的聪慧,哪里筹措不来区区几个月的饷钱!就是王妃的陪嫁饼金……”戢战悄然压低了声音,又四下里踅摸了一圈,这才神秘兮兮地跟二人道:“戢战听王上透话的意思,咱们这位王妃,光是陪嫁饼金就有……”戢战竖起右手,比了个六字,“就有六百个饼金!”
“还不算王上给的及笄礼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戢战末了又加了一句。
意思是,现任王妃是个多金的主儿。
往回走的奚络,显然不知,有人已经打起了她那视为逃命退路钱的饼金主意,只是一个劲儿地暗暗嘀咕:她这是穿越遇上了重生!
一回到孝文殿的寝殿,奚络就唤来心惠,让她即刻传唤宁傅母过来。
来王府的这三日,奚络是一刻也没得到空闲与“自己人”私下里见见。到了此际,奚络才发觉这个大问题。
很显然,这几日,她已然被这个六皇子“绑架”了。
现下刚好,宗褚被细君乡公主缠住,她正好有了机会。
心惠刚要退下传人,奚络一想,随即制止了心惠,跟着心惠一道去了宁傅母居住之处。
六皇子倒是没有亏待奚络的陪嫁之人,将她的一众陪媵,女的均安置在了孝文大殿后排的一处四合小院里,两家陪房,心惠说也安置在了外院的文锦院里。而此处小院的院门,上挂“文津院”几个黑漆大字,正是宁傅母等一众仆妇落脚之地。
甫一见到宁傅母,倒吓了宁傅母一跳!
“八……王妃殿下,没出什么事儿吧?”宁傅母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她属实被那新婚之夜的出事,吓得怕了。
“哪有!傅母,我好着呢!”奚络拉住宁傅母的手,既不以八姑子自称,也不以王妃自称,而是以我自称,劝慰着道。
在没有安排妥当之前,还是不要纠正这些个芝麻小事了,随其自然就好。
奚络又瞧了瞧宁傅母所居住的东厢房,悄声问:“傅母,那个装有饼金的箱子可还妥当?”
她在出嫁之前,先派了竹惠与菊惠二人护送陪嫁等物,先期到达六皇子府,而那个装有六百个饼金的木箱子,也一并夹杂着进了王府。她还不放心,又叮嘱菊惠一刻也不能离开那个木箱子。菊惠当即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一个劲儿地猛点头,还说誓死也不离开半步。
“傅母,菊惠可还好吧?”奚络又不放心地问了句菊惠。
第六百九十九章 看护严密
“王妃且放宽心,一切都好。www.uu234.net”宁傅母长舒一口气,大有卸下了一身重担之感,“王妃不知道,这几日,殿下是片刻也未停止安排人手护卫这文津院,将这文津院守卫得跟个铁桶似的,便是出事那日,殿下还特意加派了一个叫什么戢战的武功高强的侍卫,前来看护这文津院。所以呀,王妃的陪嫁之物是纤毫未损。不过,菊惠还是谨遵王妃之命,几夜没敢合眼,这不,现下正在房里补觉呢。”
宁傅母又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奚络,略一思量,还是开口道:“其实,要傅母说,王妃这回可是有了安稳之处,日后再也不必忧心那些个饼金了。以傅母看,这王府的侍卫尽忠职守,将这王府看护得水泼不进,是个好的安全所在。”
又无比疼爱地看了眼奚络,“再说了,六殿下待王妃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傅母以为,六殿下当是可以托付之人,王妃尽可以安心了。”自从八姑子圣旨赐婚后,所得的陪嫁之物以及所收的贺喜饼金,一直都是她宁傅母在精心看护,一时一刻也未敢掉以轻心过。
可到了这六皇子府后,宁傅母方才感觉,自己时刻提防之心终是可以放轻松了。
宁傅母这不说还罢,这一说,奚络立马着急起来。尤其是在知晓了细君乡公主的真实身份后,奚络愈发觉得自己这陪嫁饼金之重要!
若是没有了饼金,没有了物质基础,一切都是空想乌托邦!
便立即急声叮嘱:“傅母,我知道傅母这些日子以来照看得很辛苦,可请傅母再多操心些时日,等我在这王府里立稳了脚跟,傅母再放松不迟。”她只有这么说,方能稳住宁傅母,方好给自己赢得安排退路的时间。
不怪奚络如此,现在的奚络,是谁也不相信了。天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与细君乡公主一样的重生者!
穿越不可怕,可怕的是重生者。
试想,穿越者只是一缕幽魂,全然不清楚穿越而来的这个未知世界,是摸着石头过河;而重生者则不同了,对已发生之事完全一清二楚,能做到心中有数,与穿越者可谓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完全处于不对等的状态。若是重生者前来寻衅报复,或是报仇,她或他是非常清晰对方之前的底细的。
奚络想想,都觉得头疼,更别说明火执仗对着干,抑或是阴谋阳谋下绊子了。
所以,以人的最本能反应,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奚络第一时间便萌生了要逃之夭夭!
其实也不能说是第一时间,早在初闻赐婚圣旨时,奚络就做了这个最坏打算此大汉朝不是盛行改醮和再醮吗,大不了,过不下去,和离好了!
此念头一出,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人就是这样,只要生出离去之心,时日一久便潜移默化在了骨子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思量起了退路。
何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她齐奚络,又不贪图你这女配侯王的权势富贵,只带走属于自己的陪嫁饼金,相信不缺女人的六皇子,定不会介意的吧……
宁傅母见自家王妃一直以“我”自称,心中到底有了些疑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总归是在侍卫林立的六皇子府,这些个饼金还能插翅飞出去不成!
奚络听了宁傅母的保证后,一颗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些,便又叮嘱了几句多加留心之语,唤了竹惠过来,取过一个朱漆小匣子,这才带着心惠又回到了孝文殿的寝殿。
到了这时,奚络才好好打量了下这处她暂时安睡寝殿的位置。此处寝殿,位于孝文殿的右侧,应该算是大殿的偏殿,正中间是谓正殿,左侧还有一处偏殿,每处都有殿门,可以各走各的,互不干扰,关起门来,倒是个安静自处的所在。
但一想到那日宗褚抱着她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须臾间便自房间里消失不见,奚络又气馁起来。
看来她暂住的寝殿,当真如戢战所说,原本就不是住人的地儿!
遂逐一看了遍这里简单的摆设,一丝苦笑挂上了嘴边。
还好她也没打算长住下去,这样简单也好。
便唤心惠近前,细细打量了几眼,温声问:“心惠,你说我待你如何?”
奚络这么问心惠,是有她的想法的。
她清楚的知道心惠会如何回答,也知道当时心惠是被逼无奈才不忠于自己的,但此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有了计较。
自从事情败露后,心惠的一颗心就一直提溜着,时时刻刻准备着八姑子的问责,可八姑子这几日不知是忙于新王妃的角色,还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根本连提也未提一下,更别说问责她了。
此际听奚络这么一问,心惠当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王妃,心惠有错在先,但请王妃责罚心惠!”说着话,又匍匐在地,身子弯成了弓虾状,稽首磕头。
奚络也不阻拦,单等着心惠负荆请罪之后,这才又道:“心惠,你心里可过意了?若是,就起来回话吧。”
心惠就抬起头来,倒是一脸的甘愿受罚:“心惠晓得,无论心惠说出什么样的理由,都是心惠背主在先,都应该受到责罚。王妃待心惠的好,心惠自是记得,可心惠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王妃不必再问!”
嗬,倒是干脆!不愧是她的贴身大婢,有一等一的大婢风度。
奚络就看了看跟前跪立的心惠,无声叹息了下:得了,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心惠以及菊惠竹惠等,皆是人生父母养的好女子,这要是在她来的那个世界,也只是个初中生而已。
便诚恳地道歉:“其实子略之事也怪我太过倏忽了。当日大夫人将你们一家作为陪房跟来京城,我就不该夺人所好,抢了我四哥的贴身僮仆小厮不说,今日又害得你心惠跟着无奈背信弃义……好了,这些都过去了,不必再提,总之那夜之事,我齐奚络也有责任,咱们各打五十大板,如何?”
心惠吃惊地张着眼睛,“八……王妃,您真的不记恨心惠吗?心惠可跟竹惠不同,心惠是家生的奴产子,本不该做出……”
奚络就一挥手,打断了心惠:“好了,再说,可就废话了。”
第七百章 身契
又伸手自带回的朱漆小匣子里,取出一叠子绢帛,从中挑出一张,递与了心惠:“心惠,这是子略的身契,现下就交予你,你明日拿着去官寺给子略消了奴籍,让子略还是去投奔我四哥吧!”
