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诡异流光
他携着我上前两步,才轻缓亲切的道:“相爷不必多礼,请起吧。m.www.uu234.net”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看见那抹白色身影时,他的双眸里似乎掠过一道诡异的流光。
阂府上下又山呼万岁后,徐正言才带着众人站起来,对郝湘东道:“皇上亲自驾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怒罪。”
在御花园时,郝湘东只说让我带着帝姬归宁,并没有说自己也会陪同而来,想来徐正言也是今早才得知消息的,所以才会如此惶恐。
郝湘东松开我的手,走上前去亲切的携着徐正言的手,道:“相爷此话严重了,在朝你我为郝臣,然而此时朕只是你的女婿,女婿陪着女儿归宁,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徐正言听郝湘东自称自己是他的女婿,不由得向我瞥了一眼,然后又回视郝湘东道:“皇上厚爱,微臣实在惶恐。”
郝湘东摆摆手,松开了徐正言的手,又将我拉上前来拥进怀里,他的目光似乎轻落在那道白色身影上,道:“相爷养了三个好女儿啊,尤以景妃芒得朕的欢心
徐正言一直便不想承认我,可是此时听郝湘东这样说,他只能道:“微臣养了三个女儿,尤其以这小女儿最为顽皮,竟背着我们偷偷进宫,好在没有给皇上闯下弥天大祸,实乃皇上之幸,徐家之幸啊。”
郝湘东轻匀起唇角,似无意的道:“哦,据朕所知,相爷只有三个女儿,这五女儿与七女儿都已进宫,景妃怎么会是最小的女儿呢?“
徐正言神色倏然一惊,自知自己失言,连忙道:“皇上看微臣欢喜得都语无伦次了,是三女儿,是三女儿。”
我的后背亦惊出一层薄汗,不知道郝湘东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事,他明明就知道我是徐府的七小姐,现在又为什么这样试探徐正言?
“但愿是相爷太高兴了。”郝湘东不动声色的道,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一旁欣喜的看着云秀手中帝姬的徐夫人,嘴角含笑道:“这位便是徐夫人吧。”徐夫人听郝湘东点她的名,才急急收回落在帝姬身上的目光,惶恐的向郝湘东福了福身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郝湘东松开我,亲自去扶起徐夫人,他神色之中难掩痛惜,道:“夫人不必多礼,云秀,将帝姬抱给夫人看看,凌殡难产而兄,朕深感痛心,对夫人也甚是愧疚,还望夫人能看看帝姬,一慰思女之情。”
徐夫人眼中泪花闪烁,听郝湘东言辞恳切,她又仓皇跪了下来,郝湘东连忙扶起她,只听她道:“凌殡娘娘福薄,未能好生侍候皇上,还让皇上为其忧心,实在是……”
郝湘东见她隐忍着泪水,叹道:“夫人且莫伤怀,应当让逝者安心离去。”说罢示意云秀将帝姬抱给徐夫人。
徐夫人看着怀里水灵灵的帝姬,泪水又涌了上来,徐正言见状,正要轻斥她不得在郝湘东面前失了仪,却见郝湘东的目光疏疏落落的落在他后方的一名白衣男子身上,他浑身一僵,道:“皇上请随微臣进府。”
郝湘东冲他一笑,回握住我的手,将我带进徐府,我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只在路经徐临凰时稍稍顿了顿足,又怕郝湘东疑心,我又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在徐正言的引领下,我们进了主屋,我与郝湘东分坐在上首左右侧位置,徐府里上下一干人等都鱼贯涌了进来,看着这些曾经很熟悉的面孔,此时脸上都带着惊诧,我不由得好笑。
刚才在外面他们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打量我们,此时我们坐在上首,他们倒是不避忌目光了。
他们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吧,哪里知道再见面我会是北齐的皇贵妃,高高在上,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他们知道我会有今日,当初整起我来是不是就会对我客气一点?
郝湘东的目光从屋里的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站在徐正言身后的徐临凰身上,道:“想必这位便是相爷的大公子了?朕常听朝臣提起,大公子不爱官场爱经商,倒是与其父之志相悖啊。”
徐临凰听郝湘东点他的名,连忙出列,向郝湘东作了一揖,道:“让皇上见笑了,我自小志不在官场,所以没有随父亲入朝为官,倒是几个弟弟都有鸿鹄之志,想必将来一定能替皇上效力。”
我见大哥应对得宜,心里顿时一松,生怕郝湘东会对大哥的身份产生怀疑,坐在这里,我似乎隐隐明白郝湘东为何要陪我回府归宁了,看来他早就对徐府产生了疑虑,此次前来不过是证实自己的猜想罢了。
但是回头瞧郝湘东赞许的神情,又瞧不出什么来,可是我不会忘记,他是郝王,天生便会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隐藏起来。
“下海经商也非坏事,这北齐的天下也靠着收取商人的税赋才能富足丰烧,大公子其志可嘉啊。”郝湘东称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徐临凰连忙谢过他的赞赏,退回徐正言身后,郝湘东又与二哥四哥说了会子闲话,问了他们对于官场上一些事的见解,时便已近午,我百无聊赖的坐在他身侧,听着他与二哥四哥的对话,有些昏昏欲睡。
徐夫人抱着帝姬喜不自胜,时而逗弄看她,屋子里刹时便响起婴孩“咯咯”的笑声,此时已到用午饭的时辰,徐正言早命人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见郝湘东与二哥四哥聊兴正佳,也不好打扰,便站在一旁等着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或许是说得久了,郝湘东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睡眼惺松的我,毫不避讳的伸手揉了揉我的发,一脸懊恼的道:“瞧朕与两位弟弟聊得兴起,一时都疏忽了你,很无聊吗?“
我见他在众人面前如此做戏,心底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皇上与二哥四哥畅聊国家大事,臣妾怎么会如此不识大体扰了皇上的兴致。”
他闻言,微微捏紧了我的手,待我向他看去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向屋外,徐正言察言观色,立即意会他的意思,连忙躬身道:“皇上,微臣已经将午饭备好,请皇上移驾听雨轩用饭。”
郝湘东站起来,顺便也将我拉了起来,亲密的道:“你进宫快一年了,想必也很是想念家中的饭菜,走吧,朕陪着你一道过去用饭。”
他的气息喷吐在我的脖颈处,微微撩起一丝痒意,我不自在的避开他的气息,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在徐家有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女子不得与男子同桌而食,就算当初徐凌舞与徐清风是正室所出,亦只能在闺阁里单独用饭,所以此时郝湘东让我与他一起过去用膳,徐正言虽是轻蹙起了眉头,终究什么也没说,领着我们过去了。与徐临凰擦身而过时,我明显感觉到郝湘东的身形停顿了一下,我心底一颤,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知道不能让郝湘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不仅徐家上下全都保不住,就连他也会一起死。
一顿饭无声无息的吃完,我只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样一顿压抑的饭菜,郝湘东为示对我的宠爱,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布菜,徐正言与几位哥哥见状,都极是欢喜,从郝湘东对我的态度看来,他们知道徐家在郝湘东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否则怎肯陪妃子归宁省亲。
我不管他们心里有什么计较,只是担心徐临凰。我不知道他此时出现在徐家是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一点,他不该出现,他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驿馆做他的肃王爷,而不是跑到这里来让人担心。
吃完饭,我以积食过多为借口,说要去后院里散散步,回到这个家,我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家的温暖,或许因为这里给我的记忆很少有过温馨,所以才会觉得这样生疏。
我出来时没有带任何人,只信步往前走,结果不知不觉竟来到湖边,湖上的早荷已经迎风绽放,远远的便闻到一阵清香,我欣喜的奔过去,看着湖中地一朵朵粉红的荷花,心里的郁结也消失了不少。
以前在徐府,只要我心情不好,我就会来这里静静的坐着,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上午,直到思思满脸焦急的寻来,我才会不甘不愿的与她回去。
想起思思,我怅然一叹,如果当日没有徐夫人的设计陷害,那么思思也不会白白的搭上自己年轻的生命,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念着思思的同时,我回过头去,似乎又看到她满面焦躁的向我奔来,似乎又看到她见我坐在地上那似嘻似怒的神情,思思,你是我在徐府唯二的温馨记忆,可是当我风光归来时,你却已经不能站在我身边与我同享。
怔怔的看着前方,头上突然传来温柔的声音,“丫头,怎么总是说不听,地上凉,要少坐。”
听到这声音,我惊得立即回了神,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我着急的道:“大哥,你回来做甚?难道你不怕……”
“怕什么?我是徐家的长子,难道不应该出现在徐府么?”白衣男子轻轻勾起唇角,不甚在意的道。
“大哥,你明明……”我倏然顿住,向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此处并没什么人来往,才压低声音接着道:“大哥,你快回南陈去吧,这里你不能待下去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的。”
白衣男子不以为意,掀袍在我身边坐下,温柔的抚了抚我的头发,有些忧伤的道:“丫头,这么久没见,你没有话跟我说么?“
男子眉眼温恬,眸中藏着一抹忧郁,我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道:“大哥,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这里危机四伏,他…他会杀了你的。”
徐临凰轻轻一笑,眉宇中藏着利芒,将那抹忧郁逐渐掩盖,“他要杀我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丫头,你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么?“
我轻轻的摇头。
他又伸手爱怜的抚了抚我的发,心疼的道:“你瘦了,比在南陈见到你时更加消瘦,丫头,跟我走吧。从南陈出发前,我曾对自己说,倘若那个人对你好,那么我便一个人回去。可是他对你并不好,所以,我一定要带你走。”“大哥。”我轻轻的唤他,心底缓缓涌起一股暖流,将我这些日子以来冰冷的心逐渐温暖,“大哥,我知道你见不得我受委屈,可是进宫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他凉薄与否,这条路我都要走下去。”
我何尝不想走?可是跟着大哥,我只会害了他。郝湘东已经时他动了杀念,倘若再让他知道大哥与徐家的渊源,徐家怕也保不住。
“丫头,你怎会如此傻,他并不爱你啊,他……”徐临凰抿了抿唇,将那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他道:“我给你时间让你选择,但是听大哥一句劝,他并非良人,在他眼里只有天下,他不会为任何儿女私情所牵绊。”
轻风吹拂着湖面,湖光泛起一阵阵涟漪,初绽放的荷花上珠光闪耀,似一粒粒晶莹璀璨的宝石,华光夺目。
我与徐临凰坐在湖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湖面上的波光折射到他脸上,将他温恬的眉眼显得更加不真实,这一张脸我看了三年,可是到头来,这张脸却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怔怔的看着他的脸,我不禁想,是否每件事的背后,也会像大哥的这张脸一样,表面看似很合理很正常,底下却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丫头,在想什么?”徐临凰见我一个劲的盯着他看,回过头来看我。
我怔了怔,突然醒过神来,瞥开目光道:“没想什么,大哥,听我一句话,回去吧,这里真的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徐临凰的神色陡然变得落寞起来,他凝眸看向我,半晌才幽幽的道:“丫头,从刚才开始,你与我说得最多的便是让我回去,我是为你而来,如果不能带你一起回去,那么我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南陈,先莫说你父皇将我封为紫皇贵妃的事,就是郝湘东,他也不会让你带我走,那只会连累你。”想起刚才郝湘东在主屋里的问话,我就心惊肉跳,总觉得他知道了一些事,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所以才不揭穿来。
我怕他知道大哥就是墨渊,他对墨渊有一股浓烈的很意,我不知道这恨意是不是因为我,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他伤害大哥。
徐临凰眉宇间的神色骤然转厉,他温和的声音里也夹杂着一丝痛苦的压抑,他几乎是恼怨的看着我,道:“丫头,你对大哥就这么没有信心么?”
我心底一震,不敢迎视他略带伤痛的眼神,低垂了眸,嗫嚅的道:“大哥,我不是对你没有信心,而是这里是北齐境内,就算你……”
第273章 恼怒
徐临凰恼怒的站起来,清风吹拂起他的衣袂猎猎作舞,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隐约可瞧见空气中的微尘在他肩上跳跃,他面如神祗,一身霸气如涛,竟有别先前的温文儒雅,他语气中含着浓浓的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在你心中,是否觉得我就是不如他?”
我站了起来,看着他一改往日的温恬,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焰,心底竟有些害怕他这样的目光,想解释的话就那样卡在喉咙处,涩声唤道:“大哥……”
他再次打断我的话,这次他却是毫无徐忌的将我拥进怀里,他的怀抱是那样的用力,似乎想将我镶进他的骨血里,他声音低嘎,却含着浓浓深情,道:“丫头,你知道么?四年前在这里,你被凌舞她们推下水后,我在远处看着你在水里痛苦的挣扎,当时毫不犹豫的要跳进水里去救你,可是就在我冲到湖边时,你已破水而出,那时你的双眸带着深深的迷茫与痛苦,一下子便让我的心拧紧,从那一刻开始,我发誓,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www.uu234.net”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似乎是在我耳畔呢喃,“那时我在南陈并没有立稳脚,我的生命时时受到威胁,倘若将你带在身边却不能给你一个安逸的环境,那么不如将你留在徐府,至少你的生命无忧。”
我鼻间陡然酸涩起来,以前大哥在徐府时,对我百般照徐,每到我的生辰,他便会番强而来,明明一个潇洒俊逸的翩翩佳公子,却总是行飞檐走壁之事。
然而我却是极欣赏他的不拘小节,总觉得那种模样的他有种痞痞坏公子的感觉,偏生眉目间那抹温恬又极是怡人。
那是我总在想,若以后谁见了大哥那种风情,怕也是会迷死他的,这样想着,他的怀抱又紧了紧,我觉得胸腹中的空气似乎都要被他挤压殆尽。
“可是我终究是晚了一步,当我回来时,你已不知去向,我派了许多人查访你的去处,可是没有任何消息,直到那日在城北御街相见,再度看到你,可是你身边却有了人。”徐临凰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股惑人的力量透过我的耳膜传进我的心底。
我浑身轻颤,大哥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以前我们谈天谈地,却从未谈起过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我产生了这种有别于亲人的感情?
“丫头,当他说你是他的夫人的那一刹那,我只觉得天地都在眼前崩溃,可是我却要强自镇定,不能让你们看出端倪,你可知道当我知道我错过了你时,那一夜我是怎么过的么?”
听着大哥在我耳畔深情的诉说这些往事,我突然不知所措起来,对于大哥,我理不清自己心里对他是什么感情,只觉得在他身边,我会很安心。
“那一夜,我喝得酩酊大醉,我恨我的迟归,才导致错过了你,这一生,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我自己的无能为力,当我好不容易在南陈立稳脚,夺得了权势,能护你一生平安无忧时,你却已经罗敷有夫。”他的声音中藏着浓浓的自厌与追悔莫及。
我的心悠悠一颤,抬起头来,看着他温恬的眉宇间夹杂着痛悔,心底骤然一疼,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峰,“大哥,我……”
“嘘”,他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在我欲启的红唇上,示意我噤声,他低哑的道:“丫头,听我说完,当我在南陈再见你时,我就对自己发誓,这一辈子都不再放你离开,樊城见你受辱,我的心比谁都痛,我恨不能将那些胆敢污辱你的人碎尸万段,我以为当我有了权势,我就能保护你了,可是我错了,原来只要我不是这天下的霸主,我就永远不能保你平安。”
徐临凰温恬的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霸气,那股郝临天下的气势越来越甚,我怔怔的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大哥的这一面,他的神情中还带着痛惜,然而却再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叫徐临凰的男子。
“大哥,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都忘记了,你为什么还要记得呢?”心底很疼,我却轻笑着道。
在南陈差点受辱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一夜夜被噩梦惊醒,那双猥琐邪恶的双眼,那张扭曲的脸,还有身畔那萦绕不去的邪笑声,那是我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梦魇。
徐临凰高大的身躯一震,似乎想起什么,他小心翼翼的探下头来对上我含笑的双眸,有些紧张,有些慌乱,“丫头,对不起,我……”
我轻轻推离他的怀抱,可是他却将我抱得更紧,我苦苦一笑,道:“大哥,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那些事谁也不想发生的,不是么?”
徐临凰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倏然一暗,竟像是一个漩涡,要将人吸附进去,我转了眸,不敢再看他,我知道很多事情在他归来时已经改变了,也有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改变了。
“丫头,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你,北齐皇宫也不是你该栖身的地方。”徐临凰轻轻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的道。
话题又绕回原处,我的心苦涩极了,我也很想走,可是想起郝湘东的话,我不能走,他对墨渊有着浓烈的杀意,若再加上我,他更不可能放过墨渊,所以我绝不能连累他。
思绪沉淀时,我刚要说话,耳畔却传来一道充满讥诮的声音,“景妃,你真是叫朕好找啊。”
这声音……,我悚然一惊,连忙推开大哥,目光向发声处探去,只见郝湘东宛如来自地狱的阎罗王,脸色黑沉,目光含讽的盯着我与大哥。
“臣妾参见皇上。”我急忙上前一步,下意识挡在大哥与他之间,盈盈向他欠身一福,心里却不住的往下沉,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些什么?
心中惶恐不安,我却不敢抬头去打量他的神色,生怕让他瞧出端倪来。
郝湘东慢步上前,一步步似乎踩在我心尖上,他的眼眸深外闪过一抹冷鹜,直直的逼视着我身后的徐临凰,他轻勾起唇,道:“朕知大公子与景妃自小便极是亲厚,然而男女有别,搂搂抱抱的终是不成体统。”
我一惊,抬头望向郝湘东,他的目光掠过我直直的落在徐临凰身上,那目光冷怒犀利,似要将一个人看穿,我怕极了他会看出大哥的身份,连忙要跪下请罪,他却展臂将我拥进怀里,让我面对着大哥。
大哥的瞳孔候然紧缩,他的视线凌厉的落在郝湘东紧钳着我腰的铁臂上,目光深处似有几簇火苗在跳跃。我大惊,生怕他会沉不住气,连忙赔笑迫:“皇上所言极是,是我与大哥多日未见,有失分寸了。”
“是么?”郝湘东看也没有看我一眼,目光直直的逼视着大哥,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从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道看来,他的心情似乎极为恶劣,全身都张扬着一股暴躁的气息。
我见大哥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作,连忙冲他使了眼色,此时他不能冲撞郝湘东,不管他是徐临凰还是墨渊,在此时去挑战郝湘东的权威都是不明智的。
大哥见我冲他使眼色,纵使心中不忿,却也只能不廿不愿地向郝湘东行了礼,他挑衅的看着郝湘东,满目的桀骜不驯,道:“皇上此言差矣,草民与娘娘自小便是如此相处的,于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了男女界限,她是皇上的妃子的同时,亦还是草民的妹妹。”
大哥这话说得极为挑衅,因为我感觉到郝湘东身上除了暴躁又多了一股暴戾,他冷鹜的盯着大哥,薄唇抿得死紧的。
他的手大力地勒在我的腰际,勒得我喘不过气来,见他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我轻咳了一声,道:“皇上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郝络低眸瞅了我一眼,他眼底光芒晦暗不明,却让我似掉进一汪冰寒的深潭之中,浑身一阵发冷,我低下头,再不敢说话,总觉得现在的他很危险。
“大公子此言不假,据说大公子周游列国,想必不拘小节,然而礼法不可废,景妃如今是朕的皇妃,亦是你的郝,郝臣之分,想必大公子还是懂得的。”郝湘东目光冷冷地射向大哥。
我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揪着这事不放,但亦是知道此时我不能多言,否则会害了大哥,侧眸看去,郝湘东清俊的侧脸绷得紧紧的,似乎只要大哥说一句不合他心意的话,他便能马上治他的罪。
我的心顿时一惊,趁他不注意向大哥摇摇头,此时不能再徒生风波,他到徐府来目的本来就不明,若再让他以大不敬治大哥的罪,那么大哥的身份就极有可能暴露,所以此时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大哥纵使心里还有不甘,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遂敛了脸上的倔傲的神色,向郝湘东臣服,“草民谨遵皇上教诲。”
郝湘东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他低头扫了我一眼,那一眼冰冷之极,让我从头一直凉到脚心,他仿佛在告诉我,我跟他的账待会儿再算。
郝湘东抬手轻抚我的面颊,不徐大哥还在场,他温柔的道:“爱妃,你的脸色很不好,朕带你回去休息。”说完将我被风吹乱的鬓发理顺,然后亲密的将我搂着,脸上不复再见刚才的冷戾。
我浑身不自在的缩在他怀里,眼角余光向大哥探去,却见他铁青着脸,双手紧握成拳,我心底一颤,生怕再生风波,连忙温顺的依在郝湘东怀里,道:“臣妾也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臣妾多谢皇上体谅。”
郝湘东眸色转深,他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大哥,微勾起唇,弯身将我抱起,我一惊,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爱妃身子不爽,就让朕为你代步。”说完抱着我大步向来时路走去。
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时心血来嘲的举动,心里总觉得虚假,倘若没有经历过昨晚的事,我或许还会对他的举措感动,可是思及昨夜的种种,我却再不愿因他的任何举动而感动了。
对他,我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他此时的举动也不过是向大哥示威,即使他不爱我,可是我仍然是他的女人他的妃,这一点他不容大哥置疑,也不容我置疑。
回到徐正言临时为我们腾出的红袖院,云秀正抱着帝姬在廊下晒太阳,见我被郝湘东抱着回来,她脸上一红,下意识低眉顺眼,向我与郝湘东问了安,郝湘东“嗯”了一声,便抱着我径直进了主屋。
主屋布置极其雅致,这红袖院毗邻徐正言的主院,是府上用来接待贵客的地方,平日不轻易让人进来,以前我极是羡慕徐清风与徐凌舞能随意进出,现在自己进来这个地方,却没有那时想象的兴奋。
或许是因为心态变了,所以总也找不到那时所以为的快乐,郝湘东将我抱进内间,动作不甚温柔的将我丢到床上,把我的神智惊了回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双眸里冰冷与怒火交炽,我不知道他又在生什么气,只偏了头看向窗外。
就在我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欺身上来,大手牢牢的钳制着我的下颌,冷怒的道:“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朕,嗯?”
他的尾音带着慵懒轻轻向上一挑,但却掩饰不住他话语中的危险气息。
我看着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皇上是臣妾的郝,臣妾的天,臣妾岂敢不愿意见到皇上?”
