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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缘浅:亿万宠妻全文阅读

作者:括剑灵     情深缘浅:亿万宠妻txt下载     情深缘浅:亿万宠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密报

    “我不管,就算错过了,我也会把她找回来,正如你一样,薇薇,我寻了你三年,终于将你寻回,我绝不可能轻易放你离开。”乐意一脸坚定的道。

    看着他如此执着,我已无话可说,早知有今日,当初为何不好好珍惜呢?

    翌日,风轻云淡,空气中传来海棠花的清香,我坐在太妃椅上,看着丝丝与思薇在殿外追逐着,此时的丝丝已没有昨日那种拘谨的样子,似乎又回到四年前那个快乐无忧的时代了。

    昨夜丝丝侍候我睡下,几次欲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终究被她咽回肚子里,只有那双眸子不再沉静。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但是却不愿意率先提及,我的身份是那么的诡异,除了乐意才会执着的相信我是借尸还魂,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都会将我当成怪物一样看待。

    身在东吴地宫里,虽然乐意没有限制我的出入,但是我实在懒怠出去行走,反正怎么走也是走不出这座奢华的囚笼的,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偏殿内,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地宫虽名为地宫,却不是修在地下,而是以几座大山为屏障,将其掩盖起来,地宫内守卫森严,五十米处设有一名带刀侍卫,庄严肃穆的神情活似手持青龙燕云刀的关公,看起来让人感到很拘束。

    在这样的森严守卫下,我想逃出地宫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要让我坐以待毙,我又是万万不肯的。

    昨夜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晚,我决定暂时以静制动,等乐意对我放松警惕后再做打算。

    于是轻松惬意的享受起来,反正也逃不也去,不如好好的享受当下舒适的日子,能过一天且是一天。

    耳畔响起思薇快乐无忧的笑声,我凝眸望去,只见丝丝正带着几个宫女太监与思薇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现在是思薇当老鹰,丝丝当母鸡护着小鸡,思薇快乐的追着小鸡,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声,静谧的偏殿顿时陷入欢乐的氛围内。

    看着思薇圆乎乎的小身子,我的双眼染上些许泪意,四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他尚在襁褓中,只知道啼哭,然而时光荏苒而过,他已经能跑能跳了。

    在这四年里,我没有参与过他的成长,然而现在有了机会,我却又近情情怯,我明白乐意将思薇留在庆德宫的用意,他是想以思薇来勾起我的母性,让我能心甘情愿的留下。

    明知道他的用意,我又岂会中计,可是看着思薇快乐的身影,我的心似乎已经在为他牵动着,世上有那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身前而不肯亲近的呢?

    “唉哟”,一声哀呼唤回我逐渐远去的神智,我连忙望向轩窗外,海棠树下,思薇狼狈的摔倒在地,我倏然站起来,当即便要冲出去,然而却硬生生的被我忍住。

    再细瞧过去,丝丝已经惊慌的将思薇抱在怀里,慌张的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身后一干宫女太监都吓得白了脸,一脸无措的看着思薇。

    思薇并没有哭,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晴瞧着丝丝,一迭声道:“姑姑,我没事,我没事,你别着急,芷母妃说过,我是男子汉,摔倒了也不能哭。”

    丝丝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温声道:“嗯,小公子是男子汉,摔倒了也不哭,可是姑姑会心疼,以后小公子要小心,千万别让自己再摔倒了,知道么?”

    丝丝一直叫思薇为小公子,并没有因他的身份而改口叫殿下,我知道在丝丝心里,思薇一直都是襁褓中那个小婴孩,似乎这样叫,便能留住昔日的时光,也能留住我。

    见思薇勇敢的模样,心里微微松口气,看来芷妃虽然恨我,却在教育思薇的事情上用了很多心,否则又怎么教养出如此懂事的一个孩子。

    倘若那年我并未血崩而死,我又是否能做到她的十分之一?恐怕很难吧,至少那时我的心里对乐意存着怨恨,满心怨恨的我又如何能徐及到这个孩子的成长?

    芷妃虽然可恶,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感谢她,她给了思薇母爱,亦给了思薇最好的未来。

    颓然坐了下来,对于芷记我有怨有恨亦有感激,在这样复杂的情感下,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就让我们相安无事的度过这些日子吧。

    脑中倏然掠过一丝亮光,我的出现严重威胁到芷妃的地位,并且到来的第一天就将她辛苦养育了四年的孩子夺走,她定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

    那么依她往日狠辣的性情,她会如何对付我呢?

