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困兽之斗
“娘娘,如今的宁容华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难保她在失控之下会乱咬人,娘娘还是当心一些,切莫让她抓着的把柄祸害了娘娘才是。www.uu234.net”云秀毕竟是久居深宫之人,看法自然与我不同。
我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宁容华如今也只能做困兽之斗了,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报仇,自然会去寻她该报仇之人。”
“狗急了也会乱咬人的,奴婢怕就怕她会将娘娘当成垫脚石。”云秀思虑周密,已经想到许多可能,我只道她是杞人忧天了,不过还是吩咐她暗中派人留意着宁容华的一举一动,至少到时不会来个措手不及。
然而一晃十天过去了,宁容华自回去后便足不出户,夜夜凭吊她早夭的孩子,郝湘东并未多加阻扰,想必他心中也是有些后悔的,据说还派了陈公公送去了慰问的东西,可是宁容华看都没看一眼,便让陈公公悉数退了回去。
陈公公来景泰宫时说着宁容华憔悴的毫无人形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不胜唏嘘道:“宁容华往日那娇艳的脸如今只怕连半个巴掌大都没有了,真是形销骨立啊。”
我知陈公公是与我亲厚,才会在我面前议论皇帝的妃子,否则换了其他人,谁还敢在主子面前议论这些。
雨轩闻言,小声打趣道:“瞧公公的样子,甚是怜她啊,只可惜了她是皇上的妃子,否则……”
“雨轩。”沉沉的喝止了雨轩接下来的话,就算宁容华处境再凄凉寒碜,她还是皇帝的妃子,容不得任何人辱了她去。
雨轩见我蹙紧眉头,吐吐舌头,闭了嘴,埋头继续绣手中那副映日荷花图。
“陈公公也多担待些,如今后宫与往日不同,除了皇后受尽万千宠爱,这后宫谁也不是凄凉度日,宁容华还承了皇上一份愧疚之情,换了别宫主子,怕是连这会愧疚之情也无。”这些日子我倒是不盼望郝湘东前来了。
想起他之前的诸多凉薄之事,我的心也渐渐冷了,有时想想他如果来了,我是该以小七的身份迎接他呢,还是以后宫妃嫔的身份迎接他,而不管以什么身份迎接他,我心中也只觉得悲凉。
走到如今这地步,往日的恩爱便似东流水,一去不回头了。
陈公公诺诺称是,突然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道:“明天南陈的肃王爷墨渊便会抵达京都,皇上晚上设了接风洗尘宴,到时怕是要请娘娘出席的。”
雨轩闻言,手一顿,针便扎进手指里,一时血色弥漫,滴在那荷花的花蕊间,晕染出一抹艳色来。
我侧眸瞧了雨轩一眼,不知道她为何在听到墨渊时做这么大的反应,她神色惊惶的将手指喂进嘴里吮了吮,直到手指不再渗出血丝才罢,这才得了空回陈公公的话,“陈公公也懂绣花,我曾听说过江南有一家织绣甚是绝妙,那花蕊之处便是以鲜血淋成,往往绣出一副绝世之品时,那人这一生便废了,因此我这是误打误撞,不定也能绣出一副绝世之品来。”
“真的,这倒是闻所未闻。”陈公公啧啧称奇。
云秀坐在雨轩右侧,听她胡诌,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头,道:“陈公公可别信这丫头信口开河,哪里有这样刺绣的。”
陈公公这才惊觉自己让雨轩给耍了,脸色顿时一阵抑郁,我笑着望向陈公公,指了指外面的天色,道:“陈公公也来了好一会儿了,怕是该回去了,否则皇上找起人来,你又不在,那可会受罚的。”
陈公公瞧了瞧天色,一拍大腿,叫了声:“娘呀”,便急匆匆的掀袍走了,可刚走到殿门外,又急急的走了回来,他思虑了一下,终是道:“娘娘,王爷让奴才嘱咐娘娘,明日切不可露出异样,否则……”
他的话未完,又急匆匆的走了,云秀瞧着他无厘头的样子,暗暗斥道:“陈公公越发没有往日稳重了,在主子面前说话吞吞吐吐的,成什么体统。”
我瞥了一眼云秀,又看向陈公公急速远去的背影,陈公公会特地来嘱咐我,一定有他的用意,只是为何不可露出异样呢,难道谁在我蹭住在肃王爷行宫之事皇上并不知晓?
当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榻边上的地铺上,雨轩也同样辗转反侧,自我上次被人劫走后,雨轩与云秀便轮流在寝宫里值夜,今夜正好轮到雨轩值夜,可是听她久久没有睡着,我知她有心事。
自白日里陈公公说墨渊明白会到后,这丫头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有些与她亲厚的宫婢甚至打趣她,说这春天都过了,雨轩怎么还像活在春天里一般。
那时雨轩虽着恼的要钱爷撕了那婢子的嘴,可是我却在她眉梢底看到了殷殷期盼,仿佛她期待的事终于要实现了。
“雨轩,你睡不着么?”我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日在梧桐树下,雨轩一边绣着海棠春睡图,一边目光深远的望向天边,那神情像极了在殷殷期盼情郎归来的怨妇。
雨轩不意我会出声,一时惶惶然道:“娘娘,是奴婢吵到你歇息了么?”
我摇摇头,又记起她看不见,只道:“没有,我也说不着。”思及大哥的到来,我心里总是漫过不安,仿佛他的到来会该改变许多事,包括我现在波澜不兴的后宫生活。
雨轩翻身坐起,偏过投来,正好与我目光相对,她倏然转了眸子,清淡的道:“娘娘可是为了南陈肃王爷到来之事?”
“嗯,南陈向来倨傲不与另两国的任何一国打交道,自东吴国破,打破了三国鼎立的局面,想来南陈也是想派人前来谈谈北齐虚实的。”我担心的并非这个,可是却不能与雨轩说。
雨轩对朝廷大局并不关心,她怔怔的听着,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进耳里,我微抿了唇,将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咽进肚子里。
唉,但愿事情并非像我担心的那样,倘若墨渊前来只是为了紫薇星宿主,那么我便是又看走了眼,大哥啊大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想起紫薇星宿主一事,我突然想起郝湘东来,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是紫薇星宿主之事,可是他在我面前却只字未提,他到底哦是何用意?
正想着,门外却传来悉嗦的衣物摩擦声,我与雨轩对视一眼,遂看向殿门,喝道:“谁鬼鬼祟祟在外面?”
殿外良久没有声音,我与雨轩惊疑不定,雨轩骇得簌簌发抖起来,缠着声音道:“娘娘,是不是……”
“别胡说,去看看。”我翻身起来,还未走到烛台前,殿门外已经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的男声。
“是朕。”
我微微一愕,郝湘东?他怎会深更半夜前来?心里又是惊又是疑,我向雨轩使了个眼色,雨轩快速起身着衣,待她拾掇好地上的一切后,我才道:“皇上这么晚了怎会过来,臣妾已经歇下了。”
“小七,朕想来看看你。”郝湘东的声音里带着一抹疲惫,沙哑的声音较之往日更显低沉。
我怔怔的看着紧闭的门扉,他颀长的身影倒映在门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这深夜,无端的起了几抹苍凉萧瑟之感。
我踌躇了一下,思及他在御花园里对岚儿说的话,唇角冷冷勾起,他想来见我,我便一定要让他见么,当我是什么了,遂硬声道:“皇上还是回去吧,臣妾已经睡下了。”
殿外良久没有声音,想来一个妃子拒绝皇帝踏入寝宫是很惊骇的事,因为雨轩正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我,似乎不懂我为何不将郝湘东迎进来,自我回宫,这还是郝湘东第二次踏入景泰宫,在众人都以为我失宠之时。
我并不想看到他,因为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御花园的事,一想起御花园的事,我便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他在我面前对岚儿百般体贴,那么仙子夜访又是为何?
殿外的身影久久未动,我也僵立在烛台边,直到灯芯的噼啪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我才惊回神,此时殿外也终于有了声音,他涩哑的道:“小七,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你忘了你在东吴地宫答应我的事了么?”
东吴地宫,他说:无论如何,让我毫无理由毫无条件的相信他。我当时毫不理由毫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是多么的难。
“皇上,正是因为臣妾相信您,所以才不见您,您那日在御花园的举措,便是要让臣妾不再纠缠于您不是么,那么臣妾依您所愿。”我一句一个“您”字,全是用敬称,再不复当日那样的缱绻柔情。
心中已然生怨,让我如何毫无芥蒂的去见他,见了他又当如何,只怕明日他又会是那个凉薄之人,那么不如不见,也省得自己总为他而牵动情丝。
殿外再无声音,而站在门前的那道身影却不动分毫,我僵站在殿内,雨轩也陪着我僵站着,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或许我该趁此机会跑出去投进他的怀抱,重新争得圣宠,可是想到他对岚儿的柔情似水,我就难以挪动脚步。
就这样吧,楚河汉界,至此划分得清清楚楚,我再不为他伤心难过,他也不需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如此,多好啊。
或许等我学会了后宫众妃的虚与委蛇,我会再度投进他的怀抱,可是那时,我仅仅是为了权与势,绝不再是为了他这个人。
殿外的人良久未动弹,我的身子一寸寸的软下去,就在我快呀撑不住时,那身影毅然转身离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下意思地向前追了几步,身子却软倒在地。
怔忡地看着他绝然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顿时被什么攥紧一般,冷冷作疼,或许对他的感情还未全部放下,所以做不到无动于衷。
徐若惜,你就一受虐狂。恨恨的在心底唾骂自己,说过再不为他伤心难过,可是看他落寞离去,心底还是酸酸涩涩的。
阿湘东,既然不爱我,就别再来招惹我。因为我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再度为你怦然心动。
雨轩眼疾手快过来搀着我,低叫了一声,“娘娘”,见我满脸凄苦之色,她怅然一叹,“娘娘这又是何必呢?皇上去哪个宫,那宫的主子不是欢天喜地的将皇上迎了进去,偏偏你就是这样倔强。”
听她语气中颇为抱怨,我笑了笑,苦涩道:“你也觉得我该将他迎进来么?可是那日在御花园里你不是听见了么,他愿意为了岚儿不宠幸任何一宫妃嫔,那么他深夜前来又是为何?”
“可是皇上终究是来了,他并没有弃娘娘于不徐啊。”雨轩眼带不解,在她看来皇上高高在上,肯光临景泰宫便是我的福份,可是我并不稀罕。
“雨轩,你不会懂。”我淡淡地道,“如果他到来,我便欢天喜地的去迎接他,那么他必定会轻视于我,到时我与后宫的诸妃又有何区别,不过是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
他心中珍惜的还是岚儿,因为那才是他久盼才得到的。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想得到。
雨轩怔怔的看着我,“娘娘,我总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以前的你倘若看见皇上来找你,你定然欢喜的迎了出去,可是自御花园之行后,你便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心心念念念着皇上的娘娘了。”
我心中苦涩,挥着她的手腕回到床边,靠在床柱上,喃喃道:“变不好么?”是问她也是问自己。
“娘娘变得睿智精明自然石好事,可是娘娘的心境变了,你再不是以前那个单纯无知只知道为爱向前冲得小七,而是如这深宫的每一位娘娘一样,懂得攻于心计,这样的娘娘已经失了你的本真了。”于迅啊淡淡地道。
她在对待我变与不变的事上一直与云秀意见不合,或许在她心中还有一个小女儿情结,所以她不能明白在这后宫的生存之道。
有时候,感情并不是决定一切的重要因素,正如我喜欢郝湘东一样,就算我掏心掏肺,他若要弃之如履,我又能奈他何,到头来也不过换来自己伤心累累。
我已经伤怕了,再也经不起他的任何折磨,就暂时过着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吧。
雨轩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没再说话,此时窗外更漏声传来,已然四更天了,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门心,道:“睡吧,雨轩,终有一日,不会明白,如果你的付出得不到等同的回报,你也会变。”
雨轩扬眉一笑,脸上神采飞扬,然而出口的话却带着阴骛,“如果我的付出得不到等同的回报,那么我会毁了他所在乎的人,他让我痛苦,我亦不会让他好过。”
雨轩的话让我倏然一惊,待再向她瞧去时,她的神色已归于安宁,仿佛刚才说那番话的人并不是她。
第258章 目的
原来为爱所痴的人都会有这样狠戾的心肠,雨轩前一刻还在劝我不要变,这一刻却又失控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人啊,总是要自己面对了才会懂得,很多事都不是由自己心意而来的。
就像岚儿,曾经她也那么单纯,为何如今会变成一个拥有羸弱外表,实质却凶残嗜血的人呢?
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龙凤喜床上那精美的镂空雕花,突然想起岚儿泫然欲泣的模样来。
岚儿会如此快速的坐上皇后之位,与她的柔弱脱不了干系,她懂得以自己的羸弱的外表却勾起郝湘东对她的怜惜与愧疚,可是她的心里该会有多强大?才懂得以柔弱保护自己?
宁容华会输,只是输在她不懂得放低姿态,更不懂得去抓住郝王也有保护弱小的英雄心理,所以这一仗,她惨败而归。
而我,是否也要效仿岚儿,摆出一副弱者之姿,如此在后宫立稳脚跟?
摇了摇头,东施效颦,焉知不会贻笑大方,再说让我摆出那样柔弱的姿态,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躺在床上思索良久,直到天际泛白,我才迷迷糊糊的睡去,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昏昏沉沉醒来,天已大亮,抬眸扫了一眼屋内,一个人也没有,我正诧异,却听殿门外传来云秀的声音,“皇后娘娘,娘娘昨日晚睡,此时还未起床,您还是先回吧,稍后娘娘醒来,奴婢会告之娘娘去凤鸾宫向娘娘请安。”
岚儿?她怎么会来?
想想突然觉得好笑,昨夜郝湘东深夜来访,今日一早岚儿也来了,敢情这两人是约好了?
正在我思忖间,岚儿清清冷冷的声音已在门外冷冷响起,“无妨,本宫就在正殿候着,妹妹何时醒来,本宫就何时与她相见。”
岚儿对喔倒是宽容,倘若换了别人,怕是马上叫宫婢唤我起床接驾了。
门外脚步声轻移远去,我揉了揉眉心,看来岚儿也是忍不住了。
云秀进殿来,见我坐在床上,她怔了怔,忙笑道:“娘娘醒了?今儿天气和暖,您倒是睡得很沉呢,瞧这都过了早膳时间了。”
我瞥了她一眼,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昨夜要不是郝湘东半夜前来相扰,我也不至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下地的时候,云秀已经来到我身边,拿起紫色宫装披在我身上,道:“天气虽然暖和了,可是娘娘也得徐惜自己身子,这时节是最易患上风寒的。”
我见云秀言词闪闪烁烁,一直不提岚儿到访之事,也由着她装不知道,坐在铜镜前梳理起着满头秀发,云秀连忙过来接过我手上的象牙梳,轻轻地替我梳理起来。
她边梳边打量铜镜中的我,见我没有异色,她才试探的问道:“娘娘,听说昨晚皇上来过?”
我从铜镜里睇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手里拿着一只翡翠如意簪有一下没一下的划弄着梳妆台。
云秀忍了忍,终究还是道:“娘娘做得对,虽然对方是皇上,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想来便来,再说这三更半夜前来,还不定把娘娘当什么呢。”
云秀的眉宇间含着一抹薄怒,想来她是很为我心疼地,我叹了一声,回过头去,轻声道:“姑姑,我知道你心疼我,你放心,我再不是之前那个傻傻的小七了。”
其实我一直响不停云秀为何会来我身边服侍我,按理说在昭阳宫当她的御前尚仪比到景泰宫来服侍我要好得多,可是她却心甘情愿的来了。
云秀蹙了蹙眉头,思忖了一下,才道:“娘娘,奴婢跟了您这么久,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说?”
见她的神情多了几分凝重之色,我颔首笑道:“我已经将姑姑当成自家人了,姑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娘娘您初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云秀一针见血的问道。
初进宫的目的?我怔愣住。那时因我是庶出,便受尽家中大小的欺辱,最后差点在小树林失去清白,后来又赔上思思的性命。
那时我便发誓,进宫夺得后位,我要将我所受的耻辱尽数还给她们。
可是我如愿的进了宫,到最后却在这座繁华的宫殿里迷失了自己,渐渐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方向。
云秀见我满脸迷茫,她道:“娘娘,不要迷失,在这座残酷的后宫里,一旦迷失了自己,最终只会害了你自己?”
“那么依姑姑之言,我该怎么做?”手里拿着翡翠如意簪在手心轻轻地划着,手心微痒,我问得漫不经心,或许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才会进退维谷。
“娘娘,与岚皇后好好相处吧。”云秀冷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一时未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如意簪的簪尖就这样刺进了手心,宛如剜心般的痛楚在手心里蔓延,直到心底,我怔怔的瞧着手心不断沁出的血珠,眼底一片斐然。
云秀一时慌了,她连忙唤了人进来去请太医,自己则手忙脚乱的拿出干净的锦帕替我擦着满手鲜血。
血染上素白的锦帕,如在上面绽开一朵朵美丽妖娆的昙花,瞬间便又凝结住。
我知道云秀说得对,与岚儿联手,我才能在后宫屹立不倒,可是明白归明白,我心里总也不愿意与岚儿有太多交集,总觉得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诡异。
再加上在东吴地宫里丝丝告诉我的那些话,真正的岚儿已经在三年前难产死了,那么现在的岚儿到底是谁,是吴家那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第三个小姐?她千方百计的从东吴来到北齐皇宫,一定不是为了郝湘东,她应该还有更大的阴谋。
云秀见我凝着眉久久不语,她叹息一声,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因为封妃晚宴的事还记恨岚皇后,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咱们的目光要放得长远些,现在后宫里众妃嫔谁不想巴结岚皇后,娘娘也要看清风向才是。”
云秀的话字字句句为我考虑,我知道要想在这后宫平安无虞的活下去,就必须将个人的喜恶藏进心底,隧道:“姑姑所言极是。”
“娘娘,如今岚皇后亲自前来,娘娘要好好把握才是,娘娘在前朝没有任何权臣可依傍,在后宫,您想要想尽办法得到龙裔,只有有了皇子或是帝姬,您再后宫的地位才会永远屹立不倒。”云秀边为我梳理发髻边提点我。
我心底一惊,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圈,原来有些事已经逐渐变得不一样了,或许我一开始便该曲意承欢,而不是等到经历了这多么以后,才大彻大悟,爱情对我来说,其实是很遥远很不真实的东西。
来到正殿,岚儿正坐在上首百无聊赖的打量着正殿内德摆设,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起,她一脸欣喜的探目过来,看见我时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妹妹,你这一觉倒是好睡。”岚儿亲切的语气中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仿佛只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娇嗔。
我带着云秀向她福了福身,告罪道:“臣妾来迟,让皇后娘娘久等,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她虚扶我一把,眸里晶亮晶亮的,似有一抹流光淌过,她大气的挥挥手道:“妹妹说哪里话,我们都是自家人,自家人面前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快坐吧。”
岚儿携着我的手向上首走去,我侧眸看了云秀一眼,只见他满脸赞赏,遂也没有挣脱岚儿的手,只谦逊的道:“姐姐说的是。”
这是我第一次唤她“姐姐”,不知为何,岚儿的背影似乎凝滞了一下,半晌她才回眸来看我,眸中光芒大盛,“好妹妹,姐姐……”
她哽咽得出不了声,慌忙拿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晶莹,我与云秀相视一眼,都不解她为何会激动成这样,可是突然想起在东吴地宫里丝丝说的话,一颗心突然便凉了。
难道她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否则她的反应怎会如此奇怪?
岚儿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一脸欣慰的望着我,道:“今日姐姐前来,就是想与妹妹闲话家常的,云秀,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与妹妹单独说几句话。”
云秀望了我一眼,我向她轻点了下头,她才带着殿内一干宫人退了出去,正殿内又恢复一片静谧,窗外一束阳光射了进来,照在窗前的水仙花上,花上的水珠璀璨生辉。
我侧头看向岚儿,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一双墨瞳湛亮生辉,将她那张破败的容颜显得光彩夺目,一下子眩惑了我的眼睛。
“妹妹,我……”岚儿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埋下头看着她青葱般得手指,指节纤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并不像后宫诸妃一样染了丹蔻,素手纤纤,莹润白皙,我下意识转眸看向自己的手指,纤长的手指上套有镂金镶宝石护甲,与她的手相比,却仍是失色许多。
“姐姐想说什么,妹妹听着呢。”我见她盯着我久久不语,遂温言笑问,这还是第一次与她心平气和的和坐在一起,或许有了云秀先前的话,我对她并没有那么憎恨。
又或许是现在的气氛很好,让我想不起去憎恨她,毕竟这是一个与我拥有同样样貌,或许还流着同样鲜血的女子。
岚儿冲我笑了笑,笑容里多了几许明媚,她展颜道:“不知为何,看到妹妹我总觉得见到家人般,早听说北齐皇宫里有人与我长得很像,现在见了,妹妹的容貌却略胜姐姐一筹呢。”
我的神色黯了黯,这事本事我心中的一个忌晦,可是让她这样明晃晃的说出口,我顿觉得有些难堪。
自岚儿出现后,后宫何人不笑话我是因为神似岚儿的容貌才受尽郝宠,现在岚儿正在风头上,郝湘东冷落我,后宫诸妃有谁没拿这事嚼过舌根,然而&
轻攥紧了手,我故作不在意的道:“姐姐国色天姿,妹妹怎么能及,倒是妹妹见到姐姐后,常常想,原来世界上还真有人能长得如此相像。”
岚儿明媚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我听宫里的人说过妹妹的身世,妹妹姓徐,不知可是徐北徐大人之女?”
我心底悚然一惊,她打听我,我是经兰陵王之手入宫的,进了宫又刻意将身份掩藏起来,除了郝湘东与徐家姐妹,众妃都以为我就是一个平凡的宫婢,却不曾想让岚儿打探出来。
我故作涩涩一笑,道:“倘若臣妾是城北徐大人的女儿倒是好了,至少在这后宫无人敢轻视,可惜妹妹命不好。”
“哦,妹妹如今贵为皇贵妃,也有不顺遂之事么?”岚儿见我不承认,也没有接着追问,只是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不瞒姐姐,我在家是最小的幼女,家中兄姐颇多,爹极其偏爱他们,因此忽略了我,我一时气忿,便找上兰陵王入得宫里来,我想进了宫九再难出宫了,与他们也好来个眼不见为净。”我轻轻地道,想起曾经那些不被待见的日子,心里还是有些心酸。
“难怪我们找不到你。”岚儿低声道,我没有听清,便倾身向前,问道:“姐姐说难怪什么?”