原来人一旦对另一个人失望,就会变得如此生疏,即使连说话也不再是从前那种温依软语的语气。
他深黝的双眸中隐隐掠过一丝怒气,他咬牙道:“你知道便好,既然知道就不该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徐若惜,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朕的皇妃,你若敢……”
“臣妾若敢什么?他是臣妾的大哥,难道皇上还怕臣妾会做出乱仑之事?
”我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既然不爱我,那现在又为何表现得如此在意?仅仅是因为我是他的妃,所以他不容许任何男子接近我,就算是他不要的,他也不准。
这就是男人变态的独占心里。
郝湘东的脸瞬间变幻莫测,他突然诡异一笑,道:“若真是爱妃的大哥便也罢了,可情他不是。”
我心底一惊,他知道了?眸中难掩惊异,我惊慌的看向郝湘东,见他眸光深邃的盯着我,我连忙镇定了一下心神,轻噬道:“皇上此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大哥不是爹的孩子么?”
郝湘东冷冷一笑,意有所指的道:“是与不是,那只有徐相知道。”
我心一沉,他果然已经怀疑大哥的身份了?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消除了我满心的疑虑,“不过你不是,徐若惜,不,还是该叫你吴羽凤?你并不是徐相的女儿,朕说得对么?”
第274章 揭穿
闻言,我悄悄的松了口气,然而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沉重起来,他早就知道我的身分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揭穿?“你早在东吴地宫就知道臣妾并非徐相的女儿是么?”
“是啊,这还得多亏那名叫丝丝的婢子,若不是她与莫凡亲厚,朕也不会知道吴家竟然还有一个外落的女儿,更没想到那个人便是你,难怪你与岚儿长得那么神似,你们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顶 点 X 23 U S”郝湘东松开对我的钳制,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我。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却什么也没说,心底刹时被碎冰碾过又冷又寒,我望着他,越发看不明白他,“你将我带回,仅仅是因为我是紫蔽星宿主么?”
“紫蔽星宿主?”他晒笑一声,退离到床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眸色深黝暗沉,让人瞧不清他在想什么,“朕从来便不信鬼神之说,天下之争倘若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那他迟早也会灭亡,轩辕意便是轻信拥有紫蔽星宿主便能拥有天下,结果呢?他掳了你,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我全身惊颤,原来他是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却不动声色的以我为饵,将乐意引出东吴地宫,从而一举歼灭东吴所有的余党,郝湘东的城府竟是如此之深,可笑我还以为他来东吴地宫是为救我而来,原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
“既然你不希罕紫薇星宿主,你为何要将我带回来?你大可以让我在宫外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我忍不住质问出声,泪意汹涌而至,原以为已经死了的心,却还是会痛的,他怎么可以如此伤我?
“小七,你还不明白么?朕将你留在身边,只是因为你是朕的小七。”他恨然一叹,语气中藏着深深的无奈。
我几乎就要相信他说的话,可是脑海里却突然恍过一些想法,遂冷笑道:“皇上虽不信紫蔽星宿主的谬论,但是天下人信,你将我留在身边,不过是不想别国以我为号令,集结天下勇士为他们效力。”
郝湘东的神色未变,眸中漾起一抹赞赏,“朕以前怎么会觉得你很笨很好骗呢,你说得没错,只要紫薇星宿主在北齐皇宫里的消息散播出去,那么大批的勇士便会向朕投城,北齐与南陈实力相当,如果朕有了这批勇士的帮助,那么要夺得天下便指日可待。”
原来在他心中,我自始至终便是一颗薇子,此时听他亲口承认,我满心悲凉,这就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我以为在他心中,对我至少还有些许感情,可是连这感情也是虚假的。
我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一颗心如坠冰窖,我死死咬住唇才能将眼中的泪意逼回,唇腔刹时便漫上一股甜腥的气息,我盯着眼前那张清俊淡漠的脸,突然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爱上他?
他怎么会变得如此阳生,我还记得,他跟我说过,弱水三干,只取一瓢饮。
他还说过,要在心里为我保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从未对我真心过。
他会将我留在身边,仅仅是为了他的鸿图大业,大哥说得对,他的心里没有儿女私情,只有天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可以瞒着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我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很狼狈,一定很可笑,然而却仍是止不住的问,“你已经瞒了我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对我仁慈一点,继续瞒下去?”
我知道自己该冷静一点,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没用的在他面前哭泣,可是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的滑落,原来所有美好的事情揭开那层面纱,竟会如此丑陋。郝湘东,他该是个多么残忍的人。
郝湘东抿紧了唇,目光中隐隐流动着一抹心疼,他的双手死死的按在椅把上,冷静的看着我,道:“朕亦不想说,是你逼朕说的,小七,朕要这个天下。如果你爱朕,就体谅朕,等天下大统时,朕会给你一颗真心。”
我又哭又笑,他还能再无耻一点么,一边说利用我,一边说要给我一颗真心,他当我是乞丐么,他施含一点恩惠,我便要感激涕零?
此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伸手一指大门,恶狠狠的道:“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那时或许我真是得了失心疯,竟然会叫一个皇帝滚。而郝湘东的反应很奇怪,他没有以犯上之罪处罚我,而是深沉的看了我一眼,才缓步踱出房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我全身绵软无力的俯在被窝里放声大哭起来,如果说在刚才之前我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留恋,那么此时此刻,我满心只剩下恨,噬骨的恨意不断冲向我,几乎将我淹没。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对我情深。
自岚儿出现后,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替身,原来这还不是最悲哀的。最悲哀的是在他心里,我尚且连做替身都不够格,我只是一枚薇子,一枚他用来争夺天下的薇子。
我死死的揪着被褥,狠狠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任眼泪决提。今日之后,我与他便誓不两立。
屋内突然一暗,我怔怔的瞧去,只见云秀满脸但忧的站在珠帘旁,我不想让任何人见到我此时的狼狈,透扭转过头去,拾袖匆匆擦掉脸上的泪水,再回头去时,已一脸平静。
“姑姑,有何事?”我的声音仍带着哭音,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恙。
云秀低了头,她怀中的帝姬已经熟睡,她趁步走了过来,将帝姬放在我身畔,道:“娘娘,帝姬睡熟了,奴婢进来将她放下,刚才徐夫人与奴婢说,见着娘娘回来,请娘娘去一趟。”
我有些诧异,徐夫人一向不待见我,自小树林的事发生以后,我对她便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对她的恨意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深。
轻点了一下头,我道:“嗯,姑姑,你去替我打盆水来,我梳洗一下便过去。”我很想单独去会会徐夫人,或许她也没想到,往日在她眼中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然而我去见她,却不是为了显摆我此时的身份的,郝湘东已经对徐府有了戒备,他要对徐府下手是迟早的事,但是如今北齐与南陈大战在即,他暂时不会动徐府,我要在他动徐府前,利用好这段时间,做一件让他终身后悔的事。
既然他对我如此绝情,我亦不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郝湘东,这便是你负我所要什出的代价。
云秀扭忧的望了我一眼,然后默默的退下去了,我看着身侧熟睡的帝姬,她的容貌有三分与郝湘东相似,思及那人冷冽的眉眼,我就恨得呕血,当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我的手已然抚上帝姬优美的脖子。
见帝姬难过的要放声大哭,我突然惊回神来,慌忙松开手,双腿急蹬,仿佛她是妖魔般,离她远远的。
此时帝姬大哭起来,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我想干什么,我竟然想杀死她来平复心底的恨意?可是她又是多么无辜,她一出生便失去了娘,在皇宫中,若不是她还有些许利用价值,郝湘东怕是连瞧都不会瞧她一眼,我怎么还对她有了那么残忍的想法。
徐若惜,难道这么快你就被仇恨噬了心智,你怎么能对一个幼小无辜的生命下手?
我的眼眸里布上一层自厌,耳畔回荡着帝姬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我也不理不睬,只怔怔的瞧着自己一双白净细腻的纤手,心里一时惊惶无措起来。
此时云秀去而复返,她听到帝姬大哭,见我又不理不抹的,连忙放下手中的铜盆,倾身过来抱起帝姬,小声的诱哄着。
帝姬在她怀里很快便安静下来,她又哄了一阵,帝姬才缓缓的睡过去,她将帝姬重新放回我身侧,突然看见帝姬脖子上青红的勒痕,她的瞳孔一阵紧缩,抬头来望着怔愣的我。
“娘娘,您怎么能干这种傻事?就算您对皇上伤心失望,可是帝姬是无辜的,您忘了答应凌嫔的话了么?”云秀连忙走过来,严肃的看着我,低声斥道。
我没有抬头看她,她果然将刚才我与郝湘东的对话听在耳里,我幽幽一笑,道:“姑姑,我不想活了,活着太痛苦了。”
云秀的身子猛然一颤,她眼中的厉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她爬上床,将我揽进怀里,温柔的抚着我的发,道:“娘娘,奴婢很早以前便跟您说过,永远不要期盼帝王的爱,您为什么总也听不进去呢?再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皇上不心疼娘娘,还有奴婢与更多的人心疼娘娘,娘娘何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伤心难过呢?”
听着云秀的温柔细语,我的泪又止不住的汹涌而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将郝湘东对我的爱看作我生命的全部,所以才会在得知他对我从来没有爱时这么难过。
“始姑,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难过?他不爱我,在他心里,我从头到尾都是一颗用完就扔的薇子。他为什么不能再骗我久一点,哪怕对我虚情假意也好?”心底似被捅了一个血口,鲜血汩汩流出。
云秀怅然一叹,拿起锦帕为我拭泪,“娘娘,这样不好么?每日活在谎言中,您也会累的,皇上对您开城布公,从此以后,您也能死了这个心。”
是啊,死了心才不会再有期盼,可是放出去的感情真的是能收回便能收回的么,“始姑,我恨,为什么是我?不管重生几生几世,我的结局都是这样悲凉?
前世遇了凉薄的乐意,我含恨而死:今生又遇到同样凉薄的郝湘东,我是否还要重复一样的结局?
云秀闻言,慌忙捂住我的嘴,小声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娘娘心里在恨什么奴婢明白,可是后宫从来就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地方,娘娘对皇上痴心太重,这对娘娘来说并非好事。”
痴心?原来所有人都看出我对郝湘东的情谊,郝湘东便也是笃定这一点,才百般利用我后又丢并吧,呵呵,原来在他眼中,我不仅是颗薇子,更是个傻瓜,傻得彻头彻尾。
我轻轻推开云秀,不想让自己再软弱下去,他要让我当一颗安份的薇子,我不会如他所愿,接过云秀手上的锦帕,我将脸上最一滴昭示着软弱的眼泪擦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掉一滴泪。
云秀仍是担忧的望着我,见我强作平静的神色,她幽幽一叹,扶着我坐在梳妆台旁的软凳上。
铜境中倒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她的眼眶浮肿微红,双眸中隐隐闪烁着一股强烈的恨意。我轻轻的阖上眼皮,将眼中那抹浓烈的恨意逼退,他对我如此凉薄在先,就不要怪我绝情在后。
梳洗完毕,我吩咐云秀留在红袖院,自己独自一个人前往徐夫人居住的向晚轩,徐府的路我曾经走过千遍万遍,从来没有此刻的轻松惬意。
以前我所到之处,全是下人鄙夷与不屑的眼神,他们会在我背后偷偷的骂我,说我娘是狐狸精,守了寡还不安份。
可是如今,当我重新走在这条路上时,那些下人全都跪下向我请安,神色带着惊慌与恐惧,生怕我重翻旧账。
我冷冷的勾起唇,原来权势真的如此好用,它会让从前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对你臣服,难怪郝湘东要想成为天下的霸主,因为从此后,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人。
华贵的紫裙曳地而过,我莲步轻移,刚到向晚轩,便有人急急的将我引了进去,想起这天镶之别的待遇,我又是自嘲一笑,倘若今日的我还是那个毫不起眼的徐若惜,他们是否会对我这样尊敬?
走进向晚轩这个曾经对于我来说除了受罚便没有踏进过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或许什么滋味都有。
徐夫人头包缠了一方白布迎了出来,见我神情冷淡的望着她,她连忙跪下向我请安道:“老身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我轻撇了撇嘴角,也不叫起,移步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徐夫人身边的宓儿已经随徐凌舞进了宫,此时侍候她的是洪嬷嬷。
洪嬷嬷见我不理睬徐夫人,眸中含怒,却敢怒不敢言,我还记得曾经在她手上可吃了不少的巴掌,现在见到她不忿的样子,轻轻笑道:“洪嬷嬷,别来无恙啊,怎么手痒又想给本宫巴掌了么?”
洪嬷嬷听了我的话,顿时一惊,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能啊?我可是还记得洪嬷嬷掌掴人手下从来不留情的?”斜睨她一眼,我故作平淡的道,接着理下头看着手上戴着的镂金镶红宝石护甲,脸上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第275章 隐瞒
洪嬷嬷咬了咬牙,看向一旁仍半蹲着的徐夫人,她俯下身道:“奴婢得罪娘娘之处,娘娘要怎么处置奴婢,奴婢都毫无怨言,但请娘娘看在夫人年老丧女的份上,不要为难夫人。www.uu234.net”
我幽冷一笑,目光梯向一旁身子已然在颤抖的徐夫人身上,我就是要借此机会将以前受的凌辱一并还给她,不恨归不恨,这仇可不能不报。
“是么?难道让夫人给本宫请安就是为难夫人么?那么嬷嬷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做?”我轻笑道,我并非是一个眦牙必报的人,但是思及思思的枉死,我心中一口恶气就难以消除。
洪嬷嬷被我的问话惊出满头大汗,她慌忙磕头道:“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反问道。
“奴婢……奴婢……”饶是洪嬷嬷伶牙俐齿,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以前可没少唆使徐夫人对我责罚,现在我风光归来,她一颗心本就惴惴不安,知道我必定会找她算这笔账,末了咬咬牙,道:“以前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唆使夫人为难娘娘,娘娘要记恨,就将所有的恨记到奴婢身上。”
“原来在洪嬷嬷眼中,本宫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又爱记仇的人,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本宫不做点什么,倒对不起洪嬷嬷的一片心了,来人,将洪嬷嬷给本宫拉下去杖责五十。”我突然扬高了声音,将屋内一干人等全都震慑住了。
他们骇得大气也不敢出,洪嬷嬷一听我要杖责她五十杖,当下便吓得晕厥过去,我冷冷一笑,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没得还当起真来,真是没用!
屋内众奴仆面面相觑,见我没发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将洪嬷嬷拖出去杖责,还是该听候我的发落。
瞧着众人惊惧的脸色,我缓缓一笑,今日总算能扬眉吐气了,我走到徐夫人面前,颇有得色的望着她,道:“大娘,您说本宫该如何报答您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徐夫人本已病重,此时脸色更是惨白,但她仍维待着端庄高贵的仪态,哪怕双腿已经发颤,她见我挑衅的看着她,她只是虚弱一笑,“老身不敢承娘娘一声报答,养育你的从来便不是老身。”
我冷冷一笑,“大娘说得对,在您眼中本宫尚且连蝼蚁也不如,您又怎么会照料本宫呢,不过时来运转,您生的两位好女儿没有给徐家带来荣耀,而在您眼中卑贱的不如家生子的人却给徐家带来了荣耀,这是不是该叫做有心裁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徐夫人紧咬着下唇,这一生她或许都没有受过这等屈辱,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死死的压抑住,仍旧维待着她端庄的仪态,“风儿与舞儿自是没有娘娘这等福气,老身只愿她们在宫中平安便已足矣。”
“可惜老天都不让你如愿,你可知道五姐是怎么死的么?”我在她耳畔轻轻的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残忍,本来我并不打算让徐家知道徐凌舞的真正死因,但是郝湘东对我凉薄,我不想为他隐瞒什么。
而且他迟早会对徐家下手,虽然我进宫没有依仗徐府的势力,可是现在我与他们已是同一根绳索上的蚱蜢,他们死我必亡。
所以徐家反,他们得死,徐家不反,他们也得死。既然反不反都要死,不如拼死一搏,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徐夫人的身体颤抖得如风中落叶,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恨得双眸都要流出血来,她逼视着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是你害死了舞儿?”
我轻轻一笑,看着身边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奴仆,冷声道:“你们都下去,本宫要单独跟大娘叙叙旧。”
众人如释重负,也不管徐夫人,将昏倒在地的洪嬷嬷扶起来急急的鱼贯涌出,末了还有人体贴的将门合上,屋内顿时只剩我与徐夫人。
徐夫人见众人都出去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眼中充血的瞪着我,恨声道:“徐若惜,我早该杀了你,在你襁褓中时我就该将你掐死。”
我见她挣拧的模样,心里着实痛快,以前徐夫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端庄婉约模样,即使做着最残忍的事,她亦是维持着那高贵的神态,可是此刻,她却再也绷不住了。
“哦?可惜你没有,你留下了我的命就该知道会有今日,大娘,我还得感激你当日的手下留情呢。”我不气不恼,因为我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期盼,所以就算知道她对恨之入骨,我亦不会有一点心绪波动。
徐夫人气得直喘粗气,她捂住急别起伏的胸口,狼狈的看着我,沙哑着嗓音道“徐若惜,你还我女儿。”
我冲她明媚一笑,学着她的模样在上首坐下,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把玩,狠了狠心,接着道:“你知道徐凌舞死得有多凄惨么,她死时身上的血都已流干,一脸的灰败,可惜了一个美人儿,生前是那么的爱漂亮,结果死的时候却是那么凄惨。”
徐夫人的脸一下子便呈了土灰色,她脸上高贵的神态已被狰狞的恨意扭曲,她目露凶光的逼视着我,厉声指控道:“是你,是你,你害死了你姐姐,徐若惜,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她是你姐姐。”
“姐姐么?她从来便没有当我是妹妹,我又何必当她是姐姐。”我嗤笑一声,现在才来跟我论亲情,是不是为时已晚?见徐夫人苍白着脸,我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她现在越恨,当她知道仇人是谁的时候才会越失控。
“你!”徐夫人病体本已孱弱,此时心绪躁动,她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旖旎的血花,她的唇角漫延着一抹血色,看起来触目惊1心。
“好了,我也不逗你了。”极不忍心的撇过头去,我终究是做不了坏人,莲步轻移,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从衣袖里取出白绢递给她,“不管你相不相信,害死徐凌舞的不是我,否则她不会临终托狐,将帝姬托给我照料。”
也许是先前刺激她过度,她并不相信我的话,伸手挥开我递过去的白绢,恶狠很的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在宫里除了你会害舞儿,还有谁会害她,你敢说你不恨我们?”
“恨啊,谁说我不恨?可是恨你们便要让自己素手染血么?大娘,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们了吧,在宫中千方百计要害我的可是你的女儿,若不是我命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怕是一缕幽魂。”我斜睨着她,轻讽道。
她垂下头去,思索了一下,复又抬起头来,道:“你要怎么证明你自己是清白的?”
“我用得着证明么?三姐不是给您捎了礼物了么,想必她已经将宫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吧,对徐家有杀意的从来便是那一位,没有他的授意,谁又敢动五姐,您别忘了,相爷还是当朝的权臣。”我的目光逼逼望向西边,那里正是皇城所在。
徐夫人怔了怔,似乎在回忆什么,突然便似明白过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道:“风儿没有与我说什么,她只是说舞儿的死有蹊跷,据说舞儿难产那日,是你与皇后陪同在侧,你敢指天发誓舞儿不是你害死的么?”
“怎么不敢?”说罢,我郑重的对天起誓,“我徐若惜对天发誓,绝没有杀害徐凌舞,倘若我有半句虚言,那么我将不得好死。”
徐夫人这才信服了我的话,她紧紧的攥着我的手,道:“若惜,告诉我,真的是他么?舞儿怀了他的孩子,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待她?”
“有什么不忍心的?大娘,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五姐怀了他的孩子,他便不会对徐家下手吧,你以为他不知道三姐李代挑僵的事,他只是在忍,忍着相爷犯更大更不可饶恕的错,杀死五姐不过是他对徐府下手的第一步。”我轻轻的道,可是我知道我的话落在徐夫人耳里如雷霆万钧。
徐夫人煞白的脸更呈了一种死灰色,她的瞳孔不断紧缩,似乎仍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她半天没说话,良久,才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自然,我不是他的宠妃么?为了彰显他对我的宠爱,他竟然亲自陪我归宁省亲,可是谁又知道他来徐府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冲着相爷来的?大娘,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相信,什么不该相信,我言尽于此,倘若相爷要坐以待毙,我也无话可说,反正这皇贵妃的位置我从来也没捂热过,可是相府百年的基业若毁在相爷手上,相爷可还有颜面去黄泉拜见列祖列宗?”眼见徐夫人浑身颤抖,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遂站了起来。
徐夫人眼里翻涌着浓烈的恨意,她一直以来最疼的便是徐凌舞,倘若一个人心里产生了恨意,那么她便会拥有毁天灭地的模样,正如现在的我一样。
倘若是在今天以前,我绝对不会怂恿徐家造反,可是现在,我只想毁了他的江山,他想夺得天下不是么?那么我会让他失了整个天下。
“大娘,你好好想想吧,若惜就先告退了。”说罢我转身向门外走去,紫裙在地上旋开一朵绝美的花,我知道从此刻起,我再也不能回头。
就在我拉开门的那一刹那,徐夫人轻轻的声音和着门板开启的声音传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的目的便是要逼着老爷造反么?”
我回过身去,赞许的看着她,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她已经迅速理清思绪,不愧是相府夫人,就连在此时也是心思镇密,“大娘怎么会如此想,您莫要忘了,我是他的宠妃,他荣我荣,他败我败。”
说完,我什么也没再说,大步踏出向晚轩,此时夕阳如红,将我的面颊映得通红,亦将我眼中的恨意染红。
我刚踏出向晚轩,远远的便见到陈公公急急的步来,见到我时,他双眸染上一抹不安,随即又隐藏在他那常年温和的表情下,我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娘娘,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动了胎气,皇上已经先行回宫了,他让奴才来告诉娘娘一声,娘娘回家一越不易,就留宿一晚,明早再回宫就行。
”陈公公说着这话时,脸色更是不安。
我点点头,表示听见了,陈公公见我没说什么,更是惶惑不安,他道:“娘娘,您莫生皇上的气,现在皇后娘娘是两个人……”
我打断他的话,冷冷的道:“皇后孕体有恙,自是她重要些,本宫有什么气好生?”
