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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缘浅:亿万宠妻全文阅读

作者:括剑灵     情深缘浅:亿万宠妻txt下载     情深缘浅:亿万宠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7章 笃定

    我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若衷?我倒不知道尊贵不凡的皇后有什么若衷要做了这种陷害他人的事?而且你告诉了我,难道不怕我跟皇上说么?”

    岚儿幽幽一笑,语气却是极为笃定的,她道:“皇上不会相信你的,倘若相信你,那日他便不会与我一起过去为难你,他明明就知道那晚是他陪在你身边。”

    被她这样清晰的说出来,我的心蓦然蹿过一抹尖锐的痛楚,我撑大双眸,语气尖利的道:“皇后想炫耀什么?”

    “我没有炫耀什么。”岚儿的声音里带着丝惊慌,她眸光如受惊的小鹿般闪烁不停,“我只是想告诉你,在郝湘东心中,什么都比不上天下重要,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配合我演这场戏么?”

    我闭上眼晴,不是没想过的,可是现在被第三人说出来,我的心很难堪,遂绝决的道:“你们想玩什么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拒绝听到让自己更难堪的事实,或许这样,我便不会恨他,因为恨,也是记住一个人的方式。

    然而岚儿轻柔的声音却带着一股残忍撕裂我的驼鸟外衣,她轻轻的道:“墨渊,你的救命恩人墨渊,在昨夜……”

    我心底一颤,猛然睁开双眸,狠狠的盯着岚儿,岚儿被我的样子骇了一跳,声音嘎然而止,惶惶然的看着我,我拽紧她的手腕,厉声道:“墨渊怎么了?”

    岚儿惊骇的看着我,似乎没料到一只温驯的兔子也有被惹毛的时候,她怔怔的看着我,我却不容她发愣,厉声逼问,“告诉我,墨渊到底怎么了?”

    墨渊,难道郝湘东终于忍不住对你下手了么?

    岚儿的手腕被我捏得生疼,她嗫懦道:“羽儿,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昨晚皇上设下鸿门宴,将墨渊困住,墨渊虽身受重伤,却也逃出了皇宫,这个消息被皇上封锁了,后宫中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听她如此说,我轻轻的吁了口气,只要墨渊没有被郝湘东困住,那么他便还有生还的机会,大哥啊大哥,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劝呢。

    “羽儿,你知道皇上是用什么理由请墨渊进宫来么?他以你的名义,墨渊前日本已辞行,可是听说你召见,还是进了宫,可是他却不知道你早已身在冷宫,因此才会中计,羽儿,你可认清楚了,皇上对你的感情全是利用。”岚儿的语气中夹杂着悲哀,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她自己。

    “我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他对我的感情,皇后娘娘,这里真不是你这种金枝玉叶该待的地方,请回吧。”我不要接受任何人的怜悯,现在不是郝湘东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他,话毕,我猛然站起身来,目光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岚儿,下着逐客令。

    岚儿一时慌乱无措,她站起来怔怔的看着我,良久才若笑道:“羽儿,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可是他杀了姐姐,害死了爹爹,娘亲也跟着殉情,这些都是因为他,所以我要报仇,我要不惜一切的毁了他的所有,让他也尝尝失去所有的滋味。”

    “你报你的仇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你却明明白白的做着伤害我的事,即使郝湘东不爱我又怎么样,他当我是薇子又怎么样,这都与你无关,我不需要你来点醒我,更不需要你来怜悯我,请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我闭上双眸,不想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是每一个人做错了事都能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博人同情的,就算她是我的亲人又怎么样,我跟她没有任何亲情,从我认识她知道她的存在开始,她就一直做着伤害我的事,这样的亲人,我要着还有什么用?

    “可是羽儿,难道你不想为爹娘为姐姐报仇么?”岚儿急切的道。

    我冷冷一笑,她今日前来的目的怕就是想我与她联手报仇吧,我讥讽的看着她,她的脸已经陷入一种仇恨的扭曲中,“皇后娘娘,他们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替他们报仇?当年是他们将我送走,让我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这十七年来,他们从来没有给过我家的温暖,亦没有派人来找过我,试问,我有什么理由去为他们报仇?”

    岚儿顿时慌了,她看着我,眸中染着不信,她紧紧的抓着我,道:“爹娘不是没有找过你,他们一直都在找你,可是带走你的那位高僧没有跟爹娘说过你在哪里,这么多年来,爹娘一直在明察暗访,可是你的消息就如石沉大海,杏无音信。就连这样,爹娘也没放弁过找你。”

    “哪又怎么样?”我的目光冰冷的落在岚儿脸上,“你要报你的仇我不拦你,可是你别想我成为你报仇的薇子,走吧,我已经将那片天让给了你,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但是,请不要再来打抚我。”

    曾经看过话本,里面总有重逢时的情节,那种感觉是温馨而激动的,可是现在我却难以感受到那种温暖,只觉得一颗心凉透了,若岚儿不是想报仇,她会来认我么?恐怕不会吧。

    岚儿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我绝决的神情后,她终是闭上嘴,落寞的向外走去,正在这时,外间却传来雨轩与雅琴的争执声。

    我心一惊,这丫头自上次被雅琴陷害后,便一直与雅琴不对盘,此番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吵得这样激烈,我看也不看岚儿一眼,急步镀了出去。

    走了出去,才发现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雨轩正与雅琴扭打在一起,雨轩自小便做着粗活,力气大,自然是吃不了亏的,此时雨轩骑坐在雅琴的小腹上,用手狠狠的捆打着雅琴。

    而雅琴虽然无力还手,倒是个极其刁钻的人,她见手上讨不了好,便狠狠的拽着雨轩的头发,雨轩嘴里叫骂着,我见状,大吃一惊,回头见岚儿脸色难看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忙道:“雨轩,你给我松手。”

    雨轩听到我的声音,身躯震了震,停下了手,而雅琴见此空隙,伸手狠狠的打了雨轩一巴掌,雨轩吃了闷亏,眸气一上来,也不管我的训斥,抓着雅琴的头发狠狠的向地面撞去,边撞边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贱人,我今天就收拾了你,省得你以为我好欺负,以为我家娘娘好欺负。”

    雅琴没料到雨轩会发狂,头一下一下的在地上撞着,撞得她头晕眼花,她吃力的看向我们,向岚儿求救,“娘娘,救我。”

    “雨轩,还不松手,成什么体统。”我心一慌,生怕岚儿会拿雨轩开刀,急忙上前去要分开缠打的两人,雨轩听到我的喝斥声,已经松开了手,我走过去拉起她,“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跟她打起来了?”

    雨轩委屈的看着我,指着躺在地上挺尸的雅琴,道:“娘娘,她骂我便也罢了,可是她竟然敢骂娘娘,此等以下犯上的贱人,我不收给她,她眼中便没有尊卑之分了。”

    岚儿脸色铁青,扶起晕头转向的雅琴,厉声喝斥道:“本宫跟你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要侍宠而骄,你听不懂本宫的话么?”

    雅琴本没有在雨轩手下讨得了好,此时又受了岚儿的喝斥,脸色惨白难看,眼眸中那抹恨意也越发浓烈起来,她嗫需道:“娘娘,是那个贱人先动手的……”

    “啪”一声,雅琴的话音未落,已被岚儿狠狠的捆了一巴掌,岚儿森冷的瞪着她,“谁让你口没遮拦的,你要将本宫的脸都丢干丢净么?本宫早就警告过你,不准动景妃身边的任何人,看来你是还没有长教训,回去也不必跟着本宫了。”

    雅琴被岚儿这一巴掌打蒙了,半晌回不过神来,回过神来才慌忙跪下道:“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给娘娘丢人,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看着主仆两一唱一和,我只扶了雨轩冷冷的看戏,半晌,岚儿才道:“去给景妃道软,否则我凤鸾宫也容不下你这等以下犯上的奴才。”

    雅琴不甘不愿的跪着膝行到我面前,低声道:“奴婢冒犯了娘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计较。”

    我着实觉得好笑,我要是跟她计较就成了小肚鸡肠了?瞧了雨轩一眼,我亦不想此事闹大,既然岚儿给了我台阶下,我就顺阶而下,便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扶着雨轩向里面走去。

    回过身去,我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直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冲力,我毫无防备,被那股冲力撞了一个趔趄,一下子摔倒在上,腹部传来尖锐的痛楚,痛得我全身直冒冷汗,脑中一阵晕眩,昏迷过去前,我似乎听到雨轩的尖叫声,“血……”

    幽幽醒转,屋内光影交错,昏昏暗暗间,似乎有许多人影在进进出出,我努力睁开眼睛,却看不真切,耳畔一阵轰隆隆作响,好像是谁在怒吼。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耳畔传来熟悉的惊呼声,我不由得想塞住耳朵,她的声音贯穿脑门心,刺得我太阳穴一阵惊跳似的疼。

    冰冷的双手瞬间便被人握了起来,有人目光热切的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夹杂着疲惫,疏疏落落的传来,“小七,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眼睛一阵刺痛,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已能看清屋内的一切,仍是在西翠宫内,破烂的窗幔迎风而舞,带着几许萧瑟的意味,让人鼻头忍不住泛酸。

    我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一脸憔悴的俊逸男子脸上,有片刻恍惚,挣扎着将手从来人手中挣脱出来,我冷冷的转开眸光,掠向站在他身后的云秀与雨轩,声音涩哑的问道:“我怎么了?”

    云秀难过的撇过头,雨轩早已泪流满面,岚儿手足无措的站着,见此情状,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感觉手重新被那股冰冷覆住,我扭回头来,艰涩的看着面前越见消瘦的郝湘东,艰难的问道:“皇上,您怎么会在这里?臣妾怎么了?”

    郝湘东的眸光倏然黯淡下来,他撇开视线,似乎极是不忍,见众人怪异的样子,我越发觉得不安,挣扎着要坐起来,才感觉小腹一阵抽痛,这种感觉……

    我猛然抬起头来盯着郝湘东,手下意识的摸向腹部,声音颤抖的质问他,“我有孩子了对不对?”

    昏迷前,我明明听到雨轩放声尖叫,我身上没有伤口,会流血就只有那一种原因,郝湘东痛苦的看着我,沙哑却残忍的道:“已经没有了,但是小七,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轰隆”一声,我只觉得我的世界突然在这一刻崩塌,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只有那一句“已经没有了”在我脑海里不停的回荡回荡,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我怔怔的看着前方,轻声且冷静的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这个孩子,我还没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已经离我而去,如此也好,它本来就来得不是时候,走了也好。

    “娘娘,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不要憋着,奴婢…奴婢看着难受,都怨奴婢,要不是奴婢招惹雅琴,娘娘也不会小产……”雨轩凄凉带着悔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不是徐忌郝湘东在场,她怕是已经扑将过来。

    郝湘东脸色铁青,目露凶光的回头瞪着雨轩,怒声道:“来人,将这奴才拉下去杖毙,让你伺候主子,还净给主子惹麻烦,这样的奴才留着何用?”

    雨轩一脸惊恐,骇得跪倒在地直求饶,我看着这场荒唐的闹剧,涩涩笑了,“皇上,你以为杖毙了雨轩就能换回孩子了么?您怎么不追究真正害死我孩儿的凶手?”说完目光狠厉的逼向站在众人身后的岚儿。

    岚儿的脸顿时煞白,她不安的向后退了一步,嗫嚅道:“是本宫御下无方,景妃,为了还你公道,本宫已经吩咐人将雅琴处斩了。”

    我冷冷一哼,扭头不再看她,郝湘东将我的手握得很紧,他痛心的道:“小七,如果朕知道你有了身孕,朕绝对不会允你搬来冷宫,都是朕的疏忽,你跟朕回去吧,让朕好好补偿你。”

    我看着紧握着我的那双大手,心底一片涩然,向来缘浅,又何苦执着,“皇上,臣妾既然已经自请来冷宫,就没有理由再回去,况且保护龙裔不周,臣妾也罪该万死,万不敢以此托大,再回到景泰宫去。”

    郝湘东的双眸染上一抹痛色,他急道:“小七,你是在怪朕么?孩子掉了咱们还可以再要,难道为此你就要将朕拒于千里之外?”

    “拒皇上于千里之外的不是臣妾,皇上,你曾说过让臣妾信任您,可是您给了臣妾什么?不断的伤害,臣妾的心也是肉做的,懂得痛了也怕了,所以请皇上放掉臣妾,就让臣妾在这冷宫里自生自灭,这不也是您放手的初衷么?”我淡淡的看着郝湘东,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怨恨,或许连怨恨他我都嫌费力气了吧。

第288章 执着

    郝湘东高大的身躯一震,他痛苦的看着我,神色惊怒,他握紧了手,我的手在他的掌中被捏得冽冽生疼,然而我却不吭一声,低垂着头,似乎将一切都不放在眼底,片刻后,他放开我,猛然站起来,冷笑道:“好好好,你要在冷宫里老死,朕便成全你。顶 点 X 23 U S”

    说罢转身欲走,岚儿见状,慌忙拉住暴怒的郝湘东,期期艾艾的恳求道:“皇上,景妃妹妹是因为失了孩子心神不定,才会说出这番忤逆犯上的话,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多多体谅妹妹丧子之痛。”

    郝湘东回过头来看我,我只是失神的看着被褥上那朵盛开到极致的牡丹,他见我并不理他,恼羞成怒的挥开岚儿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岚儿喊了几声,却是没有追出去,她回过头来,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我,道:“妹妹,你怎么这样倔,明明你可以凭这个机会回到景泰宫去的,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轻勾起唇角,看也不看她,径直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与郝湘东从始至终都不是一般的郝与妃的关系,我们有情在先,然后才成为帝妃关系,那些他与我许下的承诺还句句在耳,可是许下承诺的那个人已经凉薄的让我再也不敢辨认。

    冷宫或许才是我真正应该待的地方,心越冷,情才会越冷。

    云秀见我不动声色的下着逐客令,她走上前来,对岚儿恭敬的道:“皇后娘娘,娘娘要歇息了,您请回吧。”

    岚儿心有不甘,瞪着我的背影道:“羽儿,无论如何我会求皇上让你回到景泰宫去,你小产身子不好,不能再在冷宫里受罪。”

    我闻言,“腾”的一声翻坐起来,剧烈动作下,我的小腹又传来刺痛,我脸色一白,却也徐不得那许多,恶狠狠的看着她,冷声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不要你可怜,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说完发疯似的拿起枕头向她掼去,云秀见状,慌忙上前去挡,不知道是她故意放慢动作还是我手头准,那枕头直接砸上岚儿的面门,枕头本是玉石所制,岚儿的额头瞬时便被鲜血染红。

    她痛吟一声,脸上所覆的面纱掉了下来,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容颜就那样暴露在众人眼前,那道我一直没看真切的疤痕此时正贯穿了她左额到右脸,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右腮边有一颗殷红的朱砂痣。

    云秀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才嘶声叫道:“岚贵人,你果真是岚贵人。”

    岚儿已在这片刻功夫拾起地上染血的面纱,慌忙覆上面颊,扫了一眼怔愣着的云秀,急步出了内殿,我看着她快速离去的身影,有些恍惚,她真的是岚儿?可是岚儿不是已经死了么,她怎么可能会是?

    “姑姑,你为什么说它是真的岚贵人?”发了一顿脾气,我头痛腹痛,却仍是强打起精神问云秀,因为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明白。

    “娘娘,你有所不知,岚贵人的右腮边也有这样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当年正是因为这颗朱砂痣被太后认定为不祥之人,所以奴婢记得很清楚,岚贵人回宫后,一直以面纱遮面,是以奴婢才看不真切。”云秀连忙回道。

    原来她是真的岚儿,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想起来,头越发的痛了,我索性躺回床上,不再理会这些杂事。

    雨轩被我刚刚那通脾气也吓得发懵了,此时才回过神来,她担忧的看了眼窗外,道:“娘娘,你砸伤了皇后,她会不会……”

    “管她做啥。”我不满的咕哝一声,想想也有些后怕,可是她为什么不躲呢,难道想以此来博得我同情?冷冷的嗤笑一声,我与她已经势同水火,我怎么可能再去同情她?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便出现一个小婴孩,他目光哀切的望着我,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我想要接近他,可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我只觉得心里一阵空虚,伸手拉他,想要他回来,可是他却渐渐的消失在一片白雾中。

    我陡然一惊,大呼一声惊醒过来,此时天色已黑,雨轩守着床边,见我惊醒过来,她连忙凑上前来,见我满头大汗,她慌忙道:“娘娘,您做噩梦了?”

    见她边扶我起来边掏出手绢替我擦拭额上的汗珠,我摇了摇头,心里那股撕裂般的痛越见明显,连轻轻的吸一口气都是痛的,原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是想到那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毫无预警的离去,我的心还是很痛很在意,或许我能不恨郝湘东,能不恨岚儿,我却恨自己的疏忽,才让那小小的生命离开了我。

    雨轩见我神情悲伤,叹了一声,道:“娘娘,你别想那么多,这宫里阴气重,阴骛之事太多,龙裔存活不下来也是很正常的,当年太后娘娘……”雨轩说到这里,仿佛突然忆起这是禁忌,便再也不说话。

    我看了她一眼,问道:“当年太后娘娘怎么了?”

    雨轩惶恐的扫了我一眼,又向四下里看了一下,知道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她带着警惕的小声道:“娘娘,这是宫里的禁忌,当年先帝也是就盼不到子嗣,便宠幸了当时皇后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也是一个有福之人,竟然怀了双生子,先帝大喜,便要晋那丫鬟的位份,可是碍于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的面子,所以这事一直未能实行。”

    我的心陡然一跳,难道当今太后并不是郝湘东与郝沐潇的生母?

    雨轩接着道:“太后虽然嫉恨那丫鬟,可是却不敢动,哪里知道那丫鬟竟然反噬主子一口,在生产前夕使计陷害太后,太后因此才被贬浣衣局十数年,但是那丫鬟终是薄命人,算计了太后后,日日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生产的时候一口气没喘过来,就那样香消玉殒了。”

    原来宫闱之事都是如此的不堪,曾经我以为这是一个最美丽最奢华也是最能彰显权势的地方,可如今我只觉得冷,这里一点人性都没有,那些后妃为了爬上那中宫之位,为了手中的权势,不惜将自己变成一个手染鲜血的刽子手,当初我怎么会认为这里是最让人向往的地方?

    想到郝湘东与郝沐潇的身世,我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倘若郝湘东与郝沐潇是双生子,为何他俩长得不像?

    “娘娘,这后宫的阴骛之事太多,伤了阴德,所以晨嫔,宁容华跟皇后娘娘的孩子都保不住,娘娘也别多想,好好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雨轩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有时候也是体察入微的

    我什么也没说,或许是我与那个孩子无缘,这样也好,从此我与郝湘东就再无牵挂了。

    闭上眼睛假寐,雨轩知趣的不再说话吵我,此时厚重的殿门被人推开,一股药味从外面飘散进来,我蹙了蹙眉头,云秀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娘娘,趁热把药喝了再睡吧。”

    我没有睁开眼睛,心底却如那药味一样苦涩,从我进宫,书就没有停止过跟药打交道,以前在徐府时三年都没生过一回病,可是进了宫后,就好似要将这些年所没有得的病全部补齐般。

    “搁在一边吧,我现在不想喝。”

    “那怎么行啊,娘娘现在身子虚弱,不好好调理以后会落下病根的。”云秀不赞同的道。

    以后以后,我还有多少个以后呢?如果注定这辈子都要在这冷宫里度过,这身子是好是坏又怎么样?

    “我不想喝。”固执而倔强的道,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云秀没敢再劝,只得将那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药味苦涩难闻,一会儿便将殿内的血腥之气冲淡了,然而那苦涩的药味却让人更加烦躁,我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叹了一声,倾身去端。

    云秀见状,一脸欣喜的端起药碗递向我,道:“奴婢就知道娘娘最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怎么会拿自个儿的身子赌气。”说着殷切的望着我。

    我苦笑一声,是啊,做什么拿自己的身子赌气,来冷宫我不就是为了寻机会逃出去么,当年岚儿都能自冷宫逃走,我又有何不能?

    喝了药,云秀端着药碗喜孜孜的下去了,我看着雨轩,道:“雨轩,我想见见冯嬷嬷。你去将她找来。”

    冯嬷嬷是冷宫的管事,当年岚儿能在她手下逃了冷宫,她必定也是知情的,只要她肯帮我,我出宫就不是难事。

    “娘娘见她做什么?她时常疯疯癫癫的,别伤了娘娘才是。”雨轩撅着嘴,想来是近几天与冯嬷嬷打过交道,所以有所不满。

    我不理她,固执的道:“我说要见就是要见,你自管去找了她来。”

    雨轩只得闷闷的点头应了,临出去时,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终是什么也没说,撩帘出去了。

    雨轩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知道天色全黑,我等得昏昏欲睡,想着这丫头是不是又贪玩把正事忘了,结果却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

    我睁开眼睛望去,只见如意提着宫灯,身后跟着头后与一名小太监,急急向殿内走来,我正惊诧太后这么晚来冷宫有何事,她们却在云秀的引领下推门而入。

    两两相望皆是一呆,笼在宽大披风下那张脸很是亲切和蔼,目光闪闪发亮的看着我。那样清澈的眼神并不是一个被权势熏陶,并在后宫居住多年受尽折磨的妇人该有的。

    被她这样望着,我只觉得有股诡异的感觉裹上身,连忙站起来向她请安,身子还没离床,太后已经快步走过来扶着我,亲切的道:“景妃不必多礼,上床上去躺着吧。”

    我略感诧异,上次在慈安宫太后对我和善的态度就已经让我很不适应,今天她深夜来访,不知道所为何事?依言躺回床上,我愣愣的看着她,“不知太后娘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太后看了左右,道:“如意,你与云秀去小厨房把这山珍鸽子炖来给景妃进补。”

    闻言,我这才注意到如意手里提着一个小砂罐,如意与云秀连忙应了,临出门前,云秀担忧的望了我一眼,我朝她安抚似的笑了笑,她才举步离去。

    太后支走了如意与云秀,倾身坐在我身旁,此时我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太监,刚才他一直低垂着头,此时没有外人在,他才抬起头来,赫然便是莫凡。

    平日里见惯了他身着白色道袍的飘逸模样,此时见他穿着太监服的别扭样子,心里着实局的好笑,又碍于太后往日的威慑力,我没敢笑出来,只是心里憋笑憋得肠子打结。

    莫凡清冷的扫了我一眼,见我忍俊不禁,满眼皆是无奈,双手在脸上扫过,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倏然一惊,失声叫道:“大哥!”