“没有。”岚儿连忙抬起头来遮掩道,随即看向我,“妹子性子倒是倔强,先如今妹妹已是皇贵妃了,相比你爹爹也会后悔当日的偏疼。”
我暗含讥讽的笑了笑,怎么?我还记得在金銮殿外,他怒不可竭的抬掌便要像我掴来,他是那么不待见我啊。
“姐姐所言极是。”
“对了,妹妹如果不介意,姐姐倒想请妹妹的家人来宫里一聚,也好让他们瞧瞧,当初在他们眼里毫不起眼的妹妹如今是多么的风光。”岚儿一副为我打抱不平的模样。
我的心一沉,抬眸望向她,这才是她兜了一圈真正想要说的话吧,“不必了,姐姐,妹妹是小户人家出身的,怕他们等不得台面,冒犯了姐姐凤颜。”
“不会的,正好妹妹也能与家人聚聚,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东吴人士,这一离家,便再也不可能与家人共享天伦,能成全妹妹,也是做姐姐的一片心意。”岚儿满脸惆怅,吴东柱在国破当日便随着先帝而去,是以现在吴家的血脉只剩下她。
她重返北齐皇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认回我这个妹妹么?我想她的目的一定不单纯,可是现在东吴已经亡国,就连余党也被郝湘东尽数剿灭,她就算想要复国也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她还紧逼我做什么?
“多谢姐姐一片美意,只是没么对家人还有怨怼之心,就算此时相见也未必能欢聚一场,到时不欢而散,倒是辜负了姐姐一片心意了。”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岚儿,她怀疑我的身世大可以调查,何必来逼我?
第259章 镇定
岚儿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没有说话,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云秀的声音,“皇后娘娘,娘娘,皇上刚才遣了陈公公过来,说南陈使臣将至,请两位娘娘去昭阳宫一同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www.uu234.net”
我轻轻地吁了口气,云秀的话来得真及时,连忙站起来道:“看来南陈使臣已经到了,姐姐,咱们还是快去昭阳宫吧。”
我的声音有些急切,不知道为何,我怕岚儿在坚持下去,她若一定要坚持请我的家人来宫里,我到不知道该让她去何处请,郝湘东当时册封我为皇贵妃时,并没有点明我是徐正言的第七个女儿,因此这也成了我在后宫行走的诟病。
岚儿轻轻地扫了我一眼,唏嘘道:“我有一个妹妹流落北齐,上次回家我听爹爹提起,便起了来北齐寻找太之心,后来见到你,我惊讶于你与我相似的容貌,便在想,你会不会就是我那流落在北齐的妹妹。”
“我并没有任何试探你的意思,羽儿,我只想找回你。”末了,岚儿声情并茂的道,我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的背影是那样的萧瑟,仿佛她会再度回到皇宫的目的全部都是因为找她的妹妹吴羽凤。
岚儿刚走,云秀便走了进来,她见我怔怔的看着岚儿远去的背影,道:“娘娘,皇上那边催得急,奴婢侍候你梳洗一番吧。”
迎接南陈使臣的事本事帝后的职责,可是郝湘东却偏偏差人来叫上我,我想不通他此举的用意,遂只能与云秀回寝室收拾。
雨轩听说南陈使臣到了,很是开心,眼底眉梢都洋溢着明媚的笑意,我不由得侧目看了她好几眼,总觉得她此时的样子有些眼熟,遂打趣道:“雨轩,什么事这么开心,瞧你笑得合不拢嘴了。”
雨轩边替我整理衣襟,边笑着道:“我是替娘娘你高兴呢,回宫这么久,皇上总算记起娘娘你了。”她话一出口,仿佛又意思到这话说得不对,只咬了唇无措的看着我。
云秀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娘娘前些日子是静养,皇上不前来相拢也是为了娘娘凤体着想,让你这丫头一说,好事倒成了坏事了。”
“对对对,皇上可疼咱们娘娘了,知道娘娘身子不好天天让太医来瞧,瞧过之后还要去御书房回话,只是累看上了年纪的吴太医,天天要从这个宫跑到那个宫。”雨轩吐吐舌头,见我不甚在意,她才放下心来。
这一收拾下来,便是半个时辰以后,当我领着云秀雨轩到昭阳宫时,岚儿与诸妃都已经到了,看着满殿=身着姹紫嫣红宫装的诸妃们,我突然觉得有些晃眼,我还以为郝湘东只召了我与岚儿,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郝湘东与岚儿分坐于上首,两人正小声的说着什么,见我到来,岚儿冲我笑着点了点头,我敛了敛心里的不快,快步走上前去向两人请了安,诸妃也站起来向我请了安,我这才在郝湘东下方的首座上坐了。
离得近了,郝湘东身上淡雅的龙涎香徐徐传来,我轻轻皱了皱眉头,此时却听郝湘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景妃的身体可痊愈了?”他的声音淡漠,仿佛问我一句只是例行公事般。
我怔了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谁,只低头瞧着自己的云锦绣花鞋鞋头看,云秀在身后轻轻支了支我的背,我茫茫然的抬头望去,瞧殿中诸妃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才恍然记起我的封号便是“景”字。
心里不由得有些涩苦,原来仅一晚,我们已经生疏到他只唤我的封号了,连忙站起来,道:“谢皇上关心,臣妾身子已经大好了。”
郝湘东看着我,眼中光华灼热噬人,我仓皇垂下头去,竟不敢与他的视线相触,曾几何时,明明两个很熟悉的人会变得如此疏离了呢?
“既然景妃的身子无大碍,那么今夜便由你侍寝吧。”他的话云淡风轻,就如在诉说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我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向他,他已经转开了眸光,睇向一旁的岚儿,岚儿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乐意,仿佛这事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满殿的妃子无一不艳羡暧昧的看着我,**裸的眼神仿佛要将我看穿,我满心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光华如玉的清俊男子,他知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侍寝”二字在脑海盘旋再盘旋,郝湘东,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要我的是他,现在要我的还是他?
而且这等私密之事,他为何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他不觉得难堪么?我的脸庞火辣辣的,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曾经也期盼着这一天,可是现在这个时刻听到这样的话,对我无疑是嘲讽。
“瞧景妃姐姐都乐得傻了,连恩都不知道谢了呢。”宁容华娇美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怔怔的看向她,她满脸皆是讥讽,我知道她还在为昨日之事耿耿于怀,却也不搭理她。
“是呢,说起来这还是景妃姐姐自册封以来第一次侍寝,难怪会欢喜得不不知所措了,是不?皇后姐姐。”徐清风讨好似的望向岚儿,却见岚儿正蹙紧蛾眉扫向自己,她不由一惊,顿时敛了脸上奚落的笑意。
听众妃讥讽我,郝湘东始终没有回头来看我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可是他为什么要让我侍寝呢?如果这样不甘不愿,又何必委屈自己委屈别人。
“臣妾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妾……”我刚想找借口推脱,岚儿却开口道:“今儿真是双喜临门啊,本宫有了身孕,南陈使臣又到了北齐,如今还添了一件喜事,那便是妹妹也承了圣恩,如此倒是三喜临门,皇上,你说是不是好彩头啊?”
听岚儿说她有了身孕,我的心瞬间便冰冷下去,就连手足都一片冰冷,众妃没料到会听到这样惊雷似的消息,目光都直直的看向岚儿尚未隆起的腹部,一时大殿上鸦雀无声。
我只听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碎裂,难怪他会突发奇想宠幸我,原来是岚儿没办法再承宠,他才想起了我,可悲,真是可悲。
原来不管在何时,我都只是备用的,只要他高兴,他随时可以弃之,他昨夜还前来对我说,问我记得在东吴地宫答应他的事么?
我记得,我一直记得,可是现在我宁愿自己不要记得,他现在这样做又有什么苦衷,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最后的自尊也糟蹋殆尽,这便是他说的爱我么?
我浑身激颤着,几次都要将满心的质问问出口,却一次又一次的压回心底,问了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么?
说不定答案比现实更不堪,原来我在他心中自始至终都是笑话,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身子踉跄了一下,眸中涌起的泪让我逼回心底,我笑看着岚儿,拼尽全身力气才能将哪几个简单的字平静道出来,道:“恭喜皇后娘娘。”
我的声音一出,众妃仿佛才如梦惊醒般,纷纷站起来恭贺岚儿,徐凌舞容颜本已憔悴苍白,此时听闻岚儿说自己有孕,她的脸更白了。
站起来恭贺时,一句完整的话还未从嘴里吐出,她已经晕倒在地,离她最近的宁容华,见她摔倒在地,惊叫了一声,连忙上前去扶,手还未触及徐凌舞时,她已惊恐的尖叫起来。
“血,血,血……”或许是因为小产的打击还未恢复,宁容华的声音除了尖利还有惊颤,她捧着脑袋歇斯底里的叫着。
此时众妃都看向倒在地上的徐凌舞,她身上的雪纺裙裾已经被鲜血染红,逶迤在地上,仿佛绽开了一朵朵娇艳的似血杜鹃。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都还怔怔的,只有宁容华拼命尖叫着。
人群中不知谁轻喝了一声“快传太医与稳婆,凌嫔怕是要生了。”这时菜有人如梦初醒,急急的奔出殿外。
徐清风见徐凌舞倒地,第一个冲过去扶着她,悲凄的唤道:“五妹,五妹,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徐清风现在是惊骇莫名,是以说话也没有往日谨慎。
我似乎听到有人轻哼了一声,寻目望去,只见岚儿正神色清冷的看着这一切凌乱,心底突然发怵。
郝湘东已经大步上前来,将徐凌舞一把抱起,快步向昭阳宫的偏殿走去,众人怔怔的看着郝湘东抱着徐凌舞离去,脸上惊恐之色丝毫未褪。
我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全身冰冷,岚儿,她是故意在众人都在时宣布她怀孕的喜讯的,可是为什么她要选择在郝湘东说让我侍寝之后,是为了羞辱我么?
御花园里,郝湘东对岚儿说他不会宠幸后宫任何一个妃嫔,可是今日他却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我侍寝,他的目的何在,岚儿道出自己有孕的目的何在?
倘若她在景泰宫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的目的不是想要羞辱我,而是想致使徐凌舞早产。
想到这里,我悚然一惊,就算徐凌舞知道岚儿也有身孕,她至于这么激动么?不可能,徐凌舞心思一向比徐清风还要深沉,除非岚儿曾对徐凌舞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才会让她听到岚儿说有身孕时,有那样激烈地反应。
可是岚儿为何会针对徐凌舞,是因为徐凌舞是这后宫里唯一还怀着帝裔的妃嫔么?所以岚儿要为自己的孩子顺利登上皇位而扫清障碍?
摇了摇头,我实在猜不透岚儿的心思,此时众人随着郝湘东走向偏殿,岚儿也跟随在其中,云秀扶着我的手,感觉到我的颤栗,她附嘴在我耳边道:“娘娘,你要镇定。”
镇定?让我如何镇定?岚儿的手段与深沉的心思我及不上分毫,倘若她要对付我,我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连一向自诩聪明如诸葛亮的徐凌舞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手段竟是如此高明厉害,我就心有余悸。
来到偏殿,太医与稳婆都已赶到,郝湘东将徐凌舞抱进偏殿后,就被太医请了出来,一干妃嫔都等在殿外,只听见里面徐凌舞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徐清风终是沉不住气,快步走到郝湘东之前,“扑通”一声给郝湘东跪下。
她泪流满面的道:“皇上,请容许臣妾进去陪着凌嫔。”
郝湘东蹙紧了眉头,显然也料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向我探目过来,此时我才真正瞧清楚他眼底的清淤,竟似好多夜晚也不成眠所致。
我仓皇的垂下视线,虽然与徐凌舞有着深仇大恨,可是此时听她在殿内叫的凄惨,我的心也微微恻然,想起前世自己难产时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的悲凉,遂同跪下道:“皇上,臣妾也愿意进去陪着凌嫔。”
徐清风见状,感激的向我点了点头,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皇上,产房之地血污秽气,妹妹们怎么能进去,就在殿外候着吧。”
看着殿门开开合合,宫女端着铜盆进进出出,进去时是一盆盆清水,而出来时却是一盆盆血水,然个人触目惊心。
徐清风听岚儿如此说,恨得双眼都要暴裂,她咬着唇道:“凌嫔是臣妾的亲姐姐,臣妾没办法再殿外等,望皇上成全一番爱姐之心。”
我抬眸看向岚儿,她始终温柔的双眸里一片冰凉,就如那初化的雪水,冻得人浑身发抖,她极不赞同的看向我。
我没有说话,或许岚儿想挡的是我,可是为什么?
听着殿内传来一声比一声凄惨的痛呼,郝湘东的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他侧眸看了一眼岚儿,又看了看我,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皇上成全。”徐清风的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在大殿的门后,我站起来跟着要进去,手臂却教人捉住。
“景妃,你身子刚好,就别进去了,免得沾染上什么秽物。”郝湘东的声音淡淡地传来,语气中夹杂着疲惫。
我只觉得浑身颤抖得厉害,悲愤的转头看向他,瞧他眼底一片晦暗,指责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一甩袖将他的手甩开,大步走进偏殿。
身后那道目光一直紧紧的裹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后,我不知道郝湘东到底在想什么,即使不爱徐凌舞,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自己生儿育女而痛苦,就算不爱,心中至少还有怜惜吧。
我一直以为郝湘东不是薄情寡义之人,然而如今我错了,他与乐意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内殿。徐凌舞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声声嘶叫从她苍白的唇角逸出,让人很心痛,徐清风拉着她的手,无措的安慰着她,稳婆在一旁焦急放的道:“凌嫔娘娘,用力啊,用力。”
太医站在一旁束手无策,鲜艳刺目的血迹从徐凌舞的下身喷涌而出,斑驳了一地零落的血花。
第260章 早产
我怔怔的站在离床榻不远处,根本不敢向前踏一步,仿佛再往前走一步,便走进了自己悲凉的前世。m.www.uu234.net
徐凌舞紧紧的咬着唇,向徐清风悲喊着“痛”。痛,产子如何不痛呢?可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并且凉薄的男人产子,到底是值与不值?
徐清风满面泪痕,紧紧的握着徐凌舞的手,悲怆道:“凌舞,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帝裔也会平安无事的。”
徐凌舞却似没有听到般,一个劲的喊痛,稳婆急得满脸大汗,惊惧的看着徐凌舞下身源源不断的血流,扭头向太医道:“不好了,凌嫔娘娘身子大出血,在这样下去,有可能母子都保不住。”
太医先前已经下了催产的药,可是徐凌舞是因惊吓而早产,日子未到,又加上受惊过度,这孩子一时半会儿是很难生下来的。
更何况她之前还见了红,倘若在生不下来,孩子胎死腹中不说,还有可能连大人的命也保不住。
太医急忙为徐凌舞扎针,可是徐凌舞见到那银光闪闪的针时,突然便歇斯底里起来,“不要,不要,不要扎我,不要扎我。”
我见她脸色惶恐不安,心里产生怪异的感觉,徐凌舞甚少生病,每次生病只要请大夫来扎几回针便好了,在徐府里,我并未听说过害怕扎针,可是现在她看到银针时的反应却有些奇怪,按理说她不该是这种惊惧的神色才对。
太医因她挥舞着手几次都没敢下手,正一脸为难,我连忙走上前去,拽住她的手腕,对徐清风喝道:“若还想她活命,就给我死死的按住她的手,不要乱动。”
徐清风大惊之下,只得听从我的吩咐,大力的按住徐凌舞的手,太医这才能安心扎起来,徐凌舞悲呼:“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吧,求求你。”
徐凌舞眼眸中的光芒已近才炽白,仿佛看到什么可怕地事物般,一遍又一遍的求着那看不见的人,我睇了一眼已经惶恐的徐清风,想来她并没有注意徐凌舞的不对劲,只道她因生产痛得失了理智。
可是我却明白,徐凌舞一定遭受过什么刺激,否则她不会这样害怕,又折腾了许久,徐凌舞突然大叫一声,晕厥过去。
稳婆急得脸色都变了,她道:“快,快将娘娘唤醒,再迟就来不及了。”
我心知此时情况紧急,生产中晕厥过去,若久不醒来,那么孩子必死无疑,狠了狠心,夺过太医手中的银针,便向徐凌舞苍白的手腕扎去。
或许是力道太大,徐凌舞痛哼一声幽幽醒转过来,屋中的人都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我在徐凌舞耳边大声道:“怀胎十月不容易,你就甘心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么?”
徐凌舞或许是听进了我的话,大力一震,只听得孩子哇哇大哭之声,稳婆大喜,“出来了,出来了。”
我偏过头去看,却是一个小小的,全身通红的血球滚了出来,稳婆连忙将他抱起放到一旁的热水盆中,将他身上的血水清洗得干干净净,这方徐凌舞似以气竭,歪着头怔怔的看着帐顶。
稳婆将孩子包好抱到我们面前来,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帝姬。”
听得是位帝姬,我轻轻地吁了口气,回眸看着徐凌舞,她眼皮都未动一下,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徐清风倒是很欢喜,连忙自稳婆的手上接过那小小的全身还通红的孩子,凑到徐凌舞面前道:“凌舞,是位可爱的帝姬,真乖,这鼻子眼睛跟皇上好像。”
徐清风见徐凌舞并不理会她,她皱了皱眉,想来又想起她刚生产完,也不打扰她,抱着小帝姬就向殿外走去。
我看着徐凌舞毫无血色的脸,女人生孩子便像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般,什么罪都受了,
徐凌舞狠狠的道:“不会再有了,永远不会再有了。”
我怔怔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从刚才就有一股怪异感纠缠着我,此时那股怪异感更是加剧,内殿的宫人与太阳都出来讨赏了,我见四下无人,轻声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置气话,你是第一个为皇上诞下孩子的人,皇上对你……”
“若惜,对不起。”徐凌舞轻柔的声音打断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怔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我说对不起,往日的她不是很盛气凌人么?
“你说什么话呢,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若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徐凌舞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得吓人,已经逐渐呈死灰色。
我笑了笑,故意道:“想让我替你养帝姬,你可别想,我可不当别人的奶妈子。”
她怔了怔,眼底光芒渐渐的黯淡下去,“如今在后宫,除了你能护得她的安全,没人能了,若惜,往日是我对不起你,但请你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答应我收养她。”
“你当真是痛糊涂了,你还活得好好地,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再说……”
“我要死了,我知道的,若惜,皇后她……咳咳咳……”徐凌舞说话一时快了呛了气,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停下来时,她翻开掌心,掌中那一抹艳红刺目。
我惊了一跳,连忙道:“我去请太医,你别说话。”
手却被她拉住,她的目光轻轻地落在我脸上,道:“若惜,答应我,还有皇后,皇后……”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的身子未好前,我会帮你照看帝姬,可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好起来。”到底是相处了三年的姐妹,虽然她一直没将我放进眼里,并且还对我做过那么残忍的事,可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还是很疼很疼。
纵使曾经怨过恨过,可是看到她现在如枯叶般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我的眼睛还是让泪水迷蒙。
徐凌舞闻言,满意的笑了,她挣扎着想要再说什么,此时门口却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她转眸望去,眼神倏然变得紧滞与惊惶。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里赫然站着浅笑嫣然的岚儿。
我的手被徐凌舞紧紧的拽住,她目露胆怯的望着岚儿,我不解的回眸看向她,徐凌舞向来强势,曾几何时会如此胆怯的看着别人。
可是她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着,脸色更加苍白,一脸惶恐的看着岚儿款款步进内殿来,“黄……皇后娘娘……”
徐凌舞的表情就活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脸的惧怕,我来不及思索她为什么会如此,却听岚儿笑盈盈的道:“凌嫔妹妹辛苦了,这可是皇上所得的第一位帝姬,皇上很是欢喜呢。”
岚儿凤眸青眯,淡淡地凝向我,我向她欠身一福,道:“皇后娘娘,此地血污秽气,还请娘娘移驾,免得染了秽气。”
我将先前她在殿外说的话还回去,实际上也是在帮徐凌舞,她似乎很畏惧岚儿,可是为什么呢?她刚才一直想说的关于岚儿的话是什么?