    我并不想破坏她的生活,亦不想做乐意的亡国皇后,那么只能利用她对我的恨,借她的手逃出地宫去。

    如此打定主意后,我轻轻的吁了口气,乐意想要囚禁我一辈子,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正想着,轩窗外丝丝已带着思薇重新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来,我站起来,缓步踱向殿外,倚在殿前的圆柱上看着她们玩游戏。

    此时回廊传来脚步声,一阵香风徐徐传来,我偏头望去,只见芷妃身着秋香色宫装向这边行来,她身后跟着两名宫女,一名瞧上去有些眼熟,倒像是她的陪嫁秋菊,另一名没有见过。

    两名宫女每人手上都持着一个托盘,一人手上是些绫罗绸缎,另一人手里是些珍奇的珠环钗饰。

    芷妃笑盈盈的走上前来,脸上丝毫没有怨怒,我心底暗暗觉得佩服,昨日我那样说话,她竟然也不气不恼,还肯来巴结我,这些年来,她倒是磨练得越来越深沉了。

    “若惜妹妹,今日可好?”芷记走近了,见我并没有向她卑躬屈膝的问安,脸上也没有恼意,反而一脸平和的向我问好。

    “有劳娘娘关怀,我好得很。”斜晚着她,不知道她此来有何用意。

    她轻抚了抚鬃边插着的粉红色芍药,样子极其妩媚,她转眸看向院子里玩耍的思薇,语带深意的道:“思薇从小便喜欢热闹,那时皇上郁郁不得志,常常借酒浇愁,思薇几乎是我一手拉拔大的……

    “娘娘辛苦了,只是娘娘何必对我说这些话,你应该去对东吴陛下说。”我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夺人孩子的是她,又何必现在来倒苦水。

    芷妃一怔,遂低低的笑开了,转了话题道:“若惜妹妹说得对,我是不该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些,其实陪着思薇长大是件很愉快的事,他自小便聪明懂事,比平常的孩子聪慧很多,想必是在他母亲肚

    子里便知道体谅别人了。”

    听她提起前世的事,我不以为然的勾起唇,心知她必也是猜到我的来历,但仍是装无知的道:“思薇确实很乖巧。”

    说完转眸看向院子里跑得大汗淋漓的思薇,不再理会芷妃。

    芷妃受我冷落,目光中掠过一丝恨意,随即又隐藏下来,她挥手让秋菊二人上前来,讨好似的道:“昨日与妹妹一见如故,回去后便翻箱倒柜将这些年皇上赏赐的绫罗绸缎与一些珍贵的珠宝翻出来

    ,拿来送于妹妹,也为妹妹添些妆奁与衣料,妹妹看喜不喜欢?”

    我淡淡的掠了一眼,道:“娘娘心意,我却之不恭了,放进殿内去吧。”

    芷妃见我并没有欣喜的表情,恨得银牙都要咬碎,却只得将满腔的恨意咽回肚子里去,她笑道:“妹妹初来地宫,应该还没有出去走动过,不如姐姐陪你出去一道走走,御花园的海棠与芍药都已绽

    放,不去赏赏实在可惜。”

    转眸看了她一眼,我指了指院中尚在玩耍的思薇,道:“娘娘还是带皇长子去玩吧,我有些累了,想回殿休息了。”

    说罢转身欲回偏殿,芷妃气得跺跺脚,连忙跟上前来道:“本来妹妹舟车劳顿,姐姐实在不该来扰妹妹歇息,可是今日春光颇好,不出去走走实在可惜,因此姐姐便厚着脸皮来了,妹妹既然累了,

    那我们不出去走了便是,我陪着妹妹说会儿话吧。”

    我不知道芷妃为何涎着脸就是要留在这里挨白眼,遂也不管她,径直进殿在太妃椅上坐了,“我这里简陋,娘娘自行找个地方坐了吧。”