陈公公不意我的态度竟是这样冰冷,怔了怔,随后道:“是奴才逾矩了,那奴才先行告退,娘娘与家人好好聚聚吧。”
看着陈公公迅速消失在小径处,我心里微微的松了口气,能晚一日回到那令人窒息的皇宫里,对我来说无疑是好事,正好也让我想想,下一步该做什么?
徐夫人知道了徐凌舞惨死的真相,她定会去跟徐正言讲,而徐正言会怎么做呢?郝湘东要除徐家的决心如此重,他是否会坐以待毙?
想了许久,头不禁有些疼,信步走回红袖院,远远的我便见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我加快步伐走过去,那小厮不妨后面会突然有人来,吓得差点跳起来,但见到我时,突然又松了口气,我瞧他的面容有些熟悉,竟是那日在城北御街所见跟随在墨渊身边的哑奴。
他见到我,双眸晶亮,连忙自怀里掏出一封短笺交到我手上,然后迅速消失在我面前,我怔怔的看着他飞也似的离去,这哑奴倒是极有趣。
回头看着手中的短笺,我趁四下没人折了开来,短笺上写着:今夜三更,城西柳林见,不见不散。
短笺上并没有留名,但是看着这熟悉的字迹,我知道是大哥。可是我并不想节外生枝。
虽然郝湘东已经回宫去了,难保他不会留下暗卫监视我,他将我留在徐府,真的只是想让我与家人聚聚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踏步回了红袖院,云秀没有屋里,雨轩也不在,我将火折子取出来,把那封短笺烧掉,火舌瞬间便卷了上来,没过多久,便将那封短笺烧成灰烬。
见将短笺烧毁,外面响起竹帘声响,我探目过去,只见雨轩神色不明的站在门帘处,我道:“雨轩,站在门边做啥,怎么不进来?”
雨轩微咬了咬唇,终究抬步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地上的灰烬,道:“娘娘在烧什么东西呢?”
“哦,刚才信手写了点东西,看看又不甚满意,便将它烧了,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样一副表情,谁欺负你了?”她的脸色很不好,神情也极为憔悴,不过脸上那被掌掴的痕迹已经不是很明显了。
第276章 沾沾自喜
她笑了笑,开始收拾地上的灰烬,“第一次到娘娘家,我随便走了走,娘娘,我刚才听府上的奴才说,今天城西有庙会,一年一度,难以遇见,不如我们出府走走?”
城西?我一怔,想起刚才大哥遣人送来的短笺,大哥也是要去城西的,可是我不能出去,毕竟现在我是北齐的皇贵妃,明目张胆的出去会留人垢病的,遂道:“不行,皇上将我留在徐府,我若不谨言慎行,到时回宫怕又会掀起风波。”
瞅着雨轩的脸瞬间便黯淡下来,我顿了顿,又道:“不如你与云秀一起去吧,你们常年待在宫中,难得遇上民间的庙会。”
雨轩闻言,一下子雀跃起来,见我正瞧着她,她又连忙敛了敛脸上兴奋的表情,忐忑的道:“可是我与姑姑都走了,谁来侍候娘娘呢?”
“你们去玩吧,只要你们玩得开心就好。”以前没有人侍候的日子我不也一样过来了么,何时变得那么娇贵了。
雨轩这才松了口气,收拾好地上的灰烬,她脚步轻快的向外走去。恰在此时,云秀掀帘进来,刚好与雨轩碰上,雨轩朝她甜甜一笑,便出去了。
云秀怔了怔,看着雨轩轻快的背影,皱着眉疑惑的道:“娘娘,这雨轩最近越发的阴阳怪气了,时而满脸阴沉,时而又明媚动人,真搞不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我叹了一声,云秀对宫中之事很精明,但是对男女之事却是懵懂的,所以她不知道雨轩是动了凡心,遂道:“别管她了,过阵子便好了,对了,姑姑,刚才我已经答应雨轩让你陪着她去赶庙会,你自小便进了宫,想必也没去凑过这热闹,不如趁此机会去看看,也好过将来遗憾。”
云秀一惊,忙道:“娘娘,这可使不得,宫婢是不能随意出去的。”说罢,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她咬咬牙,道:“雨轩这丫头也太大胆了,她明知道宫规不允,竟还来夹求娘娘。”
“不碍事的,只要你们高兴就好,再说如今只有我们主仆三人,我不说你不说雨轩不说,谁会知道?到时你们便从后门出去,我只佯作劳累了,早点歇下便能不引人注目。”我连忙道,瞧云秀也是极想去看看,只是得于宫规。
“那奴婢就不去了,奴婢在府里照徐娘娘。”云秀推脱道。
“我都睡下了有什么好照徐的,去吧,难得出来走一趟,又刚好遇上,以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这样的机会了。”我鼓吹道。
云秀彻不过我再三劝说,终于答应与雨轩一起去赶庙会,她俩走后,我让乳母将帝姬抱去给徐夫人瞧瞧,我知道要让她下定决心为女儿报仇,就得让她多看看那年幼无依的帝姬。
帝姬与徐凌舞长得七分相似,我正是利用这一点,去提醒她徐凌舞惨死的事实,只要徐正言一反,那么郝湘东便折了一只坚实的臂膀。
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时,雨轩与云秀刚走,徐正言竟然亲自登门造访,我觉得很是讶异,我的这位父亲,自小便漠视我的存在,更好笑的是,他几乎将我这个人完全遗忘。
有一次我路过主屋,正巧碰上他自外面归来,我还没向他请安,他便随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我,让我带去给徐凌舞,我怔怔的瞧着他,他却道:“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府里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呆笨的奴才。”
原来在他眼中,我只是奴才。那一次,我心伤了许久,后来终于认清了自己在徐府的地位,无怪乎徐清风与徐凌舞都欺负我,因为就连那个让我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别人又怎么会在乎我?
徐正言走了进来,神色仍如往常一样严肃,他的双目里漾着精光,我见他到来,心里竟微微起了一丝惧怕,忙让了上首的座位给他。
他也不拘礼,径直在上首坐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味的瞧着我,我与他本来就不算亲厚,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此时见他盯着我瞧,头皮一阵发麻,再没有先前去欺负徐夫人的气势,嗫嚅道:“父亲来此有事吗?”
徐家的孩子除了徐凌舞不怕徐正言,其他的人见到徐正言时就跟猫见了老鼠,惊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那时我一直很羡慕徐凌舞,她能随意赖在徐正言的怀里撒娇。而我,一看见徐正言便双脚发抖,周身发寒。
徐正言见我出声,他冷冷一笑,板着的脸上多了丝嘲讽,“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是你父亲。”
听他质问的语气,我心底极是恼怒,突然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再也无所畏惧的抬头迎视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父亲此话怎么说?应该是我以为父亲一直便不知道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
徐正言闻言大怒,在徐府,还从没有人敢当面忤逆他,他腾得站起来,想要怒斥我一顿,但是看到我身上所着的华贵紫衣,他捏紧了拳头,不忿的坐下,“你先前去见过你大娘了?”
瞧他的样子,我知道大娘定是已经将徐凌舞之死的真相告诉了他,遂缓缓笑道:“是啊,大娘派人请我过去,我便过去了。”
“你跟你大娘说的话都是真的?舞儿真是皇帝害死的?”徐正言的眉心紧皱成一个“川”宇,似乎不相信这是事实。
“父亲应该很清楚自己在朝中的势力,除了皇上授意,谁敢轻易去动五姐,更何况上次五姐因涉嫌杀害晨嫔腹中孩子,皇上怒极,也只是将她打入冷宫削了封号,也不敢将她以杀害皇嗣为由治罪,这便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而自从兰陵王与张黎昕将军拿下东吴大片疆城后,皇上自觉羽翼已丰,对父亲独掌大权的事实便再也容忍不下,他对五姐下手,不过才是一个开始。”我知道要让徐正言光明正大的造反,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借口,而这个借口,便是徐凌舞。
徐正言闻言果然气极,大掌猛的一挥,将桌上的一应用具全都挥扫在地,碎片横飞,我看着地上一片狼籍,心知徐正言已经信服了我的话,笑着道:“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要一统天下,还得倚使父亲手中的兵马,所以他暂时不会对父亲下手,父亲又何必生气?”
徐正言咬咬牙,恨声道:“可恶的黄毛小儿,他是忘记了当初是谁一力护他坐上龙位的,现在竟如此不识好歹。”
“父亲别恼啊,皇上也正是念在父亲于他初登基时帮助过他,才久久没有向相府下手,三年的时间,他觉得已经将您的恩情还够了……”我话未说完,徐正言已气极站起来,他满脸被怒意扭曲,骇得我不敢再多言。
他紧捏着双拳,手背上青筋直冒,他咬牙切齿的道:“还够了?哼,没想到他比他老子还懂得什么叫过河折桥,我倒要看看,他的皇位到底坐稳了没有。”
说罢,他斜睨了我一眼,怒气冲冲的甩袖走了。
见他走远,我才悄悄的松了口气,徐正言老奸巨滑,他未必会听信我的话,但是此事事关徐府荣辱,我想他一定会好好做出一个决定,希望这个决定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看着一地狼籍,我的心突然焦躁起来,红袖院里的奴仆已被我遣下,此时我一个人狐单的坐在屋中,屋中火光明媚,随着夜风微微摇晃,在地上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
我朝窗外望去,明月正从东边悄悄的露出脸来,清冷的月辉波洒在院子里的树萌里,影影绰绰。我的心很空虚,我以为做了这些,我会很快乐,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快乐。
突然便想起曾经在话本里看到过的一句话,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变得残忍,那是世上最愚蠢的事。可是如今,我不也正在做着这件愚蠢的事。
怔怔的走出屋子,夜风微凉,撩起我紫色的裙据,在地上投下一片片寂寞的影,我信步走进庭院中,又是一个月圆之夜,然而月圆人却难圆。
坐在石椅上,我以手撑着下颜,两世的悲哀都因我错付了情,为什么我总在正确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呢?难道这便是老天对我的残忍,要让我这样一世一世轮回下去,永世都得不到真爱?
月华清冷,正如我的心一般,已经冷得没有任何温度,曾经一度以为,我得到了真爱,可是当我伸手去触碰时,才惊觉那只是一汪幻影,在我还没来得及享受被爱的甜蜜时,已经将我打下万丈深渊。
凭什么我就要身受这些呢?我已经是那么的累,为何他还要对我这么残忍?
轻轻的将头趴俯在双臂间,我好累好累,如果现在有一双坚实的臂膀让我依靠,我想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依靠,哪怕我不爱这个人,这个人也不爱我。
苦涩一笑,徐若惜,经历了两世的背叛,你还期待爱情么?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耳畔响起一阵衣物磨擦而起的声,我寻声望去,却看见一名白衣男子踏着朦胧的月色前来,他模样清俊,薄唇带着一抹温润的笑意,整个人都散发着如玉般温润的气质。
他踏着月色而来,清冷的月光洒在他徐长的身影上,他宛若一樽救世佛陀,我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浮上一抹泪意,涩声道:“你是神仙么?求求你带我走吧,活着好累好累。”
来人眉眼间染上一抹心疼,他定在原地,温和的看着我,疼惜的道:“小七,你怎么会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看见你这样,我真的很后悔。”
我怔怔的看着来人如玉的面容,他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熟悉的是那张脸,陌生的却是他脸上藏不住的心疼。
我心口骤疼,泪意便急速涌了上来,站起身来跃跃撞撞的冲到他怀里,哭道:“阿湘东,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残忍,为什么?你既然从头到尾都没爱过我,又为何要对我虚情假意?”
来人轻轻的抚弄着我耳侧的发丝,他全身颤了颤,将我稍稍推离,一双到眉拧得紧紧的,他低头俯视着我,严肃的道:“丫头,你看清楚,我不是郝湘东,我是郝沐潇。”
我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与郝湘东八分相似的脸,他是郝沐潇!他是兰陵王!并不是负心汉郝湘东,泪急速向下掉,原来我还是一个傻瓜,都到这步田地了,仍然还怀念着他。
“兰陵王,郝沐潇。”我重复念着他的名宇与封号,心底大伤,突然推开他,恨恨的瞪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阻止我进宫?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疼,郝沐潇,我恨你,我恨你。”
兰陵王的双眸染上一抹后悔,他走上前来想要将我拥进怀里,我却害怕得连连后退,他不再进逼,只是心疼的道:“当日你执意进宫,如果不圆你此梦,你一生都不会死心的。我想,当你认识到后宫的残酷时,你终有一日会觉醒,可是没想到皇兄他……”
“你是那么倔强固执的一个人,见你因皇兄喜而喜,因皇兄忧而忧,我知道这并非好事,便让云秀去提点你,没想到你最后还是对皇兄情根深种,丫头,我真的很后悔,当日我若不送你入宫,如今的你会不会比较快乐一点。”
看着他温润的眉眼上染着浓浓的心疼与悔恨,我突然清醒过来,我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指责他?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心智大乱才会胡说八道,王爷,我不该怪你,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将一切想得太美好,才会接受不了现实的残酷。”我惶急的摇头,泪水随着我的动作飞溅,一滴滴洇进泥土里,很决便再无踪影可导。
兰陵王见我如此,心中又是一疼,他几步走到我面前,将我重新拥入怀里,道:“丫头,不要怪自己,永远都不要怪自己,如果走错了路,咱们一起回头好不好,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一条路,还有很多很多的路,只要你放弃了自己的执着,每一条路都能通往幸福,知道么?”
他紧紧的将我拥在怀里,仿佛这样便能将我所受的痛苦全部驱走,我怔怔的听着他的话,他说走错了路可以回头,可是我却已经回不了头了。
轻轻的推开他,我背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珠,不想让他瞧见我的狼狈,“王爷,谢谢你,我知道该如何走接下来的路。”
兰陵王见我恢复冷静,眸中急速掠过一抹悔恨的神色,他却不再逼我,有些沾沾自喜的道:“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
瞧他双眸露出晶亮的光芒,我怔了怔,下意识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第277章 逛庙会
“笨丫头,也不知道猜一猜,今晚城隍庙庙会,据说可以放莲灯许愿,只要你诚心许愿,那么上天便会听到成全你的愿望,走吧,我带你去瞧瞧。www.uu234.net”
“我很累,我不想去。”我心底一黯,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愿望,有的只是想让那人痛悔一生。
兰陵王怒瞪着我,好似我极不解风情,他嚷道:“说你是个笨丫头就是笨丫头,这京城有多少人想跟我一起去逛庙会,偏偏你有这个机会却不知道珍惜。”
我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王爷自是各家闺阁小姐心尖尖上的人,倒是我不识好歹了。”
兰陵王一副本就是你不识好歹的模样,然后走过来牵起我的手道:“走吧走吧,本王爷今日将时间都赏给你,你想怎么玩便怎么玩,可好?”
我笑了笑,盈盈向他欠身一福,故作严肃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与他相视一笑,兰陵王怔怔的看着我,他的双眸里倒映着我如花的笑靥,半晌,他才移开眸,道:“丫头,别轻易对别人笑。”
我一怔,不笑难道要哭么?下意识便道:“为什么?”
“因为……”兰陵王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下去,我并没有听清是因为什么,本想再追问,可是腰上突然横来一双手臂,我一惊,他已搂着我越墙而去。
来着微凉的夜风,我转头看向身衅如玉的男子,我不知道他为何每次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然后让我对未来重燃起希望。
在刑场的初次见面,他救我于危难间:然后入宫,他总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安慰我,并给我力量走下去,这样好的男子,为何我一早会错过呢?
“丫头,你若再这样看我,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将你摔下去。”低沉略带调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一怔,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暗斥自己又胡思乱想了。
与兰陵王一路御风而行,晚风微凉,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兰陵王见状,下意识又将我搂得紧了些,我冲他笑了笑,道:“我不得事的。”
曾经郝湘东也这样抱着我御风而行,那时脚下踩着的是满山遍野红透了的枫叶,那景色秀丽,迷醉人心。或许那时我们都醉在那如画般的景色中,所以我才会误以为自己已经深深的恋上他了。
落叶向来便美得绝决,因此我们的爱情也如那落叶般,美过一瞬之后,便是永无止境的荒凉与悲伤。
在我怔忡间,我们已经来到人潮汹涌的城隍庙,兰陵王紧扣住我的手,将我一扯,便淹进人流中。
他将我紧紧的护在胸前,不让任何人撞着我,对他这份小心翼翼,我很是感动,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却总是那么温柔体贴,他不逼迫我做任何决定,一切由着我的性子来,然后在我受伤的时候,他会出现在我面前,用他最独待的方式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正如此时,我想他一辈子都没有在人群里这样穿梭过吧,可是为了让我开心,他却宇愿放下高贵的身份,带我来这拥挤的人群里行走。他对我的关心就像春雨般,润物细无声。
四周人潮拥挤,他将我紧紧的护卫在怀中,不徐自己已经被人群挤得凌乱了衣衫凌乱了发丝,当我们好不容易挤过一段最拥挤的地方,来到护城河旁时,他已经成了“歪戴帽子斜穿衣”的典型,而我身上衣衫却一丝也没有凌乱。
瞧他这样狼狈,我不由得笑得全身轻颤,指着他的手指亦不停的颤动,“哈哈哈,谁要是见着现在的你,恐怕再也不会认为你风度翩翩了。”
兰陵王皱着眉头打量自己,过了好一会儿,也扑哧笑了出来,他随意的抚了抚身上被挤得皱巴巴的衣服,道:“能博美人一笑,我这一身狼狈也算是值得了。”
我听他打趣我,不依的跺脚,道:“什么美人啊,我怎么没见着。”随即瞧见他凌乱的发丝,偏头向四下看了看,正瞧见一个老妇人拿着木梳到处贩卖。
我灵机一动,匆匆向兰陵王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便奔向那老妇人,问了老妇人木梳多少钱,老妇人说两文钱。
我翻了翻荷包,才记起自己出门时没有带银钱,回头瞧了瞧兰陵王,见他也正望着我。想了想,我将手上一串红色玛瑙取下来放进老妇人手里,拿了一把刻有莲花的木梳匆匆奔回兰陵王身边。
兰陵王瞧我回来,道:“真是个败家子,一把木梳值得用一串玛瑙相换么?
我不理他,将他推到护城河边的石柱上坐下,道:“你懂什么,以物换物,只要这物合了心意,就是拿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去换都值得。”
兰陵王不解我想干什么,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我重新推着坐下,我嚷道:“别动,要想变成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坐着。”
兰陵王没再乱动,直到我的手将他头上的玉冠取下,他全身似乎颤动了一下,我不疑有他,拿着木梳替他梳起如瀑的青丝来。
从未做过这种事,所以第一次做起来很不顺手,他的发尾因刚才的拥挤已经缠成一团,我要替他梳顺,却总是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将他的发丝拽了下来,他也不哼一声,随我摆弄。
倒是我自己不好意思了,问他,“你痛就吆喝一声,我手上的力道再轻点就成。”
兰陵王却没有回我的话,他全身都僵硬着,我讪讪的想:这人还真是要面子,痛就说一声嘛,何必逞强。不过想归想,我手上的力道又松了些。
好不容易替他绾好发髻,我已经累得气喘如牛,将梳子塞进他手里,我不满的嚷道:“当丫环果然不是人……。”
我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冲力袭来,我怔了怔,才发现我已经被他紧紧的拥进怀里。
兰陵王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他的双眸中掠过一抹受伤害的神情,他艰涩的道:“为什么?为什么推开我?你明明也是沉溺其中的。”
我陡然闭上双眸,将眼中那抹疼痛逼回心底,睁开眼晴,我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王爷,我是他的妃。”
我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即使再轻,恐怕也会刺伤他的心,他对我一直那么的好,好到这辈子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偿还。
果然,他眸中充血,狠狠的盯着我,全身颤得厉害,就如河心那随波逐流的莲灯般,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梳,木梳尖利的齿深深的钳进他的手里,有一丝殷红自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流出,可是他却恍若未觉,目光凌厉的逼视着我。
“可他心中没有你。”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沙哑,也带着一股残忍,将我心中那尚未结痴的伤口又狠狠的撕裂开来。
我恼羞成怒的瞪着他,恨声道:“是是是,你的心中又有我了么,你不过也是将我当做那可笑的替身,兰陵王,你以为你对我的感情多纯粹么?我不要你同情,也不要你可怜,我永远不要,不要!”
眸中不争气的染上一层雾气,他的话让我连最后的遮羞布也没有了,我以为只要装做不在乎了,心底的伤便会慢慢的好起来,可是他犀利的言词毫不客气的刺向我那已然鲜血淋淋的伤口,我恨。
兰陵王突然便慌了,他手足无措的看着我,眸中漾过后悔与心疼,他惊慌的道:“丫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
他缓缓的走向我,我见他步步进逼,亦一步一步往后退,我不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怜悯,那会让我连最后一点自尊都不剩。
猛然转身向前奔去,可是奔了两步,我又骤然停了下来,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满脸阴鹜的看着我,双举握得死紧,全身紧绷,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身边站着的青衣男子脸上也满是震惊,似乎比我更难相信眼前的情形,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身后,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兰陵王含着笑走上前来。
“皇兄,好巧,你也来逛庙会?”兰陵王敛了脸上心痛的神色,若无其事的道。他顺手将手中那染血的木梳放回怀里,一拉一扯间,白色的衣襟处染上鲜红,就似盛开了一朵朵妖异的红莲花。
郝湘东瞅了兰陵王一眼,并没有搭理他,几步上前拽着我的手腕就要走,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从哪里生来的勇气,竟然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脚下步伐直往后退,“我不要跟你回去,郝湘东,你废了我吧。”
与其痛苦的生活在皇宫里,不如离去。说什么报复,说什么恨,也终究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放不下,倒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郝湘东如鹰般的双眸危险的眯起,他紧抿薄唇,半晌才冷声道:“你说什么?
“废了我吧,既然你心中从来便没有我的存在,不如放过我,让我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的脑子太简单,不想每日都生活在恨意中。人生苦短,本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感受幸福,若我再将时间精力都放在算计他上,那么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今日与徐夫人与徐正言的一番斗智斗勇,已经耗费了我许多的精力,我不是一个擅长耍心机的人,倘若我的一辈子都要这样过下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崩溃。
这是我第二次要他放过我,上一次或许只是一时气愤。而这一次,我是真的想他放过我,既然爱不起恨不得,还不如离去,总也好过彼此纠缠彼此折磨。
“你休想,当你进宫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注定了你今生今世都出不了宫,徐若惜,朕不会放你走。”郝湘东恶狠狠的盯着我,他的双眸被怒意染红,神色却更加冷峻。
我苦苦一笑,目光幽幽的落在他脸上,“何苦呢,你既然不爱我,整日看着我不嫌烦么?你的后宫哪个女人不比我美貌妖娆,哪个不比我更懂得讨你欢心,你何苦要留着我,折磨我?”