岚儿眼中波光一荡,她几步走到我面前,携着我的手,她的手指微凉,直沁入心里,让我的心止不住升起一股颤栗。
“妹妹都不在乎了,姐姐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岚儿清清冷冷的道,遂转眸看向徐凌舞。
此时徐凌舞的脸更白了,她下身干涸的血迹很快又染上一层鲜艳的颜色,我心口一震,这是血崩之兆,遂惊诧叫道:“不好了,凌嫔血崩,还请您移动凤驾,免得……”
岚儿扫了一眼安静的殿外,我刚才的呼唤显然没人搭理,她淡淡地道:“妹妹去前殿传唤太医吧,本宫在这里守着凌嫔妹妹。”
我心下一沉,再看徐凌舞的脸色苍白中透紫胀,若再不传太医,她怕是会凶多吉少,也徐不得刚才她畏惧岚儿的样子,急急的撩起裙裾要冲出去。
手却被徐凌舞紧紧握住,我回眸看她,脸上的焦急再也无法掩饰,我道:“凌嫔,你放心,本宫一定会让太医救你。”
说完去扯她的手,然而她紧紧的攥着我的手不放,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塔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觉得手心骨被她攥得一阵阵脆疼,“景妃,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它的脸被痛苦扭曲,意识也已渐渐消沉,然而她仍是记得先前求我而我未应之事,看着她遭罪,我的心一片恻然,仓皇点了点头,忙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尽力好起来,我去给你传太医,你坚持住。”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这样的情形我何尝没有经历过,因为际遇相同,所以我连最初对她的恨意都没有了,心底只剩下同病相怜的凄凄之情,挣开她的手,我快步奔出内殿。
路经岚儿时,我见她眼尾轻轻地挑起,眼中波光诡谲,竟让人有些害怕,然而当时因徐凌舞的情形紧急,我来不及再去看她,已经急急的奔出大殿。
当我领着太医回到内殿时,徐凌舞已经死了,她的死状很恐怖,娴静温淑的脸庞被痛苦扭曲,往日白里透红的肌肤被苍白所取代。
太医诊断得出结论,她是因失血过多而死,看着她的死状,我心底一片苍凉,曾经的恩恩怨怨在见到她死去的一刹那,似乎全都消失了,剩下的是无尽的悲凉。
她不过才二八芳华,却因为难产而殒命,终是福薄之人啊。
此时宫内想起三声沉重的钟声,这是宫中妃嫔死后的祭天之声,钟声哀沉,我静静的站在床榻边,看着宫女替徐凌舞收拾遗容,心底涩疼。
“唉,为皇上诞下帝姬,将来一定享福不尽,可惜了是个福薄之人啊。”岚儿不胜唏嘘。
我瞥了一眼岚儿,想了想道:“皇后娘娘,此地有臣妾照看着就行,您是千金之躯,不可让死人冲撞了凤体才是。”
岚儿的目光轻轻落在徐凌舞的身上,似轻蔑的笑了笑,她转眸看我,又是那副沉痛之色,“妹妹也不可久待,那本宫就先行回去了。”
看着岚儿娉婷婀娜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水晶帘后,我才回头看着徐凌舞,此时只听一名宫女“呀”了一声,我紧着看过去,只见她的手缓缓冒出一颗颗殷红的血珠。
“怎么回事?”我沉声问道,这宫女正在为徐凌舞绾发,按说这事她做得顺遂,也不可能会划伤了手,除非……
“景妃娘娘。”那宫女也是谨慎之人,看了看四下忙着收拾的宫女,绕到我面前,附嘴在我耳边道:“娘娘,凌嫔娘娘的头发里似乎有什么尖利的硬物。”
我心底一震,冷声道:“本宫看看。”
说罢,我倾身过去,窗外投进一丝光亮照在徐凌舞苍白的容颜上,她的脸色在阳光下呈一种诡异的青色,我扒开她的头发,一点银色亮光顿时晃花了眼。
我心一惊,向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我们的举动,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握着那枚银针,银针一端赫然已变了色,我大惊,双眸撑得大大的,一颗心惊颤抖不已。
徐凌舞并非血崩而死么?这个认知让我惴惴不安起来,那名宫女已撑大了双眸,死死的盯着我手上的银针,她紧紧的捂住嘴才能避免惊骇叫出声来。
我凌厉的瞪向她,此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连忙将那枚银针以手绢包了收进怀里,回眸望去,却是云秀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娘娘,此地阴气过甚,娘娘还是先行回去吧。”自古宫中死人的地方便是忌晦的地方,所以云秀才会如此担心。
我点了点头,徐凌舞入殓之事已进行得差不多,转身对那名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等会儿便过景泰宫来做事吧。”
那宫女听我让道景泰宫办事,脸上骤然迸发出一丝笑意来,在这宫中,谁都知道除了皇后受宠以外,我这个景皇贵妃也是极为受宠的,所以能在这两个宫里办事,也等于有了飞黄腾达的一日。
她喜不自胜的道:“奴婢名叫婉玲,谢娘娘肯收下奴婢。”
我轻点了点螓首,又看了一眼徐凌舞,道:“婉玲,好好做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是知道的。”
婉玲全身一震,惶恐的垂下睫,懦懦道:“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我瞥了她一眼,这才搭上云秀的手腕离去,刚出了殿,徐清风已抱着帝姬急急的走了来,她见到我时,眸底闪过一丝诧异,遂又被那股浓重的悲伤所掩盖。
“臣妾参见景妃娘娘。”徐清风的脸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今日这一生一死,也够让她的心情大起大落了。
“请起吧,姑姑,将帝姬抱回景泰宫过去,本宫稍后便会向皇上请旨,将帝姬移到本宫名下教养。”我淡淡地扫了徐清风一眼,只见她听完我说的话,眸子倏然撑大,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抱着怀中的帝姬。
第261章 留恋
“娘娘,帝姬是凌嫔留下给臣妾的,臣妾……”徐清风惊恐的道。www.uu234.net
“你能护得了她么?”我冷冷反问,徐凌舞头上的那枚银针已经让我明白,这后宫必有对她不利之人,而且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岚儿、以徐清风如今朝不保夕的地位,她能将自己护好就不错了。
徐清风一怔,她是三妃之一,护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便硬了声道:“臣妾如何护不了帝姬,娘娘未免小觑臣妾了。”
我轻轻勾唇,走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讥讽道:“以徐凌舞的精明,时到今日也死得不明不白,就凭你,你是想害死你自己还是害死别人?”
徐清风全身一震,她的身子激颤,眸中神色大骇,缠着声音道:“娘娘何出此言?”
我微抿了抿唇,稍稍移开了头,清淡的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姑姑,抱帝姬走。”
说完话,我再也不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云秀不解我的用意,可听得一声令下,也只能去徐清风怀里包过孩子,那孩子似乎有感应似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疾步而走得步伐稍稍一顿,目光深沉的回视那座偏殿。徐凌舞,你我虽有前隙,然而我应你所求,替你保帝姬一命,可是能保多久,我也无法承诺你,只希望这孩子会是个有福之人。
回到景泰宫,云秀将孩子抱给雨轩,一脸不甘的跟进了屋子,我见她神色不对劲,遂让她把殿门与窗户都合上。
云秀不解其意,然而仍是按照我的指示,合了殿门与窗户,我自怀中取出那枚银针摊在桌案上,道:“这是在凌嫔头上发现的,我想致她性命的便是那枚银针。”
云秀神色一怔,转头看向我手绢上那枚已被毒素腐蚀的银针,一脸惊骇,良久才压低声音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我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着道:“凌嫔血崩时,我就在场,那时她的情况虽然惊险,但是足以撑到我带太医回去,可是当我带着太医回去时,她已经毙命,当时太医说她是因失血过多而死,我不相信。她的面色白中泛青,分明是中了剧毒。”
云秀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她震惊的望着我,“娘娘的意思是……”
“当时内殿只有我与皇后,我出去了,你说着下毒之人会是谁?”我轻抿着唇,凝重的道,岚儿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给徐凌舞下毒,到底是凭什么?难道说就算东窗事发,郝湘东也不会怪罪她么?
饶是云秀这等在宫中资历甚深的女子也吃了一惊,她脚下一软,连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稳住颤抖的身子,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娘娘的意思是这毒是皇后娘娘下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难道是徐凌舞活得不耐烦了,自己给自己下毒?”我冷诮出声,岚儿,她到底为何要针对徐凌舞,只是因为徐凌舞怀了郝湘东的孩子么?
想起宁容华那孩子失得莫名其妙,我心底一寒,如果岚儿嫉妒之心已容不下任何女子为郝湘东生儿育女,那么这倒是她对付徐凌舞的理由,可是不像。
岚儿自己也怀了身孕,再说徐凌舞诞下的是帝姬,并不会妨碍她的孩子登上皇位,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杀了徐凌舞。
岚儿她到底在想什么?
云秀再也止不住唇瓣都颤抖起来,她道:“皇后并不是这样的人,以前的她单纯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死,更何况是杀人。”
“谁知道呢,经历了这么多磨难,难保她的心性不会改变,更何况如今的岚儿是不是当初的那个岚儿也无人得知。”我又想起丝丝的话来,吴家三胞姐妹,岚儿已经死了,现在在皇宫里的肯定不是真岚儿。
可是这个假岚儿重返皇宫是为了什么?替岚儿报仇?还是真如她所说只为单纯的来寻妹妹?
事情太过复杂,想得我的太阳穴隐隐作疼,这些日子动的脑子比我两世加起来都躲,总觉得身心俱疲。
云溪怔怔的看着我,又瞧了瞧桌案上散发着悠冷银光的银针,她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张扬,如今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倘若让皇后反咬一口,娘娘的处境堪虑啊。”
我点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将婉玲留在身边,而且我直觉岚儿不会伤害我。
“姑姑,将这银针收起来,万不可教别人看见。”又瞧了一眼桌上寒光烁烁的银针,我疲惫地走向太妃椅上坐下,“姑姑,我觉得很累很累。”
云秀一边用手帕将桌上的银针包好,一边道:“娘娘这是心累,最近宫中接二连三的出事,难怪娘娘会觉得乏了。”
我摇摇头,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思及昭阳宫正殿内,郝湘东那云淡风轻的话,他知不知道他一句随意的话,便能在别人的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娘娘乏了,奴婢去叫雨轩进来为娘娘揉揉。”云秀转身要出去,突然又想起雨轩本是随我们一起去了昭阳宫,此时半个人影都没有,她嗔道:“雨轩这丫头不知道怎么的,这两天老是不见人影,也好在是娘娘宠她,要换了别的主子,怕已经被打死她了。”
我微微蹙了蹙眉头,自雨轩得知南陈肃王爷墨渊要到北齐后,就一直心神不定。这几日更是走神的厉害,先前听说墨渊已经快到了,她更是兴奋得催促我们快点去昭阳宫。
她的反常不仅引起了我的注意,也引起了云秀的注意,这丫头到底在高兴什么呢?
“别管她了,姑姑,待会儿让人把奶娘带过来,我要亲自为帝姬选乳母。”暂时将雨轩的事搁下,这丫头看起来个性单纯,但能在昭阳宫内韬光养晦说明她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是现在我没心力去管她,只要她不给景泰宫惹来什么麻烦,便由着她去吧。
然而我却不知道,这一疏忽,雨轩竟会给我平静的生活带来惊天的变化。
云秀应了一声,见我眉宇间掩不住疲色,担忧道:“娘娘,要不要去请吴太医过来替你号诊,奴婢瞧你脸色不大好,今晚……”
听她提起今晚,我浑身一个激灵,又想起郝湘东在大殿说的话,侍寝?!倘若在我离宫之前,我一定会欢天喜地的准备,然而现在,我却极为抗拒与他亲热。
“姑姑,去请吴太医吧,就说我身子不爽利。”如果能避得了今晚的侍寝,装一回病又如何。
云秀似乎看穿我的心意,她叹了口气,嚅动着唇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咬了咬唇退了下去。
云秀退出去后,没过一会儿,陈公公却来了,她向我请了安后便束手站在一旁,似有难言之隐般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遂笑道:“公公向来当我是自家人,如今可是要生分了?”
陈公公笑了笑,在殿内左徐右盼了一圈,没瞧见云秀与雨轩,他的眉宇上笼上一层不自然的神色,尖声道:“娘娘,这云秀姑姑跟雨轩姑娘去哪里了,殿内怎么一个侍候的宫人都没有?”
我揉了揉眉心,知道陈公公徐左右而言他是难以启齿的话,遂温言道:“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陈公公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将此行的目的道出口,“娘娘,皇上吩咐老奴来告诉娘娘一声,今晚的侍寝取消了。”
听陈公公的话,我突然松了口气,脸色更是和缓下来,“多谢公公,公公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也渴了,婉玲,带陈公公去耳房吃盏茶吧。”
婉玲早候在门外,闻言连忙进来请陈公公随她走,陈公公似乎料不到我会是这反应,怔怔的瞧了我好几眼,直到确定我镇没有什么伤心或时恼怒的情绪后,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娘娘,那老奴先行告退了。”陈公公临出门时,还满脸疑惑地回头来瞧了我几眼,我冲他笑了笑。他愣了愣,终是随婉玲下去了。
我轻轻阖上眼眸,郝湘东的吩咐在我意料之中,也在我意料之外。今日徐凌舞难产而殇,即使郝湘东对她没有感情,但必定也心伤,所以此时的他,一定没有兴致去临行任何人。
因此我不必担心他会让我侍寝,可是听他说不用我侍寝,我除了松一口气以外,还有更浓重的悲伤,人到死时,他才方懂珍惜么?
当晚南陈肃王爷墨渊并未如期到达京城,他派了人前来通知郝湘东,似乎要到三日以后才会到。傍晚时分,雨轩一脸失望的回来了。
当时我正在正殿挑选乳母,见她神色委顿,向云秀使了个眼色,云秀连会意将雨轩拉下去了,后来云秀告诉我,雨轩什么话也没有跟她说,只是神色落寞的坐着。
我也没在意,只与云秀打趣道:“想必雨轩也是动了凡心了,瞧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可真像得了相思病。”
云秀附和着笑道:“是啊,以前就觉得这丫头很稳重,可是这几日越来越浮躁了,常常不是放错东西就是摔坏东西,这样下去,景泰宫里的物件儿都要被她卖光了。”
“无妨,只是不知道她留意的是哪家公子,到时我也好向皇上请了旨,成全她的一片相思。”我的话音刚落,雨轩已经端着晚膳步进殿来。
云秀打趣道:“这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果真不能在背后说人。”
雨轩见我与云秀都促狭的看着她,脸上顿时躁红一片,她将托盘放在桌上,道:“娘娘与姑姑又在说什么坏话?我可不依。”
我睨了雨轩一眼,一脸畏惧的道:“我们可不敢说你的坏话,待会儿你小姐婢气一上来,我的晚饭可就没找落了。”
云秀与雨轩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时殿内气氛和乐融融,用过晚膳,我突然想起手痒帝姬一事还未向郝湘东请旨,便着令云秀与雨轩服侍我穿戴整齐,便带着云秀去了昭阳宫。
到了殿外,正巧是陈公公当值,她见我到来,脸色顿时有些不安,朝殿内扫了一眼,才紧着走到我面前,向我打了千道:“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我听他的语气不同平日的轻松,越发好奇殿内有些什么人,便道:“我是来向皇上请旨赡养帝姬的,陈公公,劳你通传一声。”
成功脸色更是灰败,他吱吱唔唔的道:“娘娘,您还是明日再来吧,皇上他……”
我心一沉,赡养帝姬一事若不早点得到郝湘东的旨意,怕是会让人嚼了舌根去,于是道:“我说几句便走,绝不会扰了皇上办公,公公还是去通传一声。”
陈公公急得脸上直冒冷汗,他为难的道:“娘娘,现在皇后娘娘与皇上正在殿中。”
听到此话,我知道我该转身就走,然而心里强烈的好奇心让我的脚步止不住向殿内移去,云秀见状,与陈公公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不安。
我不理神色各异的两人,快步走到虚掩着殿门前,殿内灯火通明,郝湘东坐上首,他的怀里坐着一脸娇媚的岚儿,此时岚儿脸上覆着的白纱已褪下,露出她那张白净的脸。
再也看不下去,我刚要转过身来。此时岚儿的头微微偏向我,目光似无意的向这方掠;来,我看到她的脸上根本就没有那道狰狞的伤疤,她的脸洁白无瑕,宛如一璧美玉。
心口顿时大痛,我狼狈的转过身,那张脸竟是如此妖艳绝美,可是她却不是岚儿。虽然她的相貌与我有八分相,可是她不是岚儿。
捂住激烈跳动的心房,我急急的抬步离去,云秀与陈公公大惊,见我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连忙跟上来。
我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想要走到地的尽头般,一直不停下来,胸口急喘,似乎有什么要跳出来,她当真不是岚儿,只是一个与岚儿长相相似的女人。
步子迈得急了,仓皇间左脚踩住裙裾,我惊叫一声,狼狈的摔倒在地,云秀连忙冲上前来扶着我,惊声唤道:“娘娘,你有没有事?”
我摇头,疯狂地摇头,“没事,我没事,我会有什么事?”心中大恸,明明说过已经不将他放在心上了,为何看到他与假岚儿如此亲密的一幕我还是会难过。
心中绞痛得似要碎裂一般,我知道自己不该再留留恋,也知道自己不该再为疼伤心,可是我怎么放得下。
泪汹涌漫上眼睫,即使我用尽全身力气也没办法将它逼回心底,正如心口被划开的那道伤口般,任何药石都没用,只能任它它痛,任它被腐蚀。
云秀见状,虽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但从陈公公与我现在悲怆的样子看来,也估摸着猜中几分,她将我轻轻拥进怀里,叹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第262章 浮现
我满脸皆是狼狈的泪水,埋在她怀里大恸悲哭起来,云秀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也许她明白,此时的我要的不是任何安慰与劝说,而仅仅是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终于止住了泪,眼底一片涩痛,我眨了眨眼睛,轻轻推开云秀,怔怔的望着前面那个小池塘。
池塘上的荷花已展开来,像一把把碧绿的伞撑在池塘上,偶尔能看到粉白色的花骨朵儿,因时节未到,也只有大拇指大小,在池塘上迎风摇曳。
我怔愣住,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这个与郝湘东初相识的地方,那晚夜色朦胧,郝湘东身穿白色长袍缓缓向池塘边上走去,我以为他要寻死,便着急的要过去相拦,然而他却以为我是心怀不轨之人
,弯身一避,让我直冲进池塘里。
我还记得那种濒临死亡的痛苦,与此时满心的悲痛竟是分毫不差,原来认识他之初便注定了痛苦,因此现在也要由这痛苦来结束吧。
“娘娘,夜已深了,我们不宜再在昭阳宫内逗留。”云秀轻声提醒我,这是郝湘东的寝宫,我刚才也是情迷心智,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这里。
“姑姑,我知道,可是我想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恳切的望着云秀,这里是我与郝湘东相识的地方,倘若我要将他从心里拔除,便也在这初始的地方一一埋葬吧。
我的情,我的爱,我的痴,我的怨,我的恨,都在这里随着风一起逝去吧,从此以后,我只是他的景皇贵妃。
云秀不再坚持,看着我痴痴的望着池塘,她眼眸中藏着担忧,我轻轻的道:“姑姑,我与他便是在这里开始的,那时我尚不知他是皇上,以为他想自杀,便冲过去救他,谁知竟让他算计,人没救成,自己反而掉进池塘里差点淹死。”
我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蒙的笑意,我在云秀眼中看道她的心疼了,我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很可悲吧,遂低下头去,道:“我进宫的目的只想在这后宫争得一席地位,因为我不能让他们看不起,可是因为他,我逐渐忘记了自己进宫最初的目的,沉溺在他的深情里不可自拔。”
“可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我以为他心中有我,可是没想到我却只是一名可悲的替身,封妃晚宴上,我是那么的幸福与知足,我想她是真心待我好,可是岚儿却出现了,她的出现让我一下子变得卑微起来,原来不管我怎么努力,也始终都改变不了岚儿在他心中的地位。”
“娘娘,快别说了,奴婢知道你苦,奴婢知道。”云秀哽咽住,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给我力量,给我温暖。
“姑姑,我很傻是不是?明知道他爱的是岚儿,还傻傻的付出自己的心,知道在御花园,他说他愿意为了岚儿不宠幸后宫的任何一个妃嫔,我还在为他找借口,或许他有苦衷,可是刚才……”我的声音滞了滞,刚才他是那么投入的与岚儿,他怎么会苦衷。
“都是我自以为是才将自己变成一个笑话,在他心中,我从来便没有过一丝地位,他记忆中全是岚儿,可是她也不是真岚儿啊,真岚儿三年前便死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喃喃道。
云秀却似受到惊吓般,连忙捂住我的嘴,道:“娘娘,这话不可乱说,让人听了去,不定会掀起什么风波来。”
见云秀一脸惊恐,我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话,连忙闭上嘴,是啊,我怎么会忘了,岚儿的手段有多阴毒,倘若让她知道我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岚儿,她会怎么对付我?
想想她对徐凌舞的狠辣,我全身不寒而栗,连忙撑着云秀的手臂道:“姑姑,我们快走吧,不能教人发现我们来过昭阳宫,否则……”
“否则怎样?”我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已传来一片灯火,灯火中姗姗走来的正是一袭月白轻纱的岚儿,她的脸上蒙着白纱,一双墨色瞳仁波光潋滟。
我不知道她来了多久了,也不知道她将我们的对话听了多少去,只觉得全身颤抖得厉害,我下意识将挡在云秀面前,勉强镇定下来,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岚儿似乎掀了掀嘴,她几步上前来搀着我的手臂道:“妹妹何需多礼,这么晚了妹妹怎会在昭阳宫后院走动,可要当心啊,这夜深雾重的,可别被禁卫军当成刺客,那可不好玩了。”
她的手冰凉,触在我手腕上,让我情不自禁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此时竟不敢去瞧她那双灵动含烟的双眸,只低了头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妾记住了。”
“瞧妹妹与我多生分,我还是爱听妹妹唤我一声‘姐姐’。”岚儿意有所指的道,我不明其意,但此时因为对她生了几分胆怯,也只好有其所好。
“是,姐姐,是妹妹生分了。”
岚儿这才莞尔一笑,她携着我的手向来时路走去,“今晚皇上似乎多喝了几杯,一直嚷嚷着要妹妹去殿里服侍呢,刚巧我出殿的时候,陈公公说妹妹来了后院,所以我才道后院来寻妹妹,咦,妹妹这眼眶红红的,倒是怎么了?”
灯火下,我的狼狈在岚儿的双眸下一览无遗,她惊讶的声音让我倍感难堪,却有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心思来,只道:“刚才走路不小心摔着了。”
“原来如此。”岚儿了然的笑了笑,接着道:“今夜皇上本是让妹妹侍寝的,可是因为出了凌嫔妹妹的事,皇上一晚上心神不宁,所以才取消了,可是皇上心心念念念着妹妹,就怕妹妹受了委屈,以后不待见他,才又急急催了我去请你过来。”
我的心因她的话凉了又凉,如果刚才没有看到那一幕,说不定我会信她的鬼扯,可是现在,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姐姐说的什么话,他是皇上,我怎么敢不待见他?”
“瞧妹妹这可不是生气了么?唉,皇上也为难啊,凌嫔逝世,在这紧要关头,他伤心难过还来不及,又哪里有性子临幸妃嫔,妹妹可别跟皇上呕气啊,在皇上心中,妹妹永远都是特别的。”岚儿笑盈盈的道,双眸里竟然没有半分妒意,让人实在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安静的垂下螓首,不再分辩,更多的是不想分辩,对于郝湘东,经历了刚才的悲到极致的痛,我想我队郝湘东的感情会慢慢的淡定下来,从此对他再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对我好便是爱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对我的情是唯一的,可是现实那么残酷,它告诉我,他的爱他的痴他的情都是诶了另一个早已不存于世的人。
与一个死人争,我永远都争不过她,所以我不争了,也不爱了。从此后,他是郝,我是妃,我与他除了这种身份,便再也不会任何的交集。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昭阳宫郝湘东的寝殿前,岚儿扫了一眼虚掩着殿门,将我向前推了推,道:“妹妹,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你呢。”
我咬了咬唇,转过身来,道:“姐姐,臣妾身体不适,还是先行回宫了,今晚还是姐姐陪着皇上最好。”
想起刚才御书房见到的那一幕,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冒起酸水,让我此时去面对郝湘东,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与其相见争,不如不见,也落得干净利落。
“妹妹又犯傻了不是?快进去吧,想必你与皇上也有许多话要说,姐姐就先行回宫了。”岚儿又推了推我,才带着宫婢转身离开。
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我又想起先前那张白玉无瑕的脸来,岚儿,你混进宫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站在院中,我满心苍凉,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后,我根本就没办法去面对郝湘东,更没办法去接受他的宠幸,这一刻,一直期盼的事竟成了我避之唯恐之事。
正当我踌躇不前时,殿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小七来了么?怎么不进来?”
听着他仍旧唤着我的小名,我只觉得全身僵硬,他如何能这样毫无芥蒂的唤我?