    芷妃拿热脸贴了我冷屁股,绝美的容颜也有些扭曲,可是她仍强笑着在我身边捡了个离我较近的地方坐了,她打量着偏殿,道:“皇上怎么安置了这样一个地方给妹妹住,这不是委屈了妹妹了么?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吴陛下实在有心了。”我睨都没睨她一眼,径直拿着矮几上的兰花汁染着指甲,状似无意的道。

    “可也实在委屈了妹妹,据说妹妹是北齐的皇贵妃,让你住在这样窄小的地方,实在难以体现我东吴的待客之道,不如姐姐去向皇上说说,让妹妹搬到姐姐的柔仪宫去,也好与姐姐做个伴。”芷妃

    一副盛意拳拳的样子。

    我实在见不得她这副虚伪的面孔,明明恨我入骨,却偏偏要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实在难为了她装得这么辛苦。

    “不必了,我喜欢清静,娘娘好意若惜心领了。”我不咸不淡的回应道,也不抬头看头,专心致志的染着指甲,在我眼里,仿佛染指甲这事是头等大事般。

    芷妃再次碰了壁,娇美的脸上已有几分恼意,但是仍被她强自收敛住,她道:“妹妹是北方人,想必吃不惯东吴的食物,姐姐昨儿个就派人去寻了北方的厨子,想必几日便能寻回,妹妹这几日就勉

    强吃一点,等寻到了厨子,再好好祭祭五庙。”

    我这次连回应她都懒怠了,径直往指甲上涂着花汁,芷妃恼得一张俏脸涨红,突然大力站起来,怒声道:“你……”

    刚说了一个“你”字,殿外已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慌忙转头望去,只见乐意笑盈盈的跨进殿来,她连忙敛了满脸的怒色,讨好似的凑上前来道:“妹妹,你怎么自个儿染指甲呢,姐姐帮你吧。”

    我轻巧的避过她伸来的手,头也没抬的道:“不用了,我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动手,不敢劳娘娘大驾。”

    乐意见我们相处融洽,满脸的春风得意,他走过来不避闲的在太妃椅的空闲处坐了,我豁得起身让至一旁,似乎他是瘟疫般。

    他的俊脸微凛,满脸不自在的扫了一眼芷记,然后道:“你们在聊什么,瞧着似乎聊得很愉快?”

    我无言的扫了他一眼,谁与谁聊得愉快了,此刻芷妃心底怕是已经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了,还愉快,也只有他才想得出。

    “臣妾正与妹妹聊着如何染指甲呢,臣妾记得臣妾宫里有一种马兰花,颜色极好,香味也怡人,妹妹若是喜欢,等会儿我便让人给你送来?”芷妃一径的讨好我。

    我却极为不屑,在一旁的软凳上坐下,若有所指的道:“我用惯了兰花汁,不喜欢用别的花来染指甲。”

    我特意将“染指”两字咬得重重的,意在提醒芷妃,我无意于她的任何东西,可是我明白,就算我说破嘴她也不会相信。

    就好比南依一样,我再三重申我对墨渊只有兄妹情份,绝无其他任何意思,她还是放心不下一再算计我。

    芷妃并没有听出我的话外之意,她转眸看向乐意,委屈的道:“皇上,妹妹似乎极不喜欢臣妾呢,臣妾送什么给妹妹,妹妹都说不必了,这让臣妾真是伤心死了。”

    乐意侧眸看向我,见我只一头埋着涂染指甲,他重重的叹息一声,道:“薇薇,芷柔一心想要亲近你,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扬眉瞅他一眼,淡漠的道:“娘娘也可以不必来亲近我,我倒乐得清静自在。”

    芷妃蓦然变了脸色,她愤怒的站起来,气得想破口大骂,可是又碍于乐意在身边,她只得恨恨的一跺脚,向乐意道了声“臣妾告退”,便怒气冲冲的走了。

    乐意看着她愤怒的背影,冲着我道:“芷柔也是一片好意,你为何要这样气她呢,难道还在恨她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与她无怨无仇,何言恨?”我放下手中的兰花汁,细细的端详着十指,很不满意的放进一旁浣手的盆子里,将上面的颜色全部清洗掉。

    “唉,我觉得很好看呢。”乐意惋惜的伸手来截住我的手腕,我稍稍一避,便避开他的手,心底实在厌恶他的碰触。

    那感觉就像是有几根毛毛虫在手上爬,实在恶心至极,原来爱一个人会爱到忍不下旁的男子的碰触。

    乐意满脸讪讪的收回手,他看着固执的我,轻启薄唇道:“我刚刚得到北齐来的密报,郝湘东已打算在三月十五日诏告天下,封岚儿为后,四月初一实行册封礼。”

    闻言,我全身一震,脸色苍白,目光中隐隐泛过一丝痛楚,三月十五,不就是后日么?