心惠急忙连连摇手,就要张口推却,却被奚络再次打断:“心惠,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你无须感激。其实,子略跟着咱们,能有什么出息!子略总归是男子子,还是跟着我四哥他们,能有个好前程也说不定!你也无须再推脱了,这就下去吧。”奚络摆手,挥退了心惠。
她心意已决,自是不愿再多费唇舌。心惠一见奚络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躬身又给奚络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双手紧紧攥着子略的身契,退出寝殿。
晚膳时,宗褚也未现身,奚络便独自一人用完了膳。兰惠一边收拾食案,一边小声替奚络抱不平:“王妃,婢子听闻这细君乡公主最是得殿下喜爱。每每用膳,只要殿下在府里,细君乡公主就要与殿下一道用膳,殿下若是不依,便吵闹不休!今日……”兰惠一句话尚未说完,又悄悄觑了眼一脸平静的奚络。
“兰惠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好了,无须遮遮掩掩的,本王妃受得住!”奚络大气地拍着胸口,又气势十足地冠以“本王妃”自称。
笑话!她是小肚鸡肠的人吗,会计较这些个芝麻绿豆小事?!
她恨不得细君乡公主整日,不,是整夜缠住她的父王,噢,不对,是她的六殿下,那样她才高兴呢!
“王妃,殿下方才使人传话来了,说今日的晚膳让王妃一个人用,不必等殿下。”兰惠悄然又觑了眼奚络,有些支吾道:“殿下还说……说……王妃若是累了,就早点歇息吧,不必候着殿下就寝……殿下又说……殿下若是哄睡了细君乡公主,即刻就会回来。”
果然,套路都是一模一样的,她都不用费思量。
“嗯,好,兰惠,本王妃知道了,你且下去吧。”奚络又含笑对兰惠点了点头,“兰惠,那就多谢你喽!”这句倒是发自奚络的真心,她是诚心诚意感激兰惠带来的好消息。
兰惠就奇怪地看了眼奚络,退了出去。
边行边暗暗琢磨: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王妃,听到自己的新婿被继女缠住,竟然还高兴成这样……到底之前的八姑子落过水,于这事上呆傻了些……这就是没有嫡亲的娘亲从旁提点的缘故,宁傅母再是自小带到大,终非不是亲生,现下更是整日里守着个陪嫁,窝都不敢挪,哪里有功夫来照看八姑子这些……
不提兰惠一路替奚络惋惜,奚络见房门一关,立时放起了长条,仰躺下去。
这几日她连番被折腾,过得可谓惊心动魄,何时有过这般清净之时?
奚络便舒服地伸展下四肢,摆出了一字马。做完柔韧运动后,这才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因为一整夜都无人来打扰她。
宗褚根本就无法兑现其承诺哄睡细君乡公主再回来就寝。所以,无人打扰的睡眠自然是好梦沉酣。
别看奚络怡然自得的自我慰藉着,其实她连自己都不清楚,她这是阿q精神,在她的意识深处其实还残留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赌气和吃味。
不过,这也怪不得奚络,奚络又不是圣人,能看透尘世间的一切,一了百了地毫无嫉妒之心。她总归是一介小女子,心生过美好爱情的憧憬,奢望着能如诗书描绘的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即便丰满的理想不能实现,退而求其次,她也想过只要能有一席之地给她立足,她也就凑合着过下去。须知,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尽如人意?是以,在面对着断袖龙阳传闻的宗褚时,她也能坦然受之,寄希望于宗褚能给她一个名位,以王妃之尊,在这个架空的大汉朝生存下去。
但现实太过骨感了,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非但要承受宗褚的断袖龙阳之好,如今还要面对宗褚的先王妃重生者周毓。这且不算,宗褚身为诸侯王,还有那汉家故事所规定的满格四十人的小妾团!
这不,她新婚还没过一日呢,齐皇后就硬塞过来名为舞伎,实为小夫人的五个小妾!
奚络想想,都觉得如鲠在喉,头大如斗,坚定和离之心便愈发的强烈。
可奚络尚未来得及做出更为详细的退路安排,早膳过后,奚络才要四下里好好察看一番这六皇子府,便在孝文殿的院子里,遇上了一身臭汗的宗褚。
“萱儿用过早膳了?若用过,那正好,等下本王洗漱过后,就将王府的中馈和账簿交予萱儿。”宗褚虽然热身运动过,但精神明显不济,一双眼睛周围黑眼圈浓郁,很显然昨夜并没有睡好。
奚络没有言语,只静静地注视着宗褚。
宗褚就不自然地挑了挑眉,却又很快恢复了霸道强横的气势,回首就吩咐起了跟随的戢战:“戢战,你这就去找私府长原力,命其将府里的中馈和府里的账簿一并交与王妃,就传本王的话,王妃若有什么疑难,命他配合着点。”戢战应声而退,出去传话。
见四下里无人,宗褚又欺近奚络,附耳低语:“萱儿,昨夜本王……”
未待宗褚说完,奚络便一个闪身,离出去两步远:“殿下还是先去沐汤洗浴吧,有什么话等下再吩咐奚络不迟!”她可不想听什么道歉之语,理由再充分,解释得再冠冕堂皇,与她又有何干!
宗褚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小意温存竟换来了自家王妃的冷待,非但嫌弃了他的一身臭汗,躲得远远的,还撂下脸子,冷若冰霜地严阵以待。
这下倒激起了宗褚的王霸之气,跨上一步就到了奚络的面前,只一伸手便将奚络楼至了怀里,低下头就是一通铺天盖地地猛亲!
直至奚络险些背过气去,宗褚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紧紧搂抱的双手,又抬起黑衣箭袖嗅了嗅,“嗯,味道的确大了些,难怪萱儿会不喜欢,本王这就去沐汤洗浴一番,萱儿可别走远了,本王去去就来!”
他清楚,奚络的撂脸子并非嫌弃他的一身臭汗,主要还是怪他昨夜的一夜未归。试想,新婚才几日,新妇就被冷落在一旁,是个人都要生气不乐意的。不过,以他宗褚对齐氏八姑子的了解,他深信齐奚络不是这样气量狭小之人。而他方才所感应到的,分明是他的萱儿对他生出了疏远冷淡之心。
第七百零一章 一夜变样
是什么,使他的萱儿由原来的尚且认可他,仅仅一夜之间就变了样呢……
宗褚百思不得其解。m.www.uu234.net
望着走进大殿内的宗褚,奚络不由得苦笑:看来想要保全自身的安全,还有一定的难度。因为,天知道,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夫郎,何时何地又变成了一头大色狼!
戢战的办差效率显然高效,奚络只在院子里踱步不大会儿的功夫,戢战便领着私府长原力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二人手里还分别捧着一卷一卷的竹简,身后又跟着两位抬着竹筐的卫士。不用猜,竹筐里装的也是成卷的王府账册。
奚络不由再次苦笑:看来她想要寻求一息优哉游哉的空闲时光,也非易事啊。
“私府长原力见过王妃殿下,王妃殿下安!”头戴一梁进贤冠,身穿绛色的四旬儒者,放下手里的简册给戢战,躬身朝奚络就深施了一礼。
奚络不再客气,坦然受了原力一揖。
汉家故事:藏钱之府,天子曰少府,诸侯曰私府。长者,其官之长也。私府也称中府,王之财物藏也。
也就是说,官秩四百石的私府长原力,是主掌六皇子府财物府藏之长官。
别看私府长原力年逾四十,可眼下捧着王府账册前来见她,那就是有求于她。而她既然答应了宗褚帮忙核实账簿,就有权接受对方的客气施礼。总归被抓来干活卖力气的,还不是她!
不过,奚络也不能没有表示,当下伸手虚抬了抬,“私府长大人客气了,还请大人起身吧。”又抬眸扫了下那些简册,问原力:“李大人,这些便是王府一年来的账簿?”
她有意加了个词“一年”,是让原力明白,她只要帮忙一年的账簿,其余的,概不负责!
私府长原力果然是年逾四十之人,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原力一听,立即表态:“禀王妃殿下,这些简册只是今年一年来的账簿,其余年份的,殿下说了,先不用王妃帮忙核实。”
还“先不用”!宗褚想得倒美,先帮忙核实完今年的账簿,然后再花言巧语哄骗她接下其余年份的,累死她都不用付工钱,真真好筹谋,好算计!