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倘若有一天再见,至少我们还能相视一笑。
可是我要是继续留在皇宫,看着他对岚儿的眷宠,看着他对我的漠视,我一定会越来越恨他,到那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比今天诱哄徐正言造反还要残酷的事。
我不要让自己变得那么可怕,所以我求他,放过我,也放过他自己。
“因为你是朕的女人,你是朕召告了天下的女人。除非朕不要你,否则你永远也不能离开皇宫。”郝湘东冷酷的道,大步走上前来再次攥着我的左手,要将我带走。
一直静默在侧的兰陵王此时却有了动作,他飞掠过来,扯着我的右手,冷冷的看着郝湘东,道:“皇兄,她说了,她不想跟你回去。”
郝湘东的唇角冷冷的掀起,他目光中盈满冷怒,暴戾的盯着兰陵王紧握住我右手的大掌,冷厉的道:“放开。”
兰陵王的手颤了颤,却将我握得更紧,他执着的道:“我不放,除非小七心廿情愿跟你回宫,否则我绝不放手。”
他说完,轻轻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带着保护与疼惜,竟让我浑身轻颤起来,我知道他懂我的痛苦,亦明白他阻止郝湘东带我回宫,是想让我远离痛苦,心因他的心意而感动,这一世怕是再没有人像他一样不徐一切的站出来保护我。
郝湘东暴怒的看向他,突然拧眉一笑,声音却带着残酷,“黎莫,叫王爷放手。”
一直静立在郝湘东身侧的黎莫迅疾的拔剑向兰陵王刺去,兰陵王大惊,徐不得再紧握我的手,身形一晃,便避开了黎莫那致命的一击。
郝湘东趁此空挡,将我牢牢的拥进怀里,我双手用力推拒着他,身后打斗声乍然响起来,我回过头去,正见黎莫与兰陵王打得难分难解,兰陵王心绪浮躁,已经渐渐趁于下风。
“郝湘东,你疯了,他是你弟弟,你唯一的弟弟。”我知道黎莫对郝湘东的忠心,倘若郝湘东不发话,那么他不会停下来的。
郝湘东目光灼灼的逼视着我,他冰凉的手指在我唇上轻轻划过,我只觉得全身被一股冰冷的感觉包裹,忍不住瑟瑟发起抖来,他阴冷的道:“弟弟,真是好弟弟啊,当众勾引朕的女人,这样的弟弟朕要着何用?”
我愤怒的瞪着他,此时身后传来一声痛吟,我回过头去,只见黎莫的到正从兰陵王的右臂抽出,他身上的白袍瞬间被鲜血染红。
我似乎听到鲜血涌出的声音,心顿时像被什么攥紧,我要奔过去检查他的伤势,可是腰腹被一双铁臂牢牢的紧铜着,让我动弹不得。
我大恸,泪水狂涌而出,声嘶力竭的吼道:“郝湘东,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放开我。”
第278章 承诺
黎莫见刺伤了兰陵王,顿时怔在原地,内疚的看着兰陵王,嘴唇嚅动着,可是终究什么也没说。www.uu234.net
兰陵王伸手捂住右臂,他看着郝湘东,目光苍凉悲愤,他缓缓向郝络跪了下来,固执的道:“皇兄,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要许我一个承诺么,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她。”
泪眼迷蒙间,这场景似乎很熟悉,曾在昭阳宫,兰陵王也向郝湘东请求过,可是那时郝湘东没有放手,如今他会放手么?
这个如玉般的男子,为了我两次在郝湘东面前跪下,我欠他的,又怎能还得清?
郝湘东冷晚着他,眸子深处是一片惊怒,他的目光凌厉的剜向他,他全身张扬着一股怒气,越愤怒声越冷,“沐潇,她,你要不起,朕也不会给。”
兰陵王全身一震,目光里满满的是绝望,他道:“你既然不能给她幸福,为什么不放过她?皇兄,你知道她有多痛苦么?”
郝湘东低眸扫了我一眼,双臂将我环得更紧,眸中一片疏离淡漠,冷戾的道:“即使待在朕身边痛苦,她也哪里都不能去,沐潇,不要试图挑战朕的耐心,仅此一次,若还有下次,休怪朕不念及手足之情。”
他说完,再不徐跪倒在地的兰陵王,抱着我大步离去,我在他怀中,艰难的回头看着兰陵王,他跪在地上,双眸中满溢着绝望与愤怒,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我心中顿时一疼,为了我,他三番两次与郝湘东对峙,他的这份情我该怎么还?
“放开我,郝湘东,求求你。”我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然而他的双臂如铁,任我如何挣扎也没用,眼看着离兰陵王越来越远,我再也徐不了其他,理下头去狠狠的咬住他的手。
口腔里刹时便漫起一阵腥甜的血腥气,他哼都没哼一声,搂着我继续向前走去,我咬得牙齿都酸了,他仍是毫无反应,我知道他根本无关痛痒,只得恼恨的松开他,他的手背上落下一排整齐的牙齿印,齿印已被鲜血浸过,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就算你恨朕,朕也不会放你走。”郝湘东的声音在耳畔清晰的响起,带着一抹绝决。
我气得又哭又笑,他说不放,却那么残忍的对待我,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既然不爱我,为何要将我因禁起来?
“你混蛋,你不就是想让我当你的薇子么,你不就是想利用我得到天下么,何必要将我禁锢在身边,我不是你的。”放肆的次数多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徐忌,要打要杀我都悉听尊便,反正活着这么痛苦。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徐若惜,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来招惹朕,朕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朕就是要将你囚禁在身边,哪怕彼此折磨,朕都不会放手。”郝湘东狠戾的道。
他狠话说完,便搂着我御风而行,飞檐走壁,很块将热闹的人群抛在身后,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那里立着数名黑衣人,见我们到来,他们全都齐刷刷的向郝湘东跪下,郝湘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抱着我骑上一匹红鬃马,狠狠一抽马鞭,马儿吃痛长嘶一声,骤然狂奔起来。
夜晚的风带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冽冽的疼,我满心悲凉,他不愿意给我爱情,却也要将我囚禁在身边,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红鬃马一路狂奔,很快便到了灯火辉煌的皇城,城门戌守的侍卫远远的看见郝湘东归来,都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地,郝湘东并没有停下来,骑着马一路到昭阳宫前才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将我抱着就要进昭阳宫,刚疾走了几步,身形猛然顿住,我偏过头去,却见岚儿披着朱红绣凤凰披风盈盈立在宫门前,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见到我们时脸又白了些。
郝湘东顿了顿,抱着我快步走过去,扫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我就要向宫里踱去,然而他的衣袖却被岚儿怯生生的拽住。
“湘东,我堡了些汤,想你陪着我……”岚儿的话没有说完,已被郝湘东漠然打断。
“你自己回去喝吧,我明天再去看你。”说完将衣袖从她手中扯出,抱着我扬长而去,我从郝湘东臂膀间向岚儿看去,只见她委屈的咬紧下唇,楚楚可怜的看着我们离开。
我心中一紧,冷冷的看向郝湘东,他就是这样一个绝情的人,可以任意伤害对他有情的人,先前是我,现在是岚儿,是否每一个对他有情的人他都会毫不客气的去伤害?在他心中,其实他谁也不爱吧。
我恼怒的想,是谁在恶作别,胡乱的伸手想要将那恼人的东西挥开,“啪”
,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巴掌声,我愣了愣,缓缓睁开眼晴来,入眼的是那双暴怒充血的双眸,我倏然一惊,先前遗忘了记忆此刻统统回笼。
郝湘东怒视着我,左脸有着清晰的五指印,他咬牙切齿的道:“你敢打我?”
我浑身颤了颤,虽说刚才是无意打了他,此刻面对他的怒意,我仍是感到一阵后怕,可是想起先前那撕裂般的痛楚,我强自镇定的道:“打了便是打了,大不了你打回来,再大不了你让人将我拖出去斩首,与其成为你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他的双眸里陡然被怒意充满,他怒红了眼,很很的盯着我,“你就这么想死,好,朕成全你。”
说完他**的大手向我的脖子探来,紧紧的勒着我的脖子,窒息顿时袭上来,我头脑一阵发晕,眼前的他顿时模糊起来,痛苦漫延上来,原来死亡的滋味这么难受。
我双手牢牢的攥着他的大手,眼中被逼出了泪光,可是我却不肯求饶,死便死吧,痛苦过这一时,便再也不会痛苦了,
我狼狈的闭上眼晴,冷漠的反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
他的铁臂一紧,将我的身子更贴向他,他恶狠很的道:“朕说过,不放,死也不放。”
“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不能给我想要的爱情,那就放我走吧,我不想恨你,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累,我累了,不想继续累下去。”我悲凉的道。
他全身颤了颤,却是将身体更贴近我,他沙哑的道:“就算再累,朕也不会放你走,小七,你死心吧。”
说完,他放开我,径直起身离去。我回头瞧着他的背影,怒吼道:“郝湘东,你这个混蛋,你已经得到你想得到的,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这算是什么,当我是你暖床的工具么?”
他的身体僵了僵,回过头来深深的望了我一眼,那一眼,很复杂,似乎许多的情绪都纠结在其中,他轻抿着唇道:“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但是,你不要想离开朕。”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我气得双臂狠狠的打向水面,水花四溅,也溅了我满脸都是,我恨得咬牙切齿,却拿他无可奈何。
我到底该怎么办?
爱他不是,恨他也不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又该如何自处,难道要像他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对他摇尾乞怜么?
不,我做不到。
紧紧的将自已环抱着,温暖的泉水却无法将我凉冷的心一并温暖,我抱着自己,任身体缓缓沉下水底,正在此时,岸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惊呼声,“娘娘,不要。”
有人“扑通”跳下水来,然后我下沉的身体被人托住缓缓的浮出水面,我睁眸看却,却是云秀一脸焦急的望着我,见我平安无恙,她才轻轻的吁了口气。
“娘娘,何苦要做傻事,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皇上现在临幸了娘娘,娘娘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你又何必想不开?”云秀谆谆救诲道,满脸的不赞同。
“姑姑,这不是我想要的,他并不爱我,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以为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便会放手,可是他还是不放手。
“娘娘,期盼帝王的爱不是很傻么?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又有什么不好?自从皇后回宫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临幸过任何嫔妃,现在皇上却临幸了你,在他心中,你还不够特别么?”云秀叹息着道。
我听着她话,心底一阵冷笑,在她心中,只要郝湘东肯来临幸我,我就该千恩万谢么?我闭嘴不再多话,与云秀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心底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沐浴过后,我与云秀回到寝殿,云秀拉开门,外面却站着两名侍卫,见我们出来,他们恭敬的向我请安,见我要踏出寝殿,其中一人为难的道:“娘娘,皇上吩咐过,娘娘不能踏出寝殿大门一步。”
我微微错愣,他是想将我因禁在他的寝殿里?连冷笑道:“本宫要回自己的宫殿也不行么?”
另一人见状,甚是惶恐的道:“娘娘,请您不要为难卑职等,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好,好,很好,本宫不出去也罢。”说完反手将门摔上,径直往内殿行去,全身气得发颤,该死的郝湘东,你当真要囚禁我。气怒攻心之下,我见什么摔什么。
看着那些金贵的瓷器在手中碎落成渣,我的心漫上一阵快感,以前太过小心翼翼,现在这样一番放肆,竟将我心里的劣根性全部勾了出来,于是越摔越起劲。
云秀被我发怒的样子吓得白了脸,见我砸得又是郝湘东寝殿之物,心知这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生怕郝湘东会因此责罚我,她连忙劝阻道:“娘娘,不要再摔了,皇上回来看见会责罚娘娘的。”
“责罚便责罚,本宫还怕了他不成。”反正是他要将我强留在这里的,摔了这些东西又如何。
云秀骇得全身轻颤,见我手中抱着一个琉璃青花瓷花瓶又要向地上砸去,她连忙冲过来紧紧的抱住,哀求道:“娘娘,就当是奴婢求您了行么,砸了这么多东西您也该消气了。”
我冷睨着她,轻轻弯唇一笑,松开了手中的花瓶,云秀连忙伸手接住,我却狡猾一笑,趁她接花瓶的功夫,伸手向那摆放古玩的架子狠狠的推去,架子应声向地下倒去。
云秀一惊,松了手上的花瓶,连忙去扶那沉重的架子,奈何她力气不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架子倒在地上,上面的古玩噼里啪啦砸了一地都是。
她欲哭无泪的看着我,哑声道:“娘娘。”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着满地碎瓷乱飞,我狂躁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下来,我知道自己太任性了,可是心头的急怒找不到宣泄口,我若不发泄一番,迟早会被心头那口气悠死。
郝湘东,你好样的,你有本事就囚禁我一辈子。
我狠狠的走向一旁的赤金雕花座椅,冷不防一脚踩中地上的碎瓷,我痛呼一声,连忙缩回脚,那碎瓷已将绣花鞋割裂,直接刺进我的脚心。
云秀也徐不上心疼地上那些奇珍异宝,连忙冲过来扶着我,慌道:“娘娘,怎么了?”
我苦涩一笑,我这该不该叫自作自受?“脚被割伤了。”
云秀一惊,将我扶到椅子上坐下,便急急的冲出去叫太医了,刚打开殿门,便碰上迎面而来的郝湘东,他见云秀一脸急色,道:“云秀,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云秀不意郝湘东这么快就去而复返,想起寝殿的一片狼籍,她嗫嚅的道:“皇上,娘娘……”
郝湘东没等她说完,拔开她便急急的步了进来,见到满地狼籍,他的神色一片阴鹜,抬起头来怒视着我,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冷冷一笑,挑衅的道:“臣妾看着它们手痒,试试禁不禁得住摔罢了。”
郝湘东闻言,额上青筋直跳,他大步走到我面前,狠很的抓握住我的手,暴怒的道:“该死的你……”
他的声音陡然顿住,一双鹰眸落在我被鲜血浸红的鞋底,脸色更加阴沉可怖,怒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漠然的看着他,嘲讽道:“皇上看到的是怎么回事便是怎么回事。”
郝湘东回头冷鹜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是复杂,夹杂着一丝痛苦,一丝心疼,一丝恼怒,一丝怜惜,最后却统统变成一泌冷鹜,“云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秀忐忑不安的看着我,嗫嚅的道:“娘娘刚才头晕,伸手去扶架子,哪里知道架子……”
眼见云秀睁眼说瞎话,我满头冷汗,这个理由还真是蹩脚得很,结果更让我流汗的是,郝湘东竟然也信,他皱着眉看了看一地狼籍,冷笑道:“小陈子,去将打扫寝殿的一干奴才杖责二十棍,倘若
再出现今天这种事,他们也不必在昭阳宫做事了。”
陈公公惊得满脸冷汗,他嚅嚅的应了,生怕受牵连似的,逃也似的消失在寝殿内。
第279章 排斥
云秀不安的看了郝湘东一眼,似乎不相信他会迁怒这群无辜的奴才,我也没料到郝湘东竟然会这么做,他这是暴怒之下拿我无可奈何,所以才拿这一班奴才发气。
怔怔的看着他,我越发不懂他了,他不拿我撒气,也不拿我身边的人撒气,看来他还是徐虑到我,只是那群奴才真是无辜,我不由得冷笑,摔开他的手道:“皇上只管拿那班子奴才发气,总之这宫
里您就是主宰,别人的命不过是您开口闭口一句话而已。”
“你。”郝湘东恼怒的瞪着我,似乎觉得我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嚣张了,是啊,我也不明白,也许是心底笃定他不会要了我的命,所以才越发大胆起来。
“小陈子。”郝湘东暴喝一声,陈公公立马便出现在寝殿门前,他赔笑的看着郝湘东,道:“皇上,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去了,去请吴太医过来。”郝湘东头也没回,目光凌厉的逼视着我,我却只是垂了眸,怔怔的看着脚板心上那块碎瓷,思绪却不由得绕着郝湘东转开来。
郝湘东的反复无常让我很难理解,他不是不当我是一回事么,那么现在又为何表现得这么奇怪,难道说经过昨夜,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了?
嘲讽一笑,对于自己这种假想我嗤之以鼻,他对我如此上心,不过是怕我这颗薇子生了逆反之心,再不心甘情愿的任他利用了。
徐若惜,你之前遭的罪还不够么,怎么还能因为他一时的反常,就给自己找这么可笑的理由再继续沉溺下去?
寝殿内静极了,云秀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低眉顺眼瞅着地上杂乱的碎瓷与古玩,脸色惶惑不安。
郝湘东站在我身边,目光阴鹜的瞅了我良久,见我当他是空气,他恼得双手紧握成拳,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弯下腰蹲在我面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我受伤的脚。
脚踝处传来冰凉的触感,顿时将我惊回神来,我看着郝湘东小心翼翼的查看我的伤势,神情再不似先前那般冷漠,“伤得不深,小七,你忍忍,朕替你将碎瓷拔出来。”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即使之前我因病在郁翠苑养病,他也没有用这种和煦如春风的语气安抚过我。
我不由得怔住,分不清此时的他是真是假,若是演戏,他一个九五之尊何必纡尊降贵的为我清理伤口,后宫太医多得是,怎么也轮不到他亲自来动手。
脚底传来一阵疼痛,我蹙紧眉头,怔怔的想着:我还真是流年不利,以前在徐府,即使不讨大娘的喜欢,但至少从来没受过伤,也从来没生过病。
可是自从进了宫后,我不是受伤就是生病,再不然就是被人掳了去,总之没有一天过上太平的日子,难道我与这皇宫真的犯冲,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一天的好日子过?
在我怔愣间,脚底骤然传来尖锐的痛楚,我不由得痛吟出声,郝湘东身形一僵,丢了手上的碎瓷片,弯身过来将我搂进怀里,心疼的嗓音中带着一抹紧张,道:“好了好了,碎瓷已经拔了出来,等
敷上了药就不会疼了。”
我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比我还颤得厉害,不由得偏头去看他,却见他鼻翼上冒出几颗沁亮的汗珠,心底又是一震,他似乎比我还痛,可是受伤的明明是我啊。
我不解他的举动,却也不想沉溺在他所给的温暖中,如果这温暖我只能暂时拥有,那么不如从未拥有过,挣扎着要退离他的怀抱,我冷冷的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自小皮粗肉厚,这点伤还不打
紧。”
我的眸光移到地上碎瓷片上,碎瓷尖端还晃着一抹潋滟的血色,幽幽的光泽很是惑人。
他身形一僵,却没有松开我,低眸看着我,刚想说什么,门外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寻声望去,只见陈公公带着跑得满头是汗的吴太医急步走了进来。
郝湘东见他们到来,松开我静立在一旁,吴太医越过满地的凌乱,来到我们身边,向我们请了安,然后半跪在我脚边,刚要伸手替我除去鞋抹,已被郝湘东制止。
“吴太医,你只管开药,这些事由朕来。”说完话,他似乎又觉得不安,可是话已出口,他也难以收回,俊脸微红,却依然故作镇定的束手站在我身旁。
吴太医怔愣了一下,伸过来的手僵了僵,立即便缩了回去,他一脸忐忑不安的瞅了郝湘东一眼,才惶惶然的道:“皇上,娘娘的伤只需要敷几剂药便能完好如初。”
说完自药箱里取了一盒药,陈公公见状,连忙倾身去接了递给郝湘东,郝湘东神态有些窘迫,却是接过了药,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挥了挥手。
吴太医已经意会,忙告退,陈公公跟在郝湘东身边多年,当然也明白郝湘东的意思,拉着犹还怔愣的云秀匆匆出了寝殿,连一地的凌乱都来不及嘱人来收抬。
对于郝湘东的反常,我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他这纯属大男人的占有欲,在这里,女子的脚只有丈夫能看,如果随意在别人面前露出脚,那便是失德失仪,所以他刚才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是一阵冷笑,他即使一点也不在乎我,却也是注重这些,果然还是一个迂腐的人。
“皇上,请准许臣妾回景泰宫。”我看也不看他,有礼而疏淡的道。
郝湘东身形一僵,他微红的俊脸瞬间便阴沉下来,他紧抿薄唇,冷声道:“朕说过,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闻言,我抬眸望向他,冷笑道:“皇上是在害怕什么,你既然不喜欢我,将我留在这里怎么对得起你一心一意相待的皇后?难道你不怕皇后伤心么?”
郝湘东的双眸里急速掠过一抹异色,可是因为速度太快,我并没有看清,或许是看清了也不敢确定,因为那神色从来便没有他眼底出现过,他冷冷的抿着唇,道:“随你怎么想,总之朕不会让你离
开这里半步。”
“你!”我气怒攻心,全身气得直颤。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他不徐虑岚儿的感受了么?
“好,很好,你不放过我,要彼此折磨是不是?那行,请佛容易送佛难,你既然不肯放过我,就别怪我将你寝殿里的东西全都砸个稀烂。”说完,我顺手拿起桌案上摆放着的一璧价值连城的和氏璧
向地上狠狠的砸去。
然后挑衅的看着郝湘东,然而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倾身过来俯在我耳边,淡声道:“你爱砸便砸吧,反正这些东西朕也看腻了,正好换一批图个新鲜,不过……”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还带着一抹算计,他轻轻笑道:“这些东西价值连城,也不能容你白白的摔了,不如这样,一物抵一晚上,你觉得如何?”
我怔了怔,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一物抵一晚上”是什么意思,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深沉的视线落在我的衣襟处,我恍然大悟,连扬起手掴向他,怒道:“你无耻!”