第243章 证实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薇薇,他眼中心里都已经没有你了,你还要再为他伤心难过么?”乐意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几分怅然。www.uu234.net

    我抬起眸狠狠地瞪向他,固执道:“我爱他,不管他爱不爱我,我都一样爱着他。”

    乐意似乎也被我激怒了,他的大掌紧紧的钳制着我的手,恶劣的道:“你为什么就不懂得死心,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手腕传来强烈的痛楚,然而再痛,也比不过心里那道伤痛,郝湘东,郝湘东,为何你总是给了我希望又给我绝望?

    昨日见到兰陵王,听他口口声声说郝湘东不容我有任何闪失,心里还在为他仍旧关心我的生死而感动,可是为何今日,他就将我打下万丈深渊,让我感受那彻骨的寒意。

    “不,你给不了的,乐意,你永远也给不了他给予我的东西。”我狠狠的甩开他手,愤怒的站起来。

    当年因为乐意,我失了爱人之心。重生后,是郝湘东让我重拾了爱人之心,当我的心毫不犹豫的为他深深的悸动时,我知道这一生,我不会再爱别人。然而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

    封妃晚宴上的绝决抛弃,再到今日我生死不明的状况下,他却要封她人为后,我的心被爱恨交织着,倘若能够,我很想站在他面前,问问他,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乐意也怒了,他大力一拉,便将我拉进他的怀里,他霸道的钳制着我,恶狠狠的道:“我能给予你的,远远超过他百倍。”

    就在乐意打算再度行动时,我突然睁开双眸,大声尖叫道:“丝丝,救我。”

    与此同时,内殿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丝丝惊惶的声音,让我看到了得救的曙光。

    她见乐意的神情极度不悦,骇得立即退出内殿,边向外退边道:“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碑……”

    乐意打断她的话,翻身自我身上坐起,边替我盖上锦被,边问道:“思薇怎么了?”

    丝丝的脚步停了下来,抬眸看了我一眼,随即道:“刚才小公子突然脸色发紫,性情大变,哭闹不休,奴婢害怕,所以赶紧来禀报皇上,皇上是否要前去看看?”

    乐意回眸看我,眼中有着挣扎,半晌他才披衣站起,丝丝连忙走过来侍候他穿衣,他急声道:“怎么会突然发病,太医有没有说过是什么原因?”

    丝丝半垂着头,优美的颈项如白天鹤般,她恭敬的答道:“太医已经在正殿里给小公子诊治了,奴婢担心小公子有个三长两断,便急急的来叫皇上前去看看,至于什么原因,奴婢走的时候太医还未诊断出来。”

    说话功夫,乐意已经穿好衣服大步向殿外走去,丝丝回头睇了我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见乐意已经跨出内殿,她连忙抬步追上去。

    刚走到殿门前,乐意的声音已经传来,“丝丝,你不用跟来了,侍候好你家主子。”

    丝丝这才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我,见乐意走了,我缓缓的松了口气,放松下来后,泪却流得更凶了。

    丝丝手足无措的站在雕花大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我,半晌才笨拙的道:“姑娘为何不从了皇上,其实他也是个痴情人。”

    我睁开眼晴,恼怒的瞪着丝丝,眼泪一下子便停了下来,恶声恶气的道:“你见过有痴情人这样对待别的女子么?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就想着自己得到快乐,丝毫不徐别人的感受。”

    丝丝见我不再流泪,才笑道:“姑娘跟我以前的主子真像,她哭的时候不能安慰她,因为越安慰她就哭得越凶,可是要是捡她不爱听的话说给她听,她就会很快的止住眼泪。”

    丝丝的声音中带着追忆,似乎那样的日子在她心目中是极美好的。

    怔怔的看着丝丝双眸中流露的悲伤,我叹息一声,道:“丝丝,你的主子若在天有灵,定然不舍得瞧见你为了她如此悲伤,伊人已逝,活着的人就该过好自己的日子。”