心头燃烧起熊熊烈火,我死死咬紧牙关,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的冲动,气势汹汹的奔进寝殿内,打算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部还给他。
我气愤之下不管不徐的冲进郝湘东的寝殿,正打算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部吼出来,却见面前紫袍男子正在宽衣解带,露出肌理结实的精壮身体来,
我顿时大窘,指控的话就那样憋在喉咙处上不得下不去,一张脸硬给憋成猪肝色。
郝湘东闻得殿门被撞开的声音,此时正好回头来看我,他挑高眉,鹰眸轻眯,眸中缓缓流淌出一抹戏谑,“朕倒是不知道你这么猴急,把殿门合上吧。”
我微微一怔,突然想起我冲进来的原因,遂也倔强着不关门,只冷了声音道:“我来是想说几句话,话说完我立即走。”
“哦?”他的尾音慵懒的向上勾起,似乎饶有兴致听我一言。他随意的将外袍脱了下来,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我心里暗唾了声无耻,又想起先前在御书房外所看到的情形,顿时整了整思路,道:“臣妾是来请皇上放过臣妾的。”
“此话怎么说?”他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不悦,抱着双臂斜斜的倚在硕大的朱红圆柱上,神情在灯火的明灭间显得越发高深莫测。
我看不懂他,或许我从来便没有看懂他,此时只凭着一股意气用事将心里的话全部诉尽,或许说完此话便是我命终之时,可是我徐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活着如此痛苦,倒不如死得痛快。
“”皇上并不爱臣妾不是么?您爱的始终只是皇后,臣妾不知道皇上是基于什么目的让臣妾坐在这高位上,在臣妾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后,更或许是因为臣妾是紫薇星宿主,所以皇上才会对臣妾百般包容。但是这一切都不包括爱,臣妾知道,与郝王讲爱无疑于与虎谋皮,但是臣妾仍然倾尽所有来爱皇上。“这番话很卑微,因为我已经看到对面那俊秀的男子微微蹙起眉头,可是他却没有打断我的话,让我继续说。
”皇上不爱臣妾,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既然不爱,那么请皇上放手,任臣妾在后宫自生自灭,皇上要依仗那句‘得紫薇者得天下’来谋夺天下,臣妾也甘心在后宫助皇上一臂之力,但是请皇上不要再对臣妾说爱,臣妾受不起。“我硬着头皮将这番话讲完。
郝湘东半晌都没有反应,他的眸光死死的盯着我,那双如泼墨般得墨眸更加深黝。
我苦涩一笑,自己真是疯了,这后宫谁敢与他谈爱?而我偏偏却奢求这镜中花水中月之事,本就不可盼求,偏偏要起了企盼之心,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殿内很静,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郝湘东久久都没有说话,这股凝重的气氛便越来越甚。
他生气了么?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我站在殿门旁不安的想着,越想越恐怖,正在此时,殿外一股凉风袭来,我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望向三丈远的郝湘东。
他蹙紧眉头,眸光深远的投落在我身上,一脸的莫测难辨。半晌,他轻勾起唇,笑道:”小七,你说完了么?“
我怔了怔,他不是该怒气冲冲的让人将我扔出去么,又或者是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可是他却在温情的呼唤我,这种情况显然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朕来说了。“她说话时,已经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突然间不知所措,我心里还是很害怕,这个北齐的郝王,似乎从来没有人能看懂他的心思,就连那些与他厮磨的日子,我都没有看懂过他。
他步步紧逼,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殿门,他才停止前进,薄唇轻勾了一下,双手猛然向我伸来,我大惊。
心想完了完了,他该不会在暴怒之下杀了我吧,遂惶恐不安的紧闭双眼,可是脖子处的紧滞感良久都没有传来,耳畔传来一声殿门合上的”哐啷“声,睁开眼睛来,他已退离我稍许。
我惶恐不安的向旁边移动了一下,眸底还残留着深深的恐惧,我以为他会生气得拧断我的脖子,还好还好。刚才虽说得大义凛然,可是生命谁不爱惜。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
大殿内再度恢复沉静,我能闻到郝湘东身上淡淡地龙涎香徐徐传来,和着岚儿身上那股清甜的冷香,我皱了皱眉头,脑海里又浮现出郝湘东与岚儿在御书房的情形来。
第263章 无法释怀
我一直知道自己不该介意,从成为他的皇贵妃开始,就该认识到他不可能独宠一个人,更不可能再为我存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
可是我仍然想,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可是岚儿出现了,她的出现颠覆了我的所有,包括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我始终无法释怀。或许早在我心底已经认定,有她便没有我。
”你的性子向来倔强,朕知道,你迟早会来跟朕讲这番话。“郝湘东的声音疏离淡漠。
以前我们私下相处时,他鲜少以”朕“自称,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这种自称带了一股疏离一股高高在上,我的心不安的跳动着,这早在他的预料中么?
就连我自己也是刚才冲动之下才会闯进来,我在感情方面是个极为隐忍之人,即使受尽苦楚也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分毫,可是我现在沉不住气,因为我想不通,有很多事都想不通。
我并没有回应他,低了眸看着自己有些脏污的裙裾,紫色的裙摆上似乎开出一朵朵小小的茶靡花,很平凡很渺小,就像我在这后宫一样,平凡得几乎淹没在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朵中。
”你仍然是不信朕的,对不对?“他蹙了蹙眉心,坐回紫檀木镶金椅上,目光疏疏落落的落在殿外那随风摇曳的大红宫灯上,脸上也蒙上一层红色幽光,然而他的眸底却带了一丝青灰之色,仿佛对什么东西无能无力一般。
我突然有些后悔莽撞冲了进来,但思及先前他对岚儿所做的事,心里涩涩的,”阿湘东,我……“
”小七,如今政局动荡,徐相拥兵自重,南陈虎视眈眈,东吴余党尚未完全剿除,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现在宫里这个岚儿是谁么?我冷落你,是不想你再成为众矢之的,上次我将你幽禁在景泰宫,我以为那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可是没想到还是让东吴有了可趁之机,趁夜将你掳走,时至今日,我都未曾查清他们是如何将你带走的,皇后里的守卫已经出了问题,在这节骨眼上,我如何能再看着你出事?“
郝湘东的语气很沉重,他是一国之郝,却处处为我设想,真是我多心了?”如果不真不想我成为众矢之的,当如便不会封我为皇贵妃,阿湘东,我看不懂你,我不知道不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这样说已经是冒大不韪之罪,然而心口的涩疼却并未因此而稍减,促使我说话如此咄咄逼人。
他看着我,忽而浅浅勾起唇讽笑道:”如果我不封你为妃,如果我不将后宫大权交给你,你能存活下去么?小七,我不管你,是想让你成长,更想让你变强,我不可能一辈子都护得了你。“
我怔愣的看着他,原来不知何时,我已经成了他的包袱,因为要我变强,所以他放任我在后宫自生自灭,而我却只想到他是否爱我,整天沉浸在他讲我当成替身的悲哀中,将他对喔的一片苦心浪费。
”阿湘东,我……“我嚅动着唇,想要说什么,然而嗓子一阵发紧,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怔忡的看着他。
”后宫向来便是个残酷的地方,你若不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强,又如何能站在我身旁,与我一起看尽这繁华世界?小七,莫怪我对你残忍,你实在太柔弱了。“郝湘东怅然一叹,似有无尽的感慨。
原来这便是他对喔的爱,要让我变强变狠,不让我变成一个依附别人而生的寄生虫。
苦涩一笑,这才是他对我的这么冷漠的用意么?可是为何我总感觉他言不由衷?摇了摇头,心底已生了疑,怎么会随他几句话便烟消云散了,”阿湘东,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你爱岚儿的事实,她才是这后宫之主,而我仅仅是你手中的一枚薇子,一枚制肘天下的薇子。“
郝湘东蓦然变了脸色,他的神情多了几分灰败与苦涩,眉宇间的情愁越来越浓,他并不看我,而是注视着自己的右臂。
我的心突然一凛,直觉他的右臂掩藏着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却见他将白色中衣的衣袖翻转起来,一道深红的疤痕狰狞的攀爬在他麦色的肌肤上,从他的伤口看来,这伤极重,可见当时若再多半分力,他的右臂就会被整个卸下。
他并不以为意,只喃喃道:”你知道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么?“
那道疤痕深可见骨,让人触目惊心。伤口处的皮肉仍是深红色,可见是最近才新添上去的,我一直不知道郝湘东受过伤,他一直待在皇宫里,又有谁敢伤他,除非……
思及在东吴地宫时,那时他还让我枕着他的右臂,可见那时他并没有受伤,那么便是回宫之前,难道是在与东吴那场生死大战上所受的伤。
我急步奔过去,捧着他的右臂,心里一阵揪疼,”阿湘东,你何时受得伤,怎么会这样严重,禁卫军是怎么护卫你的?“
他见我主动亲近他,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语气却沉稳下来,”这是在吴帝轩辕送给我的礼物。“
”怎么会?“我惊呼叫道,那时乐意只带了五百军士,再加上那么草寇也不过千人,怎么与北齐的大军相抗衡?
”当时你落在轩辕意手上,他便以你要挟我退兵,我怕他回队你下毒手,便应了他所求。“
郝湘东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却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当时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阿湘东,统一天下是你的夙愿,你怎么能为了一名女子而眼睁睁的失了良机?“我责备的道,心里却是甜的,他愿意为了救我而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可见我在他心目中有多重。
”我答应过你,再不让比受到伤害,当时情况危急,轩辕意已然失去理智,他想拉着你同归于尽,为了救你,这一剑便狠狠的刺上我的手臂。“郝湘东低眸瞧了一眼右臂上的伤痕。
我惊呼出声,”可是那不是我啊,那时丝丝啊。“
当日我答应丝丝带思薇离开,于是早就换了人皮面具,郝湘东那么理智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丝丝的异样。
他抿唇一笑,眸中带着嘲弄,”是啊,那不是你,当时我关心则乱,并没有注意到你的安静,那不像你,所以这一剑我也是白挨了。“
双手紧紧的握着郝湘东的右臂,泪瞬间便涌了上来,天哪,我都做了什么?他为了我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怀疑他的真心。
”阿湘东,对不起,对不起。“我仓皇的道,东吴地宫里,他让我毫无条件毫无理由的相信他,我答应了,却没有做到,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为我做了这么多。
他淡淡地拂开我的手,疏离的站起来,他的背影萧瑟苍凉,清冷的道:”小七,回去吧,等你懂得信任我时,再来找我。“
我的心倏然被人紧紧的攥住,恐慌与害怕齐齐向我涌来,险些将我淹没,我急急站起来道:”阿湘东,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
他没有回过头来,缓步走向窗旁,看着窗外那逶迤了一地的细碎银光,清淡的声音带着微凉的涩意传来,”小七,你真的相信我么?“
我急切的点头,只觉得心头一阵钝痛,他是高高在上睥睨天线的郝王,可是此时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丝丝浓厚的萧索,”阿湘东,我相信你。“
”那么你相信自己么?“郝湘东淡淡地反问。
我一怔,我相信自己么?是啊,我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正因为我不相信自己,所以才觉得他对我的爱都是因为岚儿,原来到头来是我自己没有自信。
凄惶一笑,我看着他苍凉的背影,我们明明离得如此近,明明呼吸着同一片天空,可是我却突然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远到我仿佛用尽一生力气都站不到他身边。
原来不是别人觉得我卑微,而是我自己将自己卑微化了。
心里突然空空落落的,仿佛他会就此离我远去,我再也徐不上其他,奔过去,紧紧的搂着他劲瘦的腰,急切的道:”阿湘东,我会找回自信,我会相信自己,也会相信你。“
他的手落在我手上,手指微凉,将我心底最后一丝暖意都凉透,他轻轻扯开我的手,并未回头看我,他向前一步,退离我的怀抱,沉痛道:”小七,回去吧。“
我怔怔的看着空落落的双手,一颗心紊乱极了,不该变成这样的,明明是我来质问他,为何最后变成是他对喔失望透顶。
泪急速在眼眶里打着转,倘若我不知道他为了救我而受伤,我是否会依然怪他怨他恨他,可是此刻我只怨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他,试着相信自己?
看着他荒凉的背影,我的心很痛很痛,可是他的痛会比我少么?他全心全意去对待的人到头来却不断的怀疑他,他又会是何等的伤痛?
我一直以为我们中间盘横的是岚儿,可是道现在,我才明白,与谁都无关。我们缺乏信任,倘若爱情里,我不能相信他,他也不能相信我,那么这段感情该如何走下去?
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郝湘东的寝殿的,我只知道身后那道炽热深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不曾离开,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昭阳宫。
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这是第一次,我与郝湘东的感情真正起了裂缝。也许这样缺少信任的感情,他也很疲惫。
第二日,我被婴儿的啼哭声惊醒过来,睁眼瞧去,只见云秀抱着帝姬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见我已经挣开眼睛,她急道:”娘娘,不好了,帝姬发着高烧,一早上都哭个不停,奴婢害怕……“
”传了太医没有?“我惊得坐了起来,云秀已来到我身边,看着帝姬被烧得脸色通红,我急忙站起来,结果孩子,忙问道。
”刚才已经着雨轩去传了。“云秀脸上的焦急之色并不比我少,帝姬昨日才寄养到景泰宫来,倘若今日便出了事,到时景泰宫一众宫人都少不了责罚。
”这丫头最近神思恍惚,你怎么叫她去,唤婉玲再去太医院,务必将吴太医带来,否则帝姬若有个闪失,让他提头来见本宫。“我边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帝姬,边向云秀下狠令。
云秀脸色徒然一变,也知道此事可大可小,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我前世虽生过孩子,可是到底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见帝姬一味的嘶声大哭,我手足无措的哄着,可是她理都不理,便哭个没完。
我头痛欲裂的盯着她,心里直盼云秀快点回来,可是云秀没有盼回来,却盼来了岚儿,她打帘进来时间我笨拙的抱着帝姬,她扑哧一声笑了。
”妹妹这种抱法,难怪帝姬一直哭,来,交给本宫试试吧。“她说着就要从我手上接过帝姬。
我突然想起那枚银针来,下意识的扭开身子避开她的手,可是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也不知是我没抱稳还是怎么的,帝姬从我手上直直的滑落下去,眼看着帝姬就要摔落在地,我惊叫一声,脸色骇得苍白。
说时迟那时快,岚儿抬脚轻轻一勾,帝姬稳稳的落在她的脚背上,她轻轻一提脚,帝姬便重新落入她的怀抱。
见帝姬安然无恙,我提起的心才安稳落回心底,诧异的看向岚儿,她竟然会武功?!
然而岚儿并未瞧我,而是看着怀中如玉般得小人儿,刚才受了惊吓,她理应会哭得更厉害,可是此时在岚儿的怀里,她却很安静,宝石般流光溢彩的双目在岚儿脸上好奇的流转着。
我见状,道:”看来帝姬倒是很喜欢皇后姐姐呢。“
岚儿这才抬头来看我,笑道:”小孩子哪里懂得喜不喜欢的,只是抱姿正确,她觉得舒服了就不会闹了。“说完伸手在帝姬脸上爱怜的摸了摸,这一摸之下,她惊讶的叫道:”天哪,这孩子额头怎么这么烫?“
我这才想起帝姬还发着高烧,焦急的抬头望向窗外,只见云秀亲自领着吴太医匆匆的跨进院子来,不过转眼功夫,他们已经来到我们面前。
吴太医匆匆卸下肩上的药箱,为帝姬诊起脉来,他蹙眉号了良久,我见他久久不说话,遂急声问道:”吴太医,几滴怎么样了?“
吴太医松开帝姬的手,甚是惶恐的跪倒在地,道:”回禀皇后娘娘,景妃娘娘,帝姬这病怕是不太乐观。“
我听得他说不乐观,我拂袖恼怒道:”何为不乐观,昨儿不是好好的么,吴太医,本宫命你无论如何都要医治好帝姬,否则你提头来见。“
吴太医知道我素来品性温和,很少这样疾言厉色,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他瑟瑟道:”启禀娘娘,帝姬这高烧不是因为风寒所致,而是胎毒,凌嫔娘娘生产之前似乎服用过什么毒物。“当吴太医说出”毒物“二字时,我分明看到岚儿的手抖了一下,但情况紧急,我也来不及去细细观察,只道:”毒物?怎么可能?“
第264章 验尸
吴太医俯跪在地上,声音带着惊颤,”娘娘如果不信,可以将帝姬的衣袖撩起来,看看她的肚腹与后背上是否有蝴蝶斑样的青紫色,如果有,那便是中毒的迹象。www.uu234.net“
我闻言,连忙将帝姬的衣服搂起来,帝姬身子上果然有些蝴蝶斑样的青紫痕迹,顿时惊得头皮都一阵发麻,突然忆及自徐凌舞头上取出的那枚银针,我偏头向岚儿睇了一眼,发现她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吴太医,此话可不能乱说。“岚儿见我看向她,她镇定了一下心神,颇有威严的道。
”是不是乱说,将凌嫔的遗体验一验便只真相。“我目光灼灼的看着岚儿,她神色有些慌乱,她敢向徐凌舞投毒,却没料到会这么快东窗事发吧。
可是那银针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插进徐凌舞的头颅里的。倘若是徐凌舞生产之后,那么帝姬身上不该有这些青紫斑痕才是?难道岚儿早就向徐凌舞下手了?
为什么呢?倘若岚儿进宫是为真岚儿报仇,那么也该找太后与郝湘东才是,怎么会找上徐凌舞?”娘娘,孝仪夫人的遗体昨日已入殓,恐怕……“吴太医怯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知道他的意思,凌嫔昨日殡天,郝湘东当即下旨收敛入棺,并追封其为孝仪夫人,此时只有拿到郝湘东的旨意,才能开棺验尸。
可是此事并非如此轻易便能办到,徐凌舞是徐正言之女,她的死本来已经让徐正言及大夫人心伤,倘若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人投毒所害,那么必定会让郝湘东找出幕后凶手。
这样一来,后宫诸人都会呗牵连其中,到时不管谁是凶手,徐正言若不肯善罢甘休,朝廷一旦动荡,那么后果便不堪设想,此事除了息事宁人,实不可闹大。
再度瞥了一眼岚儿,她敢下毒便是料到此事干系重大,郝湘东必不会派人彻查吧。阖上双眸,眼前又浮现出徐凌舞苍白失血的容颜,为了大局着想,我只能做出选择。
”皇后娘娘,您看此事……“将决定权交给岚儿,她如果想要害郝湘东,那么这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吴太医,如今内忧外患,你自当知道该如何处理。“岚儿的声音里带着森冷,我终究是猜错了她的心思,她不会害郝湘东,那么她向徐凌舞投毒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当我思忖间,吴太医惊惶的声音再度响起,”是,皇后娘娘,帝姬是高热不退,微臣立即去开些退烧的药。“
岚儿满意的点点头,遂又转头看着我怀里不哭不闹的帝姬,满脸疼惜,然而她的声音越发冷了,”吴太医,今日的事本宫希望你将它烂在肚子里,否则……“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然而吴太医却是浑身一颤,连忙应声称是,拾起衣袖抹了抹额头骤然冒出的冷汗,才急忙退下。
我见他快步出正殿,突然想起他说帝姬的情况不乐观,心里甚是不安,连忙唤住他,“吴太医,请你务必要好好医治帝姬,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皇上那里我们也难以交代。”
吴太医全身一震,慌忙应下出殿去了。
我看着怀中的帝姬,这是徐凌舞拼尽性命诞下的孩子,也是郝湘东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她出事。
恍然间,似乎又想起作业郝湘东充满苍凉的话,”小七,若要久立在我身边,那就让自己变强吧。“
让自己强大起来,不再依附他而生,这才是他最终的用意。
出了这样的风波,岚儿也没心思流下来与我闲话家常,她站起来道:”妹妹,本宫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便不多扰了,帝姬若是退了烧,你便使人来通知本宫一声,本宫也好安心。“
我忙站了起来,见她隐在面纱后的容颜苍白,也不劝她再多坐一会儿,娇嗔道:”姐姐先前怎么不说呢,正好吴太医就在景泰宫,妹妹差人去请来为你号号脉。“
说着便向一直静静伫立在旁的云秀使了个眼色,云秀便要转身出殿去请吴太医,却教岚儿出声拦了下来,”妹妹莫急,姐姐这是水土不服,过阵子便好了。“
闻言我亦没再说什么,见岚儿带着人离开正殿,又降目光落回帝姬通红的脸颊上,云秀见我不语,紧走几步上前来,道:”娘娘,奴婢看皇后娘娘这不是水土不服,而是心虚。“
”水土不服也好,心虚也罢,总之我们动不了她,她的赌注押得太大,我们赢不了她。我伸手抚了抚帝姬灼热的脸颊,这孩子此时烧得跟一团火球似的,难为她却不哭不闹,真是与徐凌舞有着天壤之别。
“娘娘此话何解?”向来心思机敏的云秀都不解我此话的意思,想来我在这后宫已经渐渐长进起来,是否当我有了自保能力的一天,郝湘东便会不再徐虑我的安危了?
“你猜她为什么要动徐凌舞?”眸色沉了沉,我一直想不通岚儿为何要动徐凌舞,可是刚才突然灵机一动,才想到这个可能。
“因为凌嫔,不,孝仪夫人坏了龙裔,万一诞下龙子,那么她的孩子便不是皇长子,北齐向来有立储当立长的规矩,她要她的孩子坐上储郝之位,只能向孝仪夫人下手。”云秀略思索一下,道。
我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她并不是为了储郝之位才对徐凌舞下手的,她还有更大的阴谋,或许这个阴谋已经超出我们后宫的范畴,她想要的不是储郝之位,而是天下。”
“天下?”云秀的脸色变了变,仍是疑惑道:“娘娘此话教奴婢越发难懂了。”
其实作业要不是与郝湘东一谈,我也不会有这样的联想。昨晚郝湘东说,徐相拥兵自重,以前我虽在徐府长大,却对徐正言在朝堂上的叱咤风云的事漠不关心,所以并不知道他的权势有多大,昨夜经郝湘东一说,我才知道他的权势已经威胁到郝湘东的皇位。
如今天下动荡,张黎昕与兰陵王各佣兵三十万,而仅是徐正言一人便佣兵五十万,几乎夺了北齐一半的军权。与东吴大战,张黎昕与兰陵王损兵折将,实力已经无法与徐正言相抗衡,恰在此时,时局已变,天下三分之局变成两分之局,而这两分之局因紫薇星宿主的出现,最终会合二为一,因此南陈暗中已开始整兵待发,就等着北齐内乱,好将北齐一举拿下。
徐凌舞这事出得及时,徐正言看似对郝湘东忠心耿耿,然而他的狼子野心在敢将徐清风送进皇宫鱼目混珠时就已露了出来。他若知道徐凌舞是被人害死的,一定会用此事大做文章,到时郝湘东的处境更加不妙。
郝湘东一直未曾以欺郝之罪惩治徐正言,便是忌惮他的势力,现在徐凌舞出事,郝湘东必定会息事宁人,以待时机而动,所以就算我去向郝湘东请旨,他也不会允。
不过是让他为难罢了,而岚儿最终会选择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徐凌舞的事一旦闹大,依徐正言的脾性,他会善罢甘休么,只怕此事到时会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天下动荡不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凌舞已经死了,就算找出凶手悠如何,不过是给力徐正言光明正大造反的借口。”我缓缓道出心底的担忧。
原来郝湘东已经是如此为难了,他在这样为难的时刻却仍是想到要护我周全,我心里又怎么会不感动,此时我似乎有些明白他将岚儿留在身边的用意了。
云秀眸中神色惊疑不定,又瞧了瞧我怀中的帝姬,道:“娘娘,可是就这样放过皇后……”
“就算这事闹了出来,我们能讨得了好么,当日不光只有皇后一人待在徐凌舞身边,还有我,我亦与徐凌舞独处,倘若皇后有嫌疑,我又岂会没有?”这便是岚儿的高明之处,她将每一步都计划得如此好,让人不知不觉的钻进她的圈套中。
那日在偏殿外,她并非真心拦我,而是激我跟着徐清风进去,这才有了徐凌舞临终托孤的一幕戏,然后她紧跟着进来,便是要让她的行迹不会露出丝毫的可疑之处。
这样一想,我心里又是一惊,莫非连当日婉玲也是她早就安排好的,然后让我顺理成章的取出那枚银针,并带回婉玲,这一切都可作为她来日脱罪的证据,我竟是不知不觉见被她算计得这样深。
云秀的脸色也变了,她看着我,想来是与我想到一起了,我忙道:“姑姑,那枚银针,你可收好了?”