奚络便绷了脸,“那好,这些简册就放在这里吧。哦,李大人,若我有什么疑难不懂之处,还请李大人过来孝文殿,一告原委!”既然戢战说过,这里的寝殿又不是什么真正六殿下的寝殿,那她就要钻钻空子,利用利用这个福利,时不时地请私府长大人前来为她答疑解惑。
闻言,原力忙不迭地躬身应诺。又亟不可待地跟戢战,以及两个卫士,将那些个简册账簿抬进了奚络暂住的寝殿之内。
奚络不免又一次的苦笑:想来这私府长也是个急性子,一下子甩脱一年的账簿不用上计筹算,岂非幸事!
当下也不拖沓,跟着亦进了寝殿。
正好,沐浴更衣一新的宗褚不知何时站立在了寝殿之内,手里还拿着个朱漆彩绘流云纹的精致小匣子,见奚络走了进来,便笑着冲她招手:“萱儿,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一副要交托身家性命的郑重口吻。
奚络禁不住暗自一呲牙: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主持王府中馈的凭证罢了!
私府长原力见了,却暗暗心惊:六殿下当真是疼宠这位新王妃啊,新婚才过了三日,便将象征着诸侯王至高无上的后宫权利的王妃金玺,授予了这位齐氏八姑子!
看来让他交出一年的王府账簿并非只是核实那么简单,六殿下是真心疼爱这位新王妃啊!
要知道,已故先王妃为了得到这枚王妃金玺,可是足足等了三年光阴,一直到过了庙见之礼,才等到了手。可到手后没多久,先王妃就病故逝去了。
贴身侍卫戢战却晓得自家王妃的家底,当即眼巴巴地望着奚络,伸手接过了六殿下手中的朱漆小匣子,打了开来。
这下好了,王妃终究接手了王府的中馈!
戢战忍不住就咽了口唾液。
奚络打开匣子,伸手取出一个系着红色丝带,金质龟纽,方寸大小的印鉴。
翻过来一看,印面上刻有“梁孝文王后玺”几个篆书。
奚络又仔细看了看这方印鉴的材质,用手掂量了掂量,发觉入手很是沉重,像是纯金的。
却又不放心,将其凑近嘴边,张口便在一角咬出了一个牙豁!
这下,倒是看清了内里,果然是真真的赤金打制。
不想,她的这一举动,直惊呆了一众人等!
戢战更是急呼一声:“王妃,那可是王后金玺!”
汉家故事:诸侯王印,黄金橐驼纽,文曰玺,赤地绶;诸侯王后印,黄金龟纽,文曰玺,紫绶。
也就是说,诸侯王金印赤绶,诸侯王后金印紫绶。
又有汉家故事:列侯,黄金印,龟纽,文曰印,紫绶;大将军,黄金印,龟纽,文曰章,紫绶;二千石,银印,龟纽,文曰章,青绶;千石、六百石、四百石,铜印,鼻纽,文曰印章,黑绶;二百石以上皆为通官印,黄绶。
也即:列侯、将军金印紫绶;二千石银印青绶;六百石以上铜印黑绶;二百石以上铜印黄绶。
由此可见,诸侯王后的级别等同于列侯大将军,都是金印紫绶,但却又高于一筹!
因为,奚络手中的这枚方寸金印,文曰玺。
能称为玺的,那是只有帝王才有的待遇。
比如,天子独以印称玺,又独以奚,是谓“奚玺”,而群臣莫敢用。
但奚络手里的印鉴,虽非奚,却与天子诸侯的印一样,亦称玺,是谓金玺。
这下身价等级可就高了,俨然与天子诸侯有了并驾齐驱的势头。
就是贵为皇太子的印,印文也只不过才曰“章”。
汉家故事:皇太子,黄金印,龟纽,印文曰章。
所以,能称为玺,又是黄金印的,地位等级之高可见一斑。
奚络显然没有将这么重要之物当做一回事,上来张口就咬出个牙豁!是以,是个人见了,也会大惊失色的。要私府长原力来看,戢战大呼一声都是轻的,他都心惊得想要跪倒稽首了。
这么想的,原力也是这么做的。戢战一声惊呼后,原力立马跪地磕起头来:“王妃殿下圣明,王妃手中拿着的,可是执掌梁孝文王府后宫的金玺!”原力这一跪倒,跟着而来的两位王府卫士,也忙不迭地跪倒磕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惊吓模样。
第七百零二章 王后金玺
“那……这么说来,金玺在手,后宫我有了?”奚络转了转手里的王后金玺,又斜睨了眼一旁一直未做声的宗褚,“殿下,依着这么说,梁孝文王府的后宫便归我齐奚络统领喽?”
宗褚这时才促狭地了曜如星辰的双目,“诺!王妃殿下,小的谨遵王妃殿下之命!”一抹笑意却止也止不住地自宗褚眸底流泻、出来。
他的萱儿就是与众不同!旁人都是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觊觎占有为快,萱儿倒好,上来就咬了一口,检验其到底是不是赤金打制!当真别具一格!
宗褚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萱儿,哪有你这样的王妃,张口就将自己的金玺咬出个牙豁来,真真是闻所未闻!呵呵……”笑到后来,宗褚再也绷不住,终于高声爆笑:“哈哈!哈哈……”
爆笑声终是引得戢战也跟着笑了起来,底下跪立的几人也都忍俊不禁,抖动着双肩。
宗褚更是指着私府长原力,大声笑着:“哈哈……原力,你看看你个总管王府财物的私府长,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呵呵……还不快起来!”原力就尴尬地笑着,招呼另两个卫士,一道起了身。
有那么好笑吗?至于吗?
奚络依旧转动着手里方寸大小的金玺,看着宗褚:“殿下,王府的后宫,从今往后,是不是便归我齐奚络执掌了?”她就是要确认一下,她到底有多大的权利。
笑够了的宗褚,终是恢复了原样,一脸郑重地回道:“萱儿说的是!不但我梁孝文王府的后宫从今往后归萱儿执掌,便是这王府的中馈,也归本王的萱儿总管。”
又扫了扫大殿内的几人,厉声道:“见金玺印章者如同见王妃之命,不得有误!”戢战原力几人便立马躬身应诺。
“本王这么说,萱儿可确定了?”宗褚又转首,温声追问奚络。
“哦,萱儿明白了。”奚络不自禁地,也跟着宗褚自称了句“萱儿”。因为她属实,被手里的王后金玺吸引住了所有注意力!
要知道,这枚小小的方寸金玺,上面阴刻着的,可是“王后玺”几个大字。
她不敢托大说玩转梁孝文王府的后宫,但她可以保证,她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这王府后宫里,瞎逛,闲溜达!
宗褚闻言,眸底便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得色:还好,萱儿终究认可了自己对她的亲呢,这是不是表明,萱儿也会原宥他昨夜的一夜未归呢……
虽然心里如是想着,宗褚口里却不忘提醒奚络:“不过萱儿也别太过自以为是了。这枚金玺只不过在王府里使使,到了外头可就不灵了,欲要行使断狱办差职能的,还得是文曰章,或是印章的印。”
汉家故事:其断狱者,印为章也。
也就是说,自大将军、二千石以下,文曰章或是印章的官吏,才有权行使朝廷规定的公事,断狱及办差。
那也就是说,别看诸侯王是金印赤绶,文曰玺,照样也只是个封君,就是如私府长原力这样的官吏,也皆由朝廷代置。实际上,诸侯王虽有封爵之名,却毫无实权可言。
奚络就同情地看了看一旁的宗褚:原来鲜衣怒马、光鲜夺目的六皇子殿下,也有无能为力的一面。
宗褚显然懂得奚络眼中的含义,不由得嘴角上扬,讥诮一笑:“爱妃是不是觉得,小王乃一介封君,手握个橐驼金玺也不过尔尔?”
又别有深意地拖了长音:“皇太子殿下别瞧着是龟纽黄金印,可印文……却是曰……章!”
此话一出,殿内的几人皆噤若寒蝉,垂首恭立一边。
戢战却是个机灵的,立马给私府长使眼色,原力会意,几人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奚络没有理会退出的几人,只拿眼睨着宗褚。
这分明是讥讽她看不起诸侯王的金玺,却艳羡手握能断狱的皇太子之印章!