    丝丝摇摇头,倾身过来替我解开绑住双手的裙带,她道:“姑娘,我能救你一次,却不能救你第二次,瞧皇上的意思,这种情况还会发生,今后姑娘应该懂得顺从,否则触了皇上的逆鳞,今后谁也救不了你了。”

    我的心狠狠一震,丝丝说得对,刚才我若是柔顺一点,或许乐意就不会狂性大发,以至于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你说得对,是我太固执了,才会害了自己,谢谢你,丝丝。”

    丝丝腼腆一笑,从一旁的紫檀木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递给我,“姑娘不需要客气,皇上是太在乎您了,否则也不会这样急于证明什么。”

    我冷冷“嗤”笑一声,在乎么?他只在乎他自己吧。

    丝丝见我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局促的站在原地,我看着她,叹了一声,突然想起她说思薇生病了,便装作无意的问道:“小殿下得了什么病?”

    丝丝四下里瞧了一眼,见没有旁人,她才小声道:“刚才为救姑娘,我让小公子装病来着。”

    我吃惊的望向她,她怎会为了素昧平生的我而做欺瞒乐意的事,万一思薇说漏嘴了,岂非要连累她受罚?

    丝丝想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她摆摆手道:“姑娘不必为我担心,我这样做自有万全的法子。”说完她顿了顿,疑惑的道:“姑娘刚才为何会叫我救你?”

    “啊!”我反应不及,呆呆的看着她,是啊,刚才在那样情急的情况下,我为何会冲口而出喊她的名字?

    “或许是我觉得你会来救我吧。”我笑着回道,那种情况下,我脑海里闪过许多人的脸,郝湘东,大哥,兰陵王,然而他们都离我太遥远,所以才会在仓皇之下叫出丝丝的名字,在这里,或许只有她才能救我。

    丝丝笑了笑,没再追问,她随我走到梳妆台前,轻轻替我梳起满头青丝来,“姑娘的发色真好,我主子以前也有一头秀发,我最喜欢替她梳头了,她的发丝穿梭在指间,柔柔的就如一匹丝滑的绸缎。”

    今天的丝丝很奇怪,不再是昨日见到的那个谨言慎行的丝丝,她总提起曾经的往事,是否在试探我。

    也是啊,就连芷妃听乐意叫我“薇薇”,也忍不住前来试探我,何况丝丝曾经还是与我最亲密的人。

    “丝丝,你的主子若知道你这样记挂她,她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我低声安慰着她,那年血崩而死时,我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以外,就是她了,她跟了我那么多年,从未享过一天的福,这也是我最愧对她的。

    丝丝摇摇头,神情带着些许迷蒙,她道:“不,皇上曾经跟我说过,主子没有死,她在某一个地方活着,总有一日,他会带着她回来。”

    我的心徒然一震,乐意果然跟她说过,然而片刻之后,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丝丝曾跟着我多年,就算她知道我就是徐以薇,也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否则刚才她就不会来救我了。

    正思忖间,丝丝的声音已再度幽幽传来,“昨日姑娘踏进庆德宫的那一刹那,我见到姑娘,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姑娘与我的主子一点也不像,我不敢贸然与姑娘相认,生怕惹了旁人疑心,可是刚才姑娘在危急关头,不徐一切的叫着我的名字时,我知道姑娘一定就是我的主子徐以薇。”

    丝丝的话音里已带着一丝便咽,她的脸上并没有对这种诡异之事的害怕,反而是一脸期待。

    我瞧着她的神情,再也忍不住起身一把将她抱住,便咽道:“丝丝,我回来了。这几年让你受苦了。”

    丝丝也是一脸感动,她回抱住我,激动得热泪盈眶,道:“昨天初见你时,我就知道你就是如夫人,可是我怕让芷妃娘娘的耳目知道,才不敢与你相认,刚才听你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一定不会错的。”

    与丝丝相认后,她陆陆续续的说了些这几年的事,当她提起思薇时,满脸都是慈爱,“小公子从小就很聪明,芷妃娘娘虽然恨你夺了皇上的宠爱,对待小公子却是极好的,或许也是因为她自己不能生育,所以才将小公子当成自己的孩子般。”

    听她提起芷妃,我心中滋味很是复杂,说我不怨恨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我却不想与她争夺乐意,毕竟现在的我已经不爱他了,有什么恩怨都随着我的死全都消失,只要她对思薇好,我便再无怨尤。

    “是啊,她对思薇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我没死,或许我都办不到她能办到的事,这些年,也辛苦了她。”说这番话,我并没有夹杂丝毫的虚伪,是真的很感激她将思薇带得这样好。

    丝丝没再说话,我突然想起乐意的身份来,遂问道:“乐意怎么会当了东吴皇上的?”