    一双手慌忙捂上我的嘴,坐在我身侧的太后一面惊慌的道:“若惜,小声点,让人听到了我们谁也活不成。”

    太后的声音也无比熟悉,我回头看着她,她也从脸色撕下一张人皮面具,原来此人便是南依,我心里惊疑不定,他们怎么会在宫中,岚儿不是说大哥受伤了么?那么他又怎么会假扮成莫凡待在宫里

    似乎看出我的疑虑,墨渊走上前来,低声道:“自那日在昭阳宫见到他那样对你,我知道他根本就配不上你,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出去。后来得知太后将要回宫,于是我们在金华山下将太后秘密

    劫走,然后乔装成太后的样子,混进宫里来,伺机救你。”

    “可是前几日你还出现在皇宫,据说你还受了伤,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底疑虑重重,我进冷宫后似乎错过了许多好戏。

    “若惜,那都是墨哥哥事先安排的影卫,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模仿旁人的一言一行,北齐皇帝请墨哥哥去赴宴时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再加上我们又在宫中,对这事知之甚详,所以就将计就计,让北齐皇帝以为重创了墨哥哥,实际上真的墨哥哥就在一旁看好戏。”南依得意的道。

    我看着她的容颜,想起曾在南陈的遭遇,她怎么会配合墨渊来救我呢?她不是巴不得我死么?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留在宫中危机重重,是在不适合久留。

    “大哥,你们快走吧,快回南陈去,这里太危险了。”

    墨渊走上前来,目光坚定的看着我,“丫头,我们留下来就是为了救你,自那日之后,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带你离开北齐。”

    “傻大哥,你知道要将我带出皇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为什么还要冒险呢?”我叹息一声,他为什么那么执着,我不值得啊。

第289章 考虑

    “我不管这是不是冒险,我承诺过的事我一定要做到,丫头,你只管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跟我离开?”墨渊目光灼灼的看着我。m.www.uu234.net

    我瞥了一眼南依,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道:“大哥,你让我考虑一下,南依,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大哥,你先回避一下可以吗?”

    墨渊见我看向南依,略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将人皮面具戴上才往外走去,看着墨渊的身影隐在殿门后,我回眸望向南依,道:“南依,为什么要跟着大哥来救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在大哥身边么?”

    南依定定的看着我,她咬着唇,半晌才道:“若惜,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糊涂,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现在只希望看到墨哥哥幸福,只要是能让他幸福的事,哪怕赴汤蹈火,我都愿意为了他去做。”

    我心底一震,倒不知道为什么南依的变化这样大,叹息道:“可是我并不想去南陈。”

    南依撑大双眸,惊慌的看着我,急道:“若惜,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做的错事,我可以向你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你,我哥说得对,爱情这东西是要看缘份的,没有缘份就是强求也无益。”

    我摇了摇头,“不是,南依,虽然之前我也曾怨恨过你,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在爱情的世界里,谁的眼里都容不下沙子,你那样做虽然极端了一点,却也是在保护你的爱情,我不愿意再掺杂在其中。”

    出宫之事我已经有了计较,可是却不想告诉他们,或许是被郝湘东伤怕了,所以对大哥也没了信任,我怕他这样积极的救我出去,只是为了利用我紫薇星宿主的身份。

    就算大哥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只要跟在他身边,别人都会拿我的身份大做文章,与其从一个怪圈里出去又掉进另一个怪圈,还不如一切靠自己,或许那时出了宫,便真的是自由了。

    “若惜,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怪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那时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请你相信我,而且你是墨哥哥的亲妹妹,墨哥哥为了你已经深陷进北齐皇宫里,你怎呢么忍心让他失望?”南依急切的道,语气也越来越重。

    我怅然的望着窗外那欣长的背影,月光洒在他身上,无端的添了几分落寞,想起曾经单纯的日子,我更是唏嘘不已,“南依,你不明白,如果我跟大哥回南陈,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与困难等着我们,不如让我在北齐皇宫,情况再糟也糟不过现在,不是么?”

    “话是这样说,可是……”南依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我寻声望去,只见雨轩领着有些疯癫的冯嬷嬷已经出现在院子里,我连忙道:“南依,快戴上人皮面具,别让她们瞧出了破绽了。”

    “若惜,你记住,明晚子时到慈安宫来,我跟墨哥哥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来。”说完急匆匆塞了一张柔软的东西在我手里,然后又将人皮面具带上,刚弄好,雨轩一ijing带着冯嬷嬷走了进来。

    雨轩见到南依时一怔,片刻后才想起要向南依请安,南依挥了挥手,又恢复成太后的雍容高贵的模样,她站起来,道:“哀家也来了许久了,也该回去了,景妃,你好好将养自己的身子,我北齐还靠着你们繁衍子嗣,你放心,哀家会跟皇上提让你回景泰宫的事。”

    “臣妾谢太后娘娘。”如果不知道太后是南依假扮的,此番这话说起来倒也不别扭,可是明知眼前这个太后是假的,还要这样做戏,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紧得慌,好在南依似乎也有这种感觉,她回眸冲我温和的笑了笑。

    “景妃要牢记哀家刚才的话,可别教哀家失望啊。”她意味深长的说着只有我与她听得懂的暗语,我将怀中的人皮面具揣的紧了些,连忙应了,她这才满意的向外走。

    然而她刚走到冯嬷嬷身边,冯嬷嬷突然尖叫一声,跪倒在地,拽着太后的凤袍苦苦哀求道:“太后娘娘,求求您绕过岚贵人。”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都是一懵,我见南依神色古怪的看着冯嬷嬷,生怕她被人认出来是假的,连忙道:“雨轩,还不去把冯嬷嬷架开,别惊了太后凤驾才是。”

    雨轩一脸惊恐的跑过去拉开冯嬷嬷,奈何冯嬷嬷力气大,一把将雨轩挥开,抱着南依的腿哀求道:“太后娘娘,岚贵人千错万错,可她肚子里终究是有了帝裔,您就饶了她吧。”

    冯嬷嬷似乎陷入魔怔中,整个人都狂乱得语无伦次,我看着她,道:“冯嬷嬷,不许放肆,快放开太后。”

    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如意与云秀夺门走了进来,见屋内一片混乱,两人都大惊,如意连忙去扶南依,而云秀与雨轩同时去拉冯嬷嬷,冯嬷嬷挥舞着手,目光悲切的看向我,“岚贵人,你为什么总是替别人着想,你自己已经身陷囹囫了,为什么不替自己多考虑考虑。”

    冯嬷嬷的话让我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可是此时情况混乱,也容不得我多想,我厉声道:“雨轩云秀,把冯嬷嬷架牢,不要让她冲撞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先回去吧。”

    “太后娘娘,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岚贵人,她那么善良,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毁了她的容,难道还要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礼儿,都是娘的错,娘不该让你进宫,更不该让你跟着太后,你生下双生子后,身体本就孱弱,没想到太后还要算计你……太后,你好狠的心啦。”冯嬷嬷越说越是疯魔,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要不是南依假扮的,恐怕她有十条命都不够太后砍。

    然而她的话让我心惊,她的话里透露着许多宫闱的秘辛,我当机立断,道:“雨轩,你给我捂牢了她的嘴,太后娘娘,您请回吧。”

    雨轩与云秀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如意浑身惊颤的望着南依,然而南依却没有暴怒,她只是奇怪的看着冯嬷嬷,我知道她不是太后,所以无法做出真正太后的反应,可是正因为如此,也很容易惹人怀疑。

    现在只希望她快快离去,别做出让人更生疑的事来。

    南依再次看了冯嬷嬷一眼,才举步离去,见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前,我轻轻的吁了口气,回头来看仍在疯魔的冯嬷嬷,却瞧见云秀目光深沉的看着殿门口,我怕她看出什么端倪,遂道:“冯嬷嬷,你想死么?竟然敢当着太后的面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冯嬷嬷却不理会我,软倒在地上,又哭又笑的道:“礼儿,都是为娘的害了你,都是为娘的害了你,你的孩子为娘也没能力保住。”

    听到她的疯话,我与云秀面面相觑,“姑姑,礼儿就是太后曾经的贴身宫女是不是?”

    “是的,娘娘,当时奴婢还年幼,并不清楚其中的过节,没想到礼贵妃还是冯嬷嬷的女儿。”云秀难以置信的看着冯嬷嬷,若不是冯嬷嬷自己说出来,怕是许多人都不知道。

    我回头看着冯嬷嬷,她疯疯癫癫的,双眼充满血丝,样子有些可怖,见她这样子,我知道我今天在她嘴里是难以问到什么,便道:“雨轩,把冯嬷嬷带到偏殿去歇息吧。”

    雨轩点点头,要去搀扶冯嬷嬷,冯嬷嬷却突然向我扑来,我骇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扑到在床边,大哭不止,“岚贵人,你快逃吧,太后娘娘心狠手辣,她不会放过你的。”

    我怔怔的看着她,她显然已经将我当成了岚儿,也是,这张脸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以为我是岚儿,当时还把她骇得不得了,“对不起,岚贵人,对不起,都是奴婢没用,救得了你的命,却保不住你的脸,太后执意要划花你的脸,奴婢挡也挡不住……”

    我的脑门心“轰隆隆”作响,岚儿的脸确实被毁了,那么现在在宫里的这个岚儿就是真的岚儿了,这也就能说明她对郝湘东那么强的占有欲从何而来。

    她口口声声的说为家人报仇,实际上她不过是打着报仇的旗号重新回到郝湘东身边,她见不得郝湘东对任何人好,也见不得任何人为郝湘东诞下孩子,所以她才会不折手段的毁了宁容华的孩子,杀了徐凌舞,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她独占心理下的一种变态报复。

    我终究是将她想得太伟大了些,才会以为她是为了报仇为了毁灭郝湘东的一切才会做这些事,原来在她心里,她从未想过这些,她只是想独占郝湘东,就这么简单。

    “冯嬷嬷,你说本宫的命是你救的?你怎么救的?”四年前在西翠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雨轩说她亲眼见到岚儿入殓,她又怎么会死而复生?难道一切都是这冷宫执事冯嬷嬷所为?

    冯嬷嬷目光散乱,遥遥的落向一个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话,而是陷入一种迷惘中,她疯疯癫癫的道:“那一夜雨很大,雷声也很大,太后派了最亲信的如意前来冷宫找我,如意手中抱了个小襁褓,婴儿的啼哭声掩在襁褓里,听得并不真切,可是却让我心惊,后宫近来要临盆的就只有礼贵妃……”

    冯嬷嬷最开始的话让我有些找不着北,但越听到后面越觉得心惊,连忙向雨轩使了眼色,雨轩会意,赶紧将轩窗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泄露了一点声音。

    冯嬷嬷的讲述还在继续,她的样子疯狂可怖,但是叙事却条理分明,似乎已经被这些往事折磨得心力交瘁。

    “太后让我将那孩子设法送出宫去,否则就杀了他,当时我并不知道礼贵妃生的是双生子,只是苦苦哀求如意,让她回去跟太后说情,留下小皇子。如意一脸严肃,说送走还有活命的机会,留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怀中睡的很不安稳的小皇子,我心一横,只能送他离开。”

    我与云秀相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疑惑,“冯嬷嬷,既然其中一个小皇子被你送走,那为什么后来礼贵妃还是生了双生子?”

    问完之后,我蓦然觉得心惊,今晚已经知道太多关于宫闱秘辛了,而这些秘辛不管是哪一个都让我消化不了。

    如果真正的皇子被冯嬷嬷送走了,那么郝湘东与郝沐潇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而另一个真的皇子又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刚才还正常的冯嬷嬷突然又发起疯来,瞧她情绪不稳,我不敢再逼问,但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这后宫的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吩咐雨轩送冯嬷嬷回去后,我倚在床柱上想着今晚的事,云秀倾身走了过来,道:“娘娘,你刚刚小产,身子虚弱,还是早些歇息吧。”

    “姑姑,你在宫中多年,可知道当初太后娘娘到底是因为何事被贬浣衣局?”

    云秀目光闪烁,低垂着头道:“娘娘,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您还是别追究了。”

    “今晚冯嬷嬷的话里有那么多的疑点,我不弄清楚就睡不着觉,姑姑,你是我在宫里最信任的人,倘若你都不肯告诉我,那后宫里就没有人会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了。”

    “娘娘。”云秀见我固执的想要知道实情,无奈的叫了一声,思忖了一下道:“太后娘娘当年会被贬浣衣局,只因为一则传言。”

    “传言,什么样的传言会让先帝大怒将皇后贬去浣衣局?”我着实吃了一惊,暂且不管太后身后的势力,可就凭一则传言就将皇后打入浣衣局,先帝的举动也太轻率了些。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院外响起不知名的虫鸣,越发将殿内的气氛显得沉重,云秀低着头微咬着唇,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下去。

    我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催促,其实这些宫闱秘辛我不知道也罢,可是现在却事关郝湘东,事关许多伦理道德的事。倘若这皇宫里真的有两个郝湘东,到底谁才是正主?临幸后宫诸妃的又是谁?

    想到这里,我心底一阵恶寒。脸上不由得带了急色,“姑姑,你倒是说话啊。”

    云秀抬起头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轻声道:“当时礼贵妃产下双生子,先帝便一病不起,有传言说是双生子冲撞了龙脉,将来必定会祸害北齐,于是当时的皇后娘娘便将双生子中的一人送出了宫。先帝得知事实大怒,责骂皇后愚昧无知,一气之下将皇后贬去了浣衣局。”

    “那另一名皇子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先帝从来没有派人去寻查过?”我连忙问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云秀一脸古怪的看着我,半晌才道:“兰陵王可不就是另一名皇子么?当年皇后怎么也不肯告诉先帝将那名皇子送去了哪里,拼着被废的可能也严令所有的人都不准泄露那名皇子的行踪,但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有人在皇宫门口发现一个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襁褓,那婴儿身上带着先帝亲自雕刻的玉佩,便是如今的兰陵王。”

第290章 决心

    “原来如此。m.www.uu234.net”想了想兰陵王与郝湘东的长相,我低声问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兰陵王与皇上并不相像,一般双生子的容貌相差都不大呀。”

    云秀笑了笑,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相酷似先帝,而兰陵王比较偏像于礼贵妃,是以两人的容貌才不像,不过你仔细看,也会看出皇上与兰陵王的眼睛极为相似。”

    我这才稍稍安了心,倘若皇宫里真的有两个郝湘东,那不止狗血,还天雷滚滚,好在之时虚惊一场。但是想到郝湘东的反复无常,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实在想不起来,索性也不想了。

    管他哪里不对劲,现在对我来说离开才是最重要的,手无意识的抚上平坦的小腹,我顿觉心下悲凉,这个孩子来得毫无征兆,去得也毫无征兆,让我还没有沉浸在有了它的喜悦中时,就已经体会失去它的痛苦。

    这样也罢,至少从今往后,我对郝湘东是真正的死了心了。云秀见我怔怔的摸着肚子发呆,她轻声劝慰道:“娘娘,您不要难过,孩子还会再有的,现在您要好好将养自己的身体,身体差了,要想再怀上孩子就很难了。”

    我缩进被窝里,不想再听云秀唠叨,闭上眼睛道:“姑姑,我想睡了。”

    云秀“呀”了一声,我抬眸望去,只见她急急的跑到殿门前,拿起食盒,一脸庆幸的回来,道:“好在刚才没有摔坏,娘娘,先把烫喝了再睡,你从晚上到现在还滴水未进,这很伤元气的。”

    我叹了一声,闻着那股补药的味道,心里一阵恶心,皱着眉头道:“姑姑,我不想喝,你先搁在那里,等我想喝的时候我自己回去拿。”

    “那怎么行。”云秀一脸不赞同的盯着我,从食盒里取出一个陶瓷小罐出来,然后盛了一碗汤递上前来,“这鸽子汤就是要趁热喝才补,娘娘,奴婢知道你现在没心思吃东西,可是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爱惜自个儿,谁还来爱惜。”

    听着云秀在耳畔絮絮叨叨的念叨,我一阵头疼,只得自被窝里钻出来,结果她递过来的鸽子汤,一口气咕噜咕噜的灌下去,然后气恼的将碗塞回给云秀,“好了,姑姑,汤也喝了,你下去吧。”

    云秀见我重新躺回被窝里,轻无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将碗筷收拾好,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云秀一走,我的泪便扑簌簌直落了下来,要说一点也不心疼难过那是假的,那毕竟是在我生命中存在过的,即使我在得知它的到来时它已经离去了,可是它已在我腹中生存了近两个月之久。

    或许是太累,没过多久,我便沉沉的睡去,恍惚间,似乎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声,接着冰冷的身子被拥入一副温暖的怀抱里,鼻间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味,我使劲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沉重似压了千斤,怎么也睁不开,末了,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再度醒来,日已近正午,我睁开眼睛,看着紫色翻飞的床幔,有瞬间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侧头望去,满室紫色纱幔迎风起舞,我吃了一惊,连忙撑身坐起,此时一直撑在桌边打盹的雨轩也被我惊醒过来,她睁着迷蒙的双眸,看到我坐起来,她眼眸中流露出欣喜,连忙跑过来,道:“娘娘,可算醒了。”

    “雨轩,我们这是在哪里?”我不确定的问道,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仍不敢相信,是谁带我回来了。

    “娘娘,你睡糊涂了,这可不是景泰宫么?”雨轩一脸打趣的道。

    “我知道这是景泰宫,问题是为什么我会回到这里来,我明明是在冷宫不是么?”我严肃的问道,我还以为昨夜只是我的幻觉,没想到他真的来过,这又如何,他以为将我接回景泰宫我就会感激他,错了,这样只会让我更憎恨他。

    雨轩还没有意识到我发怒,她促狭的向我眨了眨眼睛,俏皮的道:“那自然是皇上的命令,娘娘,你不知道皇上是亲自将你从冷宫里抱回景泰宫的,从今往后,娘娘又要独得圣宠了……”

    雨轩憧憬的话语还未说完,我已“腾”的一声自床上站起来,脸色难看的瞪着雨轩,寒声道:“雨轩,皇上现在在何处?我要见他。”

    雨轩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呆了呆,道:“按照以往的情形,皇上此刻应该在凤鸾宫陪皇后娘娘用午膳,娘娘,你怎么了?”

    我冷冷一笑,岚儿果然说话算话,求得郝湘东将我带回景泰宫,“雨轩,拿素服来,我要去见他。”

    雨轩脸色一白,吱唔道:“娘娘,你穿素服做什么,那是宫中死了……”

    “我的孩儿死了不算么,雨轩,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与本宫顶撞,本宫叫你去拿你就去拿,是不是平日里被本宫宠上了天,越发没将本宫放在眼里了。”我声色俱厉的瞪着她,此时心里一股恶气堵在胸口难受极了。

    凭什么他要我去冷宫我就去,要我回来我就回来,我偏不照着他的想法走。

    雨轩见我脸色难看到极点,不敢再劝,只得匆匆去取了衣服,回来侍候我穿上衣服,我随意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匆匆跨门而去。

    刚出了殿门,就与迎面而来的云秀撞个正着,云秀见我一身素服,大吃一惊,急忙拦住绕她而去的我,道:“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已被愤怒烧得失去了理智,并不想搭理她,绕过她向院子里走去,身后传来雨轩焦急的声音,“姑姑,你快劝劝娘娘,娘娘要穿素服去见皇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云秀脸色苍白,急步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拽着我的衣摆急声道:“娘娘,这万万使不得,宫妃身着素服晋见皇上,那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娘娘不为自己考虑,也请为景泰宫一干奴才考虑一下。”

    云秀知道我向来心慈,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受罚,这样鲁莽行事还没什么,倘若要连累了景泰宫里所有的奴才,我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然而她低估了我此时的愤怒,已然到了决绝的地步。

    “姑姑,你让开,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将衣摆从她手里抽出,奈何她捏得死紧,我怎么也拽不出来。

    满院子的奴才都被我怒红的眼给骇住,纷纷跪倒在地,云秀急的泪流满面,她悲凄的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失去了孩子心里委屈,可是身着素服实乃大罪,娘娘要向皇上说明自己心中的委屈方法有千万种,为何独独选了对自己最不利的一种?”

    我看着云秀冷冷的笑了,无论如何,我要让郝湘东看到我与他决绝的决心,眸光流转间,看到刚才正在修剪花枝的小李子,遂冷声道:“小李子,把花剪给我。”

    小李子不知道我有何用,但看我暴怒的样子,不敢迟疑,连忙跪行过来将花剪给我,我照着裙摆一剪刀下去,“嘶”衣帛撕裂声响起,云秀栽倒在一旁,我丢下花剪大步向宫外走去。

    云秀在身后大呼,“娘娘,您不能去,您回来啊。”

    我充耳不闻,加快步伐向景泰宫外走去,云秀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对雨轩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娘娘拦回来。”说着已经急步奔出来。

    “娘娘,您冷静点,就算您身着素服去见皇上,孩子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您又何必搭上自己的前程搭上自己的命去跟皇上赌这口气?”雨轩奔到我面前,一面拉着我一面急声道。

    我恼恨的瞪着她,冷笑道:“是啊,所以我活该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不过是要替自己的讨一个公道而已,搭上性命又如何,倘若要一辈子都生不如死的待在这座冰冷的宫里,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雨轩被我抢白得说不出话来,云秀已赶了上来,她道:“娘娘,您还这么年轻,说什么傻话呢,难道您忘记了奴婢当初对您说的话?”

    “姑姑,你的话我一句都不敢忘,但是我已经受够了,与其这样窝囊的活着,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我目龇牙咧的道,郝湘东,我已经受够他了。

    “娘娘,蝼蚁尚且偷生,您为什么要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就算孩子没了,以后也还会有的,您又何必一定要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云秀悲痛的道。

    我轻轻一笑,那笑意还未到达眼底,已被深浓的恨意所取代,云秀不会懂我在想什么的,“姑姑,你可知道哀莫大于心死?如果我还在冷宫,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了,但是我不要别人施舍的怜悯。”

    说完我不再与她俩废话,大步向前走去,或许是我们拉拉扯扯的动静太大,四周的宫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侧目向我们看来,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探究与惊骇,我厉目横扫过去,那些宫人又低垂了头。

    “娘娘……”云秀急喊了一声,却再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我,只得与雨轩跟在我身后,一路向凤鸾宫行去。

    到了凤鸾宫外,我看着那华光溢彩的宫殿,心一横,大步向里走去,刚走到院子里,便见到陈公公守在殿外,陈公公听到这边的动静,探目过来,见到我时目光震了震,连忙迎上来,“景妃娘娘怎么来了?”