切!这个宗褚倒也有小孩使小性子的一面,吃醋了!
便鄙夷地斜挑眉梢,趁势将手里的金玺就地一扔代表着梁孝文王王后权利的金玺,便骨碌碌地滚向了宗褚的脚边。
“殿下不是说橐驼金玺也不过尔尔吗,那我手中的这个金玺就更加的不过尔尔了!既如此,不要也罢!”耍脾气谁不会,使小性子更是女子子的特长。奚络便绷着脸,一甩袍袖,跽坐在了案几边,随手翻起了一册竹简账簿。
闹情绪归闹情绪,答应下来的事情还是要完成的,这是奚络后世养成的好习惯。所谓敬业精神,无论在何时何地,还是受人推崇的。
不曾想这一翻看,奚络很快就蹙起了眉头。
宗褚见了,显然忘记了刚刚自己的醋意大发,抬手就拾起了脚边的王后金玺,一个跨步便转到奚络身后,双臂圈着奚络就箕坐了下来:“萱儿,是有什么疑难吗?若有,本王这就传私府长原力。”虽然口里说着传人,可宗褚却纹丝未动。
奚络就转颐斜睨了眼,“殿下这么快就忘记了?殿下可真是……变脸如翻书啊!”奚络忍不住还是反讽回一句。
宗褚就涎着脸嘿嘿一笑:“好了,萱儿,别生气了!昨夜都是本王不好,让我的萱儿独守空房了,今夜再也不会了,噢,本王以这金玺作保,再也不会食言!”宗褚边说,边趁势将手里的王后金玺放置在了奚络手边。
又趁机香了一口奚络的脸颊,“萱儿,这金玺可是你行使统领后宫的凭证,岂可随意扔了?还是要妥善地收着方为正理。”
“啧啧,殿下可真会讨巧!以本王妃这金玺作保,便是食言了,又关殿下何事?总归这金玺也不是殿下的,您说是吧,殿下?”奚络顺着宗褚的话接茬往下说,显然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然着了某王的道。
某王的眸底就悄然闪过一抹得色,嘴里却连连赔笑着:“萱儿说的是,本王倒是急糊涂了。萱儿,要不……本王再找个物事作保,重新来一回?”
噗嗤,奚络倒被气笑了,“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做王做相就臭屁!本王晓得了,萱儿说的句句在理”奚络刚起了个上句,宗褚立马就接了个下句,末了还拖着长音,将一个偷吻含在了嘴里。
奚络一阵的天旋地转,娇、喘吁吁,直待某王告一段落,奚络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第七百零三章 核实账簿
“殿下!”奚络气愤愤地喊了声,“殿下若再这样偷袭萱儿,这些账簿要何时才能看完?真是的,干活卖力气的又不是殿下,殿下只需动动嘴皮子,就算完事了,哪里晓得干活的辛苦……”
“呃?萱儿说的可真对,句句切中要害!”宗褚起身掸了掸袍袖,“好了,本王也不打扰爱妃核实账簿了,本王这就扯呼!”宗褚一俟说完,当真走离了奚络。m.www.uu234.net
不过在走至门口时,又转过身来,冲着奚络就戏谑地了双目:“萱儿,那本王今夜就卖力气干干活,体会一下干活的‘辛苦’……”
奚络直气得就要再次扔了王后金玺,宗褚显然早有准备,一个闪身便出了大殿,只余下奚络高高举着方寸大小的金玺。
但这回,奚络可没有真扔,她只是做个样子罢了。见宗褚走了,不再纠缠自己,奚络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账簿上。
一连几日,奚络都埋首于账簿中,而宗褚也一连几日的食言,夜晚没能前来。奚络一面为细君乡公主羁绊住宗褚的好手段而拍案叫绝,一面详览这账簿上所登记的王府财政状况。
这六皇子宗褚是皇子封王,自然有其封国领地,其封国是谓王国。宗褚的王国前身是梁砀郡,现下是谓梁国。梁国在雒都东南八百五十里,有大小城池九座,民户八万三千三百,人口四十三万一千二百八十三,这些资料账簿上都有登记。
奚络接着往下细览,很快就明白了,为何账簿将民户人口数精确到如此地步。原来,王国所辖的民户数,事关王国封君的一年收入。
也就是说,王国封君的主要收入,大都来源于这些所辖民户。
汉家故事:列侯封君食租税,岁率户二百钱。
按照汉家故事所规定,宗褚的租税收入每年为一千六百六十余万钱。若这么看来,再加上大汉朝对诸侯王的诸多限制,宗褚实际上只是个唯得衣食税租,不与政事的一介封君,所谓王国,实同郡县,王国其实名存实亡!
当然了,诸侯王还有其他收入,如皇帝赏赐,以及田产私营买卖。
奚络便又往下找了找,果然发现账簿上有记载皇上的赏赐。比如,宗褚给她的聘金二百斤马蹄金,又比如,宗褚的这次婚宴宾婚嘉会所费的赀财,饼金二百金,便是当爹的城骁帝所赏赐的。自然,此次婚礼所收的贺喜礼金也赫然在列。
城骁帝的赏赐当然不止这些,账簿上尚且记有今年四月间赏赐的夜明珠一对。
然,其后立即又标注一颗送与了郦邑长公主,笔墨痕迹显然与当时所记时日相隔不久。
奚络见此,便挑了挑眉。
果然,接下来又有一标注,注明了另一颗夜明珠送与了齐氏八姑子,笔墨痕迹新鲜得就跟昨日才书就的一般。
原来她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原是一对中的一个,另一个不知是何因由却送与了郦邑长公主……
由于郦邑长公主留给奚络的各种坏印象,奚络内心深处难免有些不乐意。虽说这账簿上登记的财物皆为六皇子宗褚所有,她也没想着要长久居于六皇子府,但她总归是宗褚名正言顺的王妃,宗褚的赀财理应归她这个王妃所有。
可宗褚偏偏在刚刚得到不久,便将那么贵重的夜明珠拱手送与了郦邑!算算日子,四月间正好是圣旨赐婚之际,以宗褚送与她及笄礼之意,想来宗褚早有此意。既如此,送一对岂不更好?便是拆开来,各执一颗,日后成婚也好再合为一对,寓意岂不更加为好……
奚络暗暗摇头,接着又往下观瞧。
宗褚的私营买卖倒是不多,只在雒都南市有一笔墨书肆,城内金市有一金饰铺面,城东郊外的马市倒有两个店铺,每一处铺面的收入倒也略有盈余,但相较于诸侯王的租税收入,显然九牛一毛。
这些收入,奚络看着倒没有什么过多的惊奇,但当她将目光移向支出项目时,奚络的心便随着一组组支出数字,渐沉谷底,随之,浑身的汗毛也根根炸起
宗褚这是给她挖了一个大坑,想让她舍身填窟窿啊!
一时间,炸毛的奚络随手便将简册丢了出去!
宗褚这竖子欺人太甚!
一边厢与她情话绵绵,一边厢拿她当傻子,糊弄她帮忙干活!
这也就算了,帮忙干点活累不死人!奚络之前还想着,权当重温旧日时光,再做一回财会账罢了。没料到,见过狠的却没见过绝的,宗褚这竖子,竟然把她卖了!
非但卖了她,她还得帮着卖力气数钱!
算你狠!宗褚你这竖子!
奚络独自一人跪坐在空荡荡的寝殿内,愤愤不平地暗自咒骂着宗褚。
暗骂了一会儿,奚络渐渐平复了些。可终究气不过,又拿起被她丢了一地的竹简账簿,重新核对了一番。
这一细看,是越看越愤懑,直气得再次摔了手里的简册,挺身便仰躺了下去!
宗褚这竖子可真够看得起她啊,足足将她卖了六百个饼金!
六百个饼金呐,那可是她全部的身家啊!
奚络直气得大喊了一声,翻身便埋首于锦榻之上,念念有词地重复着“宗褚这竖子”……
大喊声很快招来了门外伺候的心惠和兰惠,二人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齐齐抢了进来!