    “其实皇上是一个很不受宠的皇子,被先皇放逐到凤凰山来的,后来北齐攻打东吴时,宫里就来了诏书,让皇上回去,当时我才知道皇上原来还有这一层身份,直到东吴都城城破,先皇临死前禅位于皇上,皇上才带临朝中大臣躲到这里来,意图东山再起。”丝丝娓娓道来。

    我点点头,原来乐意这皇位是这样得来的,难怪当时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的北齐皇宫,都无人认出他来,想来他胆子也实在够大,敢单枪匹马闯进北齐皇宫。

    倘若风声走漏,他怕是再难出得了北齐皇宫,然而事实证明,东吴皇位易主之事极度机密,郝湘东才没有闻得半点风声。

    “原来如此,那么你知道乐意带着吴东柱的千金吴岚风去北齐的事么?”当时乐意与吴岚风是由兰陵王带回北齐京都的,乐意是如何瞒过他的?

    “姑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姑姑,怎么知道这些朝廷大事,不过说起宰相大人的千金,她不是已经死了么?”丝丝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的心狠狠一震,吴岚风死了,那么出现在北齐皇宫的岚儿又是谁?我急忙问道:“是真的死了么?”

    “是啊,据说是回东吴途中,遇上歹人惊了腹中尚不足三月的胎儿,流产失血过多而死,当年吴宰相觉得此事很丢人,便按压下来密不发丧,所以外人都不知道,我还是上次无意间听到皇上与吴宰相的话才知道的。”丝丝的眼中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我当初听郝湘东说过吴岚风确实是死了,可是后来她突然出现在封妃晚宴上,我并没有多想这其中的曲折,现在想来,这当中似乎隐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难道是乐意布在郝洛身边的薇子?

    想起那日在柔福宫里,岚儿激动的唤我“羽儿”的情形,我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为何会唤我“羽儿”,“羽儿”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来是这样,那吴宰相就吴岚风一位千金么?”能与吴岚风长得如此神似的,除了至亲,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倘若吴岚风真的死了,那么身在北齐皇宫里的吴岚风极有可能是旁人冒名顶替的。

    “不是,吴宰相的原配曾经诞下三胞胎,俱是千金。这在东吴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的佳话,然而没过几日,有一位老和尚踏足宰相府前,对着宰相府念了一番佛经,那老和尚突然大惊失色,连连叫道:‘三胞祸行’,指其中有位小姐将来会成为祸害天下的罪人,然后那老和尚便气毙了。”

    听着如此悬疑之事,我的心不由得急速跳动起来,连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此事便传入先皇耳里,先皇便命通天监察看天相,过了几日,通天监回票,说有异星冲撞北边帝王星,东边的帝王星旁边的紫薇星大亮,先皇大喜,便命人去请了宰相大人进宫,与通天监连商议了几日,才终于决定要送三胞中其中一位小姐去北齐,宰相夫人听闻此事坚决不允,可是也拿先皇的秘诏没办法,只得含泪送走了一位,那一位取名叫吴羽风。剩下的两位小姐,一位自小天资聪慧,深得宰相与宰相夫人的喜爱,但另一位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见过。”丝丝道。

    听了丝丝的话,我惊异莫名,难道徐若惜并不是徐正言的亲生女儿,而是被人调了包,所以才会自小在徐府长大?否则她怎么会与吴岚风长得那么相似?

    难怪那日在柔福宫外,那名假冒的岚儿会叫我“羽儿”,想来她也是知道有这样一个姐妹存在的,可是她又是谁,会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吴家三小姐之一么?