    说完目光探向云秀,云秀急速的蠕动着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求救似的看着陈公公。

    “陈公公,我要见皇上。”我不管他们在打什么机锋,一语道明来意。

    陈公公看到我一身素服,骇然失色,他低声道:“娘娘,皇上此刻正与皇后在寝殿歇息,您还是回去吧,再说您这一身素服来求见皇上,实乃不妥啊。”

    我冷冷一笑,听着陈公公说郝湘东正与岚儿在寝殿歇息,心里竟没有半分感觉,只觉得这一切真的滑稽可笑,“本宫的穿着何时由公公来说妥与不妥了,本宫要见皇上,你不去回报,本宫自己去。”

    陈公公连忙赔笑道:“娘娘这是说哪里话,只是皇上吩咐了,什么事都等他睡醒了再说,倘若此时去打搅了皇上的好眠,奴才怕是……”

    “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说完向前走去,陈公公慌忙要拦我,此时却听身后殿门被人自内拉开,一道慵懒疏散的声音传来,“何人在此喧哗?”

    我寻声望去,之间郝湘东只着明黄中衣站在殿门中间,一脸惺忪,似乎将醒未醒,我倔强的看着他,也不行礼,道:“皇上,臣妾来是想请皇上准许臣妾回冷宫。”

    郝湘东眼眸半眯,似乎现在才瞧见我,他见我一身素服,脸色大变,厉声道:“谁准许你穿这样的衣服来见朕的?”

    我冷冷一笑,挑衅似的看向他,“没有谁准许,是臣妾要这样穿的,皇上,臣妾近日前来,是特来向皇上辞别的。”

    “辞别?”郝湘东好笑的看着我,深黝的双眸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他道:“朕倒是想知道爱妃为何来向朕辞别,你是朕的女人,没有朕的允许,你能离得了宫?”我跪了下来,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道:“臣妾并非要离宫,而是臣妾要将皇上自心上彻底的剜去,从此后,臣妾会安分守己的待在冷宫,再也不会踏足后宫半步。”

    郝湘东的眼眸危险的眯起,他大步走向我,全身带着一股凌厉的威慑,他伸手牢牢的握着我的下颔,迫我抬头望向他,他的眸底夹杂着冰与火,竟是妖异的让人不敢逼视。

    “冷宫?你以为那是你想去便能去的地方?景妃,朕既然将你接出来就不会让你再回去,不管你是不是要将朕自你心上剜去,朕告诉你,想要逃离朕,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臣妾已经生不如死了,倘若皇上是想看到一个行尸走肉的景妃,那么恭喜皇上,你已经实现愿望了。”我冷冷的讥嘲道。

    郝湘东闻言大怒,紧钳着我下颔的大掌移到我光滑优美的脖颈,狠狠的收紧,我顿时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抽干,呼吸渐渐困难。然而我没有挣扎,微笑着看向他,艰难的道:“臣妾谢皇上成全。

    郝湘东的瞳孔倏然紧缩,他大手一甩,我已经被他甩向一边,新鲜的空气不断的自鼻间涌入,然而那冰冷的空气似乎要将心肺都撕裂,寒浸浸的疼。

    郝湘东没再看我,似乎多看我一眼都嫌脏了眼睛,他背过身去,贴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暴戾的道:“小陈子,传令下去,景妃御前失仪,云秀雨轩未能及时督促,其罪当诛,景泰宫一干奴才更是罪不可赦,将他们全贬去暴室,景妃什么时候懂得顺从了,他们就什么时候回景泰宫去。”

第291章 难以置信

    我全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郝湘东决绝的背影,他这是在逼我,逼我向他求饶,回头看着云秀与雨轩仓皇的脸色,我苦涩一笑,我怎么忘了,跟一个帝王斗,我是永远也斗不过他。

    夏末,暑气炎炎,凤鸾宫里偶有几声蝉鸣凄凉地响起,让人心里起了几分躁意。

    我跪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颤抖,阳光明明炽热,我却觉得冷,冷得骨子里都咯咯发颤。

    我咬牙看着那一抹明黄,不得不暂时屈居于权势的威慑下,轻声道:“皇上,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将臣妾撵去暴室不是更好?”

    那身影陡然一僵,急速回过头来,双眸凌厉的瞪着我,眸色深深,似一丛幽密的树影,明明暗暗间,有瞧不清的乾坤,“你就那么想去暴室么?朕就偏偏不遂你的意,来人,送景妃回宫。”

    “皇上,臣妾知错了。”狠狠地咬紧牙关,咬得牙根酸痛,满嘴血腥之气,我终于还是选择屈服,他的翻手覆掌间,掌握着云秀与雨轩的生死,我不徐虑我自己的安危,却不能置她们的性命于不徐

    ,她们服侍我,便是将生命交托于我,我不能辜负她们对我的信任。

    “请您饶恕云秀与雨轩,臣妾以后一定学会顺从。”心底有恨意隐隐生起,我一直不想恨他。就算不爱了,也还保留着最初见面的云淡风轻,然而现在,我却不得不恨他,既然不爱,既然嫌我是累赘,又何苦要将我留在身边,让我看着他幸福。

    郝湘东眼眸深处流转过几许异样的光芒,他的唇角微微噙着一抹满意的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景妃,希望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如有下次,朕不会轻易饶恕她们。”

    他的声音中的肃杀让人不禁抖了抖,我狼狈地垂下头去,将眼中的恨意尽数掩住,嚅嚅的应了,此时殿内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谁走了出来,没有抬头看她,我转过身毅然离去。

    云秀与雨轩匆忙向郝湘东行了告退礼,急步追了出来,我停顿了一下,道:“姑姑,你与雨轩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云秀满脸急色,见我脸色不好,生怕我会想不开,嗫嚅道:“娘娘……”

    我声音稍厉,“本宫的话也当不得数了么,还要让本宫说第二次?”

    云秀不敢再说,拉着雨轩的手停了下来,我漫无目的向前走着,阡陌交错的宫道上,阳光自缝隙间洒落下来,落了一身细碎的阳光,然而这阳光却温暖不了我如寒冰石似的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不知不觉,已来到太明湖的湖心亭,望着一汪碧波,荷花已凋零,碧绿的荷叶萎靡的贴附在湖面上,迎着波浪浮浮沉沉,没有一丝朝气,显现着无尽的荒凉。

    我怔怔的看着湖面,似乎有遥远的歌声与笑语声传来,那是一首采莲曲,女子高亢的歌声遥遥响起,似乎穿越了空间与地域,只余下空洞的袅音,“……紫马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原来这首曲子早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结局,只是我一直看不开想不透,非得要等到两相恨意其方才罢休。

    “远远看起来,我还道是遇上莲花仙子了,走近了一瞧,没想到却是景妃妹妹。”一道亲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眸望去,却是身着水绿色宫装的安华夫人,她正袅袅婷婷的向我走来,见我身着素服,她吃了一惊,很快又将那抹诧异掩入眼底,“妹妹这身穿着真是别致,远远看去,倒颇有一番新意。”

    我见她盯着我裙摆处那被剪刀剪去的地方,不由得有些赧然,瞥开目光,道:“姐姐若是喜欢,也可以让司衣房给姐姐做一套。”

    “我年纪也不小了,再穿这种奇装异服,后宫诸人怕是要议论我为老不尊了。”安华夫人俏皮的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轻笑一声,安华夫人不过双十年华,她的容颜在后宫诸妃中虽算不得绝色,可也绝对不落人后,她出身宫婢,全身却自一番高贵气度,让人不敢小觑。

    这样的女子要获得圣宠本不是难事,然而有了让郝湘东倾心不已的岚儿,她也渐渐的没落在这后宫的一角,每日里枯坐看镜中容颜衰老,我实在很好奇,她如何甘心守着一个空名头一日又一日的这样等待?

    “姐姐要说老,让那些真正老去的人情何以堪?对了,姐姐来找我不是偶遇或是闲话家常那么简单吧。”我并不想与安华夫人周旋,她是个明白人,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

    安华夫人神色一震,瞬间又恢复如常,“我听说妹妹在冷宫小产的事,本该一早就过去探望,奈何去了景泰宫,却听闻妹妹昏睡未起,只好作罢,妹妹因祸得福,姐姐是赶着来祝贺妹妹。”

    我神色一黯,想起那无缘的孩子,心底恨怒交加,然而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道:“多谢姐姐关心,是福是祸尚且不知呢。”

    “唉。”安华夫人叹息一声,“后宫诸妃相继怀孕,本来便是一件极欢喜的事,没想到到最后都落得伤心而归,这皇宫里的阴气终究是太重,妹妹也别太往心里去,孩子总是会有的……”

    “姐姐。”我出声打断她的话,“姐姐若没有其他的事,请容我先行告退。”安华夫人的语气中并不见讥诮,然而此时我却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孩子或是郝湘东的话。

    “景妃妹妹,姐姐的话你或许不爱听,但是身在后宫,就要谨守宫妃的本分,妹妹今日也实在是胡闹,皇上维护妹妹不予惩罚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妹妹,你在做别人在看,倘若要想安安稳稳的在后宫度日,且莫再做出这等失失仪之事。”安华夫人语气严厉的道。

    我回眸望着她平和的双眸里的那一丝厉色,缓缓笑了,“姐姐,我并不像你那么贤惠,能忍非人之忍,你在后宫多年,自然已经学会了一套生存的法则,而我永远也学不会。”

    安华夫人一怔,半晌眸色转柔,她看着我,就像一个大姐姐看着调皮淘气的妹妹般充满了宠溺,“妹妹想出宫是吗?”

    我心底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就被安华夫人看穿了,连忙掩饰好自己的心思,道;“姐姐何出此言?”

    “你执意去冷宫,又召见了冯嬷嬷,难道不是为出宫一事做准备么?”安华夫人抚了抚额上的碎发,将眸中那一点精光隐于眼底。

    “姐姐此言差矣,我召见冯嬷嬷不过是想与冯嬷嬷打好关系,让以后在冷宫的日子不至于过得那么凄苦。”我犹自镇定的道。

    安华夫人摇摇头,“有太后罩着你,你在冷宫怎么会过得凄苦,就算太后不去打点,皇后也会去,皇上也会去,妹妹,你若想出宫,姐姐倒是有法子,只是看妹妹的样子,似乎并不信任我,也罢,我们交情本就不深厚,你又凭什么相信我?”

    看着安华夫人自苦一笑,我心底竟有些想相信她的话,然而这后宫的人个个城府深厚,我与她比起来终究是略显单纯天真了些。

    出宫成为我近来一直萦绕在心头不散的心事,倘若能借安华夫人之手出宫,我便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不会再有所徐忌,“姐姐为什么要帮我?”

    此话一出口,我就会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摆明了承认自己确实有离宫之意,然而安华夫人并不以为忤,只道:“妹妹在后宫活得很辛苦不是么?我不过想做件成人之美之事而已。”

    我定定的看着她,忽而笑道:“姐姐要帮我,难道不怕东窗事发皇上怪罪?”

    “如何能不怕?”安华夫人的眸光幽幽的落在湖面上,道出一件很久以前的往事,“当年岚贵人便是经由我的手逃出皇宫的,只是我没想到她还会回来。”

    我心底一震,突然迷惑起来,岚儿的离宫似乎疑点重重,冯嬷嬷说是她帮岚儿逃出皇宫的,现在安华夫人又说是她,她们各执一词,到底谁才是真的帮岚儿逃出宫去的人?

    “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很迷惑,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按理说冯嬷嬷疯疯癫癫的,她的话不足为信,然而安华夫人的话呢?

    “妹妹应该知道太后憎恨岚贵人的原因,太后趁皇上不在,对岚儿痛下杀手,然而此事却被我事先知悉,平日里岚贵人待人极其和善,虽是皇上的宠妃,却没有半点骄奢之气,那时我与她走得极近,因此当我知道太后要啥岚儿时,便偷偷去了冷宫,将岚儿换出来。”

    “换出来?怎么个换法,难道没人生疑么?”我吃了一惊,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这样隐秘之事,怕是很难吧。

    “妹妹莫非忘了,这世上还有人皮面具一说。”安华夫人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可是我却觉得她的笑容下藏着许多暗潮,让人心惊,我下意识的探了探怀中的人皮面具,看来这安华夫人却是不容人小觑,我以前还以为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后宫女子,没想到她的睿智与聪慧并不在任何人之下。

    我点点头,接着问道:“姐姐是说你用人皮面具将当时的岚贵人换出冷宫?”

    “没有,只是送了两张人皮面具给岚儿,让她自己决定如何做,当时岚儿知道太后要杀她,她死活不肯让自己的贴身婢女与自己互换身份,但是她的婢女也确实忠心,以死明志,岚儿终是熬不过婢女的请求,应允了。”安华夫人的神情陷入追忆中,她语声淡淡,却让人觉得当时岚儿的选择是多么的艰难。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晚我在昭阳宫见到岚儿脸上根本没有伤疤,原来竟是如此。”我叹息一声,人算不如天算,太后想要让岚儿毁容,没想到折磨的却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婢女,岚儿因此才逃过一劫。

    “是啊,岚儿自始至终都没有毁容,后来在柔福宫见到毁了容的岚儿时我也是一怔,想不明白,后来岚儿亲自来找过我,我才明白她一切都是伪装。”安华夫人长长地吁了口气。

    “见岚儿将太后气出皇宫,我总在想,当年的不忍心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安华夫人眼中现出一抹迷茫,如果她早预见今日的种种,当年是否就不会动了那一念之仁?

    “那郝……皇上知道岚儿的伪装么?”

    安华夫人敛了眼中的迷茫,笑看向我,笑容中有一抹促狭,我难堪地垂下头,咬着唇,很后悔自己问了这个愚蠢的问题,然而安华夫人却道:“皇上知道的,从岚儿回宫后,皇上一直都知道岚儿脸上那道疤是假的。”

    难怪!想到郝湘东对岚儿的执着,就算岚儿脸上有了那道狰狞的疤痕,他也不会在意,肯定还会更加怜惜她。其实从某种角度上看,郝湘东是一个很深情执着的人,只是他对一个人的执着,就会对另外的人绝情而已。

    “刚才姐姐说能助我出宫的事可还算数?”想通这些,我已经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就算是恨,也不过是多做纠缠的一种借口,倒不如潇洒离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安华夫人突然对我说起这些往事,要的不过是我的信任,反正现在我困在景泰宫里半点办法也没有,不如相信她。

    “自然,妹妹现在相信我了?”安华夫人眨着眼睛俏皮地问我,脸上丝毫没有商量大事的凝重,仿佛只是带自己的妹妹出家门游玩,神情轻松惬意,让我心底暗暗佩服。

    我笑了笑,道:“姐姐都敢将生死赌在我身上,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姐姐?”

    郝湘东摆明要将我囚禁在宫中一辈子,而此时安华夫人冒大不韪将我送出宫去,到时东窗事发,安华夫人第一个逃不了责罚,我实在想不通安华夫人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已经向皇上陈情,明日出宫回家归宁,皇上也准了,明早辰时一刻,妹妹到我宫里来与我一起出发就行,妹妹切记,万不可让人发现你不在宫中,否则就算出得了宫门,你也出不了京城。”安华夫人此时脸上才有了慎重。

    我见她这样,也知道此事不成功便成仁,于是也慎重地点点头,摸了摸怀中的人皮面具,好在南依给了我人皮面具,倒是能派上用场。

    “姐姐为什么要帮我?”我怎么也想不通,索性直接问她。

    安华夫人笑了笑,低头看着青葱般的玉指上那一枚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宝石戒指,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我越加迷惑起来,“姐姐受何人之托?”

    安华夫人只是一味的笑着,看着宝石戒指的眸光越发柔和起来,却是不肯再多言,“妹妹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也要回去安排一下了。”

第292章 拭目以待

    看着安华夫人的身影渐渐的隐在花树之后,我才收回眸光,怎么也想不到出来走一趟,一筹莫展的事情竟有了如此大的转变,简直让我有些喜出望外。顶 点 X 23 U S

    安华夫人的话到底能信几分,我已经徐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着能逃出这座囚笼般的深宫,即便是前方危机重重,我亦会不徐一切的去闯。

    回到景泰宫,意外的见到明黄色黄盖竟然停在宫外,陈公公搓着手在宫门前走来走去,一步比一步更沉重。

    我因心中所想的事情有了进展,心情在不似先前在凤鸾宫那样郁闷,和颜悦色的上前,打趣道:“陈公公,再让你这样走来走去,我宫门前的蚂蚁都让你踩死完了。”

    陈公公冷不防听到我的声音,到似惊了一跳,待看清楚是我时,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娘娘,您可算回来了,皇上在正殿等你多时了。”

    我斜眼瞟了一眼院内,冷冷的道:“皇上来做什么,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娘娘说笑呢,皇上不过是来陪娘娘用完膳。”陈公公见我脸色沉下来,连忙赔笑道,或许他心里还在嘀咕,怎么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皇上亲自来陪你用膳,你还拿乔得很。

    陈公公的话触中我心底的痛楚,有多久了,我与他再也没能在桌上好好吃过一餐饭,好像是从封妃之后吧。

    想到明日就要出宫,以后或许再没机会相见,我不禁有些发怔,道:“陈公公,你派人去太明湖摘些新鲜的莲子回来,我想亲自为他做餐饭。”

    上次采莲归来,我做了“五彩缤纷”给他,可是他却因为生气,并没有食用,这次算是圆了上次的遗憾,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可是娘娘……”陈公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我打断,“去吧,陈公公,算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陈公公嚅动着嘴唇,终是语言有汁,看了固执的我一眼,拿着拂尘向外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琉璃砖瓦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晃得我的眼睛有些花,我凝眸看着景泰宫一如既往的奢华,这个我曾向往许久的皇宫,此时虽然华光丛生,却在我眼底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微叹了口气,我举步向殿内走去。

    院子内,一袭锦衣男子随风立在飘扬着落叶的银杏树下,淡黄色的银杏叶子飘飘荡荡的落在衣摆翻卷间,陡然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站在院子中间白玉石铺就的宫道上,默然看着那身影似乎融入了这样萧瑟凄凉的秋景中,心底漫上丝丝酸楚。

    那一年的相遇,正是阳光绚丽,夏花灿烂之时,没想到要离去时,却是满园凄凉,凄清萧瑟。

    怅然叹息一声,我没有上前,转身向殿内走去,身后却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我知道终有一日你会疲惫,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脚步倏然一顿,却是再也迈不开,身后的声音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听,带着三分萧瑟三分无奈四分强迫的灌进我的耳朵里。

    “你本不术语这一泓高墙,我却想折了你的羽翼让你心甘情愿的留在这宫中,终究是我握的太紧,却没想到反逼你至此,事到如今,再以爱为名将你囚禁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郝湘东的话让我心底感触良多,但我却没有停下脚步,亦没有回应他的话,或许话到无话处,才是我们最后给彼此的保留。更或许,我怕自己三言两语就泄露了心中所想,所以不得不谨慎为之。

    进了殿,云秀与雨轩见我回来,眸中喜忧参半,雨轩探了一下头,看郝湘东仍立在银杏树下,压低声音怪异的道:“娘娘,皇上真奇怪,来了半日了,却只是站在银杏树下发怔,我们去请安都让陈公公挥手撵了回来。”

    “皇上的举动岂是你我能看透的,去去去,今日的教训还不够大么,去给娘娘把衣服拿出来,再不换下这身惹火的衣服,只怕景泰宫就没宁日了。”云秀一边拧眉低斥着,一边服侍我向内殿走去。

    雨轩脸色白了白,似乎想起凤鸾宫的事来,小心的瞅了我一眼,才快步向衣橱方向走去。

    云秀见我脸色柔和,不再像先前那般带着戾气,小心翼翼的道:“娘娘,万不可再在皇上面前使性子,这么多年来奴婢在皇上身边侍候着,今日的事已经触到皇上的底线,您若再照着性子与皇上拧着行,这景泰宫想要有安宁的日子怕是不能。”

    我知道云秀的担心,勉强笑了笑,道:“姑姑,今日是我太任性胡闹了,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因为已经没有以后了。

    云秀闻言,谨慎的神情才微微松懈下来,她搀扶着我的手,感觉手心冰凉,衣摆又被湖面上的氤氲起的水汽露湿,她道:“娘娘刚刚小产,实不可去那些潮湿的地方久站,若落下病根子,以后娘娘要遭不少罪。”

    我感念她的心细,什么话也没说,拂了水晶帘子进得内殿,雨轩已经捧了衣服前来侍候我换下,绾好发髻,殿外已经响起陈公公的声音,“娘娘,您要的东西奴才已经给您摘来了。”

    云秀有些惊讶,我笑道:“刚才在太明湖站了许久,突然想起往事,便让陈公公去摘了莲蓬回来,我想为皇上煮一碗粥,算是赔礼道歉。”

    云秀闻言大喜,眼中流露出赞许的光芒来,急急地去了外面。

    我回过头来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脸仍是那张脸,却因连日来的忧心烦躁而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脸色也很苍白,那原本还布满青涩的眸子在久经世事后,变得沉郁与忧伤。

    我心中酸楚,不忍再瞧这时候的自己,只期盼明日过后,便能一切如昨了。

    出了内殿,一眼见着云秀端着一个青瓷托盘在剥莲蓬,雨轩在一旁笑闹着,我刚走过去坐下,眼前暗影重重,抬起头来,便见郝湘东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乍然见他,我与云秀雨轩连忙站起来向他行礼。

    他挥了挥手,衣袖摩擦出之声,那是上等绸缎才能发出的声音,他走到上首主位坐下,眸光在我脸上梭巡了一圈,最后懒洋洋地道:“朕听陈公公说你晚上想为朕做莲子羹?”

    声音虽惫懒,其间却隐隐含有期待,我轻点了下颔首,道:“皇上吃惯了精致美味食物,偶尔也常常清粥小菜,换换口味如何?”