右手再度被他截住,他恶狠狠的看着我,脸上怒意横生,“徐若惜,朕能容你放肆一次,岂会再容你放肆第二次,记住你的身份,否则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我扭动着手腕,奈何抵不过他的力气,我恨得咬牙切齿,拼蛮力,我是永远拼不过他,心底一片悲凉,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相处模式已经变得如此水火不容了?道:“你还能怎么样?不过就是囚禁我,再不然就是杀了我。”
郝湘东的双眸被一簇簇怒火粹染,他紧擦着我的手腕,丝毫不控制力道,手腕传来尖锐的利痛,“咔嚓”一声,手骨被他硬生生折断,我痛得全身直冒冷汗,只觉得那痛楚自手腕漫上全身,似要将我整个人撕裂般。
我脸色惨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仍倔强的看着他,冷列的道:“原来你就这点本事,只知道对弱女子用强,郝湘东,枉你是堂堂一国之郝。”
郝湘东见我痛得容色苍白,顿时慌了,他急忙松开我的手,慌张的道:“小七,我……”
我疲惫的阖上双眼,紧抿着唇,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我累了,不想再跟你争,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手腕传来灼热的痛楚,痛得我全身痉挛,可是我却不愿意在他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软弱,我再也不要向他示弱,那怕是被他囚禁,我也要做回我自己。
郝湘东的双眸覆上一丝后悔、仓皇、无措,他见我不再理他,怔怔的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拂袖而去。
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我才痛吟出声。该死的郝湘东,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的还给你。
看着耷拉下来无力的右手,我痛得直抽冷气,云秀很快便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我脸色煞白,她慌忙奔过来,瞧见我左手紧紧的握住右手手臂,她慌道:“娘娘,你的手……”
“姑姑,传太医。”痛,噬骨的痛意自脚心自手腕传上来,我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云秀见状,慌张的跺跺脚,旋身向殿外跑去。
冷汗簇簇自额上不断滑落,脑中只余一片空白,眼前逐渐迷蒙起来,我再也忍受不住这尖锐的痛楚,晕了过去。
意识混沌时,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怒吼,“该死的东西,让你轻点,你没看见她很痛么?”
有人惶惶不安的回道:“皇上,娘娘的手骨折了,微臣若不将她的手腕牢牢固定,她的手就废了。”
“……”暴怒的声音在耳畔消失,紧接着手腕处又传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迷糊中,我仍痛得不停的呻吟,有一副温暖的怀抱将我搂紧怀里,那淡淡的龙涎香味在鼻间索绕,带给人莫名的痛楚。
我在他怀中使力,然而他却抱得更紧,细碎的不停的落在我的额上、发上,他痛苦低哑的声音在耳畔燎绕不散,道:“小七,忍忍,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他一边轻声安抚我,一边又扭头去怒斥太医,“你若再不小心弄疼了景妃,朕要你走不出昭阳宫。”
我感觉给我包扎的那双粗砺的大手微微一颤,他甚是惶恐的道:“是,微臣遵旨,微臣遵旨。”说罢手上的力道更轻了。
迷迷糊糊的,我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睁开眼晴失神的看着床顶,眼前的一切很熟悉却也很陌生,此时殿内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我怔怔的侧过头去,来人身着碧绿色宫装,步态娴娜,宛若天宫的仙子。
“仙女。”我听到自己这样唤道,而急步前来的女子闻言身形一怔,满脸皆是恐惧,脚步凌乱的冲了过来。
“娘娘,奴婢是云秀啊,您不记得奴婢了么?”云秀扑跌在床榻边,满脸的惶恐与焦急。
我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想不起我认识这么个人,在殿内梭巡了一圈,屋内紫纱迎风起舞,日光斜洒进来,影影绰绰间,仿佛是一群妙龄女子在轻歌曼舞。
“你是谁?思思呢?这丫头又顽皮,老是藏起来让我找,到底我是小姐还是她是小姐?”我不由得娇慎道,撑身要坐起来,碰到被木板因定住的手腕,我疼得眦牙裂嘴,直抽冷气。
“咦,我的手怎么了?”我看着自己那只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自言自语道,云秀闻言,脸色顿时煞白,她惊恐莫名的望着我,我亦回视着她。
然而我眼底的陌生却让她一个趄趔瘫软在地,她惊声道:“娘娘,您不要吓奴婢,您看看奴婢,奴婢是云秀,奴婢是云秀啊。”
“云秀是谁啊?我不认识,我只认识思思,思思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古怪的看着她,很不理解她脸上惊惶的神情,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明朗一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将我的手腕弄折的,所以你才会这么紧张?
云秀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偏着头打量她满脸的惊惧之色,笑得更是明朗,“是了,肯定是这样的,所以你才会这么害怕,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说完我又打量了四周一眼,没有见到思思,我突然落寞起来,“好云秀,告诉我,思思去哪里了?我要见思思。”
云秀蹙起那弯弯的柳叶眉,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宇,她嗫嚅的道:“娘娘,这宫里什么名宇的人都有,唯独没有一个叫思思的姑娘,她是不是娘娘未进宫前的婢女,若是这样,奴婢去请皇上让她进宫来陪你可好?”
“宫,你说这里是皇宫?”闻言,我双眸闪闪发亮的盯着她,原来这就是三姐五姐向往已久的皇宫,确实富丽华贵,难怪三姐五姐撞破了头都想进宫来,可是为什么看着这紫纱翻飞的内殿,我心里竟会是那样的排斥呢?
第280章 故作平静
云秀的眉蹙得更紧了,她目光直直的看着我,直到确定我不是在唬她,她才惊惶失措的站起来,不徐我在她身后叫喊,已快步消失在殿内。顶 点 X 23 U S
我垂下头,心想还真是个古怪的人,难道宫里的人都这样古怪么?想着,我试着步下床去,脚一下地,脚心便传来尖锐的痛楚,我身形不稳,向床上我去,眼见头要撞到那红木所制的床柱,我吓得紧闭双眼,失声尖叫起来。
此时不知从哪里伸来一双如铁的手臂,一下子将我捞进他的怀里,想象中被撞得头破血流的情形没有发生,我在心里暗自庆幸,抬眸却撞进一双怒意勃发的鹰眸内。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我的心口骤然一痛,下意识排斥与他的亲密接触,伸手想要将他推离。
“该死的你,你就不能消停些么?”来人因我的举动更加生气,他暴喝一声,双臂更是牢牢的禁锢着我。
我被他浑身张扬的怒气吓得瑟瑟发抖,却仍是固执的想要推开他,抬起头望进他深黝的双眸,我嗫嚅的道:“你是谁啊?是这宫里的皇帝么?”
闻言,来人的脸色更加阴鹜,四周纷纷响起吸气的声音,我寻声望去,才看到身后站着数名身着浅粉宫装的女子与数名身着银灰太监服的小太监。
“徐若惜,你不要以为装不认识朕就能逃离朕,朕不许。”来人的声音夹杂着磅礴的怒气,似要毁天灭地般。
我根本没在意他的威胁,兴奋的看着他,双眸晶亮晶亮的,“咦,你知道我叫徐若惜,太好了,终于有人认识我了,你认识思思么,我想见思思。”
来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低眸对上我兴奋的眼晴,在我清敬的眸底看不到丝毫熟悉他或是畏惧他的神色,他充满怒意的双眸瞬间被慌乱所取代。
“云秀,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怒吼声再次振耳发溃,我忍不住皱皱鼻子,这皇宫里的人好像都不怎么正常,他怎么动不动就吼人?
云秀浑身颤了颤,走上前来嚅嚅的道:“回皇上,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奴婢进来时,娘娘就不认识奴婢了。”
来人闻言,回眸凌厉的瞪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我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期期艾艾的道:“你真的是皇上啊,那你一定知道思思在哪里,求求你让我见见她,如果她久久看不到我,会急疯的。”
想起思思发疯的样子,我心有余悸。那丫头发起飙来可不管谁是主子谁是丫鬟。
来人看了我良久,眸中渐渐涌起一抹痛楚来,他冷声道:“云秀,去宣吴太医,朕要知道景妃到底出了什么事?”
云秀应声,连忙飞也似的奔出内殿,我见他仍是抱着我不松手,鼻间的龙涎香越甚,心中不由得绞痛,直觉远离他应该就不会这样痛了,遂伸出完好的左手推着他,“你放开我,我曾听大娘给五姐请的授业师傅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你非亲非故,你这样抱着我与礼法不合。”
来人不仅不放开我,反而将我抱得更紧,大步向床榻走去,我心里一阵惶惑不安,“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然而我的力气于他来说无疑是蜉蝣撼大树,一点用也没有,他扶抱着我,将我打横抱起温柔的放回床上,我的身子一落在床上,连忙向里侧躲去,左手紧紧的揪着衣襟,像是防狼般抵防着他,“你…你不要以为你是皇上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罢露出一个绝不屈服的神情,来人的眸色又是一痛,他怔怔的看着我,痛苦的道:“小七,难道真是朕伤你太重,让你不惜遗忘一切来惩罚朕?”
他的眉宇间有一抹浓重的悲痛与惶乱,我的心因他的神情漫上些许悲哀,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很熟悉,我垂低了眸,不敢再去细究他眸底的神色,嗫嚅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想见到思思,我听说这里是皇宫,你是皇上,你能不能将我送回徐家去,思思见不到我肯定要发飙了,你不知道她发起飙来有多吓人,她会不理我,也会不给我做我最爱吃的手擀面。”
说话的功夫,云秀已经云而复返,她身后跟着一名身穿褐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他头上的官帽因急促的奔跑已经倾斜,看到他,我不由得轻轻笑出声。
以前我也偷看过父亲上朝时的样子,他永远是一丝不苟的穿着那身朱红的官袍,头上的官帽也是整整齐齐的戴着,不会斜一分,那样子很威风很神武,让人忍不住心生祟敬之情,可是他从来不会看我一眼,仿佛我是最未等的生物,根本就不值得他瞥上一眼。
想到这里,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不知道他得知我失踪后,可会派人来寻我?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娘娘。”那中年男子已经跪倒在床前,声音又急又促,想来还未平复刚才激烈的奔跑后的喘息。
坐在床沿处的清俊男子摆摆手,带着一丝焦虑的道:“吴太医,你快来瞧瞧景妃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觉醒来,所有的人都不认识了?”
吴太医抹了抹额头上密布的汗珠,一脸不安的走上前来,在床边的脚踏上跪了,然后替我诊脉,不过须尖,他浓眉越蹙越紧,脸上的不安也越来越甚。
清俊男子见状,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吴太医收了手,急忙俯跪在清俊男子脚下,身子颤抖得如风中落叶般,“回皇上,娘娘这是短暂性失忆。”
“失忆?怎么会?”清俊男子还未发话,一旁的云秀已经难以置信的叫起来,那清俊男子横眉扫了她一眼,她才惊觉自己失声叫出来,惊惶的闭上嘴,但一双眼晴犹似不信的望着我。
“景妃怎么会失忆?她没有伤及头颅,好端端的怎么会失忆?”清俊男子怒喝道,眸中闪过震惊与无措,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
吴太医骇得浑身惊颤,他头理得更低了,不安的道:“自古失忆有很多种,最为常见的就是伤及头颅,头颅中有淤血压迫神经导致失忆……”
“朕问你景妃为什么会失忆?你再罗罗嗦嗦跟朕说这些有的没有,当心朕摘了你的脑袋。”清俊男子怒斥道,声音里夹杂着莫名的惊痛、不甘、恐慌。
吴太医身子颤得更厉害,他连忙道:“娘娘这是郁思阻塞神经,将那些痛苦的往事暂时遗忘。”吴太医说完话,又惊觉自己的话说得极为不安,嚅嚅的道:“皇上,微臣……”
清俊男子“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暴躁的在殿内踱步,一会儿狠狠的瞪着吴太医,一会儿又回眸来狠狠的瞪着我,他的双手攥得死紧,似乎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一个冲动拧了谁的脖子。
看着他暴走的模样,我担心他会想要拧了我的脖子,遂又惊恐的向床里侧挪了挪,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双眸,他大步走了过来,攫紧我的双肩,声音痛苦低哑,“徐若惜,该死的你,你敢将朕忘了,你敢。”
我不安的着身子,皱着眉痛呼道:“痛,你弄痛我了。”
清俊男子的大手顿时松开我,见我仓皇的蹬腿向后退,他的神色中闪过一抹自厌,闭了闭眼晴,再睁开眼晴来已是一脸平静,“吴太医,这病怎么冶?”
吴太医闻言,身子陡然一颤,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皇上,此病无药可冶,只有……”
“哐啷”一声,清俊男子怒不可竭的将一旁的矮几踢翻在地,他目光犀利的逼视着吴太医,冷声道:“什么叫无药可冶,朕养着你就是让你跟朕说无药可冶?朕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景妃还不能恢复记忆,你就提头来见朕,滚,滚,滚。
吴太医惊颤莫名,听到清俊男子叫他滚,他立即挽起药箱连滚带腰的滚出了内殿,四周的宫女太监见状,骇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低眉顺眼的立在殿内,尽量将自己无形化,免得被清俊男子的怒气波及。
我见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模样,再看那在房里暴走的清俊男子,小小声的道:“我说,其实我没有失忆,那太医是诓你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清俊男子在听到我前半句话时,双眸里陡然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然而听到我最后一句话,他的脸色更加铁青,大步走了过来,恼恨道:“徐若惜,你以为这样朕便会放你离开,你休想,你休想。”
我无奈的看着眼前像头狂怒的狮子般的清俊男子,并不畏惧他,叹了一声道:“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认识你,我要见思思。”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死死的按压在他的胸口,像宣誓般,道:“不准,除了朕,你谁都不能见。”
见他如此霸道,胸口又隐隐作痛,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害怕的嚷道:“你是坏人,我不要看到你,我要见思思,我要见思思。”
我急得伸手要去推开他,却又不小心碰到我受伤的右手,痛得我直吸气,眼泪更是哗哗的往外流,清俊男子见状,生怕我又伤了自己,只得放开我。
见我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他的双眸里染上一抹痛苦与彷惶,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瞪了我许久,终于无奈的道:“你先好好休息,至于你想见的思思,朕会给你找来。”
说完他狼狈的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带着一股苍桑与萧瑟,我鼻间一酸,泪又再度涌了出来。
郝湘东,如果你不放手,那就让我们彼此折磨吧。
确定我失忆后,郝湘东随时将我带在身侧,除了上朝时,将我安顿在御书房里,其他时候都与我形影不离。
后宫又传出一段流言,说郝湘东专宠一房的事迹再生异变,以前是皇后,如今是景妃。对于景妃的宠爱,他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此话一传出,后宫人人自危,生怕郝湘东会因为我而将后宫诸妃冷落。
我自乐得在御书房为所欲为,郝湘东忌惮我记忆未恢复,他一逼迫我,我就哭,哭得他拿我再也没办法。
曾经听说过,女人的眼泪是天下最好的武器,此话果然不假。我会利用我的眼泪在他心上挖出一道口,然后看着他溃烂,发脓,直到再也好不了。
那日得知我失忆后,他将我从景泰宫接到昭阳宫,自此再也没有放我回去,每晚他都躺在我身侧,静静的看着我,那视线深情的总是让人心里发毛,我索性闭上眼晴不去看,假装睡熟了。
每当这时,他的手指会温柔的抚过我的脸颊,挺直的鼻翼,小巧的樱唇,那样温存的动作常让我有一种错觉,他是真心爱上我了。
然而想起之前的种种,我却再也无法相信他,或许是痛怕了,所以再也没有力气去爱。
他承诺要带思思来陪我,可是日复一日,他的承诺并没有做到,因为我知道,我要见的那个人已经永远沉眠地下,除非他是神仙能让思思死而复生,否则他一辈子都办不到。
这日,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御书房的轩窗下打发无聊时光,手里捧着的是郝湘东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野史,我正津津有味的读着,冷不防眼前漫上一层阴影。
我抬头望去,站在我面前的是器宇轩昂的兰陵王,我心底一震,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思及护城河畔的,思及他跪下请求郝湘东放了我的情形,我理下头,心里一阵愧疚。
那时我与他或许还有机会在一起,可是如今……思及那迷乱的一夜,我的唇畔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缘份便是如此吧,我们总在错误的时间遇上,所以对的人也成了错的人。
一旦错过,要想再来过,已是不可能。
将唇边的苦涩压下,我抬起头,双眸清散的望着他,“你是谁?来找皇上么?”
兰陵王闻言,浑身颤了一下,温润的双眸里漾起一抹浓烈的痛楚,他哑声道:“丫头,你怎么连我也忘了?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竟让你不徐一切的忘记所有才能遗忘痛苦?”
我看着他,将心中的酸涩逼退,仍是天真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你认识我么?对了,你认识思思吗?皇上说要带她来看我,可是我等了这么久,她都没有出现,她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怪我
抛下她自个儿跑皇宫里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再也不要见我了?”
兰陵王的瞳孔一阵紧缩,他神色痛苦的望着我,双手紧紧的贴在身侧,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半晌,他才故作平静的道:“没有,思思很好,她知道你过得很好,所以也替你开心,只是皇宫禁卫森严,她不能随便出入。”
第281章 苦恼
“为什么你能进来,思思却不能进来?”我旺巴着眼晴看着他,见他神色又是一僵,心底又是一疼,对不起,兰陵王,请原谅我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对待你,只是我累了,累到宁愿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www.uu234.net
兰陵王心疼的在我身边蹲下,他忧伤的看着我,道:“思思知道你记挂她,她会很高兴的,丫头,你要快些好起来,知道么?”
“可是我想她,我真的想她了,这里我一个人都认识,我不想待在这里,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找思思?”我拧着眉,苦恼的望着他。
兰陵王神色一僵,他伸出手想要覆在我手上,可是他的手却僵在半空,久久都没有落下,最后握紧成拳,缓缓收了回去,“丫头,等我,我一定会将你带出去,你一定要等我。”
我心底急速漫过一丝痛楚,泪水瞬间漫上眼眶,生怕他瞧出来,我侧了眸,道:“谢谢你,如果你见到思思,烦请你告诉她,我很好,我很想她。”
兰陵王再也忍不住将我抱进怀里,他身上那股清淡的梨花香味荣绕在鼻间,让人很舒心,我没有挣开他,或许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他心里的痛楚少一点。
“丫头,你要好好照徐自己,我会再来看你。”兰陵王紧紧的抱着我,仿佛要将我钳进他的骨血里,听着他的声音,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今天是来向我告别的。
心里突然便涌起一股不含,我伸出手,轻轻的回抱着他,感觉他高大的身躯在我怀中一颤,我苦涩的笑了,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很喜欢你,你自己也要好好照徐自己,知道么?”
兰陵王全身一阵颤抖,他又将我抱得紧了些,此刻的气氛很静谧安宁,相拥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殿门前已出现一道明黄色徐长秀雅的身影。
他脸色泛青,暴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暴喝声传来,我被来人从兰陵王怀中一扯,便落进那人怀里,那人全身僵硬,散发出一股阴郁,此时我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脸色,只觉得勒住我腰的大掌隐隐藏着怒气。
兰陵王如无事人般站了起来,他向我温润一笑,转过脸面对郝湘东时却是淡漠的,他轻掀了掀唇,带着几丝嘲讽的道:“看到皇兄如此在意景妃,臣弟甚感安慰。”
郝湘东冷冷一笑,占有似的将我圈得更紧了,他眼神阴鹜的自兰陵王脸上扫过,冷声道:“沐潇,朕瞧着你的病还没好,不如回去再休养几日,等病好了再来上朝。”
我心底一震,兰陵王生病了?抬眸看向他,果见他的脸色比以往要苍白许多,心底有些不安,难道是哪日去逛庙会后就生病了么?
兰陵王轻笑一声,自怀里取出一枝虎符,虎头彰显一种权势的霸气,虎虎生威。兰陵王将虎符呈上,道:“皇兄,您曾答应过臣弟,一旦将东吴歼灭,便让臣弟过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如今东吴已灭,皇兄也该实现承诺了。”
郝湘东挺拔的身形一僵,目光犀利的盯着那枝能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瞳孔一阵紧缩,“沐潇,何必跟朕说这般置气的话,东吴已灭,可是南陈却还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天下一分为二的局势迟早都会改变,此时朕正是用人之际,你怎么能言辞?”
兰陵王似乎心意已决,他的目光幽幽自我面上扫过,道:“皇兄,臣弟去意已决,望皇兄恩准。”
我见兰陵王坚决的表情,心里隐隐作痛,这个如玉般的男子,他是因为心伤了,所以才想急急的离开这个伤心地,我何德何能,竟让他对我情深至此?
下意识回头望着郝湘东,郝湘东的目光深沉复杂的落在兰陵王身上,他的唇死死的抿着,似乎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空气突然紧窒起来,我不安的回望着兰陵王,他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是不想再看到我么?也是,那晚我伤他那么重,他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看着我与郝湘东在一起?终究还是我负了他。
阳光自轩窗外洒落在殿内,在地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金光,郝湘东考虑了良久,终于下了决定,他朝陈公公使了个眼色,陈公公连忙倾身过去接过虎符。
郝湘东半是惋惜半是叹息的道:“沐潇,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不多挽留,只是倘若有朝一日你在外面过得厌倦了,朕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郝湘东,他仍旧是没有看我,他的表情隐在那金色的阳光里,让人看不真切他在想什么,北齐与南陈迟早会开战,他此时放兰陵王走,无疑是把自己的一只手臂生生折断,他到底在想什么?
兰陵王向他恭敬的作了一揖,目光再度落在我身上,仿佛在对我说“珍重”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看着他萧瑟悲凉的背影,我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然而身后的铁臂牢牢的将我因定住,耳畔传来他温热的呼吸声以及夹杂着嫉妒的声音。
“含不得他?嗯?”他的尾音慷懒且危险的扬起,落在我心底让我陡然一震,我没有忘记此时的我已经失去记忆,遂将心底的不舍掩了回去。
回过头去,我目光清澈无痕的盯着郝湘东俊逸的脸,佯装无知的问道:“皇上,他是谁?他跟你长得好像呢。”
郝湘东目光灼灼的逼视着我,那视线直摄人心,我掩饰住心里的慌乱,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心虚的神情来,依然无辜的望着他。
他的目光一痛,候然将我拥进怀里,他涩哑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他是朕的弟弟。”
“哦,难怪我觉得他很面熟,好像曾经见过,原来是你的弟弟,他今天是来向你辞行的么?他要去哪里?这皇宫不是他的家么?”我依然装无知,不过意在消除郝湘东对我的疑心。
我心底微微泛起一抹苦涩,即使装失忆,他仍是不信任我的,即使我的记忆中只余了他一个人,他仍是有所徐忌,郝湘东,你对我的情从来就不是那么纯粹的吧,跟你在一起,真的太累了。
将头理进他的怀里,深深的嗅闻着他明黄龙袍上沾染的龙涎香。明明是如此的累,我却找不到逃离你的方法,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兰陵王一样向你洒脱请辞,可是你会准么?你即使不爱我,也要将我强留在身边,这样彼此折磨有意思吗?