这且不算,二人身后还跟着藏于暗处、宿卫大殿的戢影和戢战。
“王妃殿下,出了何事?”戢影和戢战倒越过了心惠与兰惠,抢在了头里,同声问奚络。
见奚络翻身埋首于锦榻,真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当即就要上前察看。
戢影到底沉稳,拉住了戢战,示意心惠和兰惠上前。二人便忙不迭地近前,伸手欲要查探自家王妃。
奚络暗自哀叹一声,翻身坐起:“心惠兰惠,莫要动手了,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你们都下去吧,哦,对了,戢影戢战,多谢你二位的及时赶来,没事啦,你们也退下吧。”奚络神情落寞地吩咐着几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萧索表情。
几人见状,面面相觑,却又不好不听从吩咐,见自家王妃确然无事,当即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去。
不怪奚络一副心死的样子,原本有六百金的身家,却在她傻傻帮忙核实账簿之承诺下,转瞬间就要灰飞湮灭,消失殆尽!
这能不令奚络心如死灰吗?!
第七百零四章 一箱子饼金
须知,在这个十万钱即进身中产阶层的大汉朝,她的六百金身家不说富甲一方吧,也足以笑傲一众中产富户!要知道,寻常的升斗小民,平日里连铜钱都没有多少,更别说是黄灿灿的饼金了。www.uu234.net奚络的六百个饼金,若放在寻常庶民眼里,不啻为天文数字!
就因为这样,奚络才如此重视她那一箱子饼金,几次三番地命菊惠和宁傅母好生看守,即便是在王府侍卫林立的情况下,她也未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不为别的,她的六百金可是她的全部身家!就因为有了这六百金,她才有未雨绸缪的资本,她才能安心地暂居于王府,实施她的计划……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她的呆傻、蠢笨,将不复存在了,她原有的盘算也将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奚络看着漆黑的数字,一排排赫然堆砌于光滑洁净的竹简上,双眼便一跳一跳的,愈发刺痛得紧,一颗心也好似在滴血,滴滴如泣血的杜鹃。
遂愈加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宗褚这竖子”……
上一世,奚络就不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主儿。她虽然也是独生女,可她很小便失去了因车祸殒命的双亲,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念了一所二流大学,又有了几年的稳定工作。不曾想,命运之神再次跟她开了个玩笑,一起车祸将她送来了这架空的大汉朝!她从此当上了齐坞的大家贵女,过起了不愁吃穿的米虫生活。
都说,稳定压倒一切。因为有着齐氏大家贵女的稳定生活,奚络甘愿忍受之前的一切。直至等来了圣旨赐婚。
即便是坊间有六皇子的断袖传闻,奚络也不惧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依然平静地嫁入王府,意图过起她那稳定的米虫生活。其实,私心里,她有时还妄想过,宗褚那断袖龙阳之嗜好,乃掩人耳目的屈身自污之法,目的是为了保全自身。直至三日回门之际,宗褚当众回了九姑子奚珏的问话为止。
这也可以忍受,只要能安心米虫生活,稳稳当当地做她的王妃,奚络不计较宗褚的那一大闻名嗜好。因为,总归朗月出尘般的荣迪,若情趣喜好的是男生,奚络是会成人之美的。直至惊悉了细君乡公主的底细。
穿越遇上重生,奚络想想都觉得可怕,这次再也无法忍受了,便决意自请和离,好说好散!
她之所以有离去的本钱,归根结底,便是有那六百金的陪嫁饼金做后盾。
这便是奚络不能视金钱如粪土的真实原因。
金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这些大道理的,奚络不是不懂。她也不是没有信心、没有能力,和离后依靠自身的力量来养活自己。然,既然有了六百个饼金傍身,谁还愿意辛辛苦苦地独自打拼?要知道,白手起家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的。
而眼下,她的一切如意算盘,皆落了空。
因为,那一排排的支出数字大体总计在六百金左右。
再往前看看收入,宗褚一年最大,也是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便是那一千六百六十余万钱的税租收入。以大汉朝一金万钱来换算,宗褚这一千六百六十余万钱,便相当于一千六百六十金,也就是大体上的一千六百金。
原本一千六百金的年收入,即便没有旁的收入,若是放眼大汉朝,数量也是相当可观的,王府里的一应开销尽皆可以承担得起。非但足够开销,以奚络来看,要是运作的好,还能俭省出一大笔饼金。
但,这个六皇子宗褚非常倒霉,偏偏他的封国领地在雒都以南八百五十里的梁国,而梁国也与毗邻的汝南郡、陈留郡一样,去岁前年连着两年遭受了水旱之灾,民户颗粒无收不说,人口数目也遭到锐减。如此一来,宗褚的“岁率户二百钱”的税租收入便大打了折扣。
大打折扣这也罢了,六皇子还想百姓之所想,自请皇上,减免了梁国民户每户二百钱的税租,且还是一连两年的税租!
六皇子“视金钱如粪土”的行为还没有完,又急百姓之所需,自掏腰包,给封国领地内的民户广撒福利每户谷麦豆各一石的粮种!
可想而知,奚络接手的,是怎样一个财政赤字的王府中馈了。
对于这样一位高风亮节、胸怀天下百姓的六皇子,奚络除了低声咒骂用以发泄之外,只剩下嗟叹的份了。
唯余嗟叹也就罢了,关键是令奚络痛心疾首的痛中之痛,是波及到了她!
奚络虽然不能视金钱如粪土,但她也不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见死不救!在西平县时,她就亲眼目睹过遭受水旱灾年的惨状。为此,她还献计过齐坞开设粥棚。
所以,面对着六百金的王府财政赤字,奚络不能不慷慨解囊自掏陪嫁,舍身救人。
没错,正是舍身救人。因为那六百金的窟窿里,其中二百金是为齐瓒打制丈八蛇矛枪所花费的,又二百金是借了西平县令周建的名头,向西平齐坞赊欠的谷麦豆钱,再有一百金是赊欠铸剑大师龙钧父子打制马镫的工钱,最后一百金便是赊欠王府侍卫,以及为王府办差的一众大小官吏的月钱。
注意,赊欠的月钱,并非如宗褚轻描谈写所说的几个月,而是整整六个月,半年的月俸!
这一下,奚络不由怒火中烧!
上一世,她最最痛恨的,便是老板欠薪。试想,哪个做工者不是冲着那点子薪水养家糊口而去的?
她自己就有过这种切肤之痛的经历,所以换过几个工作,直至有了稳定的收入,她才安定下来。
奚络细览手里的欠账,暗叹一声:也罢,不就是六百金吗,姐姐今日就做回散尽家财的主儿,体会一下土豪多金的滋味!
便高声唤人:“心惠,兰惠,你们俩进来!”
心惠与兰惠立马推门而入,“王妃有何事吩咐婢子?”
“心惠等下出去带上戢影和戢战,去文津院找宁傅母,传本王妃的话,将菊惠看顾的那个箱子抬来这里。兰惠去请六殿下,不管六殿下在何处,无论如何都要将六殿下请来!”奚络分别吩咐着二人,一想似乎不妥,又吩咐兰惠:“哦,兰惠,你再顺便把私府长也一并请来这里。好了,你二人下去吧。”
二人见自家王妃端肃着一张脸,晓得事情非同寻常,立时领命而去。
第七百零五章 小人得势
功夫不大,心惠便与宁傅母和菊惠一道回来,后面跟着抬了箱子的戢影和戢战二人。戢影戢战一俟将箱子落地放稳,便退至一旁,恭侍立好。
菊惠一连多日不离左右地看护着,知道这装满饼金的木箱子承载了自家王妃多少的希冀与厚望,见奚络命王府侍卫当众抬来大殿里,再也忍不住,上前几步,扑通跪倒,“婢子见过王妃,王妃安!”
问候过后,菊惠又委屈地看了眼地上的木箱子:“王妃,是婢子菊惠哪里做得不够尽心吗?婢子可是听从了王妃的叮嘱,日日不曾离开过……”
奚络便颇为无奈地摆了摆手,“菊惠,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一句话尚未说完,殿门就被推开,一身玄端朝服的宗褚当先昂扬地走了进来!身后紧随跟进的,是形容丽,萱神都为之汗颜的荣迪。二人身后又是私府长原力,和去唤人的兰惠。
奚络禁不住暗诽:来得倒快,难为他六殿下隐忍了这几日!
“爱妃唤本王前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宗褚扫了眼地上的木箱子,一脸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小人得势模样,含笑问着奚络,“爱妃若有何疑难不懂之处,可以传唤私府长;爱妃若是嫌弃运筹上计耗时费力,本王已将镝先生带了来。”
宗褚一面说,一面走至奚络跟前,附耳低语:“萱儿有所不知,这镝先生可是筹算高手。”又立马闪离了奚络,转身扫了眼殿内众人,高声道:“爱妃尽管放心,镝先生愿效犬马之劳,以助爱妃!是不是,镝先生?”宗褚说着话,又借着背对奚络之机,冲荣迪目一笑。
荣迪则无可奈地朝宗褚摇了摇头,侧身朝奚络恭敬一揖:“荣迪不才,王妃殿下若有筹算之事,荣迪愿效犬马之劳!”