    郝湘东疏淡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赞道:“能吃上爱妃亲自烹调的食物,也是一大荣幸,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我温柔一笑,笑意还未在唇边绽开,便已冻结在嘴角,低了头,道:“臣妾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携着云秀与雨轩去了小厨房,刚到厨房,我便将云秀与雨轩都赶了出来,今日这顿饭,我不想假手他人,哪怕是洗菜淘米我都想亲力亲为,这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捣鼓了两个时辰,直到天完全黑沉下来,廊檐上大红的宫灯已被点亮,我才拉开了小厨房的门,陈公公在外急得满头冒汗,见我端着托盘出来,一脸喜色一脸怨色,“我的小祖宗啊,您这餐饭可真不……”

    陈公公的声音骤然自唇边消失,他一脸惊恐的看着托盘上之物,惊得连声音都不平整了,“您煮了两个时辰就煮出这点东西?”

    我低下头去,菜碟上覆了盘子,陈公公没能看到菜色,否则他的脸色恐怕会比现在更难看,只是低低的笑道:“公公还能指望我做出一桌满汉全席?”

    陈公公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错愕,呆呆的看着我,竟似再也说不出话来,云秀凑过来,努力的嗅了嗅,那模样像极了寻猎物时的狼狗,问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极为不安,“娘娘,您就用这些去招待皇上么?”

    “皇上什么大鱼大肉没吃过,就是这点东西也是皇上的,你还能指望我做出什么来,做菜不过是传达做菜人的心意,与食物好坏精致与否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别挡在前面了,再晚点皇上发了愁,你们谁也担当不起。”我知道云秀闻出了菜味,那是我们在冷宫惯常吃的野菜。

    到了正殿时,郝湘东正坐在榻上翻着手中的书册,一派的悠闲从容,似乎并没有因我久不端饭菜上来而气恼。

    此时听闻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温润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我身上,仿佛春风和煦的吹过,温柔的抚触着我。稍稍镇静了一下,我举步走了进来,“让皇上久等了,请皇上勿怪。”

    郝湘东放下手中的书册,行到桌案边端然坐下,道:“难得你肯为朕洗手下厨房,朕又怎么会连这点等待的耐心都没有?”

    我笑了一下,将三碟小菜放在桌上,然后又取了白瓷小碗盛了一碗粥放在郝湘东面前,粥仍是那日所作的粥,五彩缤纷的色泽让人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郝湘东的双眸中迸出赞赏的神色,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品尝了半晌,才道:“清甜爽口,没有莲子的生涩之味,小七,你的手艺不错。”

    我轻轻点了点头,将第一碟小菜上的盘子取下,那是腌苦瓜,郝湘东见状,皱了皱眉,我却笑道:“皇上,请品尝一下。”

    郝湘东眼底掠过一抹挣扎,抬头却撞进我笑意盈然的眼里,他怔了怔,勉为其难的拾起箸夹了一小块腌苦瓜放进嘴里,苦涩的味道立即浸蚀了他的舌蕾,他的眉头皱得死紧,却没有发怒。

    他细细的品味着,过了半晌,皱紧的眉头渐渐地松开来,他抬起头来笑道:“小七所做的菜也极有特色,这菜先苦后甜,寓意深远啊。”

    我又取了第二碟小菜的盘子,一盘绿油油的苦荞菜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眉头又几不可察的皱起来,我并不以为意,道:“皇上,请品尝一下。”

    郝湘东的手久久没有抬起,他盯着那盘苦荞菜,似乎要将其瞪出一个窟窿,我也不催促,良久后,他似乎才下定决心举起箸,挑了一片叶子放进嘴里,还未咀嚼,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似欲呕却又极力控制。

    我淡淡的道:“这是臣妾小时候常食的野菜,刚开始吃的时候觉得这味道真是世间最难吃的味道,可是后来慢慢习惯了,便也觉得这苦荞菜有另一种风味,越是苦,苦味过后,却越是甘甜。”

    郝湘东的神情慢慢变得柔和,他望着我,眼底现出几分怜惜,“现在你不用吃这些东西了,你以后想吃什么,只要世间有,朕都会让他们做来给你。”

    我摇头叹息一声,胃不苦了,心苦也还是苦,“皇上,请尝第三道菜吧。”我揭开盘子,露出里面嫩黄的小芽。

    这道菜不管是色泽还是摆放都比前面两道随意摆放的菜要好看得多,郝湘东没有丝毫犹豫的假了一小箸送进嘴里,可刚咀嚼一下,便悉数吐了出来,脸色难看的忙舀了几口粥吃下肚,可似乎还是没有冲散口中的味道,他又拿过茶壶倒了茶,一饮而尽。

    我漠然的看着他的动作,心底微微泛苦,这道菜是取莲心所制,莲心之苦不亚于黄连,我又将其浸泡在黄连水中一个时辰,不用吃,我也知道有多苦,会上这道菜给郝湘东,我只是想告诉他,苦到无限制,谁也不能再承受了。

    陈公公在殿外听得屋里翻杯倒碟的声音,连忙冲了进来,见郝湘东双眸含怒的瞪着我。他呆呆的站着,竟不敢再上前一步,云秀与雨轩跟在他身后,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都大惊失色,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郝湘东倏然站起来,嘴唇紧抿,似乎在极力控制着他的怒气,他的目光如钢刀般锋利,生生的剜向我,最后怒极反笑,“好好好。”

    他连道三个“好”字,最终却拂袖而去,陈公公睇了我一眼,战战兢兢的跟着郝湘东离去,云秀与雨轩都吓得软倒在地,我却一派的安然淡定,扯了郝湘东先前坐的椅子坐下,拿起一旁干净的箸,夹起那盘苦涩的莲心,慢慢咀嚼起来。

    云秀这时也徐不得全身酸软,扑了过来将那盘连心护在怀里,悲凄的道:“娘娘,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你苦奴婢们跟着也苦啊。”

    我却似没有听到云秀的话,细细的品味着嘴里的浓重的苦味,很苦很苦,不知为何,边品着,泪就直往下落,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落在桌案上,将桌案上那一副雨打芭蕉图晕染的更加凄凉。

    云秀没敢再劝,雨轩也怔怔的看着地面,过了片刻,我放下箸,起身道:“撤了吧。”

    “娘娘,您要不要喝点宁神茶,奴婢这就去给你泡。”雨轩机灵,也不提先前那一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讨好,虽是问句,却已转身一溜烟的跑下去。我没有拦她,被泪冲刷过的眼眸更是清亮。

第293章 闹腾

    云秀让殿外侍候的宫人来将桌上的盏碟撤了,我信步走到殿外,抬头望着天,夜幕低垂,星辰罗布,银河附近星光闪闪,耀眼夺目,一轮明月半垂在空中,今儿又是十五,月圆的日子,人却不能团圆。

    随性的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云秀跟着出来,见我不避忌的坐在湿地上,一脸不赞同,刚想说什么,却见雨轩端着茶过来,雨轩冲她摇了摇头,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立在我身后。

    那样的静,仿佛只是我的一道影子,想到明日的别离,心中一阵酸楚,进宫一年有余,我与云秀雨轩虽名为主仆,却实为相互扶持的姐妹,我待云秀如长姐,云秀爱护我如幼妹,可是明日一去,她们的生死,便已注定。

    然而或许郝湘东不会动她们,毕竟我已经出宫了,他再不能拿她们的生命来胁迫我,只是万一呢?无声的叹息,希望他还是一个不会迁怒他人的明郝。

    “姑姑,雨轩,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心中默默的道,只盼上天能传达我的歉意。

    不知在台阶前坐了多久,风吹着廊上挂着的铜铃,清脆作响,灯影一圈一圈荡漾在墙壁上,投下模糊的影,屁股有些酸痛,我却仍不想进殿,只伸手环住了双腿,云秀进内殿取了披风,温柔的披在我身上,道:“娘娘,夜深露重,您进屋歇息吧。”

    此时三更的更漏远远的响起,我抬头望着天,那轮明月已斜斜挂在西边,似摇摇欲坠,我叹息一声,站了起来,眼前有些晕眩,身后传来一股托力,原是云秀扶住了我。

    “是不早了。”离辰时一刻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必须要抓紧时间布疑阵,“姑姑,明天我要晚起,你们别来吵我。”

    云秀的眸中现出几许怪异的神色,片刻后又恢复如常,我见状,怕她生疑,更怕事情有变,便道:“我突然想吃手擀面,明早你去御膳房拿点白面回来。”

    云秀向来谨慎,只要支走了他,我行事起来就比较容易,云秀应了,便服侍我向内殿走去,雨轩站在身后,端着已经凉透了的宁神茶,跺着脚道:“娘娘,那我呢?”

    我回头好笑地看着她,她大抵是想让我开心些,才想争抢着做事吧,我笑着摇了摇头,“你明天把帝姬哄好了,别让她哭吵醒我就好。”

    雨轩瘪瘪嘴,似乎颇有责怪我大材小用的意思,云秀抿着嘴笑她,“你可别觉得这是轻松的差事,帝姬哭起来可是没玩没了。”

    雨轩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我笑了笑,向内殿走去,云秀服侍我躺下后,静静地站在床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我抬眸看向她,她却撇开了头,放下床幔,径直出去了。

    “姑姑。”眼见她的手已经打起水晶帘子,我撑身坐了起来,望着她轻声道:“珍重。”

    水晶帘子相撞的清脆声将我的细微的声音淹没,云秀没有听清,她回过头来问道:“娘娘,你刚才说什么?”

    我怔了怔,遂扬起了笑脸,道:“没事,只是夜深露重,你回去时可要注意路滑,我睡了。”没再等她回话,我已经钻进被窝,被窝内的温暖将我眼底的涩意蒸发出来,没过多时,我便觉得脸上凉意渗人,伸手一抹,才知是满脸的泪水。

    云秀静静地离去,身后响起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的绵延悠长。

    待云秀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我才从被窝里爬起来,警惕的打量了四周,见殿外确实没有动静了,才轻手轻脚的起床,走到妆奁前,打开妆奁,里面都是郝湘东近几个月来赏赐的宝物。

    我拿在手里掂量,要出宫生活,手头必须要有银子,否则寸步难行,这也是上次我被大娘逼迫后得出的结论,可是看着手中这些珠钗宝物,如果我拿出宫去换钱,估计没走几步就会被郝湘东追回来,所以又放下来。

    在妆奁里翻找了一圈,才看到放在最底层的银票,银票不多,额度也不大,五张一百两的三张五十两的,还有些散碎的银子,我都细细的拿绢帕包了,钱虽不多,只要省吃俭用也够我用上好几年了。

    刚收拾好银票,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暗影,我心一惊,连忙猫着腰躲在妆台下面,心里直惊诧,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景泰宫。

    突然又忆起郝湘东时常半夜来访,我生怕被他看穿我的意图,只能尽量俯低身子,慢慢的摸索着爬回床上,刚回床上躺好,殿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

    我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郝湘东为什么总有这种半夜三更摸进别人房间的癖好,又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他识穿,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的,骇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那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内殿,突然门外又闪进一道黑影,银光闪烁间,两人已过起招来,我心头大震,这是什么情形?

    可是不管是什么情形,我都不想他们的动静过大,引来宫里的羽林卫,倘若深夜闹了刺客,明日我想走也走不了了,心里又是惊又是怒,然而外殿的打斗声一直都很小,但那凌厉的杀气却是止不住的向内殿涌来。

    我也徐不的惊怒了,只想着这两人到底是谁,如果是郝湘东深夜前来,那么宫中的影卫不可能不认识,那么来者是谁?为什么两人会打起来?

    外殿的两人似乎并不想惊扰了我,打斗声一直持续了很久都没有分出胜负,我屏息听着外殿的动静,打斗声似乎渐渐低微下来,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阁下究竟是谁,深夜来景泰宫所为何事?”

    这声音我听出来了,是黎莫的声音,他的声音中暗藏着英雄惜英雄之意,似乎很久没有碰到能与自己打得难解难分仍分不出胜负的敌手。

    来者却是清冷一笑,那笑声中透着一股熟悉,但熟悉之后却又是陌生,让人猜不出来这是谁,但肯定不会是郝湘东,那么后宫里还有谁会半夜潜进我的寝宫来?

    细想了一下,我只觉得后背惊起一层冷汗,难道是我今夜爽约,所以大哥特地冒险过来探看我是否出了事?想到这里,我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如果大哥被黎莫抓住,那么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越想越觉得心惊,大哥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间来,倘若他被抓了,我还怎么走?

    就算他没被抓,黎莫也会将今晚的事回禀给郝湘东,那么郝湘东必定会心生警戒,加强护卫,倒是我想走出这座景泰宫都困难,又如何出得了皇宫?

    正在思忖间,外面的打斗声又起,我急得团团转,越急越是想不到化解的办法,激动之下,失手打翻了矮几上的灯盏,“哐啷”声响起,外殿的打斗声骤然停下来,有道暗影急速飞掠进来。

    “娘娘。”一声惊喊穿破我的耳膜,我回过头去,正瞧见黎莫满脸焦急的看着我,眸光掠向外殿,那里月华清冷,再没有半个人影,心里渐渐地松了口气。

    抬眸对上黎莫焦急慌乱的神情,怔了怔,低下头看见自己衣衫有些凌乱,已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与水红的肚兜,惶急之下,一计掠上心头,连忙挥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黎莫似乎并没有料到我会打他,目光直直的盯着我,盯得我心里一阵发毛,我故作发怒的道:“好你个黎莫,本宫一直以为你对皇上忠心耿耿,没想到你深夜闯进本宫寝殿,还欲对本宫心怀不轨,本宫现在纵使是失宠妃,也还是皇上的女人,你此举将皇上置于何处?”

    黎莫先是怒,后听我发问,他又是一惊,瞥到我衣衫凌乱的样子,脸上一躁,夹杂着惶惑不安,连忙撩袍跪下请罪道:“臣罪该万死,若非刚才情势紧急,臣也不会……”

    “黎大人,你在宫中当差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还这样鲁莽,若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后宫诸妃还要不要过安宁日子?”我打断他的话,声色俱厉的道,面色虽严厉,心里却犹在害怕,怕他会识穿我的伪装。

    黎莫愧疚的垂下头去,嗫嚅道;“臣绝对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

    我挥了挥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好了,本宫也没什么大碍,今晚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黎大人,切记以后行事不要再这样鲁莽,今日是遇上本宫,他日若是其他妃嫔向皇上告状黎大人有意染指后妃,皇上只怕也容不下黎大人。”

    黎莫全身一震,诺诺应是下去了,看着他的身影退出内殿,我才似虚脱一般软倒在床上,后背衣衫已经被冷汗濡湿,希望黎莫被我刚才一阵恫吓不会将今晚之事禀明郝湘东,否则明日我是怎么也无法出宫了。

    被这一闹腾,我本来就没有睡意,现在更是睡意全无,去衣橱内取出刚入宫时穿的宫婢衣服,我一直有喜旧的癖好,只要自己穿过用过的东西都很少丢弃,这宫婢衣服也是当时一时兴起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怔怔的看着这身宫装,当初进宫,我抱着复仇的决心而来,可是却因为遇到了他,将我心中所有复仇念头都打消了,或许一开始我就走错了方向,所以才会落得现在这种结局。

    轻轻地抚摸着宫装上的刺绣,手指微痒,心底却刺痛,罢了罢了,只希望现在能走回正路。

    就在我发怔间,时间也从指缝中悄悄溜走,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因是秋天了,天完全亮时已经快接近辰时,我静静地立在轩窗后,轩窗上贴着冰鲛纱,从里面看外面很清晰,外面却难以窥见屋内的情形。

    没过一会儿,云秀便出现在院子里,见她拉开殿门出去,我才悄悄的松了口气,连忙返身去将人皮面具戴上,镜中出现一张陌生的脸,我仔细端详了一下看有无不妥之处,才匆忙换了宫装,将早已包好的银子放进荷包内,这才向殿外走去。

    轻手轻脚的拉开殿门,向殿外探头探脑了一阵,确实没有人注意,我才连忙走出去,轻轻合上殿门,快步向院子里走去,此时宫人们都才清醒,有些睡眼惺忪,并未特别留意我,因此一路很顺利的出了景泰宫。

    为怕别人认出我,我一直低垂着头向前走,清晨静谧,我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离景泰宫越远,我便越觉得安全,走了不多时,却见前面明黄华盖徐徐行来,我心里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会与他撞个正着。

    正想回避,可是周遭却没有任何可以避身的地方,我只得呆愣愣的立在路边,垂下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明黄华盖徐徐从身畔经过,我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停下。”

    明黄华盖在我前方停了下来,龙辇上坐着身着明黄龙袍的郝湘东,他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懒洋洋的问道:“你是哪个宫的人?”

    “回皇上,奴婢是景泰宫的,奉娘娘之命带话给安华夫人。”我恭敬的回道,声音压得低低的,是不想让他听出端倪来。

    郝湘东听闻景泰宫三字,眉头轻蹙一下,眼神也沉郁下来,也没再追问我要带什么话给安华夫人,只挥了挥手,我连忙行了告退礼,如蒙大赦般掉头就走,然而身后那道带着探究的视线却一直不曾离去。

    我的心怦怦直跳,直到快到安华夫人的住处才慢慢的平息下来,安华夫人已经打点妥当,此时正站在轿辇旁东张西望,向她问了安,“夫人,奴婢奉景妃娘娘之命,特来相送。”

    安华夫人诧异的连连打量我几下,最后满意的点点头,“那我们这就出行。”说罢弯身进了轿辇,我跟在轿辇后,缓缓向宫门走去。

    不久,巍峨森严的子午门便出现在眼前,宫门前守卫严实,看见我们一行人到来,有人连忙上前来询问,安华夫人撩开帘子,看着那守将,道:“本宫奉皇上之命回家归宁,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那守将见是安华夫人,凌厉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不少,连忙恭敬的道:“夫人请。”

    安华夫人微笑着放下轿帘,刚要吩咐起轿,身后却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我心一惊,下意识便回过头去,只见黎莫打着马一脸戾色的行了来,心里诧异,他怎么来了?难道是知道我失踪了?

    越这样想越是无法镇定下来,身形也几不可察的颤抖起来,眼见宫门就在眼前,千万别让黎莫坏了好事。

    “夫人请慢。”眨眼间,黎莫已经趋马到了眼前,我只得埋头避开他锋利的眼神,安华夫人倒是很镇定,笑着撩开帘子,道:“黎大人有事么?本宫要赶着出宫呢。”

第294章 落魄

    黎莫在我们身上扫视了一圈,目光微微的凝在我脸上,然后才向安华夫人躬身做了一揖,“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皇上突然想起夫人今日要归宁,特嘱臣来相送。m.www.uu234.net”

    安华夫人的眸光滞了滞,却是连娇带嗔道:“皇上有心了,年年都要归宁的,黎大人请代本宫向皇上道谢,就不劳黎大人百忙之中还来相送了。”

    黎莫没有坚持,眸光定定的扫过我的面门,我只觉得他锐利的视线要将我脸上那张人皮面具生生割裂,心头顿时不安起来,看来还没人发现景妃不见了,可是黎莫为什么会追出来?

    正在我百思不解时,黎莫已经收回了眸光,向安华夫人做了一揖,道:“夫人一路走好。”

    安华夫人此时才轻轻地舒了口气,她瞥了我一眼,故作无事人般的放下帘子,此时有太监高唱“起轿”,轿辇被人缓缓抬起,我跟着轿辇一步一步向宫外走去,每走一步都极为艰辛,因为身后那道锐利的目光始终都跟随着我,直到完全走出宫门。

    身后响起宫门合上的沉重响声,我轻轻地吁了口气,可算是出来了,行了许久,终于将身后的皇城远远地抛在脑后,我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又起了一层汗,双手指节也握得发白。

    转过一道小巷,前方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快要接近马车时,安华夫人的轿辇停了下来,安华夫人自轿辇内徐徐走了下来,巷口的风吹起了她鬓边的长发,有几丝缠绕上她的眼,她伸手将其抚开,慢步走到我面前。

    “妹妹,送郝千里终须一别,姐姐就送你到此,驾马车的人是姐姐的故知,他一定会将妹妹送到安全的地方。”安华夫人柔柔弱弱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让人心里也升起几分惬意。

    或许是出了宫,所以我与她没有宫里那样生疏,我执起她的白皙的双手,道:“姐姐大恩,妹妹永世铭记,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还望姐姐保重。”

    安华夫人眸中逼出了泪光,她看着我,怅然叹息一声,此时有人将包袱递给她,她接过递给我,道:“这些都是姐姐在宫中攒下的,东西虽不多,却也代表了姐姐的一番心意,我知道你今日匆忙而行,必定没有带上银钱,这算是姐姐对你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今后的日子能过得顺风顺水,永不再烦恼。”

    看着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我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亲近之意,可惜这样的女子在离别时我才真正认识,算起来也是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谢谢姐姐,姐姐的心意我不好推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不愿意推托,只因为她的心意如此珍贵。

    安华夫人眸中升起几许怜惜,她抚了抚我鬓前被秋风吹得凌乱的发,叹息道:“妹妹一路走好,珍重。”

    我向她郑重的行了一礼,绝然的想马车走去,身后安华夫人一直静静的看着我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远,她似乎才叹息了一声,返身进了轿辇。

    赶车的是个很憨厚的汉子,他边赶着马车边道:“姑娘想去哪里?”