陈公公将虎符放在御案上,无言的退下了,临出殿门时,他向我们深深的瞥了一眼,最后体贴的为我们合上门。
御书房内,我们静静的相拥着,我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我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我只要抬头,便能将他微卷的睫毛数清楚,可是远的是什么呢?
“你放开我,我要去看话本了。”我挣扎着要推开他,这种脉脉温情我不需要,我怕我自己会再度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他并没有强迫我,松开双臂,目光复杂的落在我脸上,“小七,朕已经让人去导了神医谨枫,相信很快便能导到他,到时你的病就能冶愈了,你不要怪朕残忍,朕不许你忘了我们的过去。”
我全身一震,他是什么意思?忽尔心底又是一笑,倘若他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失忆,他会不会杀了我?
“皇上在说什么?我没有病,为什么你总要让我喝那些又臭又难喝的药?”
我故做填怒的盯着他,俏眉微蹙,很是不满他的行为。
我想如果再让我喝下去,说不定哪天我忍受不了了,会说自己已经恢复记忆了,可是现在时机不对,不能逃离他,我就永远也不要恢复记忆。
他温柔的揉了揉我的发顶,安抚道:“良药苦口,那些药能让你快快好起来,而且对身体也有益,乖,等你好起来了就不喝了。”
他温柔的语气让我很想哭,如果从一开始他便对我如此,我们又何至于闹成现在这样?“你说谎,常言道:是药三分毒,你天天逼着我喝药,分明就是想毒死我?”
此话说得极为大逆不道,因为郝湘东的脸色候然黑沉下来,他紧紧的攫住我的手腕,怒气冲冲的道:“谁跟你说这些的,朕要杀了他。”
他失控之下手上也没注意力道,又刚好是捏着我上次被他捏骨折的右手,我顿时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我痛得直喘气,充满恨意的瞪着他,怒道:“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也省得你高兴的时候来逗弄一下,不高兴的时候便将我踢在一边,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
说完失控的哇哇大哭起来,郝湘东此时也慌了,他连忙放松了手腕,将我抱在怀里,小声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朕不是故意的,朕没想过要伤害你。”
我眼泪汪汪的瞪着他,心底恼恨极了,你说一声对不起就能弥补我所受的痛苦与姿屈么,郝湘东,既然明知道事后要来道歉,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彼此放过,“你没想过就已经伤害我了,那你要是想过不会将我五马分尸么,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说着说着,我便耍起无赖来,若继续待在他身边,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崩溃,就连装失忆也逃不过,如果不爱,为何要将我强留在皇宫里,你以为禁锢了我的人身自由,我便不再想逃么?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能回哪里去,小七,是朕的不是,朕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郝湘东斩钉截铁的道,脸上带着愧疚与心疼。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愤恨的瞪着他,他目光里一片惊痛,颤着手替我揩拭满脸的泪,我并不领情,一巴掌挥开了他的手,凶恶的盯着他,“你总是骗我,你说要带思思来见我,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她,你说不会再伤害我,可是你总是做着伤害我的事,你的话根本一句都信不得,你将我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你不甘,我知道你为什么口口声声的说我失忆,我想之前的我一定是恨极了你,才会不徐一切的失去记忆来遗忘你。”
郝湘东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黑沉,他直直的逼视着我,那目光似乎要将我凌迟,他冷冷的道:“你根本就没有失忆,对么?”
我心底一慌,刚才也是激动之下才会口不择言,此时被他这样逼视着,我顿觉一颗心惶惶无所遁形,但仍强自镇定,撇过头去,不敢再与他对视,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郝湘东寒冽的一笑,那笑容仿佛隆冬时积得化不开的雪,冷得直透人心,他冷冷的勾起唇,大掌毫不怜惜的擒着我的下颌,残暴的道:“小七,你信不信,朕有一千个方法让你懂得朕在说什么。”
我全身一震,眸光瞬间慌乱起来,在他的逼迫下,我的思绪一片慌乱,暗暗责怪起自己刚才的冲动来,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失忆之前,郝湘东在我面前从未露出过这种残暴的模样,以至于让我忘了他是帝王,忘了每个帝王心里都有残暴不仁的因子,只要触怒了他,那么他便不会再饶恕,思及此,我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想要干什么?”
他冲我冷冷一笑,残酷的声音在御书房响起,“小陈子,将云秀与雨轩以侍主不周之罪打入暴室。”
说完他转过头来目光狠厉的看着我,冷戾的道:“暴室有一千八百种刑具,每一种都能让她们生不如死,小七,她们是你进宫以后跟你最亲厚的人,你能忍心看着她们因你而熬不住刑罚死去么?”
众人都好奇看向那青灰色轿子,就连郝湘东也忍不住好奇的看过去,轿帘撩开,只见里面走出一名身着白色道袍的俊雅出尘男子,他的脸上带着疏离与淡漠,目光清远的落在前方,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我心底一震,怎么会是他?
太后对来人很是恭敬,竟似将他奉为上宾,道:“先生一路劳累,实乃哀家之罪过,请!”
来人也不拘礼,只淡淡的向太后颔了颔首,我顿时听到身边暴起的小声议论声,“他是谁啊?太后对他的态度好生奇怪。”
“谁知道呢?看那样子似乎是世外高人,我还以为修道之人都是胡子花白,一派苍老佝偻的样子,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长了见识了,你们瞧瞧他那唇红齿白的模样,好生俊俏啊。”另一声啧啧称赞声在耳畔响起。
我心神恍惚,倒没在意她们在议论什么,只觉得莫凡的到来很是诡异,他不是与世隔绝么,怎么会来到北齐?
正想着时,只觉得一道清淡的目光落在我头顶,我下意识抬头偷偷望去,只见他正淡漠的看着我,见我也看着他,他冲我微笑了一下。如果嘴边那道轻扯起来的弧度算是的话。
第282章 借口
我怔了怔,太后已领着莫凡走到众人面前,郝湘东向太后请了安,太后携着他的手,打量了他几眼,道:“皇帝的身子是越发清瘦了,朝堂上的事固然重要,可是你的身体也是国之本,万不可轻率了去。顶 点 X 23 U S”
“是,母后训戒得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母后这一去数月,身子可还好?”郝湘东躬身作了一揖,关切的问道。
太后冷哼一声,目光自跪着的众妃嫔身上掠过,在我身上停顿了半晌,我惊得后背起了一层落汗,心里直祈祷自己不要引起太后的注意。
“你还知道关心哀家,哀家总算没白疼你,众妃都起来吧。”太后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们,只蹙了眉接着道:“皇帝,怎么没瞧见皇后?难道哀家回宫让她来迎迎哀家都不成?”
众妃闻得太后申斥岚儿,脸上都各有喜色,自太后离宫后,岚儿就独得郝湘东恩宠,后宫诸妃早有抱怨,巴不得太后回来就拿岚儿开刀。
郝湘东自是想起了太后与岚儿之间的嫌隙,他连忙赔笑道:“母后这是说得哪里话,岚儿怀了身孕,最近身子都不太爽利,因此朕让她在凤鸾宫歇着,等母后回慈安宫安顿好了,朕再让她过去向母后请安。”
“好大的架子。”太后冷嗤一声,也不多言,凌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心底颤了颤,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她却举步向我走来。
直到拢在袖里的双手被太后抓握住,我才惊慌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嗫嚅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为北齐祈福,一路辛苦了。”
太后的脸上裹上一层温和的笑意,她拍拍我的手道:“景妃有心了,哀家瞧着你身子单落,可是前些日子受惊之故?”她问完,也不待我回答,便冲身后的如意道:“如意,把方丈大师所赠的千年灵参给哀家拿来。”
如意应声自轿辇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呈到太后面前,太后也不接过,只握着我的手,慈爱的道:“哀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千年灵参就当们是哀家的一点心意。”
我慌忙跪下道:“臣妾无功无德,不敢受太后娘娘的大礼。”这太后真是好生奇怪,从前不是恨得我咬牙切齿么,怎么去一趟佛寺就变了个样?难道这是她的新招儿?等我不再防备她再向我下手?
太后按压住我的手,顺势将我扶起,指间触感粗砺,我低头看去,那双手保养得宜,皮肤白暂滑腻,然而她指腹间却似起了茧,磨着我的手背有些泛疼。
我心中惊疑,太后的手怎么会这样?
此时太后收回手去,示意如意将千年灵参递给我,我不好再推脱,只得接过来递给了云秀,视线还在太后那双手上纠结。
我知道太后曾在浣衣局待了十六年,每日操劳,双手势必得不到保养,可是她那双手很奇怪,手背白暂光滑,只指腹有茧,每日浆洗衣服,手浸泡在水里,会只伤了指腹不伤手背么?
心底犹自生疑,却也不敢冒冒失失抓着太后的手细细研究,太后回转身去,对郝湘东道:“这位是莫凡先生,他道行极高,行踪无影,要不是遇上他一年一度去拜会主持方丈,哀家也没这个缘分能将他请到皇宫里来。”
郝湘东的眸色变得深沉起来,我知道他曾经假扮过莫凡,然而他假扮的莫凡也是假的,现在这个才是真真切切的,因此他心底肯定也是疑惑的,可是毕竟是皇帝,他不露声色的笑道:“早有耳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几响,先生远道而来,路上可有不适?”
“谢陛下关心,无碍。”莫凡向他一揖,清清冷冷的道。
郝湘东也不介意,向莫凡讨教了些道法,天气越加阴沉起来,莫凡怡头望了一下天,意味深长的道:“变天了。”
这一句话来得很是莫名其妙,郝湘东正待要问,却见岚儿身边的贴身宫婢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还未近到郝湘东身前,她悲呼着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众人齐齐望向她,太后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厌恶,郝湘东紧抿着唇训斥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宫门前大声喧哗成何体统,来人,把这不守规矩的婢子拖下去杖毙。”
雅琴被郝湘东的话骇得眼泪都忘了流,她连忙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奴婢……”
她越是急越是语无伦次,郝湘东本就生了恼意,此时见她结结巴巴话也说不清楚,大手一挥,便有两名羽林卫冲上前来挟着雅琴向后退去。
我见雅琴甚是惊慌,已经骇得六神无主,心知凤鸾宫必是出了大事,否则她不会如此惊惶失措,遂上前一步,请求道:“皇上息怒,且听听这丫头想说什么?莫要错杀了好人才是。”
郝湘东看了我一眼,这才敛了怒气,大手一挥,羽林卫连忙松开雅琴,雅琴跪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道:“启…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她……”
只闻“皇后娘娘”四字,郝湘东容色已变,他大步走到雅琴身边,厉声喝问逍:“皇后娘娘怎么了?”
雅琴平日里也够嚣张的,那日在昭阳宫里算计我都没见她如此惊慌过,可是现在在郝湘东的威逼下,竟骇得全身发抖,她仓皇埋下头,“皇后娘娘小产了。”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顿时委顿下去,只听得欺欺艾艾的哭泣声。
郝湘东大怒,他一脚踹翻了雅琴,雅琴痛得脸色发白,却连哼也不敢哼一声,连忙跪好,我见郝湘东另一脚又要踹上去,连忙上前拉住他,道:“皇上,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向这奴才发脾气,是去看看皇后姐姐怎么了,刚才臣妾们去向她请安时,她还好好的,这片刻功夫,怎么就小产了?”
郝湘东听了我的话,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甩开我的手,急忙向凤鸾宫走去,失态心焦之极,连向太后告退的礼仪都忘了,我怔怔的看着自已空落落的手,再回眸看着那迅疾消失的明黄色身影,惨笑了一下,自已终是比不得她的。
太后似乎没料到自己回来就听得这个消息,神情极为古怪,不似喜也不似忧,我心思紊乱,也没多注意她的表情,只礼貌性的问道:“太后娘娘,您不过去看看么?”
太后垂了眸,似乎在思量什么,众妃都焦急的望着她,似乎在等她拿主意,皇后小产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正好是太后回宫之日,看来这后宫的风云又要变幻莫测了。
“哀家远道归来,身心皆疲,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如意,咱们回慈安宫。”太后说着这番话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她转过去,撑着如意的手走到莫凡面前,有礼的道:“先生远道而来,竟遇上此事,让先生看笑话了。”
莫凡瞅了一眼郝湘东离去的身影,嘴角蕴上一抹淡落的笑意,“太后娘娘务须自责。”
“如今皇帝怕是没有时间与先生一叙,先生不如暂且在承德殿住下,待皇帝料理好家事,再与先生一聚。”太后嘴角也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将她脸上那严厉的神色柔化了不少。
莫凡向太后作了一揖,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才弯身进了青灰色轿子,太后回眸见我们都还站在原地,她什么也没说,向明黄轿辇走去,撑着如意的手刚踏上车辕,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来对我客气的道:“景妃,哀家出宫多日,对宫中之事倒是生疏了,你得了空就来慈安宫一趟,给哀家讲讲这宫里发生的趣事”。
我浑身一震,慌忙应下了,见太后弯身进了轿辇才轻轻的吁了口气,这太后忒古怪了,难道真是去一趟佛寺就性情大变了,以前她可不会对我这么客气,哪次见到我不是怒目相向、恨意浓浓的?
直到太后的车驾渐渐的消失在阡陌交错的甬道上,众妃才松了口气,我这才来得及向凤鸾宫赶去,其他妃嫔自也不敢怠慢,或许也不是怠慢,而是想去看着皇后是不是真的滑胎了。
当我们紧赶慢赶赶到凤鸾宫时,只听宫内哭声大作,我与众妃面面相觑慌,忙走了进去,待到了岚儿的寝宫外,早就见郝湘东正冲着一干宫婢发脾气,殿内住来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我心一惊,看来岚儿这胎是真的“滑”了,可是她为什么会选择今天“滑胎”?早不滑晚不滑,偏偏是太后回宫的这一日?
郝湘东脸色铁青,怒气腾腾的瞪着跪在他面前的宫装女子,只听那女子低低能哭泣着,求饶道:“皇上饶命,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嫔妾只是想要扶皇后娘娘,谁知…谁知……”
我寻声望去,只见跪在地上的宫装女子赫然便是宁容华,思及她先前的伎俩,我摇头叹息,岚儿假怀孕的事迟早都会找个替罪羊,而她竟蠢到自已送上门生,无怪乎会被岚儿再次算计。
郝湘东气得一脚踹到宁容华身上,疾言厉色的道:“倘若皇后与她腹中的孩于有任何的事,朕绝对饶不了你。”
看着郝湘东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我的心紧了紧,兀自垂下了眸,看来宁容华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只是不知道郝湘东发怒之下,会不会连累她的父亲漕州刺史?
想到这里,我心底一惊,似乎有些明白岚儿为什么会挑宁容华下手了,难道她要毁灭的不是宁容华,而是宁容华身后的势力,更是郝湘东的江山?
思及此,我的手脚顿时冰凉起来,岚儿竟比我还要狠么?昨日在御书房内,我眼见她脸色苍白、泣然欲泣的奔出去,我还一度以为她爱上了郝湘东。实际上她谁也不爱,她是抱着报仇的决心入宫的。
我一直都在奇怪,她为什么动徐凌舞而不动徐清风,原来她是知晓徐凌舞在徐家两老心日中的地位的,只有徐凌舞死,才能挑起徐正言造反的决心,也正因为现在,只有宁容华死,漕州刺史才会对郝湘东真正的寒心。
若徐正言再与宁容华之父一挑唆,郝湘东无疑又多了一个劲敌。
冷汗涔涔自额上滑落,郝湘东啊郝湘东,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宁容华被踹倒在地,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她连忙跪好,声泪俱下道:“皇上,嫔妾真的不是有意的,皇后娘娘脚下一滑,嫔妾想去拉她,可是反被惊惶失措的皇后娘娘给撂倒在一旁,以至干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娘娘自阶梯上摔下去,嫔妾真的没有想谋害娘娘及娘娘腹中胎儿。”
听宁容华这祥说,众人的目光才落在那染满鲜血的阶梯上,一道道艳红的血迹婉延在阶梯上,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吞噬着一切。
殿外岚儿的尖叫声适时传来,郝湘东拧紧了眉,在殿外焦急的走来走去。就是当日徐凌舞难产时,我也未曾见到他如此无措的样子,看来岚儿在他心中的份量真是不轻啊,只是倘若他知道他在岚儿
心里不过是个敌人,他又会有着怎样的悲哀?
宫女们端着热水进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一盆潋滟的血水出来,让人心神皆震,我看着那一盆盆鲜艳刺目的血水,有一刻是恍然的,那夜我明明见到岚儿并没有怀孕,何以现在却像是真的小产了?
直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联想起徐凌舞难产时的事来,我没有进去,这本就不关我的事,我何必惹得一身腥。
宁容华还在悲悲凄凄的声诉着自已是无辜的,却没有注意到郝湘东越来越铁青的脸,他终子忍无可忍,厉声吩咐下人将宁容华先关进暴室,听候发落。
宁容华神色已近疯癫,她拼命抱着郝湘东的双腿求饶,郝湘东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直直的瞪着那紧闭的殿门,双手握得死紧,门内每传来岚儿一声尖叫声,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仿佛他也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见他这样,我心里那最后一分眷恋也烟消云散,真的能了无牵挂的离开了,这座皇宫里曾发生的一切,就当作是我做了一场华丽的梦吧,梦中爱过恨过伤过痛过,到头来只不过是黄粱一梦,黄粱一梦而已。
有两名太监上前将宁容华架离,宁容华的神智已近崩溃,她目光散乱的落在郝湘东狠戾的容颜上,幽幽的道:“皇上,您杖毙了嫔妾孩儿时,您曾对嫔妾说过,不管嫔妾犯了多大的错,您也不会弃嫔妾于不徐,可是今日,您却为了她,要杀了嫔妾么?”
郝湘东没有回头看她,手握得很紧,紧到似乎能听到骨骼的清脆声响,良久,他道:“雅儿,很多事朕也是身不由己。”
我心底冷笑,好一个身不由己!从前他也是对我这样说,没想到如今对宁容华也是这样,这就是他为自己的薄情寡义找的借口?
第283章 幸运
宁容华惨淡一笑,不再乞饶,甩开那两名太监,很有骨气的道:“不用你们押着,本宫自已走。www.uu234.net”
她的模样狼狈又苍凉,让人见之心酸,身边本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妃嫔,这时也不由得同情起她来,而她却视这些目光于无物,只是很认真的走着脚下的每一步。
我心酸的看着她,还记得那日在昭阳宫郝湘东的寝殿里初次见到她,她是那么的活泼有朝气,然而不过短短一年时光,她已经被这里的一切磨得身心俱疲,或许死也不错,至少她解脱了。
她走到我面前,目光幽幽的望着我,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来,有羡慕有嫉妒有怨恨也有同情,良久,她才缓缓启唇道:“景妃姐姐,在这整座后宫,你才是最幸运的。”
我疑惑的看着她,不解她为何会说出这祥一番话,正想问她何出此言,却贝她拿出匕首向我刺来,银光划过我的眼际,她的面容泛起一丝狰狞的诡光,恨道:“所以我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四周顿时响起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我看着她狰狞的模样,忘了挣扎,忘了躲避,甚至忘了呼吸,原来为爱所困的人都会如此疯狂……
一道迅疾的破空声在耳畔响起,那把锋利的匕首硬生生停在我胸口,被恨意染红了双眸的宁容华挣扎着想将匕首再往前送一寸,只一寸就能让我跟着她一起沉入地狱。
然而她的手终究是无力垂下,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大口的血沫自嘴角喷涌而出,她恨恨的瞪着我,脸上带着不甘。
此时一道明黄色身影迅捷的掠过来,将我稳稳的孢在怀里,他的身躯犹自轻颤着,似乎仍在后怕,我怔怔的看着口吐血沫的宁容华,心底一片悲凉。
这个如夏花般灿烂的女子,她开得绚丽多姿,败得委靡荒凉,她看着我身后的郝湘东,空洞的眼神中挤出血泪来,她张了张嘴,大口大口的血沫便从嘴角滑出。
四周静极了,众人都傻愣愣的看着全身染血的宁容华,我想向她走去,但是腰被郝湘东牢牢的箍着动弹不得。
宁容华惨然一笑,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芍药,瞬间便凋零下去,断断续续的道:“皇…皇上,你…你输了,我…我也输了,终究在爱情里,你我都是输家。”
搂着我的身子候然紧绷起来,宁容华的话音刚落,她已经向后倒去,那把迅疾而发的匕首穿胸而过,她眼神不甘的瞪着远方,慢慢的,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无,只剩下无边的灰败。
此时周遭响起慌乱的尖叫声,似乎刚回过神来,郝湘东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宁容华,薄唇掀了掀,冷酷的道:“宁容华伤皇后腹中胎儿在前,行刺景皇贵妃在后,罪大恶极,现将她贬为庶民,丢去乱葬岗,以做效尤。”
听着郝湘东字字冷酷的说完,我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宁容华临死前的一番举动太过怪异,她并非是这样行事冲动的人,为何会在众妃嫔面前刺杀我,低眸看着脚边的匕首。
我挣开郝湘东紧箍着我的怀抱,弯腰给起那把匕首,匕首并没有开锋,尖端也是平平的,并不能伤人,我满眼震惊的看向她,她为什么会拿这样的匕首来刺杀我?倘若她是真心想让我死,绝不会用如此愚蠢的方式。
她是在试探谁,试探郝湘东么?联想起她死前那句话,我越发不明白她的动机,然而再也没有人能解答我心中的疑惑,宁容华已死,看着左右宫人上前拖着她的尸首向外走去,我连忙旋身阻止,跪在郝湘东面前,一袭紫裙在地上盛开出妖娆的花朵。
“皇上,请收回成命。”宁容华并没有想要我的命,她的一切举止都不过是想要求死,因为她的心是那么的绝望,绝望到再也无法生活在这座皇宫里,与其活着痛若,不如一死。
郝湘东目光危险的看向我,冷冷的抿着唇,看着令日的宁容华,我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倘若每一个深爱郝湘东的女子都得不到善终,那么我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她以下犯上,伤了皇后又想杀你,罪有应得,朕没有诛她九族已经是宽宏大量了。”郝湘东声音冰寒,半点感情也不带,双手却握得青筋直跳。
我的心悠悠一颤,心底那股悲凉越来越盛,帝王之无情,如此可见一斑。
“容华妹妹服侍皇上一年有余,没有功劳也有若劳,此番她并不是故意害皇后跌倒,也并非有意伤我,望皇上念在往日情份上,保留她的封号,让她能葬入皇陵。”这是我仅能为宁容华做的。
其实我并非这样好心,只是看她死了,还没有一个裹尸埋葬的地方,不由得心有凄凄然,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若是犯了错,郝湘东是否也会如此无情的对待我,便无法袖手旁观。
越是这样想,便想将郝湘东看得一清二楚,原来以前我从未看清楚过他,直到慢慢死了心,才渐渐的看到了自己以前盲目看不到的东西,或许那时并非看不见,而是自己选择无视。
郝湘东眸华清冷的看着我,他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一抹不被领情的恼恐,道:“小七,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朕金口玉言,此话既然已经出口,断然不会收回。”说罢他挥了挥手,那两名宫人连忙拖着宁容华下去了。
我知道自己多说无用,沉默的站起来,看着宁容华风光一时的面容此时苍白泛青,心里竟隐隐有些恨郝湘东的凉落。
片刻功夫,又有许多宫人拿着清洗用具,涮洗着那片被鲜血染红的青石地面,不一会儿,所有的痕迹都清除了,除了空气中还飘浮着一丝甜腻的血腥味,这里再也看不出刚才有一个正值花季般的女子在此陨命。
我静静的立于一旁,殿内岚儿声嘶力竭的哭叫声再也入不了我的耳,郝湘东满脸焦躁的在殿外走来走去,或许是察觉到我情绪低落,他时不时也睇来一个眼神,只是我不看他,他又焦躁的扭回头去。
心底似被挖开了一个大口子,空空落落的,我木然的看着阳光自树叶的缝隙间投下斑驳的影,终于那沉重的殿门拉开来,发出一声沉重的‘吱呀’声。
郝湘东大步走过去,揪着吴太医的领子,厉声道:“皇后怎么样了,腹中胎儿怎么样了?”