    “丝丝,这些事都极为隐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缓缓了心中的震惊,镇定的问道,无论如何,现在还没证实这些猜测,我不能自乱了阵脚。

第244章 乖巧

    “姑娘难道忘了么,我在御书房侍候皇上,那日我无意中看到的皇上摊在御案上的奏折,若非知道姑娘不会将我的话透露出去,我也不敢在姑娘面前提起这些陈年旧事。www.uu234.net”丝丝很坦然的看着我,眼中光华纯净如水,让人起不了丝毫疑惑。

    “难为你肯相信我,那么你可知道他们把吴羽风送去了哪里?”突然想起乐意在路上问我的话来,看来他也是知道徐若惜的身世的。

    “不知道,当时我看到这里,已经极为吃惊了,生怕被人撞见,就悄悄的出了御书房,姑娘,你别再问了,知道得越多,对你越不利。”丝丝神色惶惶,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想强迫她,而且现在知道的这些事已经足以将我心中的疑惑解去大半,看来在北齐皇宫里的岚儿定是吴家那位从未出现过的小姐,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岚儿与郝湘东的那些陈年往事?

    说话间,丝丝已经为我绾好了发髻,我站起来,整了整衣襟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或许出去走走,心底的许多疑惑便能得到解答,最好能见到那位神秘的通天监,当年之事,除了先皇与吴东柱,便只有他最清楚。

    丝丝见我不再在意先前乐意意欲侵犯我的事,略略松了口气,漾起笑脸道:“好,姑娘自昨日到来,还未出去逛逛,地宫虽然极其隐蔽,却也有许多可游玩的地方,只是最近守备森严,姑娘不要觉得不自在才好。”

    我笑了笑,并不以为意,踏出偏殿,殿外春风和暖,带着一股清甜的花香,很是怡人,我在回廊里驻足了一会儿,想了想道:“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嗯,姑娘这边走。”丝丝引着我向偏殿的另一侧走去,我见她并未引我向庆德宫正门走,不由得有些惊异。

    “我们怎么不从正门走?”

    丝丝回头来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从侧门出去再走不远便能到御花园,而且我以为刚才皇上那样对姑娘,姑娘定然不想与皇上打个碰面才是。”

    我点点头,看来丝丝还是很了解我的,遂与她向侧门走去,一路行来,并未遇上几个人。

    跨出月形拱门,眼前是一汪碧湖,湖上荷叶刚露出小小的尖角,有露水结在上面,阳光照射下,似一粒粒华光闪烁的宝石,晶莹剔透。

    湖中红白金鲤鱼自由自在的游着,偶尔扑打着水面,惊起一阵阵水花,沿着碧湖向前走,一路上每隔几丈远便有一名带刀侍卫,他们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庄严不可侵犯。

    如此一来,我的游兴也顿时锐减了几分,可是我却必须观察地形,看有没有可能逃出去。

    走了不久,便见到花团锦簇的御花园,远远的便见到几位宫装女子正御花园的凉亭里闲聊,其中一人赫然便是芷记。

    我突然反应过来,难怪芷妃极力想将我邀来御花园一游,想来便是因为有这几位宫装女子在,我与丝丝对视一眼,打算趁着众人未曾发现我们时悄然离去。

    刚转了身,已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咦,那不是皇上昨儿个带回来的美人么,怎么见到我们也不向我们问安呢,当真是无礼得很。”

    “是啊,本宫三催四请还请不来的主呢。”芷妃酸溜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估计她还在记恨我刚才在偏殿让她难堪的事。

    既然被她们发现了,我也不打算当逃兵,没得让人轻瞧了去,于是转过身去,笑吟吟的向凉亭走去,丝丝有些不安的跟上来。

    “我如何敢不给娘娘薄面呢,我这不是急着来找娘娘赔罪了么?”我一改先前的孤傲,很是亲切的道。

    芷妃一扭头,模样甚是清高,却也不愿意将刚才碰壁丢脸之事说出来让其他的嫔妃笑话,便道:“算你还有几分眼色。”

    我笑着看向其他几位打量着我的嫔妃,盈盈向她们福了福身道:“见过几位娘娘。”

    其中一位身穿月白色宫装的女子一扬下巴,孤傲的道:“好不知规矩,见到我们姐妹也不行大礼,看来果真是仗着皇上宠爱,才这样目中无人,今日我便要替皇上好好教导教导你宫廷规矩,齐姑姑。”

    随着那女子声音站出来的中年妇人满脸狠戾之色,丝丝拉了拉我的衣服,小声道:“姑娘当心了,这位是如妃,她身边的齐姑姑素有夺命巫婆之称,她教训起宫女太监来可是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我黛眉微盛,点了点头,遂看向如妃,不急不躁的道:“娘娘何须动如此大气,我是你家陛下八抬大轿请来的,也算得上是客人,您若要教训我,岂不是掌你家陛下的脸,到时若治你一个待客不周之罪,娘娘岂不冤枉?”