    我坐在马车内,怔怔的想着自己该去哪里,这几日一直思索着怎么出宫,却未想过出了宫该去哪里,天下之大,好像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大哥,你先在城里兜几圈,不用急着出城。”

    那汉子似乎很是不解,半晌才道了一声“好”。

    我被靠着车壁,想着该去哪里,倘若宫里知道我出走,郝湘东一定会下令四处寻访我,出京是极不明智的事,只能故布疑阵,书中常有“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在这风口上出京,不如呆在京城,静待他们放弃追访我。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包袱也为之一轻,决定暂时留在京城静观其变。

    在车内偷偷将身上显眼的宫装换下,我才让马车夫载我到了马市,然后寻了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给了车夫银子,让他们从四个城门而出,一直到下一个城镇,再寻了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向东西难背四哥方向行去。

    这个法子,是我以前看话本里学来的,不知道能顶过大的用处,可是已经足够迷乱郝湘东的视线,安华夫人给我准备的马车,我让他从西城门向下一个城镇而去,但是我却未上他的车,因为我始终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安华夫人。

    做完这些,我才施施然来到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醉仙居,要了间最好的上房,梳洗了一番,便坐在窗前发呆。

    静坐了许久,一眼瞥见安华夫人赠与我的包袱,我走过去打开来,安华夫人给的包袱里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些散碎银子与几套民间衣服。

    我知道自己带着这大笔钱出行多有不便,倘若遇上偷儿,便什么都没有了,今后的生活也会成问题。

    思索了一下,决定去京城最大的顺丰钱庄,出门前,我看着镜中陌生的面孔,想了想,拿出胭脂水粉重新画了下妆,再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此时就是安华夫人站在我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我来了吧。

    满意的拿起银票贴身收藏好,我才出了门,到了顺丰钱庄,将银票存进去,又拿紫血玉做了取钱的证物,方才安下心来。

    刚从钱庄出来,眼前便闪过一道人影,那身影很熟悉,可是他不是已经离京了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心底疑惑,再看时,那身影已经隐进了人潮中,再无迹可寻,我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是眼花了,这才向醉仙居走去。

    漫步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不知不觉来到御北街,看着热闹依旧的御北街,我心头有些恍惚,正在此时,前方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身旁的人纷纷避让,我还怔怔的站在路中央看着那摆弄玉器的小摊贩,不知从哪里一股力将我拉向路旁。

    仓促间我被扯得一个趔趄,待稳住身形,才急急的看向身侧。

    只见一名身着粗布衣服的少女站在我身侧,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道:“姑娘,马蹄可不长眼啊。”

    我冲她笑了笑,道了谢,才拂了拂有些凌乱的衣服,此时一队禁卫军打马匆匆疾驰而过,领头的便是黎莫,我吓得连忙垂下头,生怕让他认出来,突然又想起出门前已经重新改了妆,这才又光明正大的抬起头。

    “不知道皇城又出了什么事,最近总是不太安稳,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身边有路人在小声讨论着。

    我立即拉长了耳朵听,另一人唏嘘道;“还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那里面的人闲着没事做找乐子,只是苦的都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天子脚下话也别乱说,小心让有心人听了去,咔嚓。”最先说话的路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配带了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缩了缩脖子,果然不再说话,我边听路人八卦,边看着黎莫,只见那一队禁卫军已经打码到了城门口,严厉的对守城门的守将说了几句话,那人便唯唯诺诺的下令关闭城门。

    城门一关,身边骤然响起窃窃私语,都在猜测朝中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抬眸看向黎莫,他的厉眸在人群里扫视一圈,众人皆屏息不敢再多言,诺大的城门前,顿时鸦雀无声。

    “从今日起,凡出城门者,年方十五以上,不管男女都须搜身才可出城。”黎莫的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又想起先前他的威慑,众人不敢造次,脸上却都带着好奇与疑惑。

    黎莫说完,又打马急急地离去,我望着他骑着马快速在眼前掠过,心里略感不安,难道郝湘东这么快就发现我不见了?

    “唉,真是多事之秋,不久前才闹过刺客,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何封了城门?”身畔传来女子状若无意的嘀咕声。

    我寻声望去,却是刚才好意拉我的粗衣姑娘,只见她蹙着眉头,似乎极为困惑,我笑了笑道:“都是天家的事,与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有什么关系。”

    离了宫,宫中之事就与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那粗衣姑娘闻言撅着嘴,看着紧闭的城门道:“确实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出城恐怕困难了。我前日才听说西山枫叶红了,想去看看,没想到却遇上这事。”

    “姑娘怕什么,你又没犯事,要出城也能大大方方的出城,谁还拦得了你?”我好笑的瞅着她,明明很小的一件事到她眼里似乎已经成了不得了的大事。西山,那可不是上次郝湘东带我去游玩的地方?

    “说的倒是。”粗衣姑娘眼睛顿时闪闪发亮,我与她再无话可说,转身向醉仙居走去。

    刚走了两步,那粗衣姑娘就在身后喳喳呼呼,冷不防手臂已经被她亲密的挽住,“姐姐,你是京城人氏吧,看你的样子对京城应该很熟悉,不如我们结伴同行,既有照应又能聊天,如此也不会寂寞,是吧?”

    她的眼睛就如星夜闪烁不停的星辰,清澈明亮,我轻叹:不知道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小姐出来游玩。甩了甩胳膊,试图将她的手甩掉,她却像八爪章鱼般,粘上了就再也甩不掉了,我恼怒道:“放手,我不需要人陪伴。”

    我这样的身份,能少接触旁人就尽量少接触,不管是为她好还是为自己好。

    粗衣姑娘并不为我的冷漠懊恼所阻,她笑嘻嘻的道:“姐姐,我的名字叫小妹,你知道我的名字了,那我就算不得旁人了。”

    瞧她一副高兴的模样,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哪有人这样耍赖皮的,然而声音还是带着一丝寒厉的道:“我自小便独来独往,不喜欢有人在耳边呱噪,你若想找人陪你玩,这满大街谁都可以,松手。”

    小妹被我森寒的目光骇得手颤了颤,最后怯生生的拿开了手,她瘪了瘪嘴,极委屈的看着我,脸上带着真诚,“姐姐,其实……其实我是看你像个有钱人才想缠着你的,我来京城这么久,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再不找个人依靠,我就要睡大街了。”

    看着她实诚的目光,我真觉得好笑,原来我一出宫就被人像肥羊一样被盯上了,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落难的情形,心底忽软,自怀里拿出几锭散银子递向她,语气柔和的道:“你家在哪?我这里有些碎散银子,应该够你回家了。”

    小妹并不接我的银子,问起她的家,她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仿佛忆起了许多伤心往事,我一时怔怔,她却已经悲凄的道:“我是东吴人氏,爹娘哥哥全在战争中死去,临死前拼了命让我来北齐京城寻一个远房亲戚,可是当我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照着爹娘说的寻到了那户人家,那家主人说我的亲戚早几年前就搬离了,我在丰源城里兜兜转转了数月,仍没打听到那家人的下落,直到身上的钱财都耗尽。”

    我神情一黯,怜她小小年纪就失了家人,心也彻底柔软下来,问道:“那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在京城么?”

    小妹摇了摇头,耸拉着脑袋不说话,刚才那样鲜活的样子被黯然取代,不知为何,我不想看到她黯然的模样,隧道:“那你在找到远房亲戚前就暂时跟着我吧,我在京城无亲无故,有个人做伴也好。”

    小妹骤然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底流着一抹难以置信,她张口结舌的道:“你真的愿意留下我?没有丝毫勉强?”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勉强才怪呢,一个人的银子要两个人花,我那点银子能撑多久?回头看看那紧闭的城门,不知道这一关会关多久?醉仙居不能长住,看来我只得去寻一处简陋的房子暂时住着,不能开源也得暂时节流。

    “当然不可能白白留下你,我现在只是暂时住在醉仙居,这两天就要寻间屋子,到时洗衣做饭打扫屋子都是你的活。”我自徐自的说着。

    “啊??”小妹立即苦了脸。

    我垂下头去,看着她粗布衣衫下那双手白皙纤长,倒是一双富贵人家小姐的手,随冷冷的道;“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可不养白吃白喝的。”言罢抬步将走。

    她连忙拽住我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道:“好好好,我同意我同意。这总行了吧。”

    我点点头,抬起眼睛的那一瞬间,似乎看到她眼眸深处流过一道异芒,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看去,里面却又是一派的天真,我暗斥自己多心了,道:“那从现在开始,我有肉吃你也有肉吃,要不幸落魄了,你想走随时都可以。”

    小妹笑容可掬的看着我,拍着马屁道:“姐姐怎么会落魄呢,看姐姐的命相就是富贵之人,跟着姐姐肯定能过上好日子,对了,姐姐叫什么名字?”

第295章 疑惑

    叫什么名字?我怔了怔,我的名字很多,可是现在那些名字对于我来说都是累赘,既然出了宫,自然就是要自由新生的,“由笙,我叫由笙。www.uu234.net”

    “笙姐姐,以后我就这样叫你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对了,姐姐刚才说住在醉仙居,是要回醉仙居么?”小妹性子活泼,说话叽叽喳喳的跟个麻雀似的,想到曾经我也是这样单纯无忧,不由得心酸,脸色也更冷了。

    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我以行动告知她我要去哪里,转身时,突然又瞅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他正侧着身子看着城门口刚贴出的告示,我心底疑惑,连忙抢上前去。

    他似乎有所觉,抬步向人流融去,我刚冲到他刚才所站的位置,他人已经行得很远了,小妹在身旁气喘吁吁的道:“笙姐姐,你在追谁啊?”

    我瞄了她一眼,追兰陵王的事自认不能跟她明说,便道:“你先回醉仙居去,我等会儿便回来。”说罢也不管她在身后叫嚷,匆匆地跟着兰陵王淹没进人潮中。

    那道身影似乎故意在引我去追逐,因为每到我看不见他时,他便又出现在眼前,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他的身影停在一道侧门旁。

    他敲了敲,就有一贼头贼脑的小厮探出头来,一见是他到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即请了他进去。

    带他们进去后,我才敢走近,此时里面的喧闹娇啼声便接踵而至的传递进脑海里,我抬头望去,只见上面题有三个大字,“百花楼”。

    百花楼是京城名气不小的花楼,专供男人取乐的地方,听着那大白天就不断的娇吟声,脸上微臊。正想离去,又着实不甘,心底很纠结,那人到底是不是兰陵王,思忖片刻,我决定去证实一番,刚要有所行动,却见巷口出现一顶青灰色轿子,慌忙向旁边闪去。

    躲在墙后根看那青灰色轿子在侧门处落下,立即便有人前来打起帘子,一个半百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恰是徐正言,门内小厮似乎早知道他回来,还不及有人去叫门,他已打开门恭敬地请徐正言进去,徐正言整了整衣袍,从容的进了百花楼。

    侧门重新合上,那青灰色轿子并不等徐正言出来,四人有抬着出了小巷,待他们走后,我才走了出来,站在徐正言刚才站的地方,偏着头思索徐正言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疑似兰陵王的男子,一个徐正言,有一个想法极速从脑海里掠过,但速度太快,我没能抓住,只是围着墙角转悠。

    后院并没有可以供人攀爬的大树,想来是怕那些宵小或是楼里的姑娘从这里逃出来,转了一圈,经过我仔细的查看,终于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被掩藏的很好的狗洞,那狗洞的大小刚好能让我爬进去。

    好不容易进了百花楼后院,我已经弄得灰头灰脸的,现在不用掩饰,走出去怕也没人认识我了,苦笑着看了眼身上歪歪斜斜的衣服,我举步向前院走去。

    一路小心的避开行人,在楼里转了一圈,却再也没有见到兰陵王或是徐正言的影子,我正要转身走,迎面走来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推开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躲了进去。

    那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边说着哪个大爷出手阔绰,边从门前走了,我待她们的脚步声远去,才直起身子想要拉门出去,耳畔隐约传来“景妃”二字,脚下不由一顿,回过身去。

    屋子里并没有人,但是那声音却陆陆续续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昨夜景泰宫遇刺客,清晨服侍景妃的宫女才发现景妃失踪了,皇上为此事雷霆大怒,命黎莫速速封闭城门,来个瓮中捉鳖,势必要将劫走景妃的人抓住。”

    “徐大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另一道淡若清风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不是兰陵王是谁?

    我全身一震,兰陵王与徐正言在一起了?他不是说想要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么?怎么会与徐正言在一起?

    “北齐与南陈的战事一触即发,皇上在此时丢了紫微星宿主,于战事相当不利,如果我们再起事,皇上相当于失了左膀右臂,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难逃我们的手掌心,兰陵王,=现在就等着你一声令下,那么集结在皇城附近的兵马立即就会踏平皇城,你的登基大典便指日可待。”徐正言话中带着兴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光明的未来了。

    兰陵王久久没有说话,我心底却凉意飕飕,原来兰陵王并不是要去远游,而是打算与徐正言将郝湘东拉下皇位,我从来没想过,兰陵王也会有争权的一天,他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视权势如粪土的人,但是现在……

    心底一阵慌乱,却听兰陵王道:“徐大人,务必派人将景妃毫发无伤的找回来,她对我很重要,比皇位还重要。”

    徐正言一时无言,我的心乱极了,怦怦似要跳出来般,兰陵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呆呆的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碰到架子上的瓷瓶,“轰隆隆”,墙上开启了一道石门,我怔怔的看着那道石门,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转身向门外奔去。

    人还未奔出屋子,身后已有一道凉飕飕的气流直逼而来,稍许,勃颈处已被冰凉的利器抵住,我不敢再乱动,眼角余光瞄到架在颈侧的锋利长剑,心不禁抖了抖,耳畔传来冰寒的声音,“说,是谁派你来的?”

    我全身不停的颤抖,只要对方稍稍用力,我便会香消玉损,可是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从那座地狱般的皇宫里逃出来,还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就这样死在剑下,即使做了鬼也不会心甘。

    一边心有不甘,一边思索着怎么化解当前的危机,对方凌厉的剑锋又向前逼了逼,我慌乱中,焦急地道:“我……我刚被妈妈买了进来,路……路上遇到姑娘,姑娘让我来房间里替她拿衣服,可是我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道她的衣服放在哪里了,所以……所以……”

    慌乱中,我连音色都忘了掩饰,兰陵王闻言,眸子掠过一抹诧色,他定定的看着我,直到看到我头皮发麻,全身冒冷汗,他才收了佩剑。

    我暗暗地吁了口气,脑门上全是冷汗,本想抬袖去擦一擦,可是瞟到兰陵王与徐正言难看的脸色,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站在一旁傻笑。

    “你都听到了什么?”徐正言炯炯有神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杀意,似乎并不放心我。

    我装傻道:“什么听见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兰陵王又瞧了我一眼,复回头对徐正言道:“我看这丫头也不像是骗人的,不如叫给我,如何?”

    徐正言瞅了他一眼,抿着唇道:“希望王爷能妥善处理此事,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待徐正言一走,屋里就只剩我与兰陵王,兰陵王惬意的行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淡淡的道:“说吧,一路跟着我想要做什么?”

    我嘴巴张得大大的,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跟着他了,我还以为自己瞒得挺好的,遂也不再与他虚以委蛇,也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道:“只是看你的背影有些熟悉,以为遇见故人了,所以才追了过来。”

    “哦?”他慵懒的应了一声,“那现在见到我的本来面目,可是你的故人?”

    我定定的看着他,心里暗道:人是故人,可是却不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不是。”我肯定的道。

    兰陵王笑了笑,人却迅速自竹椅上翻起略到我身边,我大惊,以为他要杀人灭口,惊慌之下,尖叫声立时响起,“啊……”然而声音还未滑出喉咙,脸上传来一阵刺痛,接着又是一阵清凉,我呆呆地看着他手中的人皮面具,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的眸光停留在我脸上,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他喃喃自语道:“你不是她,不是她……”

    我震了震,伸手抚上我的脸,心里直庆幸自己临出门前将丝丝当日给我的人皮面具戴上,丝丝给的面具细薄难以察觉,比南依给的面具精致许多,所以一般人很难察觉出来。

    也正因为这样,兰陵王才认不出我来,看着他眼眸深处的痛楚,我心底也有些痛,然而想到他刚才与徐正言的对话,我却狠下心,自他手里夺回了人皮面具,对着镜子重新贴在脸上,道:“王爷,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可以离开了么?”

    说罢转身就要出屋,身后传来温柔的呼唤声,“小七,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重逢?”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我脚下顿了顿,仍毅然踏出了那间屋子,兰陵王对我的情,我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自听到他与徐正言的谈话后,我心中的那份信任,便再也无法轻易交付。

    沿着长廊匆匆向后院奔去,因为想事情想的专注,竟没有意识到前方有人,一个不慎,便与来人撞了满怀,耳边响起尖锐的叫声,接着耳朵被人拧住,“该死的丫头,连老娘也敢撞,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你是哪个屋的贱丫头?”

    我的耳朵被她拧得发疼,她的声音又如雷声般在耳边炸开,炸得我晕头转向的,只伸了手要去扳开她的手,她却不依不饶,手上的劲道也加大了,“快说,再不说老娘让你好看。”

    我被震得发懵,道:“我……我不是百花楼里的姑娘。”

    那老鸨听我说不是百花楼里的姑娘,声音越发尖利起来,“哟,不是我百花楼里的姑娘也敢往里闯,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完一双肥胖的手钳住我的下颔迫使我抬起头来。

    她打量了我一阵,见我如花猫似的脸,又伸手在我脸上抹了一把,赞道:“长得倒还有几分姿色,这皮肤也油光水滑的,我正愁楼里缺些新鲜货,既然送上门来,那老娘也不客气了。”

    老鸨的话让我头皮一阵发麻,我挣扎着道:“你放开我,我不会做你楼里的姑娘。”

    “落到我红妈妈手里,由得了你么?”红妈妈一脸狠色,看着我的目光却像是捡到金子一般闪闪发亮。

    在她**裸的目光下,我只觉得好像全身的衣服都被她扒了去,我涨红着脸故作镇定的道:“红妈妈,你知道我是谁么?只怕你知道了就不敢再让我做你楼里的姑娘了。”

    “哼,天下还没有我红妈妈不敢做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既然来了我百花楼,就是我楼里的姑娘,来人,给我押下去,好好让她明白什么叫服软。”

    红妈妈一声威喝,旁边立即走出两名孔武有力的大汉,我惊恐的看着步步紧逼的两名大汉,心里只恨自己轻率的要闯进去青楼来,现在怎么办?难道真要成了青楼里的姑娘?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脑子里转了无数圈,却是越急越想不到办法,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红妈妈,你让本公子的侍女成了你楼里的姑娘,那本公子的颜面何存?”

    红妈妈见了来人,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换上一副巴结似的笑脸,赔笑到:“我道是哪里来的标致人儿,原来却是兰公子的侍女,得罪得罪。”

    兰陵王笑得如三月的春风般温柔,伸手将我揽到怀里,目光里含了抹厉色,语声明明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人侵犯的威慑,他道:“我这侍女最顽皮,连青楼也敢闯,让妈妈误会了,实来我教导无方,回去我定会好好收拾她。”

    除了百花楼,我仍还感觉到刚才经过大堂时那些姑娘们又嫉又恨的目光,看来兰陵王是这里的常客了,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极不舒服,刚出百花楼,我就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的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兰陵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一场误会而已,没有打扰到兰公子的雅兴就好。”红妈妈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什么场面没见过,几句话就将紧绷的局势化解了。

    我挣扎着要从兰陵王怀里跳出来,他的双臂却如铁般牢牢的禁锢着我,冲红妈妈道:“妈妈若是还有事要做,那在下就不打扰了,走吧,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说着半抱半拖的将我向大堂带去,我纵使不愿意再赖在他怀里,可也知道如果他不出手相救,我怕是难逃坠落青楼的命运,只好不再挣扎,跟着他离开。

    除了百花楼,我仍还感觉到刚才经过大堂时那些姑娘们又妒又恨的目光,看来兰陵王是这里的常客了,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极不舒服,刚出百花楼,我就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第296章 惊恐

    兰陵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满脸不正经的道:“看姑娘一脸不高兴,似乎巴不得留在青楼接客,看来是本公子多管闲事了,来人,将这位姑娘……”

    我恼得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恶狠狠的警告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的嘴。www.uu234.net”

    “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看来还是将你送回百花楼里合适。”兰陵王拉开我捂着他嘴的手,一副就要拉我回去的样子。

    我很少见到兰陵王这样不正经的样子,一时有些发懵,觉得眼前的人怎么那么陌生,可看他那模样,似乎他本该是这样子的,只是我没认清而已。

    原来每个人脱了面具后都真实的让人接受不了,微叹了一声,我道:“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定当记得公子的救命大恩,来日有机会再报。”

    说完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手腕便被人抓住,一股大力,我已经被身后人扯进他怀里,淡淡地馨香里夹杂着一股男子的清爽体味,我面上一躁,慌忙要推开他,他却将我紧紧的按在怀里。

    戏谑的声音自我头顶炸开,他带着慵懒笑意的语气中有着莫名的坚持,“本公子这里从来不赊账,有帐今日了,有恩今日还。”

    我顿时气闷,兰陵王何时变成这种泼皮无赖了,又想想皇家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就跟郝湘东一样,总是反复无常到接近变态。

    皮笑肉不笑的回过头去,却在兰陵王眼底看到一抹熟悉的流光,我怔了怔,道:“公子想让奴家怎么还恩?”

    兰陵王笑着凑近我,那清爽的男性七夕再也无法避免的包围了我,我皱了皱眉头,见他的脸月凑越近,他的鼻尖似乎都要碰到我的鼻尖,我忍无可忍的想要挥开他凑近的脸,他却仿佛已经知晓般退开了去,大笑道:“还恩不外乎几种,本公子救你免受苦海之邢,不以身相许不足以为报,你说是吗?”