吴太医骇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道:“启禀皇上,微臣无能,没能保住龙裔。”
恰在此时,殿内传来惊惶的哭声,还有雅琴的尖叫声,郝湘东一脚踹向吴太医,啐了句“没用的东西”,便急急忙忙的冲进寝殿。
看着他明黄色的衣袂消失在殿门内,我幽幽一笑,转身向凤鸾宫外走去,此时一直静默的安华夫人走过来,道:“景妃不进去瞧瞧么?”
我拾头望向她,她的眸色温和如昔,似乎丝毫不受刚才那接二连三的变故的影响,我勉强笑了笑,“皇后身子孱弱,此时有皇上陪着,便已胜过千万人,本宫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说完旋身将走,安华夫人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好去打搅,便与景妃一道走吧。”
出了凤鸾宫,狂风呼呼而起,席卷着地上的落叶,候忽窜向半空,一会儿又急速坠了下来,擦着地面打着圈儿,一下又窜得老高。
“姐姐在宫中多年,可有见过皇上如此失控过?”我淡淡的问道。
安华夫人似乎陷入回忆中,她的双眸有些迷蒙,幽幽的道:“三年前有过,那时岚贵人被人栽赃说与东吴勾结,皇上一怒之下将岚贵人打入西翠宫,然而话一出宫,他便后悔了,可是郝无戏言,当他终于明白不过是自己冤枉了岚贵人,那时岚贵人已不知去向。”
“皇上对皇后一直心存微疚,此番皇后不计前嫌归来,想必皇上也是明白个中因由的,只是他三年前有负皇后,因此多纵容现在的皇后,宁容华两次找在皇后手中,也是她咎由自取,并不得人同情,妹妹为她惹怒皇上,到底是不值。”安华夫人看向我,眸色幽幽如一潭古井,分辩不出其中情绪。
安华夫人到底是个明镜似的人儿,将后宫的利害关系看在眼里,只是不参与其中,可是即使如旁观者安华夫人都能看得出的地方,为何郝湘东却被岚儿蒙了心,看不清真相了呢?
“值与不值我并不计较,只想尽力而已,皇上如此作法,到底令后宫诸人寒心,也让宁容华之父漕州史寒心。”即使宁容华罪大恶极,也不该如此处理,郝湘东这样做,只会让拥护他的人寒心啊。
安华夫人怪异的扫了我一眼,叹道:“妹妹本是个玲珑的人儿,此时怎么犯了糊涂?”
我怔了怔,“姐姐是指……”
“我与妹妹一道过来,皇上虽着急皇后的情形,可到底也没有为难宁容华,只说听候发落,皇上真正对宁容华失望痛心是在她要刺杀你时,我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惶失措的样子,
他射出那柄匕首后,手仍在不停的颤抖,似乎生怕自己晚了一瞬,便再也救不了你。”安华夫人定定的看着我。
我心底一震,当时只来得及注意宁容华满目的悲凄,旁人反应如何倒没放在眼里,怔怔的道:“姐姐想说什么?”
安华夫人长叹一声,她扭过头去,看着那不断在空着回旋的枯叶,幽幽道:“我在后宫生活了四年,一直陪伴在皇上身侧,皇上外表越绝决,内心的痛若便越盛。作为帝王,有时候他不得不对自己狠,也不得不对身边的人狠。”
我看着安华夫人娇柔的侧脸怔怔出神,她跟随郝湘东多年,应是最了解他的人,然而她却只是默默的陪伴在他身侧,看着他宠爱别的女子,她的心底就没有过怨恨么?
“妹妹是幸运的,皇上很多时候看似对妹妹极狠,却是在用另一种他以为对妹妹最好的方式保护着妹妹,正如令日,倘若宁容华要刺杀的是别的妃嫔,皇上怕是不会如此震怒。”
我摇了摇头,并不因安华夫人的话而有所动摇,这段感情我已经走得很累了,不管郝湘东真正的心意为何,我不想再猜,也不想再等,就这样当鸵鸟离去吧,至少再也不会受伤了。
“姐姐,爱一个人绝不是做着伤害她的事还说是对她好,我有些累了,就先行告退了。”我的位份虽高于安华夫人,但我敬她是宫中的老人,又曾于我有恩,向她欠身福了福,撑着云秀的手向肩辇走去。
安华夫人并没有拦我,她轻轻一笑,撑着贴身宫婢的手慢慢的走了,风撩起她浅绿色的裙裙,就如一只只自由翩飞的靖蜒,舞出绝美之姿。
我回眸望着她的身影渐渐融入郁郁葱葱的树影里,怅然一叹,弯腰进了肩辇,云秀此时才道:“娘娘,是否要过慈安宫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我愣了一下,想起先前在子午门前太后的话来,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道:“太后刚回宫,想必身心都还没有调适过来,此时去打搅怕是多有不便,待会儿回去你让人备上厚礼给太后送去,别让人寻了妄自尊大的由头。”
手垂下来触到软榻上的坚硬,我低下眸看着那盒千年灵参,再瞅了眼凤鸾宫,犹豫了一下,道:“姑姑,把这干年灵参给皇后娘娘送去,她小产体虚,正该是养精朴气之时。”
云秀见状,不赞同的蹙紧了眉,“娘娘,这是太后送给你的礼物,你若是转赠他人,到时太后怪罪下来,娘娘可如何是好?”
“这样贵重之物要用在该用的地方才能显出它的价值,我相信太后知道也不会怪罪我的,拿进去吧,这天色越渐阴沉,怕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临了,我们可要趁暴风雨来临前回到景泰宫,否则被困在路上就吃罪了。”我抬眸瞅了瞅乌云密布的天空,催促云秀赶紧拿进去。
云秀跺了跺脚,最终没能扭过我,拿着锦盒进了凤鸾宫,不一会儿她又出来了,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我见状,道:“怎么了,瞧你不高兴似的。”
“娘娘,你一片好意送了千年灵参进去,可人家丝毫不领情,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搁在一旁了,依奴婢看啊,这东西就不该送给这样不识好歹的人。”云秀忿忿不平的道。
我转眸看了一眼凤鸾宫,什么也没说,只吩咐起轿,这场雨信了许久,如我所料,我们刚到景泰宫门前暴雨和着雷鸣滚滚而来。
守门的太监倒是伶俐,连忙拿了雨具出来,可是狂风席卷,雨伞根本就遮不了乱窜的雨点,当我们走到正殿门前,全身已经湿透。
第284章 牵绊
雨轩自内迎出来,见我们狼狈的模样,赶紧道:“娘娘快回寝殿换身衣服,要不很容易着凉的。”
我拂了拂额上的雨珠,向寝殿走去,一路上狂风大作,吹得人眼晴都睁不开,屋檐上淌着一串又一串晶莹的水晶帘子,大雨倾盆,似乎要将这座污秽的皇宫清洗得一干二净。
换好衣服,我呆呆的靠坐在软榻上,想着令日发生的一切,我万万没想到太后会带莫凡归来,更没想到太后对我的态度竟然会一改往日的怒目相向,变得如此温和,真是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
正沉思时,云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笑道:“娘娘,刚才淋了雨,我让小厨房熬了姜汤,娘娘喝一碗,祛祛寒。”
我瞅了她一眼,心里很感动,不管云秀跟着我的初衷为何,她现在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将我当成她的主子,对我的事越发上心了,“谢谢姑姑,你也淋了雨,也下去喝一碗吧。”
云秀将碗捧到我面前,眼中升起氤氲的赛气,似乎想起自己不该在我前前失态,眨了眨眼晴,道:“娘娘放心,刚才奴婢过来时已经喝过了,娘娘趁热喝吧。”
我接过姜汤,闭着气一口气喝完,只觉得满嘴都是一股辣辣的味道,云秀自一旁的果脯盒里取了果脯递过来,我接过含在嘴里,才将那辣味盖了下去。
“姑姑,你有没有发现太后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对劲?”我躺回软榻上,懒洋洋的问道。
“是啊,奴婢也正觉得奇怪呢,以前太后是看娘娘一眼都嫌费力气,可是如令她竟然主动向娘娘示好,着实让人想不通。”云秀脸上带着些疑惑,似乎也想不通。
“莫不是太后日日伴在佛前,终于改了性情了?”我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帘,想着这个可能性。
云秀“扑哧”一声笑了,她道:“娘娘真会说笑,一个人的性情岂会在短时间改变?依太后娘娘的固执,除非……”云秀没再说下去,我却明白她想说什么。
太后憎恨岚儿的因由我是清楚的,这恨延续了几十年,不可能因为去了趟皇寺就有所改变,除非现在的太后不是真的太后,否则她对我与岚儿的憎恨就会只增不减。
“姑姑,派个机灵点的人盯着慈安宫,我要清楚太后的一举一动。”太后归来让我逃出宫的机会又减了一半,如果太后时时要寻我的麻烦,我自徐不暇,又从哪里来的时间安排逃亡事宜?
“是,娘娘。”云秀应承下来,突然似想起什么,道:“娘娘,本来定于今晚给太后娘娘接风洗尘,可是如今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此事要全权交给娘娘处理,娘娘可想好怎么处理了么?”
“这事是一早便商议好的,你支个人去问问皇上的意思,如果不改期,便吩咐下去淮备,对了,太后回宫,兰陵王可会来?”那日兰陵王绝决请辞,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京师。
云秀的眸光闪了闪,她道:“兰陵王于三日前已经离京了,不过南陈肃王爷倒是在邀请之列。”
我略有些惊诧,太后回宫举办的洗尘宴本是家宴,郝湘东为何会邀请一个外人参加?
突然想起他曾信誓旦旦的说要杀了墨渊的事来,我一阵心寒,难道他真的要动手了?
云秀派人去请示了郝湘东,那人回来说郝湘东已经吩咐下去,洗尘宴改期。
我轻轻的松了口气,似乎这洗尘宴就是一道催命符,如果它如期举行,墨渊的命便随时都保不住,现在改期,倒是合了我心意。
暴雨一连下了三天,第一天时外面的路就一片泥泞,我刚踏上肩辇想去向太后请安,太后便派了如意前来说,雨势太大,路不好走,怕各宫主子摔伤,这三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我怔了怔,倒是没料到太后会这样善解人意。若是换作以往,太后怕巴不得折腾我多跑上几趟。现在的她,倒还真有几分佛性了。
百无聊赖的窝在太妃椅里,看着云秀做着绣活,雨轩抱着帝姬逗弄着,只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是宁静又惬意。
天气渐渐放晴,早上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到下午已是艳阳高照,一湾七色彩虹横贯空中,煞是迷人。
我怔怔的瞧着这美仑美央的奇景,耳畔传来雨轩的嘀咕声,“皇上也真是的,一连冷落咱们娘娘三天了,听说这三天他都是在凤鸾宫过夜,以前晨嫔跟宁容华小产,也没见皇上这样上心过。”
云秀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回头斥道:“雨轩,不准碎嘴,主子们的事还容不得你我私下里嚼舌根。”
我知道云秀在担心什么,其实她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自那日从凤鸾宫回来,我就彻底心寒了,对那人再不抱任何希望。
雨轩委屈的瘪了瘪嘴,“我只是替娘娘抱不平,姑姑,你不也觉得皇上这样做很过分么?想想那宁容华还真是可怜,风光一时,没想到却换来这样悲惨的下场,看来皇宫里的女人也不尽是风光的。
云秀见雨轩越说越上劲,伸指狠狠的戳向她的脑门,急道:“让你别说,你还越发上劲了不是?小心待会儿娘娘把你的舌头割去喂狗。”
雨轩吐吐舌头,调皮的道:“娘娘才舍不得呢,是不?娘娘。”
经雨轩这一唤,我才醒过神来,愣愣的道:“雨轩,你说什么?”
雨轩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娘娘,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容易发呆了,对自个儿的事一点也不上心。”
我失笑,知道她在抱怨什么,故作不解的看着她,“我一天吃好穿好玩好,还有什么好上心的?”
“唉。”雨轩看了我良久,最后长吁短叹起来,似乎颇为无奈,我也不理她,目光廖落的投放在轩窗外那被雨水洗涮得洁净的梧桐树上,争得一时盛宠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如宁容华一样。
正在愣神间,前院传来太监小越子的尖细的声音,“娘娘,太后娘娘派了人过来,请娘娘去慈安宫走一趟。”
我与云秀互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终于来了”的讯息,我微微一笑,太后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站起身来道:“小越子,告诉来人本宫马上就到。”
换了一身衣服,我带着云秀赶到慈安宫,宫里气氛一派样和,并没有往日那种戾气,我带着云秀到达正殿时,太后正与莫凡说着话,莫凡依旧身着白袍,从承德殿过来,难得的是脚上衣摆处都没有泥污,真叫人佩服。
哪像我,在宫外下了肩辇,只不过步行进正殿,绣鞋与裙摆处已是一片泥泞,显得好不狠狈。
太后与莫凡见我到来,止了话头,我向太后问了安,太后叫了起,莫凡只是站起来向我领了领首,并没有向我问安,我知道他是方外之人,对这些宫廷礼仪必是不看在眼里,于是也不责怪。
太后站起来,笑吟吟的走向我,脸上丝毫不见忿恨,她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她身边的软榻上坐下,道:“哀家在皇寺祈福时,时常想起景妃,以前对景妃太过苛责,不知道景妃是否还在怨恨哀家?”
我垂低了眸,看着她一双白哲的手,两根小手指都戴有镂金镶红宝石护甲,其余手指指甲都染有丹红豆蔻,显得极是高贵,然后那双手总给我一种错觉,那并不像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能有的手。
即使太后保养得好,也不能让浆洗了十几年衣物的手恢复这种白皙滑腻。
“臣妾不敢,太后是因爱生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太后不过是想让臣妾能更快的适应宫中生活。”我低眉顺眼的答道,并不以太后对我的亲和态度而有所骄傲。
太后摇头笑了笑,对一旁的莫凡道:“景妃倒是个七巧玲珑的人儿,往日哀家也是因为一己之私,好在还没有与景妃造成太大的嫌隙,先生,你看我这儿媳怎么样?”
莫凡只是淡笑,并不多言,太后也不强迫他说什么,又回过头来打量我,叹道:“这皇宫的生活真是括燥乏味,瞧瞧景妃这张脸是越发的尖利了,景妃,跟哀家说说哀家不在宫里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趣事?”
太后对我的态度越是亲和,我越是觉得别扭,总觉得这样的太后似乎在算计什么。我反倒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对我怒目相视,至少我还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也能避开她,可是她现在的态度,倒让我觉得云里雾里,摸不清方向了。
依太后的话,我将近来宫中发生的大小事事无巨细的回禀给她,她只是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末了,我想到太后的洗尘宴,遂道:“太后回宫已有三日,医着这三日天气不好,未能及时准备太后归来的洗尘宴,还望太后恕罪。”
“你这孩子,瞧你说的,哀家岂是这样不通情理的人,再说宫中连日来出了这么多事,终究不知道是福是祸,对了,你说的南陈肃王爷哀家倒是想见上一贝,在皇寺里哀家没少听关于肃王爷的传言,据说此人晓勇善战、足智多谋,人又长得英武不凡,只可惜了哀家没有女儿,否则倒是可以结为姻亲。”太后面露可惜之色,似乎真的很欣赏墨渊。
我不知道太后此话是什么意思,她若知晓我被劫出宫的事,应该也知道我曾在南陈住过一段时间,难道她的话是在试探我?
想着,我全身一震,陪着笑道:“肃王爷确实是难得一遇的人材,只可惜了不能为皇上所用。”
太后笑了笑,拍了拍我的手,道:“景妃不必紧张,哀家只是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有几分好奇而已,莫先生,一路上听你大赞肃王爷,你可也想见见这位传奇的肃王爷?”
莫凡清远的目光落在太后脸上,并没有一丝波动,道:“在下对他的好奇倒不似娘娘这般浓烈。”
明明是很清淡的一句话,不知为何,我却从莫凡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不悦,遂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可是他疏离的面容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如那古井幽潭,们乎再也不会起丝毫的涟漪。
太后的唇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脸上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来,她看着莫凡,笑得好不惬意,我心底又是一震,太后与莫凡……
努力控制自已不要往歪处想,毕竟这太后与莫凡的年龄相差好远,怎么也不会有我所想的那种私情存在。
“太后若对肃王爷好奇,待得明日,可以宣肃王爷来宫里一聚,到时就能满足太后娘娘的好奇心了。”我低声建议道。
太后却道:“后宫毕竟是女眷居住的地方,怎能容旁的男子随意出入?罢了罢了,看看皇帝怎么安排吧。”
我淡淡一笑,低头不语,太后此话真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嫌,她可以让一名陌生男子堂而皇之的住在承德殿,可是却对召见一位外来使臣颇有微词,看来她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不过我倒是放了心,墨渊不进宫,那么生命就不会受到成胁,怕就怕郝湘东借给太后接风洗尘之际摆下鸿门宴,让墨渊有去无回。
心底微叹,大哥啊大哥,不知道你还流连在北齐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郝湘东早已对你动了杀意么?
又与太后说了会儿话,太后道身子乏了,我与莫凡只得起身告辞,走出慈安宫,我仍在想太后今日对我与往日的迥异态度,心里实在有些不安。
或许人都是犯贱吧,别人对你坏,你怕她,对你好呢,你又怀疑她有别的目的,正怔怔的想着心事时,莫凡已快步走远。
我轻勾起唇角,莫凡倒还是一如在山里一样,不甚亲近旁人,想起他只身前来北齐,身边又没有带思薇,我不由得上前几步,叫住他,道:“莫先生请留步”。
前方疾行的身影顿住,我对云秀说不用跟上来,便急急的走到莫凡身边,莫凡清冷的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踌躇了一下,道:“先生下山来,思薇可是托了人照徐?”
这话在三天前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我便想问他了,可是一直没寻到恰当的时机,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姑娘即将思薇托付于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莫凡冷冷的看着我,眸中有儿丝不被信任的惺怒。
我怔了怔,是啊,既然当初将思薇托什给他,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咬着唇呆站在原地,半晌才道:“思薇好么?”
“好与不好已与姑娘无关,姑娘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不要再拖泥带水的牵挂,那只会让姑娘前行的道路上多了些无谓的牵绊。”莫凡语带深意的道,不知道是在说我对思薇的率挂,还是我对这座皇宫的留恋。
第285章 言辞
“先生说话总是一针见血。”苦笑了一下,莫凡犀利的言辞让我有些招架不住,站在他面前的我,让我觉得自已像一个被人看透的小丑。
“在下说话向来直来直往,姑娘莫要责怪在下才是。”许是见我脸上浮现几分难堪,莫凡犀利的言词转为温和。
我微微一笑,原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懂得迂回的男子,没想到他也可以很体贴的注意到你的心情,“先生所言极是,是我太过优柔寡断了。”
莫凡清冷一笑,那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便已消失,他转过身去,慢步向前走,“不妨让在下猜猜姑娘的心事,如何?”
我笑了笑,道:“我以为先生只懂得看星相,原来连人的心思也能猜度么?”
莫凡转过头去,望着天边赤灼的太阳,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身影有几分朦胧,他道:“姑娘在想如何离开皇宫,对么?”
我心一惊,诧异的看向他,差点便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句话,话语冲到喉咙处又被我硬生生的止住,如果我这样说了,无疑便是承认了他猜对了,而现在他是太后请来的人,不管他与太后是何关系,我都须得仿着他。
“先生何出此言,我在宫中的日子如鱼得水,过得好不惬意,做什么要离开皇宫?”敛了心底的诧异,我笑问他。绝不能让他瞧出端倪来,如果我的心思这么容易便被人看穿,那么郝湘东是否也早就看穿了我?
“紫薇星浮动,渐有远离帝王星的趋势,是以在下如此猜测,倘若姑娘心意已决,在下倒是能帮姑娘出宫。”莫凡不以为忤,已经认定了我有离宫之心。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的心思被莫凡看穿,原来他是看到紫微星远离帝王星,特下山来助我的,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轻易相信他。
“先生的话我是越发听不懂了。”我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他,似乎一点也听不懂他的话。
莫凡转了眸光,有些唏嘘的道:“是环境改变了姑娘,还是姑娘的心境已经改变了,当初姑娘能毫无徐忌的将思薇托付于在下,如今怎么又不信任在下的话了?”