原来岚儿要对付的是我,可是刚才她明明可以附和着我请旨验尸,为何到最后关头她却放弃了?
“奴婢将它藏起来了,娘娘,倘若皇后娘娘要对付你,那么那枚银针会成为娘娘的罪证,娘娘,银针留不得。”云秀压低声音道,她的脸色出现一抹急色,想来一惊明白个中因由。
空气顿时紧绷起来,此时怀中的帝姬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哭声大作,我低头瞧着她哭得皱巴巴的脸,道:“姑姑,将银针收好,如果我们现在毁弃,难保他日不会被人指控毁灭证据,到时这杀人的罪名便真的坐实了。”
怎么也没料到徐凌舞的死会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看着怀中哭闹不休的帝姬,我只觉得头越发疼了,郝湘东说得对,要在这噬血的后宫生存,我必须要有足够强的实力,而现在,我尚且连自保都嫌能力不足,又如何站到他身边?
云秀愀然变了脸色,她亦没料到这事会牵出这么大的干系,遂急急的退下去了。
云秀走后,我抱着帝姬站起来,此时窗前似乎闪过一道暗影,我皱紧了眉头,几步走到轩窗旁,却什么也没看见,正疑惑是不是自己眼花时,却见失踪许久的雨轩急急的闯了进来。
“娘娘恕罪,奴婢来迟。”她边说着话,边将一边太医拉到我面前来。
我蹙紧眉峰,凌厉的瞪着雨轩,冷怒道:“雨轩,让你去请太医,你整整去了两个时辰,若是帝姬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么?”
雨轩从未见我发怒,此时吓得脸色苍白,急急的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贪玩误事了。”
怀中帝姬哭得越发高亢起来,我攒紧了,眉头,心里越加不耐烦起来,近来雨轩渎职越来越甚,我若再不罚她,难以在景泰宫立威,遂道:你也知道自己贪玩误事?那便下去领十个板子,罚俸三月,以示警戒。“
雨轩全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十个板子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却能让她在床上老老实实的躺上几天,本来这罚也算是轻的,可是她眼眸中却露出几许激愤之情。
待我再凝眸细看,她连忙垂下头,道:”奴婢遵命。“说完头也没抬的退下了。
我看着她这样,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回宫以来,我觉得与雨轩越来越生疏了,很多时候她明明对喔笑着,我却觉得那笑容半点真心也无,似乎纠结了万千的恨意。
可是每当我细看之时,那抹恨意又再也看不见,常常让我疑惑自己是不是因为出宫这段时间的遭遇,从而对身边的每个人都不信任起来。
可是今日再见她的那种目光,我的心却升起一股不安,直觉她再也不是我初入宫时对我百般照徐的雨轩了。
没过多久,婉玲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帝姬一直哭个不停,我便唤了乳母过来照看,此时见婉玲端着药进来,我又想起先前的怀疑,遂将她遣下去照看挨了板子的雨轩。
婉玲退下后,我取了妆里一枚银钗来试了试碗中的药,见没有投毒才安下心来。
现在帝姬在我宫里,我行事必须谨慎,若帝姬再出什么事,到时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待药凉了,乳母也将帝姬哄得差不多了,我拿起药勺舀了一勺药,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向帝姬喂去。
然而帝姬是个嘴极刁之人,一尝到那苦涩的药便尽数吐了出来,乳母道:”娘娘,这样喂不行,帝姬会将药全部吐出来的。“
我看着那褐色的药汁顺着帝姬的嘴角一直蜿蜒进衣襟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正踌躇间,云秀神色惊惶的走了进来,附嘴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顿时容色大变,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药碗。
褐色的药汁瞬间便洇入紫色的衣袍中,似天边黑压压的乌云,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日,天气晴好,天空碧蓝,偶尔飘过几朵洁白的云朵,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迷乱了人的眼。
南陈肃王爷墨渊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驾临北齐皇宫的,当日我正抱着大病初愈的淑和帝姬与婉玲在御花园赏花,郝湘东与身着玄长袍的墨渊以及几名文武官员作陪,从御花园走过。
第265章 高深莫测
我避之不及,便于他们撞了个正着,一行人中,郝湘东与墨渊并肩而行,其后是徐正言与兰陵王,在后面的几名文武官员我并不认识,也来不及打量,只低了头向郝湘东请安。www.uu234.net
郝湘东的神色不复那晚所见的苍凉,反而意气风发,眉宇间带着一股执掌天下的霸气,他看着我,神色俱是不赞同。
他身畔的墨渊一改先前冷漠淡然的表情,双眸热切的看着我,而他身后的兰陵王与徐正言亦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怔,心知此地不宜多留,便急忙要告退,却听徐正言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怀中所抱的孩子可是淑和帝姬?“
帝姬的名字是在徐凌舞下葬那日郝湘东特赐的,是以也昭告了天下。自帝姬出生,徐正言都未曾见到自己的亲外孙女,今日一见,往严谨的神色也有了些许和缓,俨然是一个和蔼的外祖父形象。
我见状,心底微酸,倘若今日是我的孩子,他必不会露出这样和蔼的面容来吧。
郝湘东侧眸看了我一眼,才道:”景妃,把淑和给相爷抱抱。“
我依言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睡的正香甜的淑和,踌躇了一下,终是走向徐正言,徐正言一脸喜色的接过淑和帝姬,脸上刚毅的线条和缓下来,温情脉脉的注视着怀中小小的人儿,伸出大掌拉着淑和露
在外面的手指,眼中盈满欢喜之色。
我默默站到一侧,看着徐正言一副将要喜极而泣的神色,心地缓缓冒起一股涩意,郝湘东瞧他喜不自胜的逗弄着淑和帝姬,遂伸出手指去抚了抚帝姬如玉的面颊,笑道:”这孩子与她母亲长得很像,可惜她母亲到底是个福薄之人,没能陪着淑和一起长大。“
郝湘东微挑起眉峰,某种光芒并不诧异,”相爷请说。“
”微臣拙荆思女心切,已几度大病,微臣想让她进宫来看看帝姬,以慰思念之情,还望皇上能应允。“徐正言一脸悲伤,犀利的眼锋尽被凄凉所取代。
郝湘东眸光闪了闪,掀了掀唇角道:”徐夫人进宫探望帝姬本是合情合理之事,想也不说,朕也打算让她进宫来陪陪帝姬,只是徐夫人现在病了,不宜多加劳累,这样吧,让景妃带着帝姬归宁,一来抚慰景妃的念家之情,二来也可共享天伦,相爷以为如何?“
我吃了一惊,目光探向郝湘东,他虽然一直都知道我是徐家的七小姐,可是从未提及过,现在在徐正言与墨渊面前提起,我弄不懂他的用意。
徐正言也是一震,目光看向我时,眼中多了几分厌恶,仿佛我是避之不及的瘟疫,我冷冷一笑,见他如此,我倒想回去瞧瞧了。
”皇上体恤微臣,微臣感激不尽,只是要烦劳景妃娘娘屈居寒舍,微臣实在惶恐不安,不如还是让微臣拙荆进宫一趟吧。“徐正言连忙道。
郝湘东脸上微微露出不悦来,他拧着眉扫了我一眼,我心底一寒,连忙道:”相爷何须自谦,本宫怎么说也是出自相府,回去看看也是应当的。“
既然郝湘东已经打算将我与徐正言的父女关系挑明,那么我亦不能再瞒,郝湘东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意来。
徐正言听闻我说”出自相府“四个字,老脸扭曲了一下,知道不能再瞒下去,连忙俯身跪在地上向皇上请罪,道:”皇上赎罪,微臣这女儿向来顽皮,此次竞瞒着微臣进宫来,好在没惹出什么大事,否则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相爷此话严重了,景妃深得朕心,又极识大体,倒没有相爷所说的顽皮。“郝湘东笑盈盈的扶起徐正言,脸上并没有被欺骗的愠怒。
徐正言惶惑不安的扫了一眼郝湘东,见他满脸笑意,头顿时低了下去,他以袖拭了拭额上冒出的冷汗,道:”谢皇上。“
一桩欺郝之罪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局面下烟消云散了,可是我心底却总是不安,郝湘东突然提及我的身世,肯定不会是为了以后旁人拿欺郝之罪来诟病我而提前为我解围,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呢?
目光向郝湘东探去,却见他与徐正言谈笑风生,墨渊在旁有意无意的向我掠来几眼,我怕他会露出痕迹来,刚想告退,郝湘东的话锋一转,却又绕到我身上来。
”景妃可还记得,我们与肃王爷还是旧识,那日在城北御街上,多亏了肃王爷解围啊。“郝湘东记忆惊人,虽只见过一面,却也将墨渊牢牢记住了。
我知道郝湘东讲什么事都看在眼底,也不否认,向墨渊欠身一福,道:”皇上所言极是,肃王爷,别来无恙啊。“
墨渊还了一辑,眸中湛亮如粹火般,目光殷殷放在我身上,”王爷倒没想到当日街上一遇,竟是遇上贵人了,娘娘近来可安好?“
我笑了笑,答了好,兰陵王此时越步过来,道:”既然皇上与娘娘同肃王爷是旧识,那倒少了几分生疏,故人再遇,倒是值得畅饮一番啊。“
墨渊对兰陵王的提议隐隐带着几分期盼,而郝湘东却未置可否,我心知我是后妃,是不该与外臣多有接触,便笑道:”皇上与两位王爷相聚便罢,臣妾一女流之辈,还是留在宫中照看帝姬为好。“
其实那日被乐意从墨渊行宫劫持后,我有许多话想对墨渊说,可是时至今日,再见墨渊,我却不知道怎么说。
兰陵王见状,扫了郝湘东一眼,又笑道:”既是旧识,又何来女流之辈一说,皇兄,你说是吧?“
郝湘东目光幽深的落在我身上,思忖了一下道:”沐潇说的极是,今晚就在昭阳宫设宴,景妃,你到时便来作陪吧。“说完他伸手在我手上捏了捏,这要不合时宜的亲密动作让我脸上顿时一躁,不再多言。
偏头向墨渊看去,只见他眸中多了一抹黯然,待我细瞧,他却又恢复成淡漠的神色,只嘴角轻挂了一丝浅笑,将那抹淡漠柔化。
他见我在看他,眼中掠过一抹惊喜,唇角的笑纹更深了,我怕郝湘东会瞧出端倪来,目光也不敢停留在他脸上,只是冲他疏淡一笑,便垂下头去。
看着我与郝湘东交握的手,我顿时怔然,他很少在众目睽睽下做等亲密的动作,可是现在却在墨渊面前如此表现,他是想向谁证明什么呢?
此时我又感觉到另一道目光落在我们你交握的手上,侧眸探去,却见兰陵王轻弯起唇角,目光灼灼的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神情隐隐带着不豫。抱着帝姬回了景泰宫,云秀一脸急色的过来,我瞥了她一眼,将淑和交到婉玲手上,让她抱下去给乳母喂奶,遂与云秀进了寝殿。
云秀在后连忙合上门,神色多了些许惊惶,她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娘娘,那枚银针确实不见了,奴婢将屋子里上上下下能藏东西的地方全翻找了一遍,可是就是找不到了。“
我脸色一凛,这枚淬了毒的银针自几日前便消失了,当时云秀来告诉我时,我只叫她别慌,再慢慢想想,看是不是忘在哪里了。可是一晃几日过去了,那根针就像自空气中蒸发般,再也找不到了。
”姑姑,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放错地方了,这银针事关重大,若被有心人拿去肯定会借机生事,如今景泰宫处高位,自是有很多人眼红要将我们拉下去,可不能落人口实了。“我揉了揉眉心,这事情接踵而至,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啊。
”娘娘,奴婢记性向来便很好,奴婢明明记得是压在衣箱底下的,们可是奴婢把所有衣箱翻了一遍,愣是没瞧见那枚,娘娘,您看是不是景泰宫里有内奸,那银针早被人知悉,所以才趁我们不注意,将银针偷走。“云秀急得脸色都变了。
徐凌舞虽然已经安葬,可是要借银针生事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现在淑和身上的青紫痕迹并没有散去,蹙紧眉头,我道:”姑姑,这银针掉了就掉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暂且只能听
天由命,不过景泰宫内一定有奸细,这事无论如何也要注意的,你挑几个信得过的人暗中盯着点,看着宫中里最可疑,俗话说家贼难防,我们可不能栽在家贼手里。“
云秀点点头,刚要离去,似乎又想起什么来,道:”娘娘,那日吴太医诊出帝姬有可能是因为中了胎毒才会高热不退时,皇后娘娘的神色很不对劲,你说这银针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派人取走的?“
我略思索了一下,道:”不无可能,这银针可是她的罪证,但是想想又觉得这不像她的作风,倘若她怕东窗事发,又何必留下证据让人查,而起这银针落在我们手里总比落在她手里强,自我们丢失银针道今天,凤鸾宫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她并不想对付我。“
我摸不清岚儿的心思,依她现在冠宠后宫的情形看来,她实在不需要多生事端,可是她却对徐凌舞以及宁容华下手了,难道真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么?
”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从这段时间看来,皇后娘娘似乎极想笼络你,难保她不是想固宠,更何况后宫众妃虎视眈眈,谁不想再皇后娘娘怀孕期间夺得皇上的一点雨露,将来也才好母凭子贵,皇后娘娘定然也想到这一层,与其让个有虎狼之心的人争得恩宠,她到不如让宠于你,你也能记着她这份人情。“云秀将岚儿的心思娓娓道来。
可是我却并不这样认为,岚儿心思深沉,谁知道她打算怎么做,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己,后宫人心诡诘,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嗯,姑姑,我知道防范的,对了,晚上皇上在昭阳宫设宴,宴请南陈肃王爷,皇上着令我出席,淑和是不能带去了,所以你留下来照徐帝姬,我带雨轩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云秀留下最好,她是个极谨慎稳妥之人,帝姬有她照徐,我也能放心些。
”奴婢遵命。“云秀轻声应道,正打算撩帘出去,我又唤住她,”姑姑,还是小心留意着婉玲,若她是皇后派来的人,咱们就要小心提防了。“
云秀点点头,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站定身子,道:”娘娘,奴婢觉得雨轩最近似乎像变了个人般,昨夜我起夜路过她的房间,见她的门虚掩着,便想这丫头半夜三更的夜不锁好门窗再睡觉,刚想替她关上门,却发现屋里并没有人。“
”没有人?她去哪里了?“我惊讶的问道,雨轩最近确实很奇怪,不说当日我让她领了十板子她脸上的怨愤之色,就说近来两天她夜似跟我记仇一样,并不怎么出入我的寝殿。
”奴婢也觉得好生奇怪,但当时尿急,也没有多想,等奴婢从茅厕回来时,却又见她正规规矩矩躺在床上,奴婢一时觉得不对劲,遂进门去将她摇醒,问她刚才去哪里了,她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说是不慎掉到床下面了,奴婢将信将疑,低头看去,她的鞋子分明已经被夜露打湿,可是她不说实话,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回了自己屋。“云秀一脸的疑惑不解。
”她身上还带着伤,能去哪里啊?姑姑,你也别多想,指不定她也是起夜。“虽说雨轩最近的举动很奇怪,可是我不愿去怀疑她,毕竟她是我进宫后第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娘娘,奴婢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云秀沉重的看我一眼,知道自己不宜再多说什么,她与雨轩等于我的左膀右臂,一是在我最难的时候扶助过我的人,我不想怀疑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就算她俩曾经一起算计过我,我也不想再因为其他的事与她们生分了。
云秀走了,我斜躺在太妃椅上阖上眼睛假寐,想起在御花园碰上墨渊的情形,他虽极力隐忍,但眼神中的那股热切还是掩盖不住,当日一别,及至今日已有半年之久,不知他可好,南依可好?
想起南依,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跟雨轩很像,可是雨轩一直待在北齐皇宫里,又怎么会是墨渊行宫里的南依呢?
正闭目养神,殿外被人从外推开,探进一颗头来,那人的眼睛在殿内滴溜溜转了一圈,见我盯着她,她笑着走了进来,道:”听说娘娘今晚要带我去参加南陈肃王爷的洗尘宴?“
我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了,以前我与雨轩同是婢女,因此她自称”我“倒是没什么不妥,而如今我已是皇贵妃,就连云秀也不敢在我面前托大自称”我“,可是雨轩却从来未曾改过口。
我最初也不以为意,我与雨轩到底也有同室而居的情谊,可是此刻听来,却觉得异常刺耳,总觉得有些东西要呼之欲出般。
第266章 冷怒
”是啊,将帝姬一人放在宫里我不放心,所以让姑姑留下照看,前两天杖责了你,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便想着带你去热闹热闹。www.uu234.net“
”谢谢娘娘大恩,娘娘命人杖责我是为我号,我怎么会怪娘娘呢,那我下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再来伺候娘娘。“看着她蹦蹦跳跳高高兴兴离去的背影,我一时又怔愣住。
以往她也不是没有参加过皇宫里举行的宴会,为何这次表现得这样积极,这一点也不像她。
而且她在我面前似乎越来越随意了,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我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知道有些事情似乎已经渐渐脱离了我的掌控,向未知的轨道滑去。
夜空湛亮,铺满璀璨闪烁的星子,逶迤了一地的银光。
雨轩提着宫灯走在前面,我若有所思的跟在后面,看着雨轩隐隐含着激动与期盼的神情,我有些失神,此时雨轩身上穿着一件粉蓝色宫装,荧光蓝的颜色将她的肌肤衬得肤胜白雪,一袭雪纺长裙委曳入地,显得她的身姿婀娜纤长。
雨轩很少如此着重打扮自己,刚才她一进殿内时,我与云秀的目光就被她这身装扮给吸引了去,平日见惯了她规规矩矩的穿着宫装的样子,此时衣服一换,竟别样的亮眼。
我与云秀面面相觑,就连平日里稳重的云秀都忍不住出声打趣道:“雨轩,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去会情人么?“
雨轩闻言,脸色骤然便一片酡红,她娇嗔的瞪了云秀一眼,恼道:“姑姑说话越发的轻浮了,娘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我见她似嗔非嗔的模样,也觉得今晚的她很是特别,眉宇间似藏着万种风情,遂笑道:“姑姑说得可不是,要不是去会情人,你怎么肯把自己收拾得如此漂亮,倒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原来咱们的雨轩还是个大美人呢,皇上没收入后宫真是遗憾。”
雨轩见我们说得上劲,一甩袖不依道:“娘娘也欺负我,我不依。”说完跺跺脚,背过身去。
我与云秀相视一笑,不再逗弄她,此时时辰尚早,我们也不着急,倒是雨轩频频望着窗外,久不见天暗下来,她嘀咕道:“往日总觉得一天时间太短,为什么今日时间这么长,老也看不到太阳下山。”
我偏头望去,一轮火红的夕阳斜挂在天边,将半天边都映得通红,天边云彩旖旎多姿,流光溢彩。不过片刻功夫,夕阳便沉沉坠入那片云彩中,只剩半边天的红光。
“瞧,这太阳不是落山了么?”云秀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我回头去打量雨轩,满天红光映衬下,只觉得她出落得越发水灵清秀,这样盛妆而行的她所为的是何人呢?会是远道而来的肃王爷墨渊么?
“娘娘,您能不能走快点,这夜宴都要开始了,皇上好不容易宣娘娘伴驾,可不能让皇上久等啊。”雨轩见我慢吞吞的跟在身后,几步走上来搀着我的手腕,要将我拖得走快一点。
“这天色还早呢,咱们也不宜早到,毕竟这是为南陈王爷举办的洗尘宴,我们若要早到了,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定会瞎编些什么,倒落了人口实了。”晚宴定在酉时三刻,景泰宫与昭阳宫相邻,就算是我酉时二刻出门也来得急,若不是雨轩一再催促,我也不会提前出门。
那日自昭阳宫回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郝湘东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当时我被他身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吓得惊慌失措,谈话也自此而终,我不明白他那番话的用意,想让我变强,可是至于用那么残酷的方式么?