    我恼怒的瞪着他,越来越看不真切他,往日温文尔雅的兰陵王怎么会变得跟地痞流氓一样,我怒指着他,想骂她趁人之危,可想想又觉得不妥,气得脸涨得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大手,讲我的手指包围在那一方温柔之中,神情忽尔变得有些惆怅有些无奈,他的唇角噙着一抹苦笑,半响才道:“姑娘如若有时间,能否陪在下去逛逛城隍庙,就算是姑娘还了在下的恩了。”

    我心底一震,凝眸望向他,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我不忍拒绝,看看时辰尚早,便点了点头,兰陵王没再说话,率先向前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坚毅挺拔的背影上,金色的阳光将他的倒影拉出了长长的,无端带出几分萧瑟荒凉气息,我心酸的看着他的悲伤加重的背影,去年初相见的情形又在脑海里盘旋。

    无声叹息,我抬步跟上他,兰陵王不说胡,欣长的背影一片荒漠,他带着我随意的向前走着,虽说是随意,但仔细留意还是能看出他择了小道,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想到他先前在百花楼宇徐正言的对话,我明白他的担心,心底不由得又是唏嘘,他并不是一个看重皇位看重权力的人,当日他将虎符交给郝湘东时,是那样的义无反徐,可见他并不看重权势。

    然而今天,他却要徐正言联手推到郝湘东,这其中的曲折,到底是因为什么?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将那答案扼止在脑海深处。

    不知道在巷子里兜兜转转了多久,直到夕阳沉下去,最后一丝金光消失在地平线上,兰陵王才带我转出了小巷,来到城隍庙下的护城河旁。

    即使不是初一十五,城隍庙外香客也如云,众人带着虔诚的心来敬拜,又带着满意的神情离去,仿佛将愿望说给了上天,便会圆了他们的梦想。

    静静的站在护城河旁,秋风拂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寒意沁入肺腑,却让人陡的清醒过来,在袅袅香烟中,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兰陵王站了一会儿,忽然指着远处一根白玉石砌成的圆柱,带着几分追忆的道:“她在这里替我绾过发,那是第一次有女子细心为我绾发,虽然她的动作生硬扯痛了我,但是那种幸福却像那疼痛一样深入骨髓。”

    我全身一颤,望向那根白玉石圆柱,当日不过是我随心而为,根本没想到一个随意的动作,会在别人心间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嚅动了几下嘴唇,我却什么话野说不出来,只觉得嗓子干涩难受,一个音也发不出。

    兰陵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他并未注意到我的失态,继续道:“你有一双跟她一模一样慧黠的眼睛,也有一副跟她一模一样清婉的嗓子,初见她时,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充满了不徐一切的疯狂,然而清婉的嗓音中,却带着绝望与疲惫,那时,她的丫环因为她身首异处。”

    这些明明都是发生过的事情,然而再经他提起,我却觉得好遥远,遥远到在记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

    然而他却记得,就如昨日发生般,将我的神情,将我的恨牢牢的铭刻在记忆里。

    兰陵王仿佛寻到知己般,捡了一块干净的地面,随意的坐了下来,手里捡起几块石头,斜斜的抛向水面,在水面上连跳了几下,才咚一声沉入河底,惊起一阵阵涟漪。

    他没有回头,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城隍庙下明明喧闹无比,但是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我的耳里。

    “……那晚,我做错了一件事,将她当成“她”,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她眼里看到了受伤害的神情,我分不清当时自己到底是因为她像“她”才忍不住了她,还是因为她只是她,所以我懦弱的逃了,这种陌生的情绪我只为“她”而起过,所以我不能让另外的人破坏了心中的那片美好。”

    我席地坐了下来,将身子抱的紧紧的,忽然觉得秋风凉意渗人,竟是如何都抵挡不住寒意侵入身体,全身微不可查的发起抖来。

    真相往往比表面更残酷伤人,郝湘东也是这样吧,因我的容貌像她,所以他止不住的靠近了我,却有因为我太像她,所以又想疏远,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送她入宫后,我时常懊悔,这种情绪折磨着我,当我下定决心要将她接出宫时,却不料她已成了皇兄的御前尚仪,我知道我再也带不走她了。”兰陵王的语气中充满痛苦鱼彷徨,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我无言的坐在他的身后,见他唇角苦涩的抿起,却找不到安慰他的话,或许在他看来,他只是想找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倾述这段埋在心里深处的往事,并不需要旁人开解。

    “不能带走她,我只能安排人手好好保护她,教她在宫中的生存法则,然而不知道是我师傅选得不对,还是这个学生太固执,她并没有懂得宫中的生存法则,却以自己的方式在宫里撞得头破血流。

    “……看到她往日笑意盎然的眸底逐渐被悲伤所覆盖,我知道自己当时的挣扎以及放手错了,皇兄不能带给她幸福,他在伤害着自己的同时,也在深深的伤害着她,所以我去求皇兄放了她,皇兄明明知道自己强留下她只会折磨她,却仍是不肯放手,那一刻,我对皇兄除了怨恨还是怨恨。”

    原来一切真的因我而起,我止不住的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听到兰陵王语气中那刻骨的恨意,还是他语气中温柔的,此时和着秋风与河水冲撞墙壁的声音,竟是那样的震耳发溃。

    “我要回去了。”我陡然站起来,不敢再听,也不敢再看,心彻底被兰陵王的一番话搅乱。

    “小七。”他悠悠长叹,我的身形一震,抬起的步伐却再也放不下去,静静的听着身后的声音,我以为他认出了我,然而他却是无限惆怅的道:“小七,等我。”

    回过头去,他正看着那根白玉石圆柱发呆,似乎想通过时空再看看那夜的景象,我鼻头一酸,在不忍相看,提起裙裾飞速的跑离了护城河。

    兰陵王并没有追来,我匆匆的跑进了人流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将我撞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又被人挤了个趄趔,回想那晚兰陵王将我牢牢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下的情形,我的泪再也控住不住,潸然而落。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缘分,我们明明认识的最早,却又彼此错过,如果当日我不选择进宫,今日是否便能与兰陵王携手到老?

    苦涩一笑,如果如果,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回到醉仙居,我的衣被已经被人群挤得皱巴巴的,我刚抬步跨进醉仙居大门,手腕却被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握住,接着身后响起虚弱无力的声音,“笙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得两眼发昏,四肢无力。”

    回过头去,我看到正是一脸虚脱的小妹,犹豫在外面站得久了,她的神情很疲惫,此时看到我,仿佛见到救星一般,两眼闪闪发亮。

    “我不是告诉你到醉仙居等我么,怎么还站在外面?”我诧异的道。

    她比了比自己的衣服,又指了指金碧辉煌的醉仙楼,自然不会让一个穿着平凡的人进去,逐伸了手去扶她,道:“路上有事耽搁了,走吧,我扶你进去。”

    步到大堂,店小二立即迎了上去,殷勤的问道:“姑娘,你回来了,是先用饭还是先沐浴?”

    我还没有回话,小妹已经急切的嚷嚷道:“先送饭菜,先送饭菜。”

    那店小二瞅了小妹一样,脸上带着一抹不屑,我看了他一眼,他才连忙打手做揖的退下了。

    先前我进醉仙居时他见了我的穿着,也没给我好脸色看,知道我将一锭银子撂在他的面前,他才连忙讨好似的上前引我上了楼。

    扶着小妹进了屋,小妹一下子便生龙活虎了,一下子看看这里,一下子摸摸哪里,一副乡下人每件事的样子,然而我怎么看她的动作都觉得很假,刚才扶着她时,她的手明明柔如无骨,应该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她现在这样做作,反倒让人生疑。

    “小妹,你家以前是做什么的?”经过南依的事后,我对身旁突然出现的人都有着莫名的警惕,不再像以前那样无知了。

    小妹停下了把弄垂在床前的环佩的动作,神情有些黯然,“爹爹在东吴京城是做棺材生意的,生意做得似乎挺大的,但爹爹一直秉承节俭持家的道理,所以加中虽富有,却总部允许我们穿绫罗绸缎,也不许我们将银子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原来如此。

    我正想再问,店小二已经端了饭菜上来,小妹闻到饭菜香味,连忙去开门,小二见是她来开门,连忙笑道:“姑娘,你们的饭菜已经送上来了,若还是吩咐,只需来柜台说一声,我们立即办。”

    小妹接过饭菜,道:“待会儿让人送两桶热水上来就成。”小二点头应诺,笑眯眯的走了。

    小妹转身将饭菜一一摆放到桌上,嘴馋的要伸手去抓一块孜然牛柳放在嘴里,我见状忙拍开她的手,不再理会她撅得老高的嘴,指了指旁边三脚盘架上的铜盆,道:“先去把手洗了再来吃饭。”

    她不甘不愿的去净了手,回来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看着斯斯文文的,吃相这么差,桌上的四菜一汤似蝗虫过境般,我还没吃两口,已全部被她扫进肚子里,末了,她还不满足似的舔了舔碗边,似意犹未尽。

    我放下筷子,怜惜的看着她,“你还没吃饱吧,我再叫小二送点饭菜上来。”

    “吃饱了吃饱了,只是姐姐应该还没吃饱,我去叫小二给你炒盘菜上来。”小妹说着已经蹦蹦跳跳的跳出房间去。

    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我摇了摇头,看着手中还没动过的米菜,轻声叹息。

    叹息声还没完全逸出口,小妹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神情极为惊恐,我见状,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妹抚着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指着楼下,结结巴巴的道:“好…好多官兵…”

    “官兵?”我诧异的扬了扬眉。

    “嗯,据说是皇宫闹了刺客,专门来搜查刺客的。”小妹终于喘过气来,慌慌张张的道,她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发白。

    “我们又不是刺客怕什么。”我故作平淡的道,昨夜确实有人夜闯景泰宫,又将黎莫撞个正着,难怪我出宫的事没人怀疑到安华夫人身上,只怕大家都以为我是被刺客劫走了。

第297章 伪装

    昨夜那声音虽熟悉,却不敢百分百肯定来人就是大哥,而且时间拿捏得真好,早不来晚不来,刚好是我离宫的前一晚来,难道这是安华夫人故布的疑阵?目的只在于引开郝湘东和黎莫的注意力?

    看来安华夫人也非寻常女子,否则怎么会想到这招声东击西,轻易将矛头指向别处。顶 点 X 23 U S好在这样的女子不是我的敌人,否则她比岚儿还难应付。

    突然又想起安华夫人那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是到底谁托她来带我离宫,如果是兰陵王,那么我出宫之后,兰陵王必定知情。

    但是联想到兰陵王与徐正言的对话,以及先前的相处,他似乎又不知情,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姐姐说的是,以前我虽住在京城,却很少出门,除了京城城破那日,我还没见到那么多的官兵。”忆起往事,她清澈的目光里闪过害怕与悲伤,脸色更加苍白。

    我轻轻一叹,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小妹,人要往前看。”

    小妹的脆弱很快便掩在眼底,她看着我,近似呢喃道:“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大家和平共处不是很好么?为什么弄得民不聊生?”

    我刚想回她的话,门外已经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只见一脸冷漠的黎莫带着一对身着铁灰色的禁卫军闯了进来,我护着小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黎莫看都没看我一眼,道:“给我仔细的搜。”

    禁卫军看都没看我们一样,径直冲进屋里开始搜起来,掌柜的满头大汗的跟在后面,“军爷,我们这里可不敢窝藏刺客……”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有禁卫军已经碰倒了立在墙角的花瓶,“砰”一声,瓷片乱飞,我与小妹忙跳开,掌柜一脸惨白,连忙嚷嚷:“军爷,军爷,手下轻点,轻点,那花瓶可值不少钱……”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见禁卫军拿着锋利的刀剑这里舞哪里砍,脸都吓白了,忙道:“军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天字房里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一个摆饰都值好几十两银子……”

    黎莫忍无可忍,冷冷地瞥向他,森冷的道:“闭嘴。”

    掌柜为出口的话,就那样咽在了喉咙处,似乎在想命重要还是这些身外之物重要,不多时,那群禁卫军已经将屋里搜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发现,黎莫的眸光更加冰冷了。

    他转头瞥向我,我只觉得有无数把凌厉的箭直向我射来,我努力稳住颤抖的身子,生怕他会看出我的伪装,逐低垂了眸,他已道:“姑娘,近来京城很不安稳,晚上还是留意好门窗,武大,撤。”

    我惊愕的抬头去看他,他已经转过身,笔直的向外走去,禁卫军陆陆续续的走了,我看着一地狼藉,再看掌柜盯着地上的碎片哭丧着脸,不由得好笑,“掌柜的,你再不派人收拾好屋子,我可要退房了。”

    掌柜无限怨念的看了我一眼,咕哝着出了门,远远的还飘来他的抱怨声,“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让老子知道,非扒光他的皮,要当刺客……”

    声音渐渐地飘远了,不一会儿,店小二就跑了上来,三两下将屋里的碎片收拾干净,再三向我们赔礼道歉,然后才下了楼。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我想起黎莫临去前那意味深长的话,不由得怔愣,他的语气好似在对一个熟悉的故人说话,而非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会特意叮嘱我呢,难道已经看穿了我的伪装?

    想到这里,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趋步走到铜镜前,左右端详着自己的脸,没有发现异样之处才稍稍安了心。

    回过头来,正瞧见小妹古怪的看着我,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快去梳洗一下,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力去找房子。”

    小妹“哦”了一声,仍是古怪的看着我,想了一会儿,她才道:“姐姐,我觉得你要是不把妆画得这么浓会更好看一点,我想刚才那个军官可能就会喜欢你了。”

    我的脸暴红,原来小妹以为我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是应为刚才黎莫的态度,恼怒的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快去梳洗。”

    小妹嘴角噙着一抹暧昧的笑意,见我作势要打她,她才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子。

    夜深人静,万物俱籁。

    屋子里偶尔会爆起的灯芯燃烧的“噼啪”声,让着宁静的夜晚不再那么宁静,我睁着眼睛,透过晕黄的光线望着碧青色的帐顶,身边小妹已经睡熟了,偶尔会打两声呼,翻一个身,又静静的睡去。

    明明很困,我却了无睡意,闭上眼睛,往事便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明明很想遗忘,却偏偏越来越清晰,出了宫,远离了那座围城,许多被我忽略的事情又清晰的引入脑海。

    心里烦躁不安,我看了看身侧睡得正香的小妹,悄悄的起来,走到窗边,透过轩窗,看着窗外那轮圆月,皎洁的月光铺洒下来,将万物点缀得如披了一条银帛般,灿然生辉。

    突然想起护城河旁的那一幕,那个俊逸的男子无限忧伤的背影,似乎在那一瞬已经印进我的心里,任我如何都挥之不去,叹息一声,终究是造化弄人啊。

    灯芯又爆出一声“噼啪”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惊心动魄,小妹不安的眉头蹙紧眉头,我看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光线,巨臂走到灯盏旁,拿起花剪将已燃过的灯芯剪掉,灯光黯淡了一下,又突然明亮起来。

    我刚要放下花剪,门外却似急速掠过几道黑影,我心里一惊,下意识便蹲了下来,接着只听见隔壁的窗门被人撬开来,接着是刀剑砍得木头擦擦作响的声音以及一声闷哼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那声音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刺耳,这群黑衣人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因为我与小妹本该住在隔壁那间屋子,临睡前,小妹去关窗户,发现窗户被那群禁卫军捣鼓坏了,所以店小二临时将我们换来这间屋子,也因此才躲过了这一劫。

    黑衣人的动作很快,片刻功夫已经远去,夜又恢复了平静,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像并没用发生过一般。

    我缩在角落里,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空气中飘来丹桂浓郁的香气,那香气中又夹杂着一股腥甜之气,让人几欲作呕,隔壁已经有人在这阴差阳错之下丧命。

    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坠落,我不知道来者何人,亦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我的命,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的生命已经受到威胁。

    会是谁要我的命呢?按理说我已经出了宫,再也不会威胁到任何人,是谁想要赶尽杀绝?

    出了宫后,有三个往日的熟人见过我,一个兰陵王,一个徐正言,还有一个就是黎莫,兰陵王不会对我痛下杀手,黎莫倘若知道我就是景妃,更不可能派人来杀我,那么只有徐正言。

    白天我偷听到他与兰陵王的对话,他怕我会将他们的对话泄露出去,所以派人来暗杀我,这个说法及其合理,也是目前最让我接受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无限怨叹的抓了抓头发,明明想要远离是非,结果出了宫才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走,还是从一个是非的泥潭中掉进另一个泥潭,往日还有景妃这个护身符,现在我是什么护身符也没有了,倘若徐正言真要杀我,在京城我是插翅难飞。

    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人们常说:好奇心杀死一只猫。我果然差点被好奇心给害死。

    今日若不是我阴差阳错的换了房间,此时倒在血泊里的就是我了吧,可是怎么办?就算悔的肠子都青了又有什么用,徐正言要杀我还是易如反掌。

    现在这种情形,我只能去投靠兰陵王,否则明日血溅五丈的便是我了。

    想通了这些,我立即跳了起来,连忙去摇床上睡得正熟的小妹,小妹咕哝了一声,咂了咂嘴,翻过身又睡了过去。

    看着她的样子,我哭笑不得,她若是知道刚才那场屠杀,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得这样安稳,“小妹,小妹,快起来了,我们要收拾东西马上走。”

    这里待不得了,万一那群黑衣人发现杀错了人,倒回来我们就麻烦了,小妹被我推得有些恼火了,含糊不清的道:“谁再推我,我就杀了谁。”

    我一心想要叫醒她,也没细听说的话,见她死活醒不过来,只得在她耳畔压低声音诱惑道:“小妹,我买了香喷喷的烤鸡腿,你快起来吃。”

    小妹闻言,眼睛一下子睁开来,似梦呓的道:“烤鸡腿,烤鸡腿,我好久么吃过烤鸡腿了,在哪里,在哪里?“

    看着小妹那幅馋样,我忍不住笑的打跌,刚才那凝重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了不少,小妹见我的样子,才知道自己被我戏耍了,她怨怪的瞪了我一眼,又重重的埋回了被窝里,咕哝道:”姐姐不睡竟逗着我玩儿。“

    我见她又要睡,边自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边道:“小妹,我要走了,这里不安全,你跟我也不安全,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省着点花,够你找到你的远房亲戚了。”

    小妹瞬时清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跳坐起来,我狐疑的看向她,她会武功?她没有察觉到我的疑惑,焦急的拉着我的手,道:“姐姐,你要去哪里,你去哪了我也去哪里,我绝对不跟姐姐分开。”

    我见她着急,心底的疑惑消散了几分,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跟着我会有生命危险,乖,拿着这些银子去找你的亲戚。”

    “不!”小妹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倔强的望着我,央求道:“我在京城逗留了这么久,都没有打听到关于我亲戚的半点消息,说不定他们早就不在京城了,我在京城无亲无故,姐姐就是我的亲人,我不要跟姐姐分开。”

    我头疼的看着她,瞧她眼底那抹倔强到异常坚持的目光,突然想起曾经在一个话本里看到的故事,说鸭宝宝在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生物,他就会很自然的当成自己的妈妈,而现在,小妹目光里流露出的光芒就与鸭宝宝见到自己的母亲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实在没办法拒绝她的央求,只得道:“好吧,那你快点穿上衣服,我们现在立即走。”

    小妹边起身收拾东西边不解的问我,:“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住得好好的么?怎么半夜就要走了呢?”

    我只徐着收拾东西争取时间,也没理会她的问话,半响,她才似兴奋的道:“哦,我知道了,姐姐是没银子了,不对啊,刚才姐姐还拿了五十两银票给我……”

    “废话少说,动作快点,否则那群黑衣人去而复返,我们就别想活着出去了。”我打断她的絮絮叨叨,很想一掌拍死她,情况都这么紧急了,她还想着开玩笑,早知道刚才我就一走了之了,免得带个麻烦在身边。

    小妹见我神色不善,终于不再追问,我们三两下收拾好东西,悄悄的拉开房门,我向外探了会儿头,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才小声的对小妹道:“跟紧点,别弄出声音了。”

    小妹慎重的点点头,我趁着夜色,迅速闪出了屋,小妹也默默的跟在身后,似乎此时才进入状况,路过隔壁屋子时,那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几欲作呕,都生生的忍住,回头去看小妹,她的神情在月色下显得很是冷漠,似乎一点也没有闻到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我来不及去探究她的神情,匆匆的下楼去,刚到院子,却听到有人说话,我拉着小妹迅速隐进一旁的花圃里,那是醉仙居里起夜的客人,一路说着醉话的上了楼,见他歪歪倒倒的上了楼,才拉着小妹向偏门行去。

    “啊,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凄厉的叫喊声刹时便撕破了夜的宁静,醉仙居里顿时灯火通明,我与小妹刚好行到偏门,只要拉开门,便能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此时,小妹却突然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啊。”的惨叫一声。

    我连忙停下步伐,回身去拉她,她却神情痛苦的捂着脚,可怜兮兮的道;“姐姐,我的脚扭伤了,走不了了。”

    小妹的声音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人迅速向这边移来,我急得手心全是汗,虽然我们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半夜逃跑,也会让人将这场命案联系到我们身上来,到时我们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倘若再不幸的被当成杀人犯抓起来,那么徐正言想要杀我更是轻而易举,我着急的道:“小妹,来,我扶你起来,我们现在非走不可,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第298章 疑惑

    伸手努力想将小妹扶起来,好不容易将她扶起来,还没站稳,她的身子又栽到地上,她带着哭腔的道:“姐姐,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看着她的样子,听着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想了一下,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道:“小妹,先委屈你了,我一定会找人来救你。”

    说完转身向偏门行去,只要找到兰陵王,那么即使小妹被当作杀人嫌疑犯,我也能救她,此时并不是穷讲义气的时候,我们要保存实力,否则两个人都得玩完。

    “姐姐!”身后传来悲凄的低唤声,“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是我确实真心将你当作我的姐姐,如果…如果……我不幸,还请姐姐能多多烧些纸钱给我,那么我在黄泉路上,也不会……”

    听着他悲悲凄凄的低语声,我的胶布再也挪不动,突然便想起思思曾为我身首异处的事情来,我再也无法狠下心肠弃她而去。

    转过身去,树影交错间,举着火把的人影已在眼前闪现,我快速的奔到她的身边,也许是情况紧急,这一次,我竟然毫不费力的将她背了起来,在人群到来前,背着她迅速隐进了偏门,出了门,门外候着一辆马车,车夫早已不知去向。

    我来不及想这是谁的马车,因为身后的人已经渐渐逼近,再不走就走不了。

    我将小妹扔在马车上,迅速跳上马车,猛一抽马鞭,马儿吃痛拔足狂奔起来,身后隐约传来“杀人犯跑了,杀人犯跑了”的声音,我再也徐不上其他,驾着马车向兰陵王府冲去。

    夜风带着寒意灌进我的胸口,我只觉得全身生寒,原来天下之大,早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不管我怎么挣扎,都必须要仰靠皇家的势力才能生存下去。

    心底冒起浓重的悲哀,原以为我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活下去,没想到还是我太天真了,没有人庇护,我竟然寸步难行。

    马车向前奔驰着,夜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刮的耳朵冽冽生疼,我闭上眼睛,为自己的无能深感无力。

    马车转了几个街角,在兰陵王府外停了下来,我看着那与皇宫相差不远的巍峨府邸,心底有些抵触,亦有些不安,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会肯收留我么?

    我踌躇不安的在府门前徘徊,冷不防朱红的府门被人自内拉开开,一到熟悉的身影步了出来,却是李管家,他似乎早料到我今夜会来,笑盈盈的道:“姑娘,爷等你多时了。”

    我心底一震,将前因后果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胸口骤然盈满怒意,我一把推开李管家,大步向里面走去。

    无耻的郝沫潇,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就等着我自投罗网。

    像一头莽牛似的往里冲,没注意前面有人,直到注意到时已闪避不及,与来人撞个满怀,我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只听得书籍扑扑直落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你……吴太医,你怎么会再这里?”或许是太过惊讶吴太医会出现在兰陵王府,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乔装改扮,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连忙俯下身去帮他捡散落了一地的书籍。

    借着明亮的光线,我看着书籍上斗大的字,心底有些不安,一本书一本书的拾起来,我越看越迷惑,刚想问吴太医,他已经急急的将这些书拿青色绸缎包了起来,揣进怀里,仿佛是怕谁觊觎了他的宝贝。

    “多谢姑娘。”吴太医站起来,匆匆的隐进夜色中,我怔愣的看着他惶急的背影,心底的疑惑加深,吴太医什么时候爱好起来这些闲书杂谈了?