奚络自是知道荣迪以佛珠筹算的本事,那日于寥若殿又见过如小山般堆砌的简牍册书,便清楚这个被世人形容为“学海”的荣迪,完全可堪大用。可荣迪却口称不才,显然过于自谦了。
但她现下的确不需要什么筹算上计之类的,即便需要,奚络毫不夸张地说,此时的大汉朝估计无人能及得上自己。
便侧身让过一边,没有受荣迪的一揖,却客气地道:“多谢镝先生了,奚络若是有了筹算需要,定当请先生帮忙。”
荣迪便笑了笑,不再多言。
奚络也不废话,立时行至木箱子跟前,伸手取出开箱的铜钥,咔嗒一声,打开了箱子,“殿下,请你的人,哦,便是这位私府长李大人,前来清点一下,看看这里是不是有足金六百个饼金,若是,便请殿下写个字据给奚络,以为凭证,然后就请殿下拿去还账吧。”奚络说着,又命心惠取来素帛一方,笔墨伺候,恭请宗褚。
她虽有普救他人的菩萨心肠,可没打算要施舍给这位六殿下!
宗褚见状,哈哈一笑:“爱妃这是作甚?爱妃好好地核实王府账簿,却为何要这样?”又装模作样地讶异了一声:“咦?这不是爱妃的陪嫁之物吗?作甚抬来了这里?”
忽地又凑近奚络,贴耳细语:“萱儿,这可是你的全部陪嫁饼金,若是都付与了宗褚还账,萱儿当真舍得?”
“不舍得,难道殿下就不惦记了?”奚络就斜斜睨了眼宗褚,“殿下倒是清楚明了,晓得这是萱儿的全部陪嫁饼金……”
宗褚就嘻嘻一笑:“萱儿过誉了,小王不胜荣幸之至!”
对于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宗褚,奚络自是不愿再费唇舌,便用手指了指笔墨:“殿下是写还是不写?”
“写,小王立马写了字据给爱妃!”宗褚大笔一挥,即时写就,“这可是爱妃的陪嫁之物,小王岂可不留字据便借用了?萱儿放心,待明年税租收上来,小王定会加倍奉还!”一脸的信誓旦旦。
然后又转向私府长,高声吩咐:“李大人,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点将那木箱子抬了出去!”又抱怨戢影和戢战,“你二人也是,也不帮着点私府长!”
闻言,几人连忙走去就要抬木箱子。
宗褚又高声叮嘱着:“都小心点,那可是本王的爱妃散尽了家财,才帮着本王还的欠账!”宗褚边说,边往外行去。
“等等!殿下,奚络有几句话想问!”奚络开口阻止了宗褚。
闻言,戢战几人连忙放下了木箱子,小心地觑着自家王上。
奚络见戢战戢影等人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他们误会了,便朝戢战摆了摆手:“戢战,你等且退下吧,不关你们之事。”
她最痛恶boss欠薪了,岂能再令戢战等人空欢喜一场?
当下又立马建议私府长:“李大人,还是先将欠下的月俸发到众人手里吧,别再拖欠了。”原力忙不迭地躬身应诺,又抬头看了眼六殿下,见宗褚朝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才带着戢战戢影,合力抬着箱子退出了大殿。
心惠和兰惠一见,也知机地退了出去。
“爱妃唤住本王,可还有事要吩咐本王?”宗褚见六百金已然到手,终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几步便来至奚络面前,贴面耳语:“萱儿,有什么话等到晚间无人时,咱们夫妻再好好详谈,现下本王还有要事要办,就不陪着萱儿了!”宗褚说着,就要再行离去。
“嗤”奚络讥笑一声,一甩袍袖倒坐了下来:“殿下是不放心那六百金吧?谁不知道,六殿下府里护卫得跟铜墙铁壁一般,连片树叶子旁人都甭想带走,难道殿下还怕那六百金不翼而飞了不成?”
奚络又转了转水眸,轻笑道:“殿下总不至于刚刚拿了旁人的家财,就翻脸不认人吧?当真连几句回话的功夫也没有?”
一旁一直静默的荣迪,此刻闻听,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王上就莫再装模作样了,还是听王妃一句劝,坐下好好回话要紧!”
宗褚就挑眉佯装瞪了眼荣迪,却又听话地一撩衣袍下摆,跟奚络面对面地据案而坐,“镝先生说的正是,本王洗耳恭听!”之后,又朝奚络戏谑目。
奚络不再搭理宗褚的调笑,简明扼要地主动出击:“第一,这六百金的欠账里,其中二百金标注的是,为我五哥齐瓒打制丈八蛇矛枪所花费的,那么请问殿下,我五哥的一柄丈八蛇矛枪,便是赤金打制,也用不了二百金吧?”
第七百零六章 吃闷亏
当时奚络就是考虑到齐瓒兄弟的财力,才不惜让荣迪宗褚先声夺人,打制出丈八长枪的。顶 点 X 23 U S不曾想,想占便宜的她,如今却吃了个大大的闷亏!
不过,既然已成定局,那她也不能哑子吃黄连,独自心里苦吧?她总要问清了事实状况,才不枉散尽了那六百金。
宗褚一听,一语未言,只扭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荣迪,荣迪便走上前来,替自家主子解释:“王妃殿下有所不知,其实齐瓒郎君的那柄长枪不值二百金。可为了打制出王妃所描绘的长枪,龙钧父子颇费了些周折,几番铸炼之后,才打制出如臂指使的二百炼钢长枪。”
此时大汉朝的冶铁技术,最高可达百炼钢,龙钧父子冶铸技术显然已臻化境,竟然高达二百炼!
奚络讶异地看着荣迪,明显是熟知冶炼锻造术语,却在听后现出一副吃惊摸样的表情。
宗褚见了,不免勾起了兴致:“呃?难不成萱儿也精通冶炼之术?”
“哦,不是。”奚络连忙收起惊讶表情,小声给自己圆场:“奚络之前是想着用冶铁锻炼工艺,其实只需五十就好,打制出一只烹饪用的炒勺来。是以,便稍稍留意了些。”
“炒勺?烹饪用的?那是……”宗褚一句话还未问完,荣迪便激动抢问:“……庖厨用具?”
“噢,王妃殿下说的可是庖厨用具?”荣迪双眼闪烁着欣喜之芒,一甩袍袖,冲着奚络就是一揖:“王妃殿下若能说得再详细些,荣迪这就去找龙钧父子,为王妃打制出……炒勺来。”
“嗯,镝先生所言极是。既然只需五十,那就麻烦龙钧父子多打制几个好了。”宗褚双目只略一眯缝,一副显然说到心缝里的极致表情,双目又倏然精光大盛,靠近奚络的面颊,低低道:“我的萱儿也太聪慧了,这么巧妙的心思也能被萱儿思谋到,渊博如学海的镝先生也未必有这许多的奇思妙想,是不是呀,镝先生?”
“王上过誉了!荣迪只不过是看得多些罢了,哪里及得上王妃殿下的聪慧!噢,王上,要不要让王妃殿下再详细说说?”荣迪的及时搭话,很好地令奚络避过了险些暴露的尴尬。
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带偏了她,远离了主题。
宗褚就略略转头,悄然地冲荣迪报以赞许的眼神。
荣迪显然感觉到又被王上利用了,却也无法反驳,还得装作一副继续等待奚络详说的样子,探头观望。
奚络便赶忙取过案几上的笔墨,唰唰几笔勾勒出一幅简笔画来,递与了荣迪,“镝先生,这个炒勺打制时最好是一体成型,厚度也要轻薄些,这样……奚络才能端得起……”
“诺,荣迪明白了。”荣迪一面伸手接过奚络用蔡侯纸画的简笔画,一面又道:“这么说王妃是要亲自下庖厨之地,烹制美味了?”荣迪说时,一双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的眼睛大放异彩,紧紧注视着奚络。
里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烹制出美味时要叫上他。
奚络一笑,就要答应,却被宗褚及时拦截了,“不可!我的萱儿亲自烹制的美味,自然要本王先来品尝!”之后又扭头斜睨着荣迪,“镝先生若是带来的炒……炒勺,还合王妃的心意,还趁王妃的手,那时,镝先生才有口福。”俨然一副耍赖赌气的小儿脾气。
荣迪似早已熟知其脾性,敛眉低笑,“诺!荣迪谨遵王上吩咐,荣迪这就去找龙钧父子!”言罢,拿着纸张便快速出了大殿。
大殿里便只余下了宗褚和奚络二人。
二人据案而坐,四目相对!只过了须臾,奚络便感觉四周的气压愈来愈低,愈来愈近,逼迫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奚络便本能地双手据案,微微后仰。
却被宗褚猛然出手,一把捏住了下颌:“萱儿,现下该本王发问了!说,萱儿是如何想到要打制什么炒勺的?”然后又上下疑惑地瞧了瞧奚络的消瘦身材:“……难不成是在西平齐坞时,没有吃饱?”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她何时成了被动的一方……
宗褚却不理会奚络的愕然,又发狠地低低咒骂:“定然是西平侯那个老匹夫亏待了我的萱儿,不,应该是那个继母柯氏亏待了萱儿,难怪兰惠来报,说是齐氏八姑子为了几块瓜果也要耍尽心机计谋!”