其实有时候我自己都弄不懂自己,明明鼓足了勇气去找他把所有的事都谈开,可是当真正面对他时,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看来我并不是一个懂得谈判的人,要不怎么会因他的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先前的疑虑。
这几日,他依然宿在凤鸾宫,焉然有独宠一房之势,后妃之中无人不暗恨在心里,可是恨又有何用,郝湘东专宠岚儿,岚儿是正宫皇后,谁又能置喙什么?怔怔的向前走着,绕过前面那道甬道,再向前走一段路,便到了昭阳宫,我定定的站在原地,举目望去,昭阳宫楼檐飞翘,巍峨庄严,在夜色的笼罩下,竟有些像一只巨大的野兽,要将人吞噬一般。
宫门前有侍卫戌守,他们双目湛湛如粹了火般,神色庄严肃穆不可侵犯,然而此时从斜刺里晃出一顶鸾轿来,侍卫们一见,脸上表情顿时柔和下来。
我侧眸望去,只见那鸾轿在昭阳宫前停下,旁边跟着一名宫装少女,弯身打开帘子,里面赫然坐着南依,她一身湖水蓝宫装,竟比那时在行宫里还要出落得水灵标致。
她向那名宫装少女.点点头,视线若有若无的扫向我这方,我看见她眼眸深处倏然窜过一抹流光,还来不及细瞧,她已扭回头去。
侍卫已恭敬的步下台阶将她引进昭阳宫,我心底微微一震,刚才才想起她,她便出现在面前,本来故人相见,该是欢喜的,而我此时却只觉得一颗心不断的下沉,仿佛有千万只手在拉着我的心,一寸寸往下落去,直到那不见底的深渊。
“娘娘,她是谁?”雨轩目光紧紧的盯着南依逐渐消失在朱红宫门后背影,哑声问我道。
我稍稍镇定了下心神,再看向宫门时,只来得及看见那抹湖水蓝裙裾宛如蝴
蝶般翩然消失在宫门后,道:“她叫南依,肃王爷墨渊的义妹。”
雨轩的身躯倏然紧绷,她声音略有些不稳的道:“王爷出使北齐,竟连义妹也带上了么?“
我笑了笑,道:“有何不可,南依自小便与肃王爷一起长大,肃王爷带上她没什么可奇怪的,走吧,这客人都到了,咱们做主人的也不能怠慢。”
说罢我刚想抬步,前方却又转出一顶华丽的肩辇来,那人的容颜隐在碧纱茜帘后,但能用赤金肩辇的,在这皇宫里怕就只有那人,看着那项华贵的肩辇,我只觉得那赤金的光芒灼得双眼生疼。
岚儿在贴身碑女雅琴的扶持下出了肩辇,见前方的鸾轿还未抬走,遂问了随侍在一旁的侍卫,侍卫恭敬的答了,她只笑了笑,又瞥了一眼那鸾轿,才轻移莲步向昭阳宫走去。
我的唇角噙了一抹冷笑,白日里兰陵王提议,明明是四个人的小聚会,现在倒来了这么多的不速之客,看来今晚这宴会也是极热闹的。
脚下顿了顿,我还是举步向昭阳宫走去,走到昭阳宫门前,那群侍卫并不像迎接南依或是岚儿那般殷切,仍是那副疏离淡漠的模样,我心底不由得冷笑,原来宫里的拜高踩低不仅仅是宫女内侍,就连这守门的侍卫也会做出这副嘴脸来。
雨轩察觉我身上散发的怒气,不安的看向我,瞧我脸色微凛,她搀着我手腕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娘娘且莫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是不知道娘娘你……”
“雨轩,别多话,我们进去吧。”我声音稍冷的打断雨轩的话,这些侍卫也是看帝王脸色的,郝湘东对岚儿的宠爱有目共睹,又是我们能与之争辉的?
此时我又再一次的怀疑起郝湘东那番话的真实性来,他对岚儿的宠爱,让后宫上下谁也不敢怠慢她,就连后宫诸妃也不敢轻易招惹她。
而他对我又是多么的残忍,将我放在后宫自生自灭,看尽人情冷暖,这便是他爱我的方式么?如果是,那么他必定没有爱岚儿那样爱我,否则他又怎么忍心让我受尽后宫诸妃的奚落与嘲讽?
心里有些东西似乎要破茧而出,我因想得出神,脚下不由得慢了下来,前方有人直直的撞了过来,我避之不及,被那人撞倒在地,手腕在地上磨擦而过,冽冽的疼。
我轻轻的抽了口气,凝眸望去,眼前却是刚才搀扶着岚儿进去的稚琴,她的神色有些焦急,撞到我也没道歉一句,只冷冷的瞅了我一眼,便站起来要走。
雨轩见她如此嚣张无礼,也动了怒,徐不得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横身过去挡住雅琴的去路,怒道:“好一个大胆的奴婢,撞倒了娘娘,竟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么?“
那雅琴仗着岚儿得宠,早已在宫中横行惯了,此时见雨轩出面相拦,她挑了挑秀气的娥眉,轻蔑的扫了我一眼,讽刺道:“奴婢当是谁呢,原来是景妃娘娘,刚才黑灯瞎火的,奴婢实在没瞧清,以为就是一个宫婢呢。”
雨轩闻言气得浑身簌簌发抖,指着雅琴怒声道:“好你个雅琴,敢辱我家娘娘是奴婢,看我怎么教训你。”
雨轩话音未落,已有清脆的巴掌声传来,我寻声望去,只见雅琴正得意的收回手,而雨轩正一手捂着脸颊,杏目含怒的瞪着雅琴,嘶声道:“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说罢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掴向雅琴,雅琴身手倒是利落,一手格开雨轩扬过去的手,一手已反手再度掴了雨轩一巴掌。
雨轩震惊得忘了再去还手,我亦惊得自地上站起来,这雅琴实在太放肆了,走到雅琴身边,扬手便是一巴掌,我将雨轩拉到身后,恶狠狠的盯着雅琴,雅琴不意我会甩她耳光,惊得双眸瞪得溜圆,直直的盯着我。
“这一巴掌是替你主子教训你不懂尊卑。”我盯着她,反手又是一巴掌甩上她的脸,她如芙蓉般的脸顿时肿得高高的,我的手心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又因为先前擦破了皮,更是疼得让人瑟缩。
“这一巴掌是还你不分青红皂白掌捆雨轩,本宫的人还容不得你随意欺辱。”我的双眸里燃上双簇火花,若换在平日,我也不与她计较,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动手。
我再度扬起手,刚想将第三巴掌还给她,廊道里却传来一声柔柔的呼唤声,“妹妹,何事让你如此动怒,要在昭阳宫及肃王爷面前教训本宫的奴婢?“我回头望去,只见刚才还显得清冷的殿外此时已经站满了人,除去岚儿,还有郝湘东、兰陵王、肃王爷以及南依,他们身后站了一干宫人,他们脸上神色各异,有看戏的,也有兴灾乐祸的,更有心疼我的。
我心一凛,郝湘东此时一手正环着岚儿的腰居高临下的睨着我,看着他们在众人面前如此毫无徐忌的亲密模样,我的心一阵涩疼,就算要做戏,就算要让我变强,他们也不必在我眼前演得如此真吧,真到我根本就不敢去想这是假的。眼底一阵涩痛,我眨了眨眼晴,将眼底的刺疼逼回心底,向郝湘东及岚儿欠身一福,道:“臣妾并非要为难皇后娘娘的宫婢,而是这丫头匆匆忙忙跑出撞倒了臣妾,她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掌捆臣妾的人,皇后娘娘身边有此等嚣张跋扈之人,怕是会给娘娘带来许多的麻烦,臣妾才自作主张替皇后娘娘教训她一下,省得他日为娘娘带来祸端。”
我不卑不亢的道,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自认为无懈可击,然而身边的雅琴却一下跪倒在地,缨缨哭泣起来,“娘娘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绝对没有撞倒景妃娘娘,而是景妃……”
她回头瞅了我一眼,似还有些惊惧,剩下的话也没说出口,只低着头啜泣起来。
岚儿闻言,轻蹙了蹙眉头,神色有些不耐烦的道:“有什么话便说,在圣驾面前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没得叫人嚼本宫御下无方,任宫人横行霸道。”
岚儿这话便是影射我刚才那番话,我的脸顿时愀然变色,狠狠的盯着岚儿,她是什么意思?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么?我刚想再分辩,雅琴已经凄凄艾艾的开口。
“娘娘,奴婢时常谨记您提点奴婢的话,莫因娘娘受宠而骄,可是这次实在不是奴婢的错,刚才皇上吩咐奴婢去风鸾宫给娘娘取披风过来,怕娘娘受了凉对腹中骨肉不好,奴婢便急急忙忙的出来了,远远的便见着景妃娘娘,奴婢想着娘娘的身子要紧,便匆忙向景妃娘娘问安,结果娘娘挑剔奴婢礼数不周,便要叫雨轩教训奴婢,奴婢一时情急,想着不能让娘娘凉着,便先打了雨轩一巴掌,雨轩气极,推了奴婢一把,奴婢没有站稳,才将景妃娘娘撞倒,景妃娘娘便大怒,抬手便给奴婢两巴掌,还说是为娘娘教训奴婢,奴婢受几巴掌不要紧,可是景妃娘娘也不能这样仗着圣宠来欺负奴婢啊。”
雅琴的话音刚落,雨轩已厉声喝道:“你胡说,明明是你先撞倒了景妃娘娘。”
“雨轩,不许放肆。”我厉声喝止她的话,这雅琴分明是想仗着皇后得宠构陷我,此时与她争辩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因为我已经看到郝湘东双眸中隐隐含了冷怒。
第267章 晚宴
我对上他的双眸,心底有些悲凉,如今在他怀中的人才是他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吧,否则他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皇上,你相信臣妾还是相信她?”我纤指一指,直直的指着跪在地上的雅琴,心底已被痛楚盈满,雅琴脸上的表情更是悲凄,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的滚向地面。www.uu234.net
众人都望着我们,郝湘东的眸光更显幽深,然而双眸中的那抹冷怒也越发深沉,我的心止不住的下沉,他并不相信我,他宁愿相信一个奴婢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只因那个奴婢是他最心爱的人的奴婢。
我强撑着等他说话,可是他却没有再瞧我,而是偏头看向别处。
墨渊一脸凝重的凝着我,他藏在玄色袖袍里的手已经握得死紧,见我受委屈,他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心疼,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终觉得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不好开口,遂才作了罢。
南依看着我,眸光像被粹了火般晶亮异常,她见墨渊一直看着我,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才将他逗留在我身上的视线拉了回去。
空气一瞬间凝重起来,岚儿轻勾了勾唇,仿佛在向我炫耀着什么,郝湘东淡漠冷怒的眼神仿佛刻在我心上一般,我只觉得一颗心疼得似被人用刀深深的剜着,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他所谓的让我相信他么,然而我相信了他,他却不信我!
岚儿见郝湘东久久不语,唇边的笑纹越扩越大,她轻勾了勾唇,温声劝哄道:“皇上,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才致雅琴得罪了妹妹,你万万不可生妹妹的气。”
郝湘东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又冷又绝,竟让我的心生了几分颤抖,“来人,将雨轩拿下,掌嘴二十。”
我一惊,连忙将雨轩护在身后,目光落向尚跪在地上的雅琴身上,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恨得差点呕出血来,抬起双眸逼视着郝湘东,“倘若皇上不相信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雨轩只是护主心切,她没有错,皇上要打就打臣妾吧。”
雨轩一惊,才知道此时事情的严重性,她连忙跪下,眸光在墨渊脸上逗留了一下,遂又埋下头去,急切的道:“皇上,是奴婢的错,求皇上不要责罚娘娘,奴婢自己掌嘴。”
说完清脆的巴掌声便在寂静的昭阳宫响起,看着雨轩狠狠的抽着自己巴掌,心里一疼,连忙冲上去抱住她的双手,阻止她再打下去,泪再也忍不住滑下脸庞
我抬起头,神色凄楚的看向郝湘东,我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我在他心中一点地位都没有,就算我说破嘴唇,他不信我又能如何?
“皇上,雨轩已经自掌了二十下,臣妾可以离开了么?”咬着牙,这一刻我突然恨起他来,他是那么的无情,往日的温存在此时看来,竟然都是笑话,他没爱过我,自始至终都没有。
可笑我还因为他为我受一点伤,便心慌意乱,便将他对我的种种绝情统统忘掉,他一定会觉得我很傻吧,几句甜言蜜语便被哄骗住了。
可笑我还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因为他说他对我的狠,便是要让我自强。徐若惜,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还没有看清楚么?你到底要被伤成什么样才会清醒过来?
郝湘东没有侧过头来看我,月光下,他脸上冷硬的线条更添了一抹绝决,我闭上眼晴,将洒涌而出的泪逼回心底,他不值得我哭,再也不值得我哭了。
捉起衣袖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擦,我扶着雨轩站起,一步一步向昭阳宫外走去,还未走几步,身后已经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朕说过你可以走了么?“我浑身一颤,回过头去,他却已笑着对墨渊道:“让肃王爷看笑话了,晚宴就要开始了,肃王爷请。”
墨渊侧眸向我探来,他的眸中含有疼与怒,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大步向灯火辉煌的正殿走去。
郝湘东这时才回头睨了我一眼,那一眼很淡很冷,将我已经冷透的心裹上了一层冰雪,他冷讽道:“今晚你既是主角,又怎么能走,收起那副可怜的模样,不要在肃王爷面前丢了我北齐的脸。”
我浑身轻颤着,因为他轻蔑的话语以及他厌恶的眼神,原来这便是一直说爱我宠我的人,好陌生,此刻的他竟陌生得让我再也不认识。
他没有再看我,而是搂着岚儿进了内殿,他脸上厌恶的神色已被心疼所取代,他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似乎觉得她的手很冷,又转过头来,对仍跪在地上的雅琴冷声道:“还不去给你主子拿披风。”
雅琴一惊,连忙站起来向昭阳宫外小步跑去,她经过我们身边时,不无得意的道:“娘娘,如今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真正受宠的主,娘娘要看清形势才是啊。”
雨轩暴怒,刚想揪着雅琴痛骂她一顿,却叫我拦了下来,我冷冷的道:“那二十巴掌还没挨够么?“
雨轩浑身惊颤,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正殿,轻声道:“娘娘,您真要进去么?依我看,咱们不如打道回府,这宴席咱们不参加也罢。”
雨轩虽如此说,目光却恋恋不舍的看着正殿里衣香丽影,我怅然叹.感一声,道:“不进去又如何,他是执掌你我生杀大权的郝王,拂逆他,难道你想让景泰宫所有人跟着一起陪葬?“
郝湘东,从今时今日开始,在我心中,你仅仅是北齐的皇帝,其他什么也不是了。
雨轩惊骇的抖了抖,不再怂勇我离去,我自衣袖里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道:“雨轩,以后不可再冲动,遇到皇后的人要懂得避让,今日之事一旦传出,我们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雨轩?征了怔,她脸上犹带着不信,“娘娘,皇上他是那么喜欢你,为何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苦笑一声,云秀说得对,自古帝王皆凉薄,我没有在盛宠时好好抓住对自己最有利的东西,反而去期盼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活该会落得如今这下场。
“他爱的从来便是岚儿,走吧,再不进去,怕又会多生事端。”这一刻,我突然不想在这座皇宫里待下去了,没有了真心呵疼我的人,这座皇宫竟冷得让人害怕。
走进正殿,一眼便看到坐在上首的郝湘东与岚儿,郝湘东目光温柔的凝在岚儿的小腹上,而岚儿正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再没有刚才在回廊上的冷怒。
我低垂了头,只作不见,刚进得殿内,殿中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我身上,我暗暗捏紧了拳头,让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
郝湘东并没有看我,或许他眼中除了能容下岚儿便再也看不见别人了,我心底微微嘲讽,不都说不在意了么,还去注意他干什么?
刚在下首虚留的位置上坐下,兰陵王已倾身过来,小声道:“娘娘无碍吧。
我瞅了他一眼,垂了眸光,“多谢王爷关心,本宫没事。”
兰陵王顺着我的眼光望去,见到我手上的擦伤,目光一紧,薄唇轻抿道:你的手怎么伤成这样?“
我看着手掌心那翻皮露肉的伤痕,淡淡一笑,不甚在意的道:“这点伤算什么呢?”再伤也伤不过心中的千疮百孔啊。
兰陵王浑身紧绷,眉间隐隐藏着怒气,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叫上首那道清冷优雅的声音止住,“沐潇,你似乎颇关心朕的景妃啊。”
兰陵王的心紧了紧,数了眉宇间的怒气,他轻缓的道:“皇兄倒是要与臣弟生分了,按辈份,景妃是臣弟的嫂子,臣弟见嫂子手受了伤,关心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郝湘东脸色愀然一变,目光疏离的落在我身上,我低头只做未瞧,原来安静的坐在这里,也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妹妹的手受伤了么,让姐姐瞧瞧。”岚儿急切的看向我,说话间已经起身要往我这边走。
我刚要拒绝她的靠近,她纤细的腰肢上已横过一双铁臂,将她牢牢的禁锢在那人怀里,他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岚儿,你管好你自己及腹中胎儿就好。”
说完又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才让陈公公下去请太医。坐在我们对面的是墨渊与南依,墨渊自我进屋后便抿着唇看向我,眸中火光大盛,如果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北齐的郝王,想必他已经冲上去找他算账了吧。
我冲墨渊苦涩一笑,让他见到我在北齐皇宫如此狼狈的一面,我实在是无颜以时,本是极欢喜的晚宴,囚为刚才的突发事件以后,各自都藏了各自的心事,这桩看似和乐融融的晚宴也有了些遗憾。
郝湘东与岚儿坐在上首,郝湘东时不时与岚儿温存的说几句悄悄话,逗得岚儿轻笑出声,这样温情的一幕,越发衬得我此时的处境凄凉,然而心已死,我已没有任何感觉,要在我面前展示恩爱便尽情的展示吧,这样才会让我更加清醒。
墨渊看着我悲凄的神色,一直自斟自饮,南依见状,小声的劝他少喝一点。身后的雨轩见墨渊与南依如此亲昵,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深沉难懂。
我不知道此时的她在想什么,亦没有心力去想,脑海里一直残留的便是郝湘东在院子里那冷怒与厌恶的神情。
就在我怔愣间,南依已离座向坐在上首的郝湘东与岚儿走去,她笑意盎然的道“素闻陛下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今日一见,南依却觉得陛下与娘娘的感情比那传言更甚,在此,南依愿陛下与娘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郝湘东听了这番话,唇角浅浅的扬起,与娇羞的岚儿相视一眼,笑道:“朕借南依姑娘的吉言,朕与皇后自当鹣鲽情深,永不相离。”
郝湘东的神情是那样的满足,他看向岚儿的眼神深情而执着,这根本就不是演戏能演出来的。
我怔怔的想着,他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即使在枫林里,在郁翠范里的温存,他都未曾如此几近痴迷的看过我。
那是对情人的念念不舍,似乎少看一眼都会觉得遗憾,可他,却从没有这样看过我。
“叮”一声,手中的酒杯传来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将我逐渐飘远的神智拉了回来,我见到南依已经起身走到我面前来,道:“若惜姐姐,行宫一别,近来你可安好?“
南依双眸灿如朝阳,她的身形在无意间将墨渊的眼神全部阻档,我站起来,冲她笑了笑,“有劳南依姑娘问候了,本宫一切尚好。”
乐意曾告诉我,他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将我自行宫里劫走,是因为行宫里有人暗助于他,而这个人,不用他说我也猜得到,行宫里有很多人不希望我留在墨渊身边,其中有人一便是眼前的南依。
“姐姐怎么对我如此生疏呢,自姐姐被劫持后,我一直记挂着姐姐,生怕姐姐有个三长两短,还好姐姐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南依的声音很低,她呵气如兰,轻轻的喷薄在我的耳后,我只觉得全身冷冷发冷。
我微微侧身避开她,从在樊城受辱之后,我便再没有相信过她,一个人可以很爱另一个人,可是因为爱而让自己变得残忍,那不值得。正如南依一样,如果墨渊知道她对我都做了什么,试问墨渊会喜欢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么?
“本宫谢谢南依姑娘的惦念,常有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想必本宫就是那祸害,所以怎么也弄不死吧。”我苦笑一声,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扭头望了一眼上首正小声说话的两人,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南依的脸色微微变了,她讪讪的举起杯子喝光了杯中酒,又转到一旁若有所思的兰陵王面前。
“常在行宫里听人提起北齐兰陵王智勇双全,容貌俊美,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非一般常人能比,这一杯酒南依敬你。”南依的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眸中光华耀亮,她焉然已经成为今晚宴会上的一颗明珠,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而她的魅力想来也只想一个人看进眼里吧,因为她敬完酒,便回过身去看向墨渊,却见墨渊的眼神一直落在我受伤的那只手上,她恼怒的咬紧唇,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恨恨的坐回墨渊身边。
我心底涩涩一笑,除了上首那两个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中的人,这下首的众人都各有所思,这场晚宴注定了主欢宾不欢。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结束,等送走了郝湘东与岚儿,我站直身子,带着雨轩便要出殿,刚走了两步,便听墨渊在身后道:“娘娘请留步。”
我回过头去,见墨渊已经大步走到我面前,他的目光落在我受伤的那只手上,我微微一怔,连忙将手缩进衣袖里,笑道:“肃王爷有事吗?“
第268章 表心意
他的目光突然紧缩了一下,眸底染上一抹心疼,他自怀里取出一个白玉般的小瓷瓶,“娘娘受伤,本王没有什么可赠的,恰好随身带了治伤的药,送给娘娘了表心意。顶 点 X 23 U S”
兰陵王在旁见墨渊对我殷勤,冷冷的讥讽道:“肃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北齐物博地广,还没有这点治伤的药?“
我不知道兰陵王为何会针对墨渊,对墨渊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白玉瓷瓶,道:“那本宫就多谢肃王爷的一片心意了,来时走得匆忙,本宫并没有备上什么礼物,待明日备好了,本宫一定让人送去驿馆,还望肃王爷莫怪。”
南依本来就不满墨渊一晚上都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此时听我说,冷冷一笑道:“若惜姐姐倒是客气了,驿馆里什么都不缺,就不劳烦姐姐费心了。”
我瞅了她一眼,只作未闻,又对兰陵王道:“夜已深了,有劳王爷送两位贵客回驿馆,昭阳宫宫禁快到了,本宫就先走了。”
说完带着雨轩向殿外走去,此时不知雨轩是站久了脚软还是什么的,走到墨渊身旁时,她踉跄了一下,墨渊眼疾手快,已经快速的扶住她。
“雨轩姑娘没事吧?”墨渊关心的看向她,见她的脸已经浮肿,眸中闪过不忍。
南依见雨轩撞向墨渊,娇柔的小脸上已经闪过不悦,刚要过来伸手将两人分开。
雨轩已经退离墨渊的怀才包,她低了头,小声道:“奴婢多谢王爷伸手相扶。”然后趁众人不注意,将一件物事塞到墨渊手上。墨渊一震,连忙敛了衣袖将此物藏了起来。
我因为角度的关系,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不知雨轩塞给墨渊的是什么东西,“雨轩,你没事吧。”
雨轩的脸微微的红了,她连忙向两位王爷告了退,才急步走到我身边来,我冲墨渊与兰陵王颔了颔首,这才带着雨轩扬长而去。
墨渊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目送着我出了宫门才收回,踏出昭阳宫,那盘桓在心底良久的烦闷才稍稍有了好转。
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明月的光似乎被周边的雾气笼罩住,显得有几分不真实,我轻轻的吁了口气,回头见雨轩正咬着唇看着从昭阳宫走出的三人来。我征了征她的衣袖,见那边的人走远了,才道:“雨轩,你在想什么呢?脸上的伤还疼么?“
雨轩怔怔的看着那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角道上,才回过头来“嗯”了一声
我见她精神恍惚,苦笑了一下,当我没问过吧,举步向景泰宫走去,看着那与昭阳宫相连的钢索桥,我的唇边挂上一抹讽刺的笑意,那时郝湘东为了表示对我的宠爱,才让人将先帝宠妃的宫殿收拾
出来让我居住。
这是整座皇宫里离昭阳宫最近的宫殿,当时他的想法便是近水楼台,可自我住进这景泰宫后,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宠爱,这象征着隆宠的宫殿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天大的讽刺。
以前或许我还时他存有一丝期盼,可是从今晚之后,我对他是真正的死心了,什么让我变得自信变得自强的话都是空话,他根本就是从未在乎过我,才会任我在皇宫里自生自灭。
“娘娘,我真为你打抱不平,皇上竟然会这样对你,他从前对你那么好,难道那一切都是假的么?”雨轩咕浓着道,似乎又想起先前郝湘东的冷酷绝情来。我苦笑了一下,道:“有什么好抱不平的呢,人心易变,就算曾经山盟海誓过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娘娘,你说得对,人心易变。”雨轩突然长叹一声,不知道是叹我还是叹她自己。
“你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多感叹起来,一点都不像你。”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对于她突然而来的感慨有些不适应,她就应该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才是。
雨轩征怔的摸着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的道:“娘娘,若有一天,那个与你海誓山盟的人回来了,可是他却不认得你,你会怎么做?“
我一征,与我海誓山盟的人早已经不存在了,遂苦中作乐道:“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雨轩没有再追问,她的神情多了几分迷蒙又多了几分酸楚,似乎在为什么事而纠结,我盯着她的脸,突然便想起她撞向墨渊的情形来。
心里突然明亮起来,原来这丫头真的是动了凡心了,只是恋上墨渊,会是好事么?