    “你不是来找本王兴师问罪的么,怎么反倒呆呆傻傻的站在院子里?”淡若清风的语气中夹杂着一抹嘲讽,我回过头去,正见兰陵王身着玉色长袍伫立在长廊下,银色的月辉洒落在他身上,轻风带起他的衣袍,仿佛要踏着月辉翩然离去。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冷凝了声音道:“醉仙居的命案你是知情的,对不对?”

    “是。”他很爽快的承认了。

    “你故意制造命案,是想让我来投靠你,对不对?”

    他优雅的步下长廊,慢慢踱步到我面前,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只猜对了一半,命案不是我制造的,我只是顺水推舟利用了一下。”

    “你……”我气得脸通红,他早知道会发生命案,却不阻止,人命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呼气吸气,才能避免自己拳头招呼上他那张淡定从容的脸。

    “为什么?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逼我来投靠你?”

    “素昧平生?”他温润的声音中含着一丝薄怒,目光直直的逼视着我,“你敢说你真的与我素昧平生么?”

    我被他凶恶的样子骇得向后退了数步,腰间却突然横来一双坚实的臂膀将我闹闹的禁锢,我怔怔的望着他,月光下,他的面容覆上一层忧伤,让人不忍再凝望。

    “是的,这样子的你我不认识。”我认识的兰陵王是个温柔如风的男子,他视权力如粪土,视人命如珍宝,而不是现在,积极经营实力,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他对我来说无疑是陌生的。

    兰陵王的目光暗淡下去,他缓缓松开了我,背过身去,声音冷漠而萧瑟,“既然你不认识我,那为何又要来投靠我?”

    我闻言呼吸一窒,黑衣人事件过后,我唯一想到能救我的人就是他,那是一种单纯的信任,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虽气,却也不得不说,“昨日我无意间闯进了百花楼偷听了你们的对话,徐大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晚上那场刺杀就是冲我而来,能让徐大人徐忌的除了你没有别人,所以我来投靠你。”

    “你果然听见了。”兰陵王的声音里藏着疲惫,他回过头,眼中有着疏离与淡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留下你?”

    我瞥开了目光,望着清幽的月光洒在树影间,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轻轻叹道:“兰陵王,收手吧,他是你皇兄,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管郝湘东如何对不起我,我都不愿意看着别人将他的帝位夺去,他生来就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睥睨天下,以前我想激徐正言造反,是因为我知道徐正言再权势滔天,也撼动不了郝湘东的帝位,因为他有兰陵王与张黎昕。

    但是现在,兰陵王跟徐正言联合,郝湘东的实力就大打折扣,张黎昕远在东吴镇守,鞭长莫及,郝湘东的帝位岌岌可危。

    “来不及了。”兰陵王长长一叹,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昨日司天监夜观天象,帝王星鱼紫微星光芒锐减,大有衰落之势,新的帝王星有渐起的趋势,紫微星既出,天下大定,谁都想做这天下的霸主,我也不例外。”

    “不是这样的,兰陵王。”我虽然听不懂他前面的那些话,但是最后那句我是听懂了。“你志不在庙堂,没什么要勉强自己?”

    他的身形顿了顿,没再继续那个话题,只道:“带着你的朋友住到潇湘别院去吧。”

    怔怔的看着他挺直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上,此时李管家才适时的扶了小妹进来,小妹一张脸痛得煞白,冷汗簌簌下落,我连忙上前去扶她,她的手心也被冷汗濡湿,看来摔得不轻。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请个大夫?”

    “姑娘且放心,王府本就有大夫,老夫送你们去了潇湘别院,就立即去叫他过去给这位姑娘包扎。”李管家仍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我冲他道了谢,扶着小妹向内院走去,小妹虽然痛得脸都白了,但是双眼还是神采奕奕,左右打量着气势恢宏的王府,“笙姐姐,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气派的人?你不是说你孤苦无依么?”

    小姑娘文的天真,却问得我半天接不上话,李管家倒是心知肚明,连忙为我解围,“姑娘有所不知,笙姑娘是下午才与我家主人认识的。”

    “哦哦,下午认识的,唉,早知道下午我也跟姐姐一起出去,刚才那个风华卓绝的男子就是你家主人么,光看背影都这么好看,人肯定也长得好看。”小妹径直一脸花痴的幻想,双眼直冒红星。

    我不搭话,心里还想着先前与兰陵王的对话,他真的变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改变不太寻常,他淡泊名利淡泊权利并非装出来的,可是他问什么要说那种话?

    李管家见我未搭话,他也未搭话,安静的护送我与小妹到了潇湘别院,才转身去请大夫了,小妹伤的是右脚,刚才要死不活的,现在却一幅生龙活虎的样子,单脚跳着在屋里跳来跳去。

    “啧啧,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我以为我家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别院就比我家大好几倍,笙姐姐,有了这样的靠山,我们以后吃喝都不用愁了。”小妹一副乡下进城的样子,比在醉仙居表现的还兴奋。

    我皱了皱眉头,扶着她到竹椅上坐下,低声斥道:“脚还伤着就不老实了,赶紧坐好让大夫瞧瞧,别落下什么毛病,以后一瘸一拐有你好受的。”

    小妹吐了吐舌头,倒是不再乱动,眼睛却没有停下,在屋里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又叽叽喳喳的道:“我总算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富贵人家了,瞧瞧这屋里的一桌一椅都是用上好的湘妃竹编制而成,不光做工精细,工艺也考究,唉,真实温柔富贵乡啊。”

    我听着小妹的话,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头,正要细思,李管家却带着一名身着灰青色衣服的半百老人进来,老人提着药箱,模样清矍,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我站起来向老人作了揖,道:“这么晚惊扰老先生,实在抱歉。请先生为我妹妹看看吧。”

    老先生并不像其他医者那般倨傲,还了一揖道:“姑娘客气了,老夫这就为令妹医治。”

    我侧身让他,他走到小妹面前,托起小妹的右脚,轻轻的揉捏了一下,小妹顿时痛得倒抽了口气,作势要将自己的脚收回,却不料老先生看着瘦弱,腕力确实惊人,老先生察看过后,抬起头对我道:“只是扭伤了,接回去就好,没什么大碍。”

    我松了口气,忙道:“那劳烦老先生帮她接回去吧。”

    老先生少了一眼小妹,温和的道:“姑娘且忍一忍,接的时候有点痛,接好了就不痛了。”

    他的话音刚落,小妹已经惨叫了一声,和着那惨叫声响起的还有骨头归位的声音,我听着这两种诡异的声音,心底有些发寒,直庆幸伤的不是自己。

    “骨头归位了,老夫再开点止痛散瘀的药,几天功夫便能如常走路。”老先生站起来,拍了拍手,神情仍是冷冷清清的。

    我连忙笑着谢过他,小妹痛得嘴唇度泛青了,她揉着脚踝,撅着嘴不满的瞪着老先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

    老先生开好药方后,李管家唤了人跟老先生一起去拿药,这才回了头冲我笑道:“姑娘好生歇息,老夫就告退了。”

    待李管家走远了,小妹一脸疑惑不解的道:“姐姐,这人衣着光鲜,看起来在王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是他却对姐姐那么恭敬,真的好生奇怪啊。”

    我伸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心,“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是王府的客人,他都不会怠慢的,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好好睡一觉来得实在。”

    小妹不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夜色发怔,我也不理她,折腾了这大半夜,又是刺客又是逃命,也够惊心动魄了。

    睡意朦胧时,似乎有人进出屋子,然后鼻间盈满辛浓的药味,我皱皱眉,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再次醒来,天色已大亮,金色的阳光自窗棂洒了进来,柔柔的照在窗前托腮发呆的小妹身上,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遗世独立的孤独感,我怔怔的看着她。

    此时她宽大的袖袍滑落下来,露出白色中衣,中衣袖口绣着繁复的花纹,那花纹很精致,也很面熟,可是我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见她落寞的看着窗外,我道:“小妹,你什么时候醒的?”

    小妹回过头冲我嫣然一笑,“姐姐,你总算醒了,刚才有两个漂亮的姐姐送来了早饭,我见你没醒,就先吃了,你快起来吃吧。”

    我回她一笑,“你的脚好些了没有,昨晚太困看,都没有等你上了药就睡着了。”

    小妹低头看了看已敷上草药的右脚,笑道:“老先生的医术很高明,现在已经不那么痛了。”

    我点点头,起身用饭,吃过饭后,我突然想起昨天见到吴太医的事,吴太医是皇宫御医,除非皇帝亲遣,他是绝不会为宫外的任何人看病的,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兰陵王府呢?兰陵王无病无痛,该是用不上御医吧。

第299章 苦笑

    还有他手上拿的书籍,当时看他慌张的样子,似乎并不像让任何人瞧见那些书。

    “姐姐在叹什么气?饭菜不合胃口么?我觉得王府的饭菜很精致啊。”小妹的声音似乎从天外飞来,但也足够惊醒我的沉思。

    “没事,只是在想一些想不通的事情。”我似乎喃喃自语的道,原以为出了宫就离自由很近了,没想到还是卷入了这些复杂的阴谋中。

    “姐姐有什么事想不通,不如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

    “不用了。”我站起来,“我想去外面走走,你要不要同去?”

    小妹一脸雀跃,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她顿时垮了脸,“我也想去,但是我的脚,老先生嘱咐过这一两日最好静养,我还是不去了。”

    我没再多说什么,拉开门向外走去,屋外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除了潇湘别院,我信步往前走,穿过九曲回廊,不知不觉,却到了兰陵王府的主院。

    我怔住了,怎么会到了这里,刚要转身离去,空气中突然飘来丝丝缕缕的箫音,缠绵的乐声穿过高墙,穿越时空,越过距离,轻轻的飘进我的耳朵,那一曲孤绝的《长相思》如泣如诉,哀婉动人。

    我的脚步定住,再也无法挪动分毫,距离上次听到这首曲子时,是在太明湖的湖心亭上,乐意以性命所奏,他的琴音虽冠绝天下,却因有了杂念,并没有把《长相思》里的意境表达出来,反而多了一抹孤注一掷的绝决。

    然而此时的箫音缠绵悱恻,将曲中那纠结的相思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原来一样的曲子由不同的人来演奏也会有不同的味道,略叹息了一声,我举步要走。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屋一叙?我相信你心中应该有很多的疑惑要问我才是。”墙内传来兰陵王清朗的声音。

    思忖片刻,我抬步向主院走去,跨进院门,正瞧见一身玉色长袍的兰陵王斜倚在一棵桂花树下,轻风拂过,金色的规划扑簌簌落了他满身,他竟似从花中走出来的仙子般,飘逸绝尘。

    这样清雅除尘的人,我不相信他会为了世间荣华而驻足。

    “我被打入冷宫后,云秀曾说你已离京,为何现在你还在京城?”很多事我想不通,也不想为难我结构简单的脑子,最直接的办法便是问当事人,反正他迟早都会知道我是徐若惜,既然如此,我隐瞒也没用。

    兰陵王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意外,他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箫,道:“我离京了,但我又回来了。”

    我翻翻白眼,这答案有等于无。

    “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说要寄情山水么?”

    “小七,我以为在护城河畔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我原以为我能放下你,但是除了京城,每走一个地方,透过那些山林湖水,我总会想起那夜你为我绾发的情形,我才知道,要放下你很难,所以我不再违背自己的心意,选择回来。”他的声音很淡,但是双眸深处的情却是那么的炽热。

    我垂低了头,双手有些颤抖,第一次不想生疏的唤他兰陵王,“沫潇,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为了我而深陷泥潭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小七,你的愿望是母仪天下,那么我会为你办到。”兰陵王的脸上出现一抹几近疯狂的神色,将他温润的俊脸衬得有些扭曲。

    我骇得向后退了一步,原来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心跳骤然加速起来,我张了张嘴,好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在彼此间不断滋生,我试图说些什么来化解眼前的沉默,然而想了又想,却是找不到任何话语。

    兰陵王的话给我的震撼很大,可是他却不明白,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所想要的不再是高居权势的顶峰笑倪天下,而只想寻睨一方心灵的净土。

    苦笑一声,原来我们的错过早已经注定。

    转过身去,我道:“北齐的天下是你们郝家的,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既然你都不在乎百年的基业,我又何必替你在乎,但是沫潇,你确定我现在仍然想要母仪天下么?”

    站在院门口,阳光有些刺眼,我伸手遮挡住刺目的光线,心底一片黯淡,想了想,又回过头去,金桂树下那道飘逸的身影已然僵直,我心生不忍,道:“沫潇,趁造成更大的危机前,收手吧,郝湘东虽不是一个好夫郝,但却是一个好皇帝兰陵王。”

    “来不及了。”兰陵王幽幽长叹,眼眸中夹杂着一丝痛楚,“三军早已囤积在京城五十里外,只等我一声令下就会立即攻城,筹备了两个月的战事,士兵们早已士气昂扬,皇兄比你我想象的要精明,他早就知道,但是他却任事态发展不曾扼制。”

    “不可能的,你说他是有意为之?”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兰陵王,他的话我一句都不相信,郝湘东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觊觎他的皇位。

    “小七,难道你一点也没察觉到皇兄的异常么?自他从东吴地宫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般,难道你从来没有深究过他为什么会变?”兰陵王的话像一道响雷顿时劈得我六神无主,有些一直被我忽略的东西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兰陵王见我呆如木鸡的模样,苦笑了一下,道:“我真笨,明知道你还放不下他,却仍要来试探你。”

    我回过神来,急急的上前揪住他的衣袖,急切的道:“兰陵王,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告诉我,郝湘东到底发生什么事?”

    兰陵王的眸光里闪过一抹受伤害的神色,他淡然的将衣袖自我的手里抽出,道:“不管他有多少苦衷,他都不该伤害你,小七,为什么到这个地步你听到他的消息反应还是这样激烈?”

    我慌乱的垂下头,躲过他满是痛心与斥责的眼神,“他毕竟是我爱过的人,我以为我出了宫就能将他自记忆中挖去,可是没用,他已经在我心底生根发芽,我忘不掉他,也不想忘,纵使曾经有过那么多不快乐,我发现我仍不想忘记。”

    兰陵王恼怒的瞪着我,似乎想将我的脑袋劈开,看看我在想什么。

    “我并非留恋他,而是他在我的世界里存在过,谁不想否定自己的过去,不是么?”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说服他还是想说服自己,对郝湘东的关心真的只是因为这样么?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

    兰陵王静静的看着我,那眼神让人心底发毛,良久后,他才轻笑道:“我怎么忘记了你的固执,小七,我会默默地等待你从那段过去走出来,不管你停留多久,我都愿意等。”

    叹息一声,我知道自己在他口中再也得不到关于郝湘东的任何消息,遂也不再问,只道:“若论固执,谁又比得上你们郝家的男子。”

    兰陵王眉目间漾起柔和的光芒,他做了个极其夸张的动作,道:“承蒙夸奖,在下受之有愧啊。”

    瞧他一副耍宝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摇了摇头,刚想说话,院门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李管家出现在房门口,神色凝重的看着兰陵王。

    兰陵王脸色一凛,低头对我温和的道;“小七,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完正事就去找你用午饭。”

    我见李管家难得凝重的神情,知道他可能有重大的事情要禀明兰陵王,而这事一定与城外囤积的军队有关,于是拉着兰陵王的衣袖道:“沫潇,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将来你不会后悔,那么便放手去做吧。”

    兰陵王怔了怔,才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肩,道:“去吧,我等会儿来找你。”

    我步到李管家身边,李管家向我恭敬的作了揖,我朝他点了点头,遂步出院外,脚步下意识的放轻放缓,李管家的声音和着秋风送到我耳朵里,“王爷,吴太医已经查出皇上的病症确实是……”

    声音渐渐的消散在耳畔,任我如何凝神去听也听不到剩下的话,然而前半句话已经足以让我心烦意乱,郝湘东生病了?他生的是什么病?

    心神恍惚的回到潇湘别院,进了屋才发现小妹不在屋里,我略感诧异,这丫头腿伤还未愈,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

    此时也没心情去理会她,在竹椅上坐下,才想起刚才兰陵王说的话,这些日子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伤春悲秋中,根本就没有仔细想过郝湘东的变化为什么会这样大?

    如果他真想利用我的紫薇星宿主身份,那么他该百般讨好我,让我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才是,可是为什么又要对我如此反复无常,让我与他心生嫌隙呢?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冷酷残忍呢?”我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岚儿未出现前,郝湘东对我百般呵护,看那样子,他并不是做戏,而是真的将我放进了心里,但是岚儿出现后,他的态度就改变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找到自己心中一直渴求的那个人,所以才对我渐渐冷淡以至冷酷绝情。

    但现在仔细想来,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回到北齐皇宫后,只要没有岚儿在的时候,他对我都是一如既往的呵护,可是只要有岚儿在场,他就又是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在岚儿面前做戏?

    “如果这个人没有心理变态,那么就肯定是被毒物控制了,我记得曾听我哥哥说起过,误食狼毒草就会让人性情大变,”小妹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状似不经意的道。

    我见她行动不变,连忙上前去扶他,此时才发现她的头发上沾着几瓣金桂,帮她取了下来,道:“你去哪里了?怎么头上掉了这么多花瓣?”

    “哦,我见你久久不回,就去外面走了走,姐姐,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在门口站了许久你都没注意到。”小妹随口问道。

    我这才想起刚才纠结的问题,“小妹,你说误食狼毒草会让人性情大变,这是真的么?”

    “嗯,哥哥以前不务正业,最喜欢研究这些毒物,据他说狼毒草只会暂时压制一个人的性情,如果这个人意志坚强,很快就会恢复过来。偷偷告诉你哦,听说东吴先帝漪妃宫里种植着这种狼毒草,漪妃就用狼毒草将先帝牢牢的攥在手心,所以她才会盛宠不衰。”小妹一脸八卦的道。

    我心底一震,东吴皇宫岚儿,难道……,我陡然站起来,满心的不可思议,想了想,连忙问道:“小妹,狼毒草长什么样子?”

    “叶开四片,形似瓢状,每到夏季会开那种白色的小花,听哥哥说,最毒的是花汁,讲花汁提炼出来用做香料,便能轻易控制别人。而且如果长时间闻着这种香味,如果不及时服用解药,不仅性情大变,生命还会受到威胁。姐姐,你怎么突然对狼毒草感兴趣了?”小妹似乎没看出我的震惊,轻声道。

    香料?!

    初见岚儿时,她身上有股奇香,当时只因她的出现太令人震撼,我并没有觉得那香味有什么不妥,现在想起来,原来那时岚儿就已经在算计郝湘东。

    郝湘东与岚儿每日朝夕相对,日日浸淫在这种香味下,性情怎么可能不大变?

    思及此,我转身向门口奔去,我要告诉兰陵王,让他去提醒郝湘东小心岚儿,刚跑了几步,我又慢慢停下脚步,怅然的望着天空。

    不是说出了宫就不再过问宫中之事么,那么我现在又在做什么?郝湘东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岚儿的诡计,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慢慢的踱步回到屋中,小妹见我去而复返,惊讶的问道,“姐姐,你今天很奇怪哦?”

    我在她身边坐下,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妹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我,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绕着头道:“嗯,是我太奇怪了。”

    日近正午,有丫环陆陆续续的端了午饭过来,摆了满满一大桌,食物的香气一时飘散在屋内,小妹馋得直流口水,“啊,自从我离家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么丰盛的午餐,姐姐,姐姐,我们真是遇到贵人了。”

    瞧她夸张的样子,我无语的摇了摇头,我丫头时而见识广博,时而又想没见过世面的人,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误食了狼毒草,才会这样多变。

    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我道:“等会儿兰陵王来了,你就好好的吃一顿,把这些日子漏吃的都补回来,可好?”

    “姐姐你是说昨晚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会来陪我们用饭?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姐姐,我是不是穿得很难看,我要不要去换身衣服,还有我的头发……”小妹一会儿摆弄自己的衣服,一会儿摆弄自己的头发,活似一个要见心上人一样。

第300章 念叨

    我皱了皱眉头,拉着不停念叨的她,道:“不用,兰陵王不会儿介意的。www.uu234.net”

    当初我在刑场被兰陵王所救,模样不知道比小妹狼狈多少,可是他却没有介意,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将身份地位看得如此重的人。

    等了一会儿,兰陵王还没来,小妹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怨念道:“姐姐,你确定兰陵王真的会来陪我们用午饭么?我好饿哦,尤其看到这满桌美味的菜肴却不能吃,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语音刚落,李管家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子里,他满脸急色的走了进来,我连忙站起来迎上去,李管家也来不及向我行礼,道:“姑娘,皇上突然驾临临王府,王爷此时正在接驾,吩咐老夫前来告诉姑娘,姑娘不必等他用饭了,”

    我的身形晃了晃,还没回话,耳畔就响起筷子掉到地上的声音,我与李管家同时回过头去,却见小妹脸色煞白的弯腰去拾起筷子,她冲我们勉强笑了笑,道:“一不小心碰掉了筷子,没事没事。”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去对李管家道:“谢谢李管家来告诉我,不碍事的。”

    李管家与寒暄了几句,大致便是菜凉了让下人端去热什么的,我强笑着应了,他才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等他走后,我才全身虚软的倚进椅子里,怔怔的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发呆,原以为除了皇宫就会离他很远了,可是现在又是如此的近,近到只要我愿意,便能触碰到他。

    夜,很宁静,秋风徐徐吹来,带着丝管乐之声,晚上李管家来告诉我,郝湘东今晚不回宫,要与兰陵王把酒言欢。

    我心底惊颤,面上却不露声乐,送走了李管家,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倒是小妹反常的呆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

    直到夜深人静,我们梳洗过后,躺在床上,他仍是一句话也没说,我心里不免有些觉得奇怪,她这人向来聒噪,几时这样安静了?