    如妃被我说得也有几分心虚了,她向齐姑姑使了一个眼色,齐姑姑有些不甘的退了下来,一旁一名身着水红色宫装的女子见状,笑道:“原来如妃姐姐也有害怕的时候,我瞧着她也没什么过人之处,皇上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平凡女子而治姐姐的罪呢?”

    我摇了摇头,看来有女人的地方都少不了风波啊。

    “可不是啊,如妃姐姐向来手段狠辣,今儿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竟容得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子挑衅,可见这人啊,也会遇到命中克她的主。”另一位坐在芷妃身边的身着碧绿色宫装的女子也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如妃被两人左一言右一语的一击,脸色涨得通红,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名身着碧绿宫装的女子,斥道:“华嫔,你就是想、撺掇本宫吧,本宫没那么笨,才不会上你的当。”

    华嫔掩着嘴铃铃笑起来,声音就算那挂在窗边的风铃,空灵灵很是悦耳,“如妃姐姐说什么话呢,在这后宫除了芷妃姐姐,便是您最大,如今却怕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黄毛丫头,嫔妾想想都替如记姐姐叫屈呢。”

    华嫔并不畏俱如妃,仍是挑拨道。

    如妃此时也被她的话激得失了理智,恶狠狠的看向我,斥道:“本宫会怕她?再等十年吧,齐姑姑,去给本宫教训她,直到她懂得尊卑为止。”

    齐姑姑应声步了过来,边走边撸着袖子,样子极为凶恶,我心底颤了颤,却仍是不避不闪,眸光转向一旁没说话的芷妃,想来她也是期待着这场好戏的。

    我是越来越佩服她了,四年前的她凡事都是亲力亲为,就算对我不屑也不会假手他人来整治我,而如今她懂得借力使力,看来短短的宫中生活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啊。

    “原来东吴就是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我算是领教了。”冷冷的看着如妃,她若真敢动我,我会让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待客人本宫自然不需要这样,可是对待喧宾夺主的贱人,本宫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如记冷冷看着手中的景泰蓝护甲,护甲上的蓝宝石泛着幽幽冷光,正如她眸底的光芒一样。

    齐姑姑已经走到我身边,扬起手便要捆向我,丝丝连忙将我拉向一旁,举手挡住齐姑姑的手,喝斥道:“你大胆,竟敢对姑娘动手,就不怕皇上怪罪么?”

    “哟,我道这是谁啊,原来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丝丝,我劝你别掺合进来,否则惹恼了如记姐姐,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到时可要受皮肉之苦的。”身着水红色宫装的女子装腔作势的道。

    丝丝目光灼灼的逼视着那名女子,冷声道:“柳淑媛,奴婢奉命保护徐姑娘,娘娘要教训徐姑娘,就先从奴婢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奴婢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了徐姑娘。”

    丝丝一直没有改口称我为“如夫人”,我知道她也是在保护,而且我也并不想再听到那个带有一生怨恨的称呼。

    此时看丝丝为了我挺身而出,我又是感动又是憎恨自己,为何自己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

    “丝丝,你退下,我就不信她们真敢动手。”我已欠丝丝良多,不想让她再为了我受到伤害。

    丝丝甩开齐姑姑的手,齐姑姑有些忌惮她的身份,也不敢对她动手,只得不甘心的站在一旁。

    如妃愤怒的站起来,啐了声“没用的东西”,便向我走来,此时一直看戏的芷妃见事情似乎要越闹越大,轻声道:“如妃妹妹,稍安勿躁啊,这位可是皇上亲口许诺要册封为皇后的,你现在若动了

    她,就不怕他日她入主中宫报复你么?”

    芷妃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如妃满腔的怒焰更