突然便有几分不安,墨渊身边有个心狠毒辣的南依,雨轩能是她的对手吗?
摇了摇头,我暗斥自己瞎操心,雨轩自小便在皇宫里长大,外表看起来虽然单纯,但也必定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主,再说墨渊如果与她自小便有约定,也必定会护她周全。
我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如今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怎还有功夫去替雨轩操心?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无睡意,思及晚宴前在昭阳宫院子里发生的事,我便恨得呕血。
皇宫,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个地方太阴暗污秽,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就连曾经温暖过我的人,现在都已经变得凉薄,那么我还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做什么?
想到这里,我怵然一惊,连忙撑手坐起,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已经有了去意,揉了揉眉心,那乍然而起的去意更是强烈。
我微微苦笑,倘若是一年前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会对这座皇宫失望,当初还会不会固执的选择走进来?
想到出宫,我便想起了很多事,进宫容易出宫难,当初我进宫时是以宫婢的身份,而如今我是北齐的皇贵妃。宫里少个宫婢是寻常之事,可是少个皇贵妃便是一件极大的事。
我要走之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包括云秀与雨轩。云秀当初是郝湘东的人自我封妃之后才到我手下办事,如果我继续在宫中生活,她会是一个不错的帮手,但是我要离宫,这么大的事难保她不会泄密。
更何况我不能连累她,进宫以来,她对我多有照徐,我一旦离宫,难保郝湘东不会把景泰宫的宫人就地正法,云秀作为知悉一切的人,更不可能逃得了责罚,所以不能告诉她。
而雨轩,这丫头极不靠谱,她现在满腹心思都在墨渊身上,一定没有时间理会我,所以此事相当棘手。在皇宫里,我似乎就只剩下孤家寡人。
该如何出宫呢?我翻身下地,披上外衣在殿内来回走着,眉头处得紧紧的。出宫之后又该去往何处,以何营生?这些都是现实问题,我必须考虑周全。然而平日里脑子过于简单,此时想起这些麻烦的问题来太阳穴阵阵抽疼,我伸手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重新坐回床上。此事非一日一夜便能解决的,所以我不能着急,且慢慢再考虑吧。
这样想着,太阳穴也没那么疼了,我刚要重新躺下睡觉,下意识望向轩窗,突觉眼前有人影闪过,我心里一惊,这么晚了谁还在外面走动?
想起白日里云秀跟我说银针不冀而飞的事,我心想此人会不会就是谁放在我身边的内奸,遂披上衣服,悄悄的拉开门跟了上去。
走出寝殿,月光清冷如水,撒了一地细碎的阳光,院子里树影斑驳,影影幢幢间,那道黑影似乎快速的隐在其中。
夜很静,偶尔能听到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我的心紧了紧,踌躇了一下,仍是快速的向那黑影隐去的地方追去。
追了几条甬道,那黑影突然便不见了,这一路过来,我们竟没有遇到一队守卫的侍卫,看来此人深谙宫中夜行之道。
我心一惊,下意识打量四周的环境,这里是凤鸾宫,这些日子每日的晨昏定省,我都会来风鸾宫,所以对此地的地形颇为熟悉,前面那巍峨的宫殿隐在黑暗中,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抱着这样的疑虑,我悄悄向凤鸾宫走去。
凤鸾宫的宫门虚掩着,宫内灯光莹润,从那宫门流泄而出,仿佛是极美的华光,邀人共赏般,我知道自己该就此掉头回景泰宫,然而心底却有一道声音不停的催促着我,让我进去,进去。
那声音来得太急切,我还没有想清楚,脚已经路进了凤鸾宫,风鸾宫正殿有人影在走动,看那倒映在窗户上的身影,像极了刚才引我过来的黑影,我心里又是兴奋又是不安,终于能见到这内奸的庐山真面目了,若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饶不了她。
这样想着,我已偷偷摸摸的摸到正殿的轩窗下,此时殿内传来雅琴得意的声音,“娘娘,奴婢今天干得漂亮吧,众人一直都以为景妃受宠,可是今日一试,皇上根本连瞧都不想瞧她一眼,如此看来,她是一点都影响不到娘娘的地位的。
听到雅琴得意的声音,我恨得咬牙切齿,原来她会这样做早就得了岚儿的授意。这岚儿的城府真不是一般的深。
白天才来找我示好,晚上就让身边的婢女对我下手,真是红脸白脸都让她扮尽了。
“琴儿,以后且莫擅自主张,她…”岚儿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顿时苍凉下来“她是我与爹爹寻了多年的妹妹,就算如今她不肯认我也没关系,我只要她在北齐皇宫里平平安安就好。”
虚伪!我在心里暗骂,要我在皇宫里平平安安,她就不该出现,既然已经出现打乱了别人的生活轨道,又何必在此假惺惺的。
“是,娘娘。”雅琴嗫嚅的称是,想了想,似乎又极为不甘,“娘娘,你这样一番赤诚的对待三小姐,可是三小姐却要处处算计与你,那日在昭阳宫偏殿,她明明可以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她却将那枚银针自那贱人的头发里取了来,并且带了婉玲回去,依奴婢看来,她迟早都想用那枚银针来扳倒你,你又何须对她手下留情?“
“那事终究是我们做得太不明智,不能怪她。”岚儿轻叹一声。
听她们主仆二人承认了杀害徐凌舞的事,我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得似要蹦出来般,岚儿竟然真的敢对徐凌舞下手,可是为什么呢?徐凌舞与她无怨无仇,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怀了郝湘东的孩子,可是
她不是已经知道徐凌舞诞下的是帝姬而非皇子么?
“娘娘,说到底你要杀徐凌舞也是为了三小姐,想当初徐凌舞对三小姐再三逼迫,害她差点命丧黄泉,你也不会动了怒要将徐凌舞赶尽杀绝,你为三小姐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又不告诉她呢?”稚琴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尖利刺得我心房一阵紧缩。
我难以置信的撑大双眸,岚儿杀徐凌舞竟是为了我么?不,我不相信,她们一定是在瞎说,或许她们是知道我在窗户下面,所以故意说给我听的。一时间我心神大乱,耳畔又传来岚儿幽幽的叹.息声,“她不知道才好,反正我这双手已经染满鲜血,我不想让她跟我一样变得残忍,今日在昭阳宫的事,想必她会更恨我吧,也罢,这样的话,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才不会心疼我。
殿内静默了许久,偶尔传来灯芯燃烧发出的僻啪声,雅琴轻声一叹,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憎恨,她道:“娘娘,你这样做也是为了三小姐好,让她对北齐皇帝死了心,将来才不会受他牵累,奴婢知道,娘娘因为大小姐的事恨透了皇上,可是仍委屈自己虚意承欢,娘娘,若是老爷在九泉之下知道你为吴家做了这么多,他一定会很心疼的。”
岚儿久久没说话,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仇恨,道:“吴家只剩下我与羽儿了,无论如何,我都要保她不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今日在正殿,她的神情是那么的悲伤,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她是不是最好的,可是郝湘东,他并非她的良人,那人负心凉薄,迟早有一日,我会杀了他,替姐姐报仇。”
“娘娘,但愿你的这份苦心三小姐能明白,否则她真因此事而恨上你,那便是你的不值得了。”雅琴唏嘘道。
“唉,夜已深了,琴儿,服侍我睡下吧。”岚儿没再多说什么,我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否则等一下雅琴出来撞上我就不妙了。
可是突然想起那晚在昭阳宫所见的情形,岚儿脸上并没有那道长长的狰狞的伤疤,我心头就猛跳,想再次确认一下。
我撑着地面小心冀翼的抬起头来,伸指在嘴里浸湿,然而将敷窗的纱纸捅破,对着那个小孔,我看见毅内的情形。岚儿脸上的轻纱已经褪下,露出那张如玉的容颜,她竟比岚儿更美,那张妖媚的脸上带着无限风情,并不似白日里的清冷。
第269章 叹息
然而让我更吃惊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白玉般胭体上那个小小的枕头,她…她并没有怀孕?
我惊得倒抽了一口气,脚下不稳,连忙仓皇去抓,却将搁在窗台上的一盆盆景摔倒在地,“砰”的一声,将这寂静的夜空刺划开来。顶 点 X 23 U S
“谁?”屋内传来雅琴警惕的声音,我知道自己不宜多留,连忙提起裙裾快速向殿外奔去,出了殿,我见前方有一颗茂盛的大树,想也没想,便抱着枝丫攀爬上去,刚将自己藏匿好,雅琴已经追了出来。
她左右四徐了一下,见四下无人,她的眸光遥遥的望向我所在的这裸树上,我生怕被她看出什么来,连忙又向树叶更茂盛的地方隐去,此时树下传来一声幽长的“喵”声,便有一只通体发黑的猫自树下快速奔过。
雅琴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啐骂了一声,这才反身进了凤鸾宫。
看着雅琴进了风鸾宫,我暗暗的吁了口气,刚要下去,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双手将我的嘴掩住,我大吃一惊,一股战栗自全身窜过,恐惧瞬间将我淹没,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无尽的恐惧将我包围。
我拼命挣扎,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已经将中衣汗湿,我双手不停的颤抖,想要叫出声来,奈何身后那双手臂固若铁臂,我张嘴去咬,那人却突然附在我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我脖颈处,他道:“景妃娘娘,是卑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挣扎的动作倏然停止下来,慢慢回头望去,月光下,那张冷硬的面孔可不正是失踪已久的黎英,脑海里突然便闪过乐意的话,我连忙道:“黎大人,那夜你没事吧?“
黎英冷漠的目光里缓缓流过一抹温色,他点点头,“卑职没事。”说完,他见自己的手还放在我身上,连忙缩了回去,他的冷峻的脸在月色缓缓冒出些微红晕来。“景妃娘娘,卑职得罪了。”
我冲他笑了笑,道:“没事,刚才你也是一时情急,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宫的,怎么近来都没有见到你?“
黎莫的神色蓦然一变,他微微一晒,声音骤冷,他道:“卑职刚回宫,路经景泰宫时见娘娘一个人出来,卑职不放心,便跟了来,娘娘怎么会去凤鸾宫?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见黎英声音冰冷,我恍然想起在墨渊行宫里,他那掷地有声的话语来,“她不是岚儿。”看来黎莫很早便知道此岚儿非彼岚儿,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告诉郝湘东呢?
摇了摇头,告诉郝湘东又如何,他本来就知道现在的岚儿并非真正的岚儿,可是他却依然宠她,我微微一笑道:“那黎大人倒是说说,什么地方才是本宫该去的地方?“
如果不是有黑影引我来凤鸾宫,我也不会深更半夜的跑来这里吹冷风,不过这一趟显然没有白走,因为我知道了徐凌舞的死因。
原来她的死全是因为我,想到这里,心里又涩涩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真是可叹啊。
“娘娘该本本分分的待在景泰宫,而不是待在这危险的地方,娘娘,夜已深,卑职送你回去歇息。”黎莫的声音更冷,他翩然跳下粗壮的树枝,月影之下,他的身影很冷。
我怔征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此时又在生那门子气,没错,他在生气。倘若不是囚为我是皇贵妃,他有可能会掐死我,见他静静的立在树下,我又看了看他刚才隐藏的地方,发现他藏身的地方真是一个好地方,浓密的树叶将那一方掩盖,难怪刚才我没有发现他。
树下的他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心里还惦着一些事要问他,生怕他一怒之下走掉了,便打算跳下树去,此时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刚才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量,竟爬上了树,此时坐在树枝上,只觉得与地面相距甚远,如果要跳下去,说不定就得扭伤脚,正踌躇间,底下却传来黎莫冷讽的声音。
“刚才见娘娘手脚利落的爬上树,现在该不会下不来吧。”
我恼怒的瞪他一眼,倔强的道:“谁说的,我这就跳下来给你看看。”心底瞬时便涌上一股不服输的气势来,我看着地面,心一横,闭上眼晴就往下跳。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身体被一股温暖所包围,我睁开眼晴,入眼的便是黎莫那张冰山脸,他见我看她,似乎想起什么来,连忙慌手慌脚的将我放在地面,冷声道:“卑职冒犯了。”
我笑了笑,整理了下衣裙,道:“既然知道冒犯了,那本宫便罚你…”眼眸一转,对上他不甚自在的脸,“罚你送本宫回宫。”
说完俏皮的蹦跳着向前走去,此时我已然忘记了先前的危险,心里只想着能摆这冰山脸一道,真是大快人心。
黎英微愕的看着我,半晌才跟了上来,远处传来五更的更漏声,夜已过大半,黎莫离我几步远跟在我身后,偶尔遇到巡夜的侍卫,他会将我扯到粗壮的树干后,等那些巡夜的侍卫走过,我们才又走了出来。
凤鸾宫与景泰宫离得并不远,要回景泰宫有两条路,一条是从昭阳宫前过,一条则是绕过昭阳宫,从昭阳宫背后的重华宫前走过。
此时已经是五更了,再过不久,郝湘东就会去上早朝,所以为防万一,我们只能绕昭阳宫而过,路经重华宫时,我听到里面传来悲凄的哭声,我心底一怔,这声音很熟悉,却是徐清风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一眼冷冰冰的黎莫,道:“黎大人,就送到这里吧,前面的路本宫自己会当心的。”
黎莫瞥了我一眼,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紧闭的重华宫,微撇了嘴角道:宫里向来便不需要烂好心的人,娘娘,对敌人善良便是对自己残忍。”我知道黎莫是想起徐凌舞与徐清风曾经联起手来害我
之事,可是此一时非彼一时,徐凌舞到底是因为我才会命丧黄泉的,哪怕不是经由我的手,我也里也是不安的。
“谢谢黎大人的提醒,本宫只是想进去看看。”我轻轻的道,曾经我是那么痛恨徐清风与徐凌舞,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我对她们已经没有恨,当时她们不让我进宫,或许也是为了我好吧,因
为这后宫中的尔虞我诈实在不适合我。
黎英冷冷的嗤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走了,看着他冷酷的背影消失在甬道上,我才反身走上台阶,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踏进重华宫。
回到景泰宫时,天色已大亮,我刚走进院子,云秀便急急的迎了上来,她神色惊惶不安,见我安然无恙的出现,她悄悄的吁了口气,神色却更加凝重,“娘娘,你昨夜去了哪里?皇上在寝殿里等了
你一晚?“
我略微吃惊,看着陈公公正守在寝殿外,脑子里轰隆隆的,怔怔的道:“皇上,他怎么会来?“
昨夜他对我那样冷酷残忍,他不是要让我自生自灭么,这深更半夜的来景泰宫又是为了什么事?
云秀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三更时分,陈公公来奴婢房中叫醒奴婢,问奴婢娘娘去哪里了,皇上在正殿等娘娘,奴婢慌忙去寝殿唤娘娘,哪里知道娘娘并没有在殿内,娘娘,你半夜三更的去哪
里了?“
我刚要回答应云秀的问题,前方寝殿朱红色木门已被人自内打开,那人身着银色长袍,清俊的脸上阴晴不定,我虽对他有怨有恨,但此时他是郝,我是妃,不宜与他起冲突,遂快步上前去向他欠身
一福,“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乍然见到我,眸子里神色诡异多变,半晌却又恢复冷静,只淡淡的对陈公公道:“小陈子,传令下去,把替景妃备的归宁的礼物都装上车,朕下早朝后,与景妃一同去徐相府上探望徐夫人。”
陈公公连忙应声,我的心陡然一震,他要陪我一起归宁?“皇上,臣妾……
他瞧都没再瞧我一眼,径直向景泰宫外走去,他路过我,脚步微顿了一下,一道微寒的声音借着风送到我耳里,“朕给你两个时辰,好好想想怎么向肤解释为何一夜未归。”
怔怔的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后,我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云秀连忙上前来搀扶着我。我侧眸看了一眼紧步上来的陈公公,陈公公一跺脚道:“娘娘,您也真是的,昨晚皇上批阅奏折到三更时
分,突然想起娘娘,便说晚宴时对娘娘太过冷漠,要来看看娘娘,谁知道娘娘并没有在宫里,皇上一直在寝殿里等,奴才想让人去寻娘娘,偏偏皇上不允,说他要等到你出现的那一刻,谁知道几个时辰
过去了,娘娘才回来,看皇上这脸色,娘娘,您好自为之吧。”
陈公公说完便急急的去追郝湘东了,我心底冷冷一笑,他想起什么时候来,我便要在宫里候着么?他当我是什么人?
云秀搀着我的手,对于郝湘东刚才的不冷不热,她到现在还有心有余悸,“娘娘,你一晚上都去了哪里?怎么会一夜木归呢?“
我笑了笑,道:“姑姑,景泰宫里有内奸。”
云秀闻言,向四下里看了一下,此时时辰尚早,郝湘东前来又没惊动任何人,所以宫中宫人都还在睡梦中,但云秀为防万一,还是谨慎的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知道有内奸,这几日奴婢都呀
咐他们好好盯着了,没有什么发现。”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昨晚刚要入睡,见窗外闪过一道人影,当时也没细想,便追了出去,你猜我追着那黑影到什么地方去了?“
云秀埋头思索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她几乎是凑到我耳边,略带疑惑的道“是凤鸾宫?“
“对,是凤鸾宫。”我点点头,看来云秀已经猜到了些事,可是她一定猜不到岚儿对徐凌舞下手的原囚,更猜不到我在凤鸾宫外遇上黎英,更加猜不到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郝湘东却突发奇想的来
了景泰宫。
此时联想起这一串串事,我可以大胆的假设,那人的目的绝不是要将我引去凤鸾宫,而在于将我引出景泰宫,然后再郝湘东引到这里来,如此让他亲眼看见我并不在景泰宫,从而疑心于我。
此人的心计真是歹毒,我在后宫已经不受宠了,又还有谁会设这连环计来害我呢?
最奇怪的是郝湘东的反应,对我一夜未归他并没有多大的怒气,反而似早料到一般,难道这引我出去的会是郝湘东的人,他的目的何在?
倘若是想治我的罪,如此倒是有些大费周章。
云秀见我陷入沉思,突然似想到什么一般,道:“娘娘,你去了凤鸾宫?那皇后有没有发现你?“
我摇摇头,当时我失手摔坏了花盆惊动了屋里的两人,当时要不是快速隐进那裸大树,怕是会被雅琴逮个正着。
“应该没有。”
“那娘娘在凤鸾宫里有没有看到引你出去的那个人?”云秀紧张的问道。我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那人将我引去凤鸾宫后就突然凭空消失了,我一时好奇才进了凤鸾宫,在风鸾宫里并没有见到
那个黑影,不过那黑影的身形与雅琴有几分相似,但是雅琴与岚儿正在说话,听那语气并不见急促,我想引我出去的那人必定没有踏进凤鸾宫。”
“那就奇怪了,他费尽心机将娘娘引出去到底是为什么?莫非只是想让皇上来景泰宫时见不着娘娘的面,从而疑心娘娘?”云秀处紧眉头,似乎突然想通此中关节,一脸大骇的盯着我。
我点点头,看来云秀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这人心思好歹毒啊,皇上对娘娘本来已经很多不满了,倘若再疑心娘娘,那么娘娘在皇上心里……”
我打断云秀的话,我在他心中本就没有任何地位,再坏也不比现在的情况坏,只是郝湘东的反应太奇怪了,他不是该拷问我昨晚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这样轻易放过我?
昨晚他是那么的厌恶我,为何深更半夜又会前来?我不信陈公公说的那番话,他的眼里心里除了岚儿,怕是谁受了委屈在他眼里都是活该,他又怎会内疚?
“姑姑,别再瞎猜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对了,雨轩的伤势好些了没?”昨夜自昭阳宫回来,我便让雨轩回去歇着了,她脸上的伤触目惊心,实在让人心疼。
”雨轩脸上的伤好了,就是心上的伤,她昨晚拉着奴婢哭了一晚上,瞧她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奴婢瞧着也心疼,问她是不是觉得委屈,她又一直摇头。”云秀担心的道。
“这丫头跟着我受委屈了,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无能,总是没办法好好保护身边的人,姑姑,你可有后悔跟着我?”我向雨轩所住的屋子扫了一眼,叹息着问云秀。
第270章 遐想
进宫这么久以来,即使封为妃,我似乎都没有怎么风光过,跟着我的宫人也在后宫里受尽委屈与讥讽,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无能,不能护得这一宫上下,即使如徐清风等流,在后宫也比我强。
云秀闻言仓皇要跪下,我连忙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道:“姑姑这是做什么呢?“
“娘娘,奴婢绝对没有后悔过,奴婢跟随娘娘,便是清楚娘娘的品性好,不会像这后宫的主子一样随意糟践宫婢,这些日子奴婢看着娘娘即使受了委屈也往肚子里咽,不跟后宫等人计较,奴婢便知
,奴婢是跟对了主子,娘娘现在这样问奴婢,真真是折煞奴婢了。”云秀一脸急色,似乎生怕我不相信她一般。
我轻轻的笑了笑,云秀的话语里何曾没有说我无能呢,在这后宫向来便是拜高踩地,如今我还有协理六宫事物的权力,后宫等人已经不将我放进眼里,他日若郝湘东夺了我的权力,那么我在后宫便
什么也不是了。
所以这皇宫我不能再待了,我要想个办法逃走,可是想起郝湘东刚才的呀咐,我心突然不安起来,郝湘东突然要造访徐府,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去探望徐夫人么?