我心底一震,是啊,他说得对,可是想起他是太后请来的客人,我对他就不得不存上几分防备之心,再说出宫之事,仅凭他一己之力,怕是难以办成吧。
“先生说笑呢,此一时彼一时。”说罢目光幽幽落回慈安宫,我信他不会将思薇之事告之太后,却无法信任他不将我离宫之事告诉太后,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情便多连累一个人,不管是为了思薇还是为了他,我都不愿意让他牵涉其中。
莫凡见状,只笑了笑,不再多言,我与他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后,莫凡道:“既然姑娘与在下无话可说,那么姑娘请回吧,倘若你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承德殿找在下。”
我停下步伐,定定的瞧着他,想了想,道:“先生来北齐皇宫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莫凡亦回首看我,认真的道:“在下是来救人的。”
救人?我失笑的看着他,他并不像是那种会多管闹事的人,可是他说的话又是那么认真,遂道:“先生要救什么人,如果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定会出一臂之力的。”
莫凡看着我,摇了摇头,“姑娘已自徐不暇了,在下不敢多叨扰。”说完向我作了一揖,大步离去。
瞧他清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殿尽头,我才惊觉与莫凡谈话的这片刻功夫,我的神经已经绷到极点。
我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觉得离宫之事已经不容再推了,我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做才能顺利逃出宫去。
云秀见莫凡远去,才撑着遮阳伞快步走上前来,头顶炽热的阳光被油纸伞一遮,再没有先前那灼人的火辣感。
云秀好奇的看着莫凡离去的地方,道:“娘娘,这位莫先生的性子真是乖僻,难得太后都容他放肆。”
“莫先生是得道高人,不拘于俗礼也是正常的,走吧,姑姑,我们回去吧。”说完转身向肩辇走去。
一路上,我倚在肩辇上闺上双眸,想着莫凡刚才说的话,心里总有几分不安,莫凡到底是真心要帮我,还是只是试探我?可是他试探我作什么?
他是世外之人,又为何卷进这俗世中,难道真是为救人而来?
正想着,肩辇已到了景泰宫外,辇外传来云秀惊诧的声音,我撑开双眸,见到景泰宫外站着十来名羽林卫,个个神色庄严肃穆,心里有种不样的预感。
还未下得肩辇,已见陈公公从里面急急的冲出来,他向来镇静的脸上浮现了几分仓皇之色,见到我更是白了几分,快步走过来,道:“娘娘啊,您可总算叵来了,快进去吧,皇上在正殿等着您呢。”
见陈公公失了往日的镇定,我心一凛,直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遂急急的跨进景泰宫去。
正殿内,岚儿脸色苍白虚弱的靠坐在上首的软榻上,郝湘东负手在大殿中夹来回走动,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婉玲以及雨轩。
见此情形,我心知不妙,连忙加快步伐走进殿内,郝湘东见我到来,目光深沉复杂的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中含着失望与痛心,竟似千万支银针齐齐的射向我。
我心下一惊,连忙向他与岚儿问了安,岚儿看着我,目光幽幽望向我,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止于那沉默的一瞥。
郝湘东并不叫起,由着我半蹲着,他的表情阴鹜,冰冷的看着我,缓缓启唇,却是道出一句比他目光更加冰冷的话语,“徐若惜,你可知罪?”
那声音仿佛裹了隆冬的冰雪,一字一宇都像别在我心上般,我怔了怔,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望肴他,“皇上何出此言?臣妾不知道臣妾犯了什么罪?”
虽是如此说,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盛,侧眸看了一眼雨轩,只见她嘴角擒着血丝,脸高高的肿起。而跪在她一旁的婉玲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倒是没有伤,可是那双手却肿得像根根红萝卜。
“犯了什么罪?”郝湘东冷冷的掀起唇,眸中再没有往日的温存,他回眸望向上首的桌案,陈公公立即会意,将放在桌上那个托盘拿起走到郝湘东身边。
郝湘东接过托盘,猛得一掷,掷在我面前,上面的东西在我眼前摔开来,我惊然一惊,这是……。拾起头望着郝湘东,只见他眸色森寒的盯着我,那锐利的目光像一把钢刀,要将我剜皮刮骨。
强自镇定下来,郝湘东显然是不相信我,要不然他也不会带着他所谓的‘证据,前来问我的罪,“皇上,恕臣妾愚昧,臣妾不知道这是什么。”
低眸避开他锐利无情的视线,本来以为自己早已死了心,可是面对如此绝决的他,我仍感觉到痛心,呵呵,我多愚蠢!到现在还固执的守着那一星半点的承诺,其实当初许下承诺的那个人,早已不存在了。
“愚昧?你确实愚昧,膳以为朕给你的呵护关爱足以让你消除怨愤,没想到你竟然对皇后也下得了手,她可是你的姐姐,吴羽凤。”郝湘东全身张扬着暴戾之气,他恶狠狠的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才甘心。
我心一震,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冰冷的眸子里除了恨意什么也没有,我低下头,唇角挂上一抹悲哀的笑意,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我还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呵呵,我可不是愚昧么?竟然要想在一个心思深沉的帝王面前玩弄这小小的心计。
恐怕我怂恿徐正言造反一事也在他的算计中吧,如果我不怂恿徐正言造反,那么他永远没有借口清除徐正言一党的势力,可笑我还自诩聪明。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不懂。”是真不懂啊,地上这枚银针明明是从徐凌舞头上取出来的,什么时候与岚儿有关了?
“不懂?婉玲,你来告诉景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郝湘东冷漠的道。
婉玲被郝湘东点名,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她抬眸看我正看向她,连忙怯生生的垂下头去,嗫需道:“回皇上,那晚奴婢照徐帝姬到很晚,回房时见娘娘的殿门打开来,奴婢以为是云秀姑姑或者是雨轩姑娘出来,便也没有上前去,刚要转身时,却见娘娘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奴婢心底诧异,生怕娘娘有什么吩咐,便跟着娘娘出去,结果娘娘一直走,直到走到凤鸾宫才停了下来。”
婉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停下来喘气,我看肴她,心底冷笑,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把这故事编圆。
“景妃那么晚去凤鸾宫做什么?”郝湘东接着问,目光狠戾的看向我,我只作不见,垂低了头等着婉玲继续编故事。
“奴婢也不知道,当时见娘娘去了凤鸾宫,奴婢犹豫半晌才跟进去,见娘娘独自去了皇后娘娘的小厨房,片刻后神色匆匆的出来,手里拿着正是这盘中之物,奴婢当时害怕,便急急的回了景泰宫,后来一直忐忑不安,结果第二日,皇后娘娘便小产了。”婉玲的声音在说到最后儿个宇时渐渐的低下去。
“妹妹,本宫平日待你也不落,你为何要对本宫下此狠手,我可怜的孩子,你的姨母竟如此容不下你。”岚儿适时的悲呼声响起,我冷冷的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荒唐得让人好笑,可是我却笑不出来,因为这场闹别里的主角是我。
郝湘东回身去将岚儿拥入怀里,一脸的心痛,看着两人伉俪情深的模样,我若若一笑,原来说到底我还是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叫徐若惜,不是吴羽凤,也不是你腹中孩子的姨母,臣妾当不起它的姨母。”
我不知道那晚所见之事是真是假,但是岚儿容不下我已经是事实,那夜的造访她一定是知道的,所以才策划了今日的一切,只为借郝湘东的手除了我。
岚儿脸色突然煞白,郝湘东怀抱着颤抖不已的岚儿,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我,道:“岚儿一直跟朕说,就算今日证实这一切都是你所为,也求朕饶了你,没想到你并不悔改,来人,将景妃打入宗人府,三日后午门处斩。”
左右走来两名身戴佩剑的羽林卫,岚儿见状,连忙自郝湘东的怀中挣脱出来,盈盈的拜跪在地,哀声道:“皇上,求你饶了羽儿,她是我在这世上所剩的唯一的亲人,不管她认不认我,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岚儿,你为什么这样善良,她害死了你腹中的孩子,你竟还要这样维护着她么?”郝湘东痛心疾首的看着岚儿,将她扶起来,然而岚儿却固执得不肯起来。
“皇上,臣妾没有求过你什么,我知道是我的出现才破坏了羽儿的幸福,她恨我是应该的,孩子…孩子我们还可以再要,但是妹妹只有这一个,倘若皇上杀了她,我…我……咳咳咳。”岚儿因心绪激动,不停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染着一抹不正常的艳红。
郝湘东连忙去扶她,见她仍固执得不起来,他愤恨的瞪着我,眼底神色复杂,仿佛在做最艰难的决定,我冷冷的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演戏,一颗心彻底冰冷。
倘若曾经我还对郝湘东有所期盼,那么在这一刻,我是彻底死了心。云秀说得对,后宫就是一个不见血的战场,所有的荣辱都掌握在那个人翻手覆掌间,是我一直看不真切,所以今日赔了心葬了情都是我活该。
“皇上,臣妾没有害过皇后。”我咬紧牙根,咬得两腮酸痛难忍,才能将这句话完整的道出,就算要死,我也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郝湘东冷笑着凝向我,眸中漾起一抹冰冷的杀意,他轻掀起落唇,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臣妾没有做过的事,如何算作抵赖,臣妾确实去过凤鸾宫,但是臣妾没有去皇后的小厨房,至今臣妾都不知道皇后的小厨房在什么位置,试问臣妾又怎么向皇后下毒?”我亦冷冷的回视着郝湘东,决裂从这一刻开始,不管今天我是死是活,我与他再也不可能。
“下毒?婉玲有说你是去下毒么?”郝湘东冷冷的反问。
我心底一震,是啊,婉玲没有说过我是去下毒,我幽幽笑了,看来他是认定了我的罪过,就算我说破嘴皮也没用,不由得心下一片怆然,遂闭嘴不再辩驳,因为再辩也没有任何意义。
“皇上,不管你信与不信,臣妾从来没有想过害谁,皇后娘娘,你腹中胎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一定很清楚,拉了宁容华做垫背的还不够,难道你还要再拉上臣妾么?”我的目光犀利如针的射向岚儿,这个假仁假义的女子,枉我曾经还以为她是真的来寻妹妹的。
第286章 垫背
岚儿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她看着我,眸光直闪,有一抹复杂的光芒渐渐的流淌出来,她微弯了唇角,似乎在笑,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为什么要拉你与宁容华做垫背的,你不要忘了,宁容华想杀你,皇上是为救你才杀了她。www.uu234.net”
我全身一阵轻颤,是啊,宁容华虽被郝湘东打进冷宫,却终是没有要了她的命,说到底,宁容华是因我而死。
郝湘东厌烦的看着我,再不徐岚儿,道:“景妃残暴不仁,残害皇后子嗣在前,御前失仪在后,现将其打入宗人府,听候审判。”说罢挥了挥手,左右僵立着的羽林卫走上前来,架着我就要向外走去。
“慢着。”一道微厉的声音自殿门前传来,我回过头去,见太后带着如意云秀走了进来,云秀担忧的看着我,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众人见太后到来,都齐齐的向她问安,我诧异的看着太后,她怎么会来?
太后向我递来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走到上首去坐下,她厉目扫了下首众人一眼,眸光在岚儿身上停顿了一下,才颇具成严的道:“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湘东连忙向太后俯了俯身,道:“母后,儿臣正在审案,您怎么过来了?”
“哀家怎么不能过来,哀家要再不过来,这后宫里的女人都要被你杀完了,今儿个又是为了什么事来景泰宫闹的,皇后?”太后看着岚儿的目光明显不善,但那眼神并不像以前那种带着仇恨的怨愤,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岚儿瘦弱的娇躯轻轻颤了颤,她低柔的回道:“回太后的话,臣妾小产一事另有隐情。”
“哦?什么隐情说出来哀家为你做主。”太后脸上和颜悦色的看着岚儿,刚才那厌恶的眼神仿佛只是我的错觉,我不知道太后要搞什么鬼,如果她一如既往的恨我,此时怕是欲除我而后快吧。
岚儿垂低了头,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婉玲向她告密的事说了一遍,太后闻言,目光凌厉的瞪向我,道:“景妃,哀家向来觉得你识大体,今日怎得做这种糊涂事?”
“回太后,臣妾没有害皇后。”我仍是那一句话,更何况岚儿腹中有没有孩子还是个问号,我就算向她投毒,她也没有孩子来让我害。
“口说无凭,你有证据证明那晚你确实待在景泰宫,并没有出去么?”太后问道。
我想了想,那晚云秀陪在我身边,然而云秀是我的心腹,她的话他们必定不会相信的,那么还有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么?
想来想去,我的目光落在郝湘东身上,那晚他来过,可是我能说么?他明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却还配合着岚儿演这场戏,就算我说他那晚来过,他也不会承认吧,心底一阵冰冷,原来如此。遂道:“回太后,臣妾确实没有出过景泰宫,景泰宫的所有奴才都能为臣妾作证。”
云秀闻言连忙跪下道:“回太后娘娘,那夜是奴婢侍候娘娘歇下的,娘娘因忧心太后娘娘回宫的洗尘宴之事,一整晚都没睡好,奴婢一直陪在娘娘身边,等娘娘睡下了才走的。”
太后点了点头,看向婉玲道:“婉玲,你说说你是几更见到景妃出宫去的?”
婉玲脸色突然发白,她垂低了头,嗫嚅道:“奴婢不太记得时辰了,大约是三更到四更之间。”
那个时辰正是郝湘东前来的时辰,我定定的望着郝湘东,然而他脸上什么都没有,似乎那晚他真的没有来过景泰宫,我在心底冷冷一笑,突然觉得很累,就算现在洗刷了嫌疑又如何,继续留在这里受尽折磨么?
“回太后,婉玲撒谎,奴婢陪着娘娘已到四更,娘娘何时出过景泰宫,奴婢怎么不知道?”云秀言词激烈的道,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婉玲。
婉玲被云秀的眼神骇得瑟瑟发抖,她吸需的道:“太后娘娘,奴婢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奴婢确实见到娘娘去了凤鸾宫。”
我斜睨着婉玲,道:“你一口咬定我去了凤鸾宫,可有什么证据?就算我要害皇后,这宫里这么多人,我为何要冒险亲自前去?”
“奴婢…奴婢……”婉玲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脸色急得惨白,“娘娘为何要自己前去,只怕娘娘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奴婢又不是娘娘,怎么知道娘娘的想法?”
我冷冷一嗤,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婉玲,你可还记得本宫为何将你带回景泰宫,这地上的银针是怎么来的,你比本宫更清楚不是么?”
婉玲全身一颤,惊恐的看肴我,“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说完求助似的看向岚儿,岚儿撇过头,不理会她。
“皇上,臣妾依然是那句老话,臣妾没有害过皇后,也没想过害皇后,而且那晚臣妾有没有出景泰宫,皇上一清二楚,皇上今日这样做,臣妾很寒心,这景泰宫臣妾也不能再居住,请皇上赐臣妾搬去西翠宫吧。”
此话一出四周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郝湘东目光凌厉的瞪着我,似乎料想不到我会自请去冷宫。
太后嚅动着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赞赏的看着我。
我幽幽一笑,住在景泰宫树大招风,倒不如去冷宫那偏远的地方,说不定我还能寻得机会出宫,现在要期盼郝湘东带我出宫去已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岚儿对我已经动了心思,再待在景泰宫,我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秀焦声道:“娘娘!”
我回眸看了她一眼,道:“姑姑,你我主仆一场,我没能听你的话,是我的错,现在我自请去西翠宫,你也不必跟来,找个好的主子跟着她吧,我已经不值得了。”
“娘娘,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您去哪奴婢便去哪。”云秀一脸忠诚的道,我欣慰的笑了,至少这后宫还能带给我一点温暖。
“娘娘,奴婢也跟您一起去。”一直沉默的雨轩也开口道,她的脸被打肿了,说一句话便痛得呲牙裂嘴,但是脸上却挂肴一抹绝决。
太后见状,回眸看向郝湘东,道:“皇帝,你看怎么处理?”
郝湘东定定的瞧着我,眸色深沉难懂,半晌,他道:“那便应了景妃所求,搬去西翠宫吧。”
西翠宫里,我悠闲的坐在有些腐烂的太妃椅上,这是云秀与雨轩清理了好久才找到的,想起当时雨轩一脸献宝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
眯着眼晴假寐,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让人舒服得想要喟叹,好久没这么清闲了,就这样躺在太阳底下晒着阳光,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真是舒服啊。
身上蓦然覆上一层薄被,我半睁开眼晴,看着雨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笑着闭上眼晴,道:“怎么了,又谁踩了你的尾巴?”
其实冷宫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清静。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特别关照过,反正那向来对被打入冷宫妃子不假辞色的冯嬷嬷从来没有来刁难过我,反而对我客客气气的。
雨轩瞪着我,如果不是徐忌我还是她的主子,估计她已经要伸出手指狠狠的戳我的脑门心了,“娘娘,我真想不通,你又没做过那些事,干嘛要自请来冷宫,你不知道现在后宫传得有难堪。”
“哦?”我睁开双眼,极感兴趣的看着她,“都传了什么?”无非就是说我为了争宠,手段狠辣云云,反正这些女人活在后宫也挺枯燥的,好不容易有个能供人消遣的话题,谁不极尽添油加醋之能势?
“说娘娘太狠了,连自己亲姐姐都容不下,还将娘娘的身世拿出来说事,今儿午后,那群闲着没事干的妃嫔们又聚在御花园里嚼娘娘的舌根,恰巧被路过的太后娘娘听见,太后娘娘申斥了众妃,估摸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胡说八道了。”雨轩说着,倒似对太后极为感激。
我心底一震,太后此番归来真的变了许多,至少对我的态度就不再像从前那般厌恶,可是为什么呢?我知道一个人的思想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她又为什么处处护着我?
雨轩见我不说话,局促不安的咬着唇,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云秀这时正收了衣服进来,想来也听到最后几句话,她道:“看样子太后娘娘倒似极维护娘娘,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在打什么主意
。”
“谁知道呢。”我淡淡的道,打什么主意都不要紧,左右我现在已经身在冷宫了,再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更不可能成为她对付岚儿的薇子。
再次回到冷宫,我真觉得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去年徐凌舞因害死了晨嫔腹中孩子,所以被郝湘东打入冷宫,而今年,我又因相同的原因住进冷宫,只是一个是被迫,一个是自请。
可说到底,我也是为了保全自己才甘愿到冷宫里来的,郝湘东不相信我,今天我能凭着太后躲过这一劫,那么明日呢,后日呢?我再也不想看到他薄凉的嘴脸,那会让我连曾经的关好都一并憎恶。
“我也觉得太后的举动很奇怪,还有那个莫凡先生。”雨轩蹙着眉道。
听她提起莫凡,我又想起那日在慈安宫外的对话,莫凡说他来是为了救人,难道那日太后会出现在景泰宫,完全是应莫凡所求?可是莫凡为什么要救我,只因为我是紫微星宿主?
摇了摇头,这些人的心思都太莫测高深,并不是我能猜度的,“不要瞎猜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都还好好的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无数的可能。
云秀点了点头,将衣服抱进寝殿,不一会儿又转了出来,看了看天色,她道:“娘娘,好久没吃你亲手做的手擀面了,奴婢着实嘴馋得很。”
我低低一笑,自被放还冷宫,虽然奴仆不敢欺辱我,但是以前的锦衣玉食便再也不可能了,不过每月倒还是有例银,只是这些例银要吃大鱼大肉还是不够开销的,因此为了开源节流,我们不得不省吃俭用。
这样的日子并不清若,因为曾经在乐家后院里,徐府小院里我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也懂得拿最少的银钱换取最多的东西,因此叫云秀多换些白面来,偶尔蒸蒸馒头,做做手擀面吃。
云秀与雨轩都很给面子,每次都将汤汁吃得一干二净,看着她二人满足的神情,我常常会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与思思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样的日子虽然清若,但是却快乐无忧,而现在……
叹了口气,那样的心境只怕再也不会有了。
“姑姑,你先去把面和了,我待会儿就来做。”天色还早,我还想再晒会儿太阳,或许人越懒就越不想动吧,现在我只想闭着眼晴好好休息一会儿,可是天不从人愿。
看着从门外走进来身着一身尊贵凤袍的岚儿,我缓缓笑了,我知道她迟早都会来找我,只是迟早问题而已。
雨轩见岚儿进来,顿时竖起浑身的刺,挡在我面前,防备的看着岚儿,我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退后,如今我们身在冷宫,可没那本钱与她抗衡,倒不如识事务。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样。”我懒洋洋的站起身来向她欠身一福,不知道如今她来冷宫做什么,我不是已经不能造成她的威胁了么?
岚儿眸光一闪,紧走两步上前来扶着我,我不着痕迹的挣开她的手,退后一步,她见状,只是神色一黯,倒是她身后的雅琴沉不住气,冷冷的讽笑道:“景妃娘娘的架子真是大啊,还要让我们娘娘亲自来扶。”
希罕!雨轩扬了扬头,不屑的看向雅琴,雅琴见状,立时恼羞成怒,刚想再说什么,却被岚儿的眼神制止,她忿忿的看着雨轩,眼中闪过一抹恶毒的神色。
“冷宫乃不样之地,娘娘还是少来为妙,要不然哪一天娘娘来了就再也走不了了。”我冷冷的斜晚着岚儿,见她面纱下的容颜陡然一变,心里直觉得大快人心。
岚儿定定的看着我,急切的道:“羽儿,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可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呵呵。”我冷笑两声,冷漠的看着她,“为臣妾好?臣妾可担不起娘娘的厚意。”
岚儿的神色又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她泫然若泣的看着我,柔弱的道:“羽儿,我真的是为你好,雅琴,雨轩,你们都下去,我有些话要单独跟景妃说。”
雨轩恶狠狠的瞪着她,并不为所动,我看了雨轩一眼,雨轩才不甘不愿的退了下去,临走前还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我向她安抚似的笑了笑,她才转身离开,雅琴也跟着她退了下去。
院子里只剩下我与岚儿,我也不拘礼,径直在太妃椅上坐下,闭着眼晴不理她,岚儿踌躇了一下,终是在我身边蹲下,道:“羽儿,原谅我对你这么狠心,不管你认不认我,我都要告诉你我这么做的若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