    可是奇怪归奇怪,我也没问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空气中隐隐流动的丝竹乐声扰得人睡不着,我睁着眼睛看着帐顶,耳畔响起小妹均匀的呼吸声,翻身起床,穿好衣服向外走去。

    出了院子,那管乐之声越发清晰,偶尔还能听见郝湘东与兰陵王爽朗的笑声,我倚在院子外的一棵银桂树下,听着那熟悉的笑语声,心底涩涩,很想走到前院去看看那个记忆中的人,可是却鼓不起勇气。

    当初义无反徐的选择出宫,便已经决定将他埋藏在心底,那么即使再见,我们也是形同陌路的。

    怔怔的望着天边那轮渐渐缺失一角的月亮,身后传来衣物磨挲的声,回过头去,正见小妹鬼鬼祟祟的走了出去,我连忙闪身躲了起来。

    小妹在院子门前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这才举办向前院走去,她行步正常,丝毫看不出脚受到伤,我心底疑惑,连忙跟上去。

    下午我虽然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可是小妹的反常还是落在我的眼里,自从她听到郝湘东来了兰陵王府,她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那样明显的失落,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暗暗跟在她后面,见她身手不凡的避过巡夜的守卫,我心底的疑虑渐生,她竟然会武功,那晚在醉仙楼她是故意摔倒的,她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她身形几闪,就隐入夜色中,我连忙要去追,却碍于前面守卫森严,不敢轻举妄动,瞪着神浓的夜色,只得不甘心的回了别院。

    刚回到别院,门外便火光冲天,远远的有嘲杂声响起,似乎在大叫“抓刺客,抓刺客。”我心一惊,连忙打不垮出房门,刚出长廊上站定,脖颈处已被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

    “你是什么人?”我虽惊却还犹自镇定的问。

    “呵呵,姐姐这么快便忘了我是什么人么?”身后传来嘲讽的声音,确实小妹。

    我轻轻叹息一声,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刚才怀疑过她,她就迫不及待的露出原形了,“小妹,你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姐姐一处皇宫大门就被我盯上了。”她还想再说什么,但守卫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别院,她将匕首改抵在我的背心上,道:“将他们打发走,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我的匕首是长了眼睛的。”

    我苦笑一声,“东吴公主,你认为我有哪个本事将他们打发走么?”关于小妹的身份,我最早也只是猜测,真正证实就在刚才,曾听说东吴公主轩辕小妹不爱红妆爱武装,一身轻功煞是了得,而且对东吴皇宫之事知之甚详,所以我才会如此猜测。

    身后的小妹浑身一僵,眼见守卫已经冲进别院,她压低声音凶恶的道:“废话少说,让他们立即滚出这个院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与我故作亲密状,将那寒光闪闪的匕首隐藏在我与她之间,她看着那群守卫,惊慌的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擅闯别院?”

    她的话音刚落,已有两人在众多守卫身后走了进来,守卫齐刷刷的让开来,走在前面的是一身白色缎袍的郝湘东,他的模样微薰,眼睛半眯着,似乎还没从醉酒中清醒过来,他身后跟着兰陵王,兰陵王目光灼灼的看向我,道:“笙儿,可有看见刺客从这里经过?”

    我瞥了一眼小妹,他低垂着头,却不忘以匕首警告我,我吃痛皱了皱眉,抬起头道:“我与小妹在这里赏月,什么也没看见。”

    兰陵王瞅了我一样,不放心的道:“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嗯,什么也没看见。”我冲他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他才收起疑虑,对郝湘东道:“皇兄,我们去别处搜搜吧。”

    郝湘东轻“嗯”了一声,转头向外走去,刚走了两步,有回过头来,蹙了蹙眉头,目光凌厉的射向我,突然发难,“来人,将这两个乱贼给朕拿下。”

    不知道郝湘东为何突然发难,我心一凛,身后的匕首已经无声无息的移到我的脖子上,衣领也被小妹牢牢揪住,她颤抖得如风中落叶,却仍固执的看着郝湘东,厉声道:“郝湘东,你果然够狠,难懂你不想知道本公主刀下的美人儿是谁么?她可是……”

    “住嘴。”郝湘东还没有发话,兰陵王已经脸色苍白的喝断她的话,“放开笙儿,我让你平安离开京城,否则千山万水,我必定让你尸骨无存。”

    兰陵王的话在寂静的夜色下,带着一股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后的小妹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抵在我脖子处的匕首便毫不留情的在我脖子处划开一刀血口,我痛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声张。

    “兰陵王倒是个痴情种子,可惜我不畏死,我敢只身前来北齐,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小妹的话里尽是绝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哈哈哈,不怕死好啊,那你可想过你哥哥轩辕意怕不怕死,你的侄儿轩辕思薇怕不怕死?”兰陵王的声音突然尖利如夜枭,透着彻骨的寒意。

    小妹突然变了脸色,我亦变了脸色,乐意没死?还有思薇,我记得我将他交给了莫凡,莫凡没下山,那么思薇应该还安稳的在山中,兰陵王不可能抓到思薇,他一定是在扰乱小妹的思路,一定是。

    “你将他们怎么了?”小妹本以为这世上就她一个轩辕家族的人,此时突然听闻自己的哥哥跟侄儿还活着,岂有不愤怒不心惊的?

    “怎么了?只要笙儿活着,他们便活着,否则……”兰陵王的话并没有说完,却让轩辕小妹脸上血色尽失。

    她恶狠狠的瞪着兰陵王,半晌悠轻笑出声,冷凝了声音道:“兰陵王,你以为我会上当么?哥哥早在帝陵就被郝湘东杀死了,你们怎么可能还留着他的性命,我不会相信你的。”

    “信不信随你,不过我这里恰好有轩辕意的随身之物。”兰陵王说着自怀里抱出一块散发着莹绿光芒的玉珏出来,小妹见到那块玉珏,眼睛都瞪直了。

    “你把我哥哥怎么了?”轩辕小妹激动之下,勒在我脖子处的匕首悠往里陷了一分,血珠刹那间便迸了出来,我痛得直皱眉。

    兰陵王见状,也不敢再刺激小妹,只道:“只要你放了笙儿,我便放了轩辕意。”

    他的话音刚落,身旁已经响起谅谅的说话声,“沐潇,朕何时答应要放轩辕意了?”

    兰陵王一惊他心急之下倒忘记皇帝还在身边,他侧过头,去急切的道:“皇兄,就当作臣弟欠你一个人情,笙儿我必须救。”

    郝湘东斜睨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道:“朕听说这位笙姑娘与你是昨日相识,你有什么理由让朕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就把天牢的死犯拿来交换?”

    兰陵王张口结舌,他看向我,突然心一横,冷声道:“皇兄,她是……”

    “王爷!”我出声喝止,兰陵王回头来看我,我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即使被轩辕小妹胁迫,也好过回到皇宫那个永远是地狱的地方。

    兰陵王的脸色渐成灰败之色,轩辕小妹急怒交加,道:“郝湘东,你当真不想救她么?你可知她这张人皮面具下的脸是何等娇艳?”

    郝湘东危险的眯起眸子,看向小妹的目光森冷凌厉,冷酷的道:“放箭。”

    “皇兄。”“嘶”伴随着兰陵王惊怒的声音响起的是我脸上人皮面具被撕下的声音,深夜寒风谅谅的吹来,让我全身一阵发冷。

    郝湘东落在我面上的眸光瞬间僵直,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大手一挥,已经架起弓箭的侍卫立即退了下去,他冷冷的抿着唇,道:“她是朕的逃妃,朕还想着抓回了她怎么处理,你倒是为朕解决了这个难题。你要杀便杀,不用问过朕。

    郝湘东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彻底的激怒了轩辕小妹,她笑得不可抑制,“郝湘东,你真是狠,笙姐姐,不,该是景妃娘娘,瞧瞧,这便是你一心一意爱着的,原来你在他心上,连浮萍草芥都不如”

    我怔怔的看着郝湘东,他的眼眸深黑若一汪幽潭,我看不清那深潭下面藏着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很冷很冷,冷得连骨头缝里都在打颤,我强笑道:“小妹,你的赌注押错了对象。”

    “闭嘴。”轩辕小妹暴喝一声,目光仇恨的射向郝湘东,“你当真不徐她的死活?既然如此,我不能救得了大哥,能拖上北齐的皇贵妃陪我一死,我也算值得。”

    说罢,她举起匕首狠狠的向我心窝刺来,那匕首带着凛冽的寒气,越我的心窝越来越近,我虚无的看向兰陵王,他已经大惊失色,“不要”二字凄厉惨烈,在我耳际徘徊不散。

    原来我竟离死神那么近,但这一刻,我不恨任何人,小妹有小妹的苦衷,郝湘东有郝湘东的苦衷,只是兰陵王……,闭上双眼,将所有的一切都关闭在心门之外,等着凌厉的痛楚袭上心房。

    “慢着。”轻飘飘的一句话,匕首在刺进我心窝前骤然停了下来,小妹脸上露出押对宝的得意之色。

    “郝湘东,你果然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三日后午时,西山枫林,我要你带着我哥哥及我侄儿只身前来,否刚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小妹的“辣”字还未说完,她已经挟持着我几个纵身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我回过头去,见兰陵王上前追了几,却被郝湘东喝止,所有的侍卫都没有再动,分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御风而行,有时候却并非想象中那么美好,至少现在衣领被人拽着的御风而行,就没有那么轻松惬意了。

    郝湘东并没有派人前来追捕,不知道是投鼠忌嚣还是另有打算,看着轩辕小妹褪下柔弱的外表,变成一个凶悍的夜叉,心里有几分同情,幽幽道:“为了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赞尽心机,是不是太大题小作了?”

    “闭嘴。”轩辕小妹恶狠狠的吼道,拎着我掠过城门口,直向城外奔去,“景妃娘娘,你也太轻看了你在郝湘东心中的地位,我敢笃定,三日之后,他定会带着我哥前来换你。”

    “呵呵”,我恍若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般,大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你难道没听到他说的么,你替他除掉我,说不定他还会感激你呢。

    轩辕小妹瞥了我一眼,似乎在看一个白痴,我收起了笑,强打起精神的道:“小妹,咱们打个商量,你别这样拎着我,很难受的。”

    小妹停下飞掠的速度,将我扔向一边,脚突然着地,有些软,险险的就要栽倒,她及时伸手来扶住我,待我站稳,又一脸嫌恶的收回手。

    我一怔,看来在她心里,她还是有一点将我当成了姐姐的,轻声叹息道:“国破家亡的滋味我没尝试过,但是我却知道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小妹,我不怪你。”

第301章 笑意

    小妹征愣了一下,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她嗤笑一声,道:“你怪不怪我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手中一枚重要的薇子,只要有你在,我就能救出我的哥哥与侄儿。顶 点 X 23 U S”

    “救出来又怎么样,带着他们亡命天涯?在天牢里,他们虽失去了自由,可是性命无忧,可是一旦出了天牢,不管是北齐还是南陈,都会追杀你们,到时整天提心掉胆的过着逃亡的日子,你觉得他们会感激你么?”我认真的问着轩辕小妹。

    小妹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片刻之后,她恨声道:“你懂什么,若是这样行尸走内的活着,倒不如死得痛痛快快,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

    我摇了摇头,“生命诚可贵,你么为自己想过,可为你的侄儿想过,他还年幼,能经得起这样颠簸么?”

    小妹被我说得恼了,一掌挥向我身侧,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冷笑道:“他身上流着我轩辕家的血,如果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他也不配做我轩辕家的后代。

    我不再说话,思薇已经被我带到莫凡那里,他是不可能出现在北齐天牢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北齐天牢里的思薇是假的,可是看兰陵王那神色,又绝非是弄虚作假,莫非这世间还有两个思薇不成?

    歇息了一会儿,小妹二话不说的拎着我又要狂奔起来,我翻了翻白眼,道:“不管我是不是你手下的犯人,好歹我也供了你一天一夜的白食,别像拎只狗似的拎我,我自己有脚,自己会走。”

    四下里看了看,觉得这里挺熟悉的,好似曾经来过,想了想,我道:“还有三天时间,你该不会就想这样露宿郊外吧,到时恐怕没等到郝湘东带你哥哥来换人,我们就已经让山里的野兽给啃得骨头也不剩了。”

    小妹斜睨了我一眼,脚步顿了顿,松开我道:“你有什么高见?”

    “翻过前面那座山,山顶有一座小竹屋,我们可以暂时去那里歇息。”撇头见轩辕小妹怀疑的表情,我连忙道:“别以为我想耍什么诡计,我没有轻功,打也打不过你我只是想让自己在死前能过得舒服一点。”

    小妹看了我许久,直到我头皮发麻,她才收回视线,做了个“撤”的手势,只听林中树叶沙沙作响,一群影子般的死士顿时消失。

    “在哪里,你带路。”小妹似乎不想与我废话,言简意赅的道。

    我不甚唏嘘,想来小妹也是一个挺聒噪的人,恢复了本尊后竟是这么冷淡,唉,好好的一个姑娘,被逼成这样也不容易。

    带着小妹到达山林里那间竹屋时,天已经接近破晓,天黑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我站在竹屋外,怔怔的看着那隐在山林间的竹屋,想起与郝湘东的初次相识,脸不由得红了。

    “喏,就是那间屋子了。”我遥遥指向那间竹屋,小妹眉头轻蹙,招了招手,已有死士无声无息的接近她,她道:“去看看。”

    我无语,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谨慎了?

    死士倏的一声蹿出去,片刻后又蹿了回来,神色恭谨的道:“回公主,没有异常。”

    轩辕小妹这才放了心,拖着我的手向竹屋里走去,竹屋里的摆设仍是我上次走时那样,没有移动过分毫,我边伸手扫着爬满屋子的蜘蛛网,边咕哝道:“这里到底有多久没有住过人了,怎么荒废成这样?”

    小妹冷冷一哼,拿着匕首挥舞着,一会儿,屋中的蜘蛛网已经清除的一干二净,这会儿功走,天边已经泛起晨曦,我伸了个懒腰,倒在竹床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或许是我的表现太过轻松惬意,小妹很不满的伸脚踢了踢我,道:“你为什么不求我放过你?”

    “求你你就会放过我么?”我反问。

    小妹一怔,脸上带着冷戾的光芒,在晨曦中显得有些狰狞,“不会。”

    “那不就对了,我又何必浪费唇舌,好累啊,饭做好了叫我。”我想我是第一个被挟持后还这么轻松惬意的人质吧,可是挣扎有什么用,门外全是东吴死士,门内又有一个轩辕小妹,我再怎么折腾,也是逃不去的,索性随遇而安,免得白白浪赞力气。

    或许是我浑不在意的样子激怒了轩辕小妹,她伸手狠狠的拽着我的头发,我痛得倒抽一口气,恼怒的瞪着她,“我没巴望过你会记得咋目的恩情,但是轩辕小妹,做人要有良心,你以为我没有看出你的不对劲?你别忘了,我在东吴待过,你袖口所绣的花纹早已经将你的身份暴露,我没有揭穿你,是因为我相信你,即使你有所图,也绝对不会冲我而来。”

    “哈哈哈”,小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里有些苍桑的味道,她松开我的头发,站到一边去,冷睨着我,“景妃娘娘,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无知,我们是仇人,就算你给了我恩惠又如何,你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才国破家亡的。”

    我怜悯的看着她,不再说话,东吴灭国,有多少无辜的人牵涉其中,或许小妹以前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子,在父兄的呵护下长大,但是一场战争,让她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她满腔的恨意又从何发泄。

    “收起你那同情的眼神,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轩辕小妹背过身去,迎着晨曦走出了竹屋,纤瘦的身影里充满遗世独立的孤绝。

    三日说长不长,似乎眨眼间便过去了,这三日轩辕小妹并进有住在竹屋中,整座山林似乎就只剩我一个人,然而每当我要步出竹屋,便有两个影子般的人跟在身后,我才明白轩辕小妹为何如此放心的将我一个人放在山里。

    至此我不再轻易踏出竹屋,反正都逃不了,在哪里都有人监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

    坐在屋里长吁短叹,似乎从认识郝湘东之后,我的命运便开始一波三折,曾经安稳的日子渐渐的离我远去。

    我从一个阴谋里掉进另一个陷阱里,刚从那个陷阱里爬出来,又掉进一个更大的陷阱,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我的人生是不是要在这一个又一个陷阱里度过。

    正坐在竹椅上想着这些日子不平凡的遭遇时,门外突然响起打斗声,我心里一喜,顿时自竹椅上跳起来,冲到竹窗前,焦急的向外望去。

    只见十几名蒙着面的青衣人执着寒光闪闪的长剑与东吴的两名死士对峙,当首那人全身带着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与东吴死士打斗。

    东吴死士丝毫不畏惧,全身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愣是将那十几名青衣人给逼退了数步。

    我心底疑惑,那十几名青衣人显然不是郝湘东的人马,可是他们又是谁呢?

    正疑惑时,两方人马已经快速交起手来,那两名死士死死的坚守在院门口,不让青衣人靠近半步,青衣人左攻右突,却怎么也突不了围。

    久了,青衣人的耐性也耗尽了,招招带着杀意,纵使这两名死士武功高强,但被缠斗这么久,身上也受了许多伤,渐渐支撑不住,一个不留神,便让青衣人突围进来。

    我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迅速在竹屋里找着一切能阻挡青衣人的利器,可是过眼之处,竟没有半件可以称作武器的东西,只得操起身旁的椅子,在那青衣人推开门的刹那,用力掷出去。

    门打开来,那人不防我有这一手,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椅子砸上他的额头,他才惨叫了一声,“丫头,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征愣的看着青衣人额上迅速肿起的大包,试探着叫道:“大哥?!”

    那青衣人揭开脸上的黑巾,来人不是墨渊是谁?

    他大步迈进来,见我完好无损,才轻轻的吁了口气,“你果然在这里,快随我离开,等会儿轩辕小妹回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墨渊二话不说,揽着我的腰飞掠出去,他以指打了个响哨,林间便奔出一匹黑色骏马,他带着我自那群青衣人头上飞过,稳稳的落坐在马背上,双脚一夹马腹,黑色骏马立即驰骋起来,将青衣人与东吴死士抛在身后。

    坐在墨渊怀里,我仍有些难以置信,道:“大哥,这三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出了皇宫?”

    “是南依去找安华走人将你带出皇宫的,本来出了皇宫就有人接应,可是不知道中连出了什么问题,你一出宫便不见了人影,我派人在京城打探良久,仍是没有你的消息,直到前天京城兵变,我才知道你被轩辕小妹抓走了。”墨渊平淡的说着别后的事,可是他的平淡中却透着惊心动魄。

    “你说京城兵变?兰陵王真的造反了?”我焦急的揪着墨渊的衣衫,身子簌簌发起抖来,那晚被轩辕小妹带走后,我一直住在山里,根本就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

    墨渊的眸光顿时黯淡下来,他的声音里添了一抹惊痛,“不是兰陵王造反,是徐正言造反,当日叛军便被郝湘东随后赶到的大军给压制住,徐正言也于混乱中被乱军头领杀死。”

    我全身一震,一下子便想通了前因后果,兰陵王没有造反,他只是假装与徐正言在一起,以麻痹徐正言,听到徐正言的死讯,我竟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他的死都是我逼的,如果我不告诉他徐凌舞的死讯,他是否就不会铤而走险?

    “丫头,你别难过,这是命。”墨渊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轻声安慰道。

    “不,大哥,你不明白,爹,是我……”声音轻颤着,却无法将后半句话如实吐出。

    墨渊将我拥得紧了些,“丫头,不要自责,早在郝湘东开始削他权力时,他就已经打算造反了,你的耶一番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

    我消沉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徐清风与淑和来,急道:“爹造反,其罪株琏九族,那三姐怎么样了,还有淑和?”

    墨渊的眸光黯淡下来,“徐正言造反的消息传进皇宫,徐清风当场便自刎谢罪,至于淑和,她年纪小,身上流的毕竟是皇家的血,郝湘东应该不会为难她。”

    当年盛极一时的徐家,就在这成王败寇的瞬间,成了千古罪臣,永世都要背负着造反的罪名,虽料到这结局,心里也不免难过,富贵荣华去时也不过是一缕青烟,看不到也摸不着。如果徐正言早料到今天这种结局,是否仍会义无反徐的造反?

    “大哥,我好累。”累,真的好累,“你带我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凡的日子好么?”

    墨渊怔了怔,良久才道:“丫头,待南陈踏平北齐之时,我就带你归隐,到时再不过问世事,好么?”

    本也没指望过他会为了我抛弃责任义务,富贵荣华,可是听到他的话,我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不再说话,风声呼呼而过,和着浓厚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座下的黑色骏马不安的长嘶了一声,墨渊浑身紧绷,突然勒住马缰,眼前山林里突然出现许多手持弓努的士兵,黑压压的,瞬间便将整座山林包围。

    黑色骏马不安的打着响鼻,墨渊一手握剑,一手握缰,牢牢的将我护卫在怀里,此时前方包围着的士兵突然齐刷刷的让出一条路来,一名身着玉色长袍的温润男子自人后淡定从容的走了出来。

    “肃王爷,别来无恙啊。”兰陵王笑如清风,眸中却隐隐闪过一抹杀意。

    墨渊并不惧怕,道:“让兰陵王费了这诸多心思来追捕本王,本王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兰陵王淡定的神色倏然一变,他扫了我一眼,有些紧张却又故作平静的道:“肃王爷多虑了,本王只是想请你去做客而已。”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郝沭潇,你故意泄露丫头被挟持的消息给我,就是想来个瓮中捉鳖,我一直以为你对丫头是真心的,没想到为了天下霸主,你不惜利用她……”

    “住嘴。”墨渊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兰陵王暴躁的打断,我脸色煞白的看着兰陵王,他的话犹在耳畔,那日他对徐正言说,“她对我艰重要,比皇位还重要。

    可是在皇位面前,在天下霸主面前,我竟是渺小得不值一提,“小七,你不要相信墨渊挑拨离间的话,我没有利用你。”

    耳畔传来兰陵王略带惊慌的声音,我却不再看他,将头埋进墨渊怀里,“大哥,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就是别让我再看见他。”

    墨渊见我意志消沉,心疼的将我楼得紧了些,道:“丫头,对不起,大哥不该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样你至少会快乐一点。”

    我闭了闭眼睛,将涌起的泪意逼回心底,回头看着兰陵王,目光中带着一抹绝决,“兰陵王,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在乎我,那就放我们离开,否则墨渊死,我也不会独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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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缘浅:亿万宠妻介绍:
都市的夜从来不乏灯红酒绿和灯光靡闪。她是来自普通家庭的小白领,他是身价百亿的亿万总裁。两个来自不同的世界的人相遇,会发生什么火花?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真的会重演吗?爱情不是物质,只看爱的够不够深。情深缘浅:亿万宠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情深缘浅:亿万宠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情深缘浅:亿万宠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