宗褚一手捏着奚络的下颌,眼底狠戾再现,却又柔声道:“不过呢,本王就是喜欢这样的萱儿!”末了的萱儿二字已然被某王强行含在了嘴里。
待某王气定神闲地丢下一句“本王等下再来看萱儿”,一走了之之后,兀自大口大口气儿的奚络,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自己堪堪又被宗褚黑了一把!
不由气得再次高喊了一声!
但这次门外守候的心惠与兰惠显然有了心里准备,并未莽撞地抢进,只是推开一角门缝,往里看了看。见自家王妃只是黑着小脸,死死盯视着空中某一处,便又悄然阖上了门扉……
午膳时,奚络依旧是独自一人用餐。之后她便不再废寝忘食地观览王府账簿,于院子里活动消食之后,便放了长条,懒散地仰躺在卧榻之上,预备午睡一会儿。
才刚迷迷糊糊间,便感觉身子腾空而起,被一双有力的臂弯紧紧抱住,只待片刻后,就换了个地儿!
“萱儿,还没有醒吗?萱儿看看这是哪里?”宗褚低沉暗哑的声线里,有着难以言说的重重浓郁。
奚络感觉到周身已然被温暖湿热的气息所笼罩,而令她倍感焦灼的是,一股近在咫尺的危险气息扑面袭来!
一下子便彻底清醒了,猛然张开水眸,慌忙挣脱了束缚,麻利落地,与面前喘息厚重的宗褚对峙而立!
某王的双目不知是被温、湿的潮气所熏染,还是被深重的压抑所蛊惑,宗褚的眼底深处似要喷射出火苗来,将奚络燃烧殆尽!
奚络迅速地睃了眼四周,见是之前曾经来过、有着温泉水的沐汤洗浴之地,便悄悄后退了一步,颤声道:“殿下,这光天化日之下,尚未到洗浴之时,殿下是要沐汤洗浴吗?”
未待宗褚回复,奚络赶忙又道:“殿下若要沐浴,奚络这就出去帮殿下喊人来伺候!”边说边悄然移步,欲从旁边溜走。
却被某王一个轻舒猿臂,勾将过来,紧紧按进了滚热激跳的胸膛里:“萱儿怕了不成?萱儿乖,本王不会弄痛萱儿的,本王再也……忍不了……萱儿……”
第七百零七章 嗜好
奚络双手坚抵着强健厚实的胸膛,浑身打着颤抖,哆哆嗦嗦地道:“殿下现下就弄痛萱儿了,殿下快些放开手!殿下……”
某王果真疼惜,连忙松了松手臂。www.uu234.net奚络便一个趁机,窜出了圈禁。
宗褚也不再追赶,只三两下便除去了自己身上的衣物,袒露出结实健硕的古铜色上身,下身只余一条月白褶,这才再舒猿臂,只一下便将刚刚离开几步远的奚络,给捞了回来:“萱儿想往哪里逃?萱儿即便逃到天边去,本王也能将我的萱儿给追回来,不信,萱儿就试试?”
某王虽则轻笑着,却是一副威胁的口吻。又舒展双臂,紧紧搂抱住奚络的纤腰,低下头来,就要覆上那娇嫩的唇瓣。
“殿……殿下,殿下不是有镝先生伺候左右吗,为何还要难为奚络?”奚络死死闭着双眸,双手抵在宗褚袒露的厚实胸膛上,颤声强问道。
“呃?萱儿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话语?”宗褚俯首凝视着面前如奚般容颜,登时起了调笑之心,“本王不是说过吗,那只不过是本王的一个嗜好而已!又不耽误娶妻生子,本王作甚放着萱儿这样倾国倾城貌的爱妃而置之不理呢?萱儿说,是也不是?”
又低垂下头,轻轻吻了下奚络紧闭的睫羽,低低坏笑着:“萱儿那日又不是没有见过本王的……褪下褶的样子,萱儿便闭紧双眼,难道就以为瞧不见了?”
“掩耳盗铃,说的便是萱儿这副模样!”宗褚这回边说,边猛然抓住奚络的一只手,带着她便探进了褶里。
之后,紧紧握住了奚络的小手。
而奚络的一只小手,只好被迫握住了某王的火热!
这一下,直惊得奚络连连缩手!
却奈何无力与之抗衡。
因为,奚络的力量显然与某王不在一个级别上。
奚络就这样被这古老大汉朝的某王,性侵了。
这且不算,某王三两下又扯掉奚络外面的衣袍,只余下贴身的比基尼,傲然挺立于某王的怀抱里。
某王再也抵受不住,暗哑着低低耳语:“萱儿,你可真美,本王忍不了了……”说着,宗褚一个纵身,带着奚络便落入了温泉池中。
情知大势已去,反抗乏力,奚络便哀叹一声,放弃了坚守。
却又心有不甘,再次强问道:“殿下既然要娶妻生子,不是已然有了细君乡公主?若是想要王嗣,不是还有御婢司馔吗?”
“咦?萱儿这是吃味了?不过这个萱儿可是问着了,本王是想要王嗣,可不是她个御婢就有资格给本王孕育王嗣的!”又含住奚络柔软的耳垂,轻吹耳风,“难道萱儿忘记了,本王不是有个珠奚在侧服侍左右吗?”
不知是被刺激了敏感的耳垂,还是被那一句珠奚在侧恶心到了,奚络激泠泠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萱儿放松,来,就这样……”某王一面轻抚奚络的后背,一面伸向了胸罩。
“等等!”奚络犹自不甘心,再次开口阻拦,“殿下,这可是白日!若被王傅参奏一本给皇上,殿下是要……”
一句话尚未说完,奚络的嘴唇便被某王霸道覆住,直待一口气喘将上来,某王才略略放开了些,轻嗤道:“王傅耿锺,三皇兄的岳叔祖父,若不是本王可怜其多年苦读经书,就耿锺那木讷老成的性子,上哪儿能找到王国傅这么个美差……耿锺几欲屈身报答本王,本王还未得闲搭理他呢,他哪里还敢参奏本王?!”
某王明显不为所动,依旧手下不停,“便是白日宣、淫,本王也是与自己的爱妃敦伦,又关他人何事!本王还要与萱儿多多孕育王嗣呢!咦……萱儿,你这小衣作甚这么难解?上次谷仓见时,也没觉着如何繁难呐……”
复又喘息着粗气,哑声求肯:“萱儿,要不这就扯掉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奚络只觉肌肤一紧,身上的最后防线便全然崩塌了……
待奚络一觉醒来,天光已然大亮!
奚络只觉得腹中咕噜噜直叫,饥饿难耐。
略一琢磨,她才醒过味来,她这是昨日没有用过晚膳,少吃了一顿。
遂又细细回想,终于大彻大悟!
昨日午后,光天化日之下,宗褚这个竖子,霸王硬上弓,强行睡了她!
哇呀呀,还是羞人答答的鸳鸯戏水节奏!
奚络这一羞愤,猛地拍了下身下的锦榻。岂料一拍之下却是发出空空的响声,且触手之处还有**之感。连忙坐起察看,倒令奚络大喜过望!