倘若我是他的宠妃,他这样做还有可以理解,可是我在他眼中什么也不是,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突然便想起他那夜所说的话,难道是去徐府打探虚实的?可是徐正言若是要造反,又岂会在府中议事,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更何况如今皇帝亲自驾临,他更不可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行这危险之
事。
想到这里,我越发不懂他为何这样做了。
云秀见我神思不属,也不再言,扶着我向寝殿走去。
回到寝殿,殿内仍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我皱了皱眉头,以前很喜欢这个味道,可是现在闻起来,心里却有些难受,我呀咐云秀将窗户全部打开,又燃了苏合香,才将殿内的味道驱散开来。
昨晚一夜未睡,此时却仍无困意,云秀见我不想再睡,于是过来帮我梳妆绾发,刚绾好发,天色已大亮。
我身着紫色长袍,只在袖口、衣襟与裙摆处袖了兰花的图案,整个人清淡简约,云秀见我穿着如此素静,微微处紧了眉头道:“娘娘,别家娘娘有皇上陪着归宁,谁不是浓妆艳抹将自己打扮一番,
你为何打扮得如此素雅?倒一点没有皇贵妃的派头了。”
我摇摇头,女为悦己者容,这宫中已经没有我要取悦的人了,我又何苦把自己弄得那样累赘,再说郝湘东还要向我问罪呢,倘若我答得让他不满意,不知道接下来等着我的苦日子又是什么?
也罢,总之已经打算离去了,就算他做再过分的事,对我来说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绪波动了。
“姑姑,如今我并不受宠,凡事还是低调一些,再说要炫耀,光是皇上亲自陪护,已经算是最大的荣耀了,我穿得再奢华也盖不过这隆宠去,不是么?”我叹息一声,郝湘东亲自陪同,这在后宫只
怕又要掀起一股新的浪潮了。
云秀没再多说什么,恰在此时,毅外传来婉玲的声音,“娘娘,重华宫的忆妃娘娘求见。”
听得婉玲的声音,我怔了怔,忆及先前路过重华宫时所听见的哭声,心下侧然,便道:“有请。”
云秀为我簪了一只金步摇,然后随我一起去正殿,刚到殿外,远远的便见徐清风坐在殿内,双手不安的绞着,我心里纳罕,倒是很少见到徐清风这样局促的一面,便笑着走进去,道:“忆妃这么早
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唤着她忆妃时,我突然想起她这位份的由来,心里不禁默默,当日在山里被郝湘东所救,他因我长相酷似岚儿,便封了我为忆妃,没想到最后李代桃僵,却是由徐清风代替我入了宫。
郝湘东要不是徐忌徐正言的势力,怕是不会隐忍至今吧。
想来我都已经够悲哀了,没想到徐清风比我更悲哀,替身的替身,难怪郝湘东不宠她,唉。
徐清风局促的站起来,见我身后只跟了云秀一个人,她轻声道:“臣妾想见见帝姬。”
我朝云秀递了个眼神过去,云秀会意,连忙退下了,我笑着招呼她坐下,道:“你想看帝姬随时可以过来,毕竟她是孝仪夫人留下的。”
徐清风咬咬唇,双手又不安的绞在一起,我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有别的事,也不答话,此时婉玲已经端了茶奉了上来,我道:“本宫向来不爱饮茶,所以宫里只有些花茶,忆妃喝喝看,看喝不喝得惯
。”
想着我们现在相处的情形,我心底微微怅然,何时我与她会这样融洽的相处,若是在徐府里我们也这样相处,我是否就不会进宫来?
徐清风闻言道了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无言的放下,我瞧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说话,只待她自己开口。
就这片刻功夫,云秀已经抱着淑和进来了,云秀一壁走一壁高兴的道:“娘娘,刚才奴婢还怕帝姬没醒,结果去的时候她双眼正睁得圆圆的,与乳母在玩呢,忆妃娘娘倒是好福气,往日帝姬这个时
候都还在睡觉呢。”
徐清风腼腆一笑,伸手接过淑和,我很少见到徐清风如此柔和的一面,在徐府,她总是高高在上睥睨着众人,然而此时,她眼中再没有那种年轻气盛的傲慢之气,宫中的日子想必已经将她的棱角全
部磨平。
我从上首走了下来,在徐清风面前站定,看着淑和圆乎乎的脸,感叹道:淑和的眼晴跟孝仪夫人很像,大大的圆圆的,看着她,我似乎又看到孝仪夫人鲜活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徐清风伸出手指逗弄着淑和,道:“是啊,臣妾也觉得她长得很像五…三姐,只可惜三姐命薄,竟不能陪伴着淑和一起长大。”
我轻叹一声,若有所指的道:“有时候生不如死的活着不如死去的好,忆妃,你说是么?“
徐清风浑身一颤,她将淑和抱回给云秀,咬着唇道:“景妃娘娘,臣妾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谈一谈。”
我瞥了一眼云秀,道:“姑姑是本宫的心腹,忆妃不避徐忌她,你有什么话便说吧,本宫听着呢?“
其实我已经猜测到她来此的目的了,因为今早我才从她宫门前走过,那样悲凄压抑的哭声,说明她心中藏有许多事,而这些事已经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刚才臣妾听闻娘娘此次归宁,皇上会作陪
,是么?”徐清风问得很直白,我却怔了征,五更时分郝湘东才说要陪我回徐府,没想到这么快便在后宫传开了,看来盯着景泰宫的眼线还真不少啊。
“是啊,皇上也是今早来说的,忆妃也想回去看看么?”我将满腹心思隐藏下来,得知徐夫人生病,徐清风必定也想回家看看的,只是她能不能回去就是一个问题了。
徐清风怅然的望着院子里绽出嫩绿新叶的树木,悲凄的道:“娘娘知道臣妾没有那个福份,只是有几件礼物想托娘娘带给臣妾的娘亲。”
我不意她会有这种想法,征了怔后,反而轻笑道:“忆妃的一片心意,本宫一定会转达。”
徐清风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心事一了,她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明媚了许多,我们又说了会儿话,她便起身告辞,刚走到殿门前,她又折返身,回头定定的看着我,道:“娘娘此行切莫掉以轻心,臣
妾在宫里等着你平安归来。”我的心悠悠一颤,她是此话什么意思?待我想再细细的询问她时,她已经带着贴身宫女缓缓的步出景泰宫。
云秀一脸不解的道:“娘娘,忆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或许徐清风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看帝姬,也不是为了托我带礼物给徐夫人,而是为了说这句话而来,可是她的用意何在?她知道什么了吗?“姑姑,待会儿忆妃派人送礼物过来时,你着
人一一检查一下。”不管徐清风现在对我的态度如何,我不能让事情出在她的这些礼物上。
云秀镇重的点点头,便抱着淑和下去了,我坐在上首,端着那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花茶若有所思起来。
总觉得此次归宁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辰时三刻,景泰宫外响起车轮辘辘声,云秀抱着淑和帝姬一脸喜色的冲进正殿,道:“娘娘,皇上派了车辇来接娘娘出宫了,奴婢已经呀咐宫人将准备好的东西装上车,立即就能起行了。”
我瞥了一眼云秀,淡淡的道:“那我们走吧。”从她手上接过帝姬,帝姬正在憨睡,云秀见状,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
刚走到院子里,雨轩却从斜刺里走了出来,她脸上的浮肿已经消了许多,但是脸上青淤的痕迹还是触目惊心,我见她向我走来,道:“雨轩,你伤势未好,就不必跟我出宫了。”
雨轩脸色倏然一变,她连忙走到我面前跪下道:“娘娘,我不碍事的,我想跟着娘娘出宫,娘娘带上帝姬,姑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带上我多一个人多份力。”
“可是你的脸……”我迟疑的看向她。
“娘娘,真的没关系的,若是娘娘怕人瞧见说闲话,我就在车里不出去,娘娘,求求你带上我吧。”雨轩惶急的道,双眸中含着哀求。
我扫了她一眼,道:“既然这样,你就跟上吧。”
说完转身向宫门外走去,眼角余光扫到她喜笑颜开的模样,我轻叹一声。雨轩,你想出宫并不是想随身侍候我吧。
出了景泰宫,宫门前停放着两驾车晕,当头一驾以鎏金绢纱为帘,将那车擎显得华贵奢美,后面那一驾稍显普通,想来是为随行的宫婢准备的。
陈公公正站在车辇旁边,见我出来向我打了个千,我有些惊讶他会在此,刚想问他,他伸手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车辇,我意会过来,皱了皱眉头,他这是要让我与他同乘一车了?
陈公公悄然走到我身边,接过手中的帝姬轻声道:“娘娘,皇上昨夜一晚没睡,此刻正在里面打盹,帝姬就交给云秀她们抱着,小孩易哭,别吵着皇上休息了。”
我心一沉,他睡没睡干我何事?当下抱着帝姬避开陈公公伸来的手,陈公公一时怔然,不解的看着我,我道:“既然皇上怕吵,那本宫就抱着帝姬坐后面的车。”
说着就要转身向后面的车繁辇走去,此时那鎏金绢帘被人一撩,探出一颗头带金冠,面色含愠的头颅来。
身畔众人齐刷刷跪下向他请安,我不甘不愿的转过身来,向他欠身一福,臣妾参见皇上,扰了皇上休息,望皇上怒罪。”
在这宫里,他是所有人的主宰,即使我现在对他死了心,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拂逆他。
他的眸色骤然一沉,神色带着一丝阴鹜,冷冷的掀起唇,道:“如果肤没记错,景妃还欠朕一个解释。”
我知道他将我刚才的话都听进耳里,可是却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难道他说要过景泰宫来,我便要老老实实的在景泰宫里等着他么?
“皇上说得是,臣妾确实还欠皇上一个解释。”我恨得要吐血,却知道自己不能与他置气,说罢将淑和交给走上前来的云秀,踩着小几子上了车辇。车内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味道,我轻蹙起眉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味道已经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味道,或许是因为拥有这味道的人再也不是我最开始爱的那个人了吧。
郝湘东一脸疲惫的靠在车壁上,他并没有打开眼晴来看我,我弯身走过去,检了一处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目光轻移,打量着车里的摆设。
车里有一榻一几,还有一个袖珍型的紫檀木柜,矮几上放着满满一堆奏折,有几本奏折打开,似乎都是来自苏州与漕州的加急奏章,郝湘东在上面用朱红小篆字体批阅过。
因涉及政事,我不敢多看,目光一转,又转向斜靠在车壁上的郝湘东身上,他身着玄黑色长袍,其上用金线勾出九爪龙纹及祥云,九爪巨龙神色狰狞,似要怒吼着冲破云霄。
他眉头轻蹙,眼底泛着青芒,薄唇抿得死死的,似乎正在为什么事而烦恼,整个人显得很疲惫,再没有昨晚宴会上所见的意气风发,原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会流露出这种神态来。
他也会在岚儿面前露出这种模样么?
“景妃想好了要怎么向肤解释了么?”正当我打量他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他略显冰冷的声音。
我连忙收回自己的遐想,暗暗提醒自己不可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昨晚那一幕已经将我对他的期盼彻底消磨殆尽,“皇上相信臣妾么?“
第271章 不自在
我依然问着昨晚的问题,他若相信我,我不解释他也相信,他若不相信我,
我就是说破嘴皮,也不过是浪费唇舌。www.uu234.net
他蓦然撑开双眸,在我脸上扫视一圈,见我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他唇边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你说,朕便信。”
我摇头,笑容有些苍凉萧瑟,“不,皇上您不会相信臣妾,倘若您相信臣妾,您不会质问臣妾,在东吴地宫,皇上曾让臣妾答应您,要毫无条件毫无理由的相信您,可是您却忘了,您只让臣妾相信
您,您却忘记了给臣妾信任。”如果他相信我,昨夜不会在外宾面前如此折损我,更不会在岚儿面前羞辱我,打在雨轩脸上的那些巴掌,却宛若打在我心上,将我对他最后的信任都全部打散。
一直以来,或许都是我过于天真,想着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所以他才会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亲自到东吴地宫来救我,然而这些看似为我而来的背后,到底又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知道,亦不想知道,或许知道了这些,我会恨他。
郝湘东冷冷的盯着我,对于我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臣妾,他似乎很恼怒,眸中的流光似被隆冬的雪冻住,一点一点的冷下来,“你是在责怪朕昨日不该那样对你?“
“皇上做事没有该与不该,皇上教训臣妾的奴婢,便是想告诉臣妾,在皇上心中,皇后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比臣妾重要,所以臣妾明白了,也懂得恪守自己的本份,再不去企盼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明不想用这种委屈的语气与他说话可是想起回宫后的种种,我仍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即使在乐家后院中,我受尽乐意的冷落,受尽乐大少奶奶的折磨与羞辱,我都没有此刻这样难过,或许是真心爱过,所以遗忘起来才会这么不容易。郝湘东冷冷的挑起眉,眸中已不复往日与我独处
时的温存,他大掌一挥,将矮几上的奏章悉数挥落,他咬着牙恶狠狠的逼近我,大手紧紧的钳制着我的下领,怒道:“该死的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不再企盼不属于你的东西?朕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在他的怒意下,我本该害怕得簌簌发抖的,然而却倔强得不肯认输,咬着牙就心底的惧意压制住,目光直直的迎视着他充满暴怒的双眸,那深黝的双眸已被怒火染红,冷笑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自然不会属于任何人。”郝湘东怒红了眼,他看着我,他的脸色很平和,可是眸中却含着浓浓的嫉妒与冷怒,他轻轻一笑,意有所指的道:“小七,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与朕说话?是不是因为墨渊来了?“
我的心突的一跳,眸光紧紧的裹着他莫侧高深的脸,端详良久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来,可是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甚,下意识道:“皇上不要徐左右而言他,此事与肃王爷有何关系?
郝湘东蓦然松开对我的钳制,退到一旁去,他轻蔑的看着我,讥俏的道:“小七,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南陈与墨渊的龌龊,朕一直隐忍,便是想听你亲口对朕说,可是朕等来了什么,你昨晚是不是出宫去见他了?“
我的心直往下沉,原来自我回宫以后,他会如此反复无常都是因为他知道了我在南陈的事,他昨晚的举措是在试探我,亦是在试探墨渊,倘若墨渊站出来为我说话,后果怕是难以想象。
可是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凭什么要受他的污蔑。
我睫羽轻颤,眸中涌起几许恼怒,道:“没有,臣妾昨晚就去御花园走了走,根本就没出宫。”
“是么,那为何肤在景泰宫里等了你一夜,你都没有归来?小七,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臣妾没有撒谎,倘若皇上不相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悲哀的垂下头,他不相信我,却要我相信他,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郝湘东闻言,眉峰皱得死紧,在眉心处形成一个‘川’字,他怒气冲冲的道:“不要跟朕说什么相不相信,朕只相信朕亲眼看到的。昨晚在宴会上,你与墨渊一直眉来眼去,是朕眼晴瞎了么?“
闻言,我亦怒了,他与岚儿在众人面前大秀恩爱,凭什么我连看墨渊一眼也不行,遂冷讽道:“臣妾以为皇上已经将全副精力都放在皇后身上了,无暇徐及别人呢,臣妾是不是该庆幸皇上眼中还有臣妾?“
这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再说我这灯还没点呢,就让他诬蔑了去,我怎么可能会心服。
“徐若惜,你不要忘了,你是朕的妃子,是北齐的皇贵妃,朕不容许你眼里还有别人。”郝湘东咬牙切齿的逼近我,双手钳制着我的肩膀怒吼道。
我从来没见过郝湘东如此失控的模样,心里实在害怕极了,可是想到他霸道的话语,虽然心里惊颤,嘴上也不示弱,咬牙道:“臣妾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臣妾的心是谁的,谁也管不着。”
“砰”,一道凌厉的拳风自我脸上刮过,刺得我的脸冽冽生疼,我还没反应过来,郝湘东已暴怒的一拳砸在我耳侧的车壁上,我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那拳头再偏一分,便直接砸在我脸上,可见郝湘东有多生气。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他不是漠视我到极点么?他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该死的你,你就不怕朕杀了你么?”郝湘东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双眸撑得滚圆,似要瞪凸出来,眸中火光大盛,他钳制着我肩膀的大手倏然紧握,我疼得全身直冒冷汗,却也不吭一声。
“皇上要杀臣妾不过是举手功夫,臣妾惧又有何用,再说皇上现在眼中心里只有皇后,少了一个碍事的臣妾又有什么关系?”心底被那股悲凉所取代,他并不爱我,此刻又为何表现得如此生气,难道这就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自己不爱的人,也不准她爱别人?
“你!”他的手高高的扬起,我骇得紧紧的闭上眼晴,我以为他这巴掌一定会了结了我,可是那巴掌却久久没有落下来。
我悄悄的掀开眼皮,见他的俊脸有些扭曲,眼晴狠狠的瞪着我,良久,他将我推离,拉出一抹残酷的笑容来,“好,好,好,你要爱他是么?那朕就让他有来无回。”
闻言,我顿时大骇,撑大双眸盯着他,他双眸中的光芒残忍噬血,可见他并不是说着玩的,我连忙道:“阿湘东,你要做什么,这件事与肃王爷无关。”明明是他凉薄负心在先,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凭什么怀疑我与大哥之间的感情?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瞥开眸光不再看我,唇角匀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你果然是在乎他的,小七,朕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你唤朕阿洛了,可是为了他,你却能毫不犹豫的这样唤朕,你是想让朕烧过他么?“
我心底一震,却也徐不得他会怎么想,急道:“臣妾跟肃王爷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杀了他,更何况他是南陈使臣,你若杀了他,会引起两国交战,到时身受战争之苦的只会是黎民百姓。”
我知道郝湘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可是大哥是无辜的,他那样疼我护我,可是到最后我却连累了他,倘若郝湘东真的向他下手,我如何对得起他?
郝湘东冷冷一笑,讥讽道:“北齐与南陈迟早会开战,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你不懂么?朕有百万大军,怎会畏惧区区一个南陈?“
我只觉得一颗心不断的下沉,郝湘东,他已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郝湘东,或许我从来便没有认识过他。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明明是你先负了我,你让我相信你,好!我相信你。可是自我回宫,你都做了什么,你一颗心全放在皇后身上,何时又徐虑过我的感受,明明是你让我伤心失望,你凭什么怪在别人身上,肃王爷与我有救命之恩,倘若你要杀他,就先杀了臣妾吧。”
不想示弱,可是他眼中的杀意是那么明显,我知道要保大哥平安,我不能再与他对着干,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大哥的。
他阴冷的表情有一瞬间柔和下来,可是瞬间又恢复冷硬,语气里透着萧杀之气,他道:“北齐与南陈之战迫在眉睫,谁也无法改变,景妃,不管墨渊是否对你有救命之恩,他都必须死,而这一战亦不会改变。”
“原来说这么多,你不是不相信臣妾与肃王爷之间是清白的,而是要找个借口对墨渊下手,郝湘东,我到底是看错了你,我原以为你是郝子,可是没想到到头来,你要向南陈宣战,还得借由一个女人的名义。”我的心顿时千疮百孔,原来这才是他最真实的目的,说什么爱我都是假的,一切宠爱都是假的。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伤心,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心,可是此刻听到他的话,心还是会疼。就在刚才他发怒时,我还以为他会有一点点的在乎我。然而终究是我太愚蠢,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对他抱有幻想。
听了我的话,他目露凶光的瞪着我,冰冷的道:“在你心中,朕就是如此不堪么?哈哈哈,也罢,既然你要如此想朕,朕也无话可说,总之墨渊必须死。”
我恨得咬牙切齿,再也控制不住,挥手向他捆去,然而手还没有掌上他的脸,已被他伸手截住,他冷冷的看着我,掀起唇角道:“你可知道掌捆皇帝是什么罪?“
“死罪是么?死了也好,死了才不会再看见你这张伪郝子的面孔,郝湘东,不要让我恨你。”我怒红了双眼,他怎么会这样无耻?
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从我被乐意劫持,他就有意让黎英将乐意逼向增州,然后借宁容华之父的手将乐意逼看走水路,又安插了绿茵在我身边,目的便是将我带去南陈。
他最终的目的不是乐意,而是墨渊,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成了他手中的薇子,可笑我还以为他是真的爱我。
“小七,很多事现在我没办法向你解释,可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他怅然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一直说你有苦衷,可是你到底有什么苦衷非得这样来折磨我伤害我,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怎么会忍心伤害我?”我蜷缩在车厢一角,恨恨的瞪着他。
郝湘东的神情倏然黯淡下来,他见我防备他,自怀里掏出锦帕,递给我,道:“擦擦唇上的血渍吧,马上就到相府了。”
我没有接过锦帕,而是用衣袖随意在唇上抹了抹,仍是防备的盯着他,刚才那个暴戾的他与现在这个他相差很大,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许这之中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他,或许他在我面前一直都在演戏。
上,求你念在墨渊救过臣妾一命的份上,放过他吧,古言有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墨渊是为和平共处而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已被他截断,他的眸中多了几分狠戾与霸气,他冷硬的道“小七,你忘记了朕在枫林里与你说过的话了么,朕要这个天下。”从他的眸光里,我看到了他的冷戾与绝决,他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初衷,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如果他对墨渊起了杀意,不是更应该瞒着我么?我知道我再求也是枉然,索性不再求他,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杀害墨渊,墨渊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能让他死在郝湘东手里。
就在我们沉默的时候,车辇已经停了下来,外面热闹非凡,大有万人空巷之势。
郝湘东鲜少出宫,更何况是陪一名妃子回家归宁,陈公公的声音在隔着帘子在外面响起,“皇上,娘娘,相府到了。”
我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将脸上的泪痕抹干净,扭头看向窗外,对着虚空一笑,将所有的心思都敛藏在心底。
郝湘东已经起身出去,我随后也弯腰步出车辇,相府前人潮川流不息,众人一见郝湘东下车,齐齐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此时的郝湘东已没有车内那种暴戾与冷酷,他的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前方,我寻目望去,只见徐正言带着一家老小跪在府门前接驾,而在这些人中,我看到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那道白色身影跪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然而却仍是让我的心惊肉跳起来,那是大哥徐临凰?他怎么会在郝湘东陪我归宁时出现在徐府?
我的心隐隐不安起来,但又害怕被郝湘东瞧出端倪,只得故做镇定的跨下马车,郝湘东回过身来,伸出手要扶我,我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可违逆他,只得忍住满心的不自在,将手放进他宽厚的大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