原来自己身下睡卧的,却是一架实打实的木质大床。
且还是用料考究、质量上乘的紫檀大床。
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奚络那一世的“床”,应该唤作罗汉床才贴切,因为此床的四周三面都有木质围屏,只余一侧供人上下,完全是罗汉榻的形制。可若说是罗汉榻,又非准确。因为此榻的离地高度,已然脱离了榻的贴地距离,高高的距地面足足尺许有余,双腿落地,正好是标准的坐姿。
这一发现,令奚络属实惊喜万分,围着罗汉大床就转起了圆圈。不过这一迈步,却发觉身下有丝丝酸痛之感,不免暗啐了一声:果然痛并快乐着不是说说而已的。便放慢脚步,缓缓绕圈。又发现此床属实够大,容纳三五个成年人不成问题。
遂立在罗汉床前,暗暗傻笑。
终于睡上能称之为床的卧具了,可真不容易啊……
“萱儿这一大早的,只围着罗汉榻,噢,该是唤作木床的转悠,想是欢喜得紧吧?”宗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奚络连忙转身,全然忘记了身下的不适之感,惊喜问:“殿下,府里还有这样的大床吗?”
“若还有,萱儿也想要?”宗褚挑了挑眉,促狭一笑:“难不成萱儿还想在温室里也摆上一张?”
复又欺近,暧昧低语:“萱儿若有此意,本王倒可以再打制一张,以供萱儿……沐汤洗浴过后睡卧。”之后起身,又一脸肃然地自语:“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值得一试。”
宗褚这一提醒,倒令奚络脑海里浮现出昨日温室中的旖旎情景来,不由得霞染脸颊!
却又不甘示弱地反驳:“殿下,奚络是想要一张这样的罗汉床没错,不过不是放在温室里,是想摆在……”奚络这时才想起查看身处的房间,连忙环顾四周,却发觉此处非彼处全然不是她暂居之处的寝殿!
第七百零八章 爱不释手
此处寝殿依旧延续此时宫殿的风格,高大壮阔,只不过寝殿之内的家具已初具规模,已然有了高桌高椅的雏形!案几虽则还是案几,但显然已经拔高了尺许,便是供人就坐的小杌子,也被改良成了高高的木凳子。www.uu234.net
这一下,又令奚络大喜过望。不及理会宗褚,连忙走至案几木凳子跟前,爱不释手地频频抚摸,“殿下,府里像这样的案几木凳还有吗?若是有,奚络也想要一套。嗯,连同那样的罗汉床,一并摆到奚络的寝殿里。”
一副颐指气使某王的架势。
某王显然不乐意,几步追了过来,蛮横地叫嚣,“这个本王恕难从命!”又欺身耳语:“案几榻具可以摆放过去,萱儿的人却要留在这里!”
奚络明显感觉到一股危险气息的临近,连忙侧身避过!却被某王一把攥住了一只小手,牵着她便走至外间大殿内的一处案几旁,扶着她箕坐在了高高的木凳子上。
待某王自己也箕坐后,这才高声吩咐:“永巷长,过来见过王妃吧。”
似是早已恭候多时的永巷长,忙不迭地上前一步,跪倒稽首,向奚络行了个大礼,礼毕,才抬起上身垂首恭谨回道:“永巷长侯览见过王妃殿下,王妃殿下安!”
却是一副略显女子味道的尖细声线。
奚络便连忙客气地伸手虚扶了下,“永巷长大人快快请起,无须如此多礼!”
不怪奚络如是说,实则这位永巷长侯览侯大人,明显是一位宦官,且瞧其花白的鬓角,年岁总也有五旬左右。
永巷长侯览却依旧直身而跪,恭谨地连连道:“多谢王妃殿下,这是老奴该当的。”却是仍旧没有起身。
宗褚就睨了眼侯览,“行了,永巷长大人,王妃殿下都许你起身了,作甚还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王妃又不会吃了你,还不快起身回话!”
侯览又忙不迭地朝某王躬身施礼,连道不敢,之后才起了身,恭侍一旁。
奚络这才得空细细打量了侯览一番。
倒也是面白无须,标准的宦官模样。虽也姓侯,却没有侯常侍的狡诈奸佞。一双老眼透着持重稳妥,却又有岁月打磨留下的精明之色。总归一眼望过去,令奚络即时放下了戒备的心房,暗松一口气!
还好,这六皇子府里的宦官,瞧着尚且老实稳重……
汉家故事:永巷长,主宫中婢使,宦者,四百石。
也就是说,这梁孝文王府的后宫奴婢使役,皆由宦官永巷长主管。
而在皇宫的后宫之内,主掌婢使的却是永巷令,以及永巷丞。
某王显然一直留意着自家王妃,见奚络神色松弛,便放下心来:还好,侯常侍荐过来的人,尚能入得了萱儿的眼。
便又吩咐起来:“这见也见过了,有什么事儿,永巷长大人日后便请示王妃殿下好了。噢,对了,侯大人,还不快些使人摆早膳,本王可是饿了。”
“诺!老奴这就命人上膳。”侯览忙又朝二人深施一礼,躬身倒退着下了去。
见侯览退出,宗褚俯过身来,悄然道:“好叫萱儿知道,这位侯览别瞧着也姓侯,却非是侯常侍的本家。萱儿也别瞧着他年纪大了,他却是侯常侍的弟子。萱儿日后主理王府婢使,直管吩咐这侯览便是!”
是让她别拘于年岁,不敢使唤人的意思。
倒是一番体贴之意。
奚络就感激地看了眼宗褚。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某王,立马涎着脸问过来:“萱儿可是要感激本王?”又大言不惭地自答:“萱儿今夜只要服侍本王沐汤洗浴便可!”
奚络登时撂下脸来,回了句“好不要脸!”
某王却不知羞臊,一本正经地道:“要脸管用吗?要脸能与萱儿孕育出王嗣吗?自然不能!”见殿内尚无人进来,又迅捷探过头,朝奚络的脸颊香了一口。
是啊,要脸管用吗,她要脸了吗?
奚络怔怔地望着宗褚,扪心自问。
若是要脸的话,若是她真有洁癖的话,昨日她就不会在宗褚的怀抱里曲意转承,享受极致,她该用千百种的法子避开宗褚才是。
可她没有!
非但没有,她之内心好似还极度渴望宗褚的进入。
何况她与宗褚又是举行过士昏礼的夫妻!
只不过名正言顺是它的冠冕,孕育王嗣是它的堂皇借口罢了。
其实内里躲不过一个词,七情六欲!
但很快,奚络便不再纠结于此,因为她属实饿极了。
当心惠和兰惠送来了早膳,奚络的全副心思都深埋于吃食之中。
直到喝下两碗白粥,奚络才稍稍停歇,暗叹一声: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孔老夫子当真远见卓识啊!
宗褚一面用着早膳,一面留意着自家王妃,见奚络只专注于鸡卵韭菜,对食案上的其他菜式搛也未搛一筷箸,便谦让道:“萱儿,这五侯鲭是用青鱼、鲫鱼、鲤鱼以及肉为主料,又附以米泔及酢,合水烹煮而成,味道最是鲜美可口了,萱儿何不尝尝?”
奚络就望了眼宗褚推过来的用青铜小鼎盛装的所谓美味,暗暗嗤鼻:不就是用鱼和肉为原料,外加醋和米汤烹煮成的大杂烩吗?有什么好吃的!
却也不好辜负了某王的好意,略略颦眉,“多谢殿下!殿下若觉美味,殿下尽可享用,不必有所顾虑,奚络……只闻到一股腥膻之味。”便又将青铜小鼎推给了宗褚。
“哦?萱儿闻到一股腥膻之味,本王怎么没有嗅到?”宗褚边说,边用角盛了口汤喝,细细品了品,“没有啊,味道很鲜美嘛!”接着,又搛了口鱼肉吃,“萱儿,这五侯鲭可是咱们王府食官长高绂高大人的拿手好菜,萱儿不吃,可是可惜了!”便不客气地豪迈用了起来,很快就见了底。
倒是喝了个涓滴不剩!
奚络见了,不免暗诽: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怎么到了六皇子这儿,便物事皆非,全然不是那么一回儿事了……
不怪奚络有此想法,这几日与六皇子相处下来,奚络只感觉六殿下话痨又使性子,完全一副小孩子脾性……显然有其纯真可爱的一面,倒也不是难以相处。如此看来,她与六皇子的关系倒也不是难以为继……
早膳过后,宗褚前往外院处理王府事务去了,奚络这才慢慢踱出眼下居住的寝殿,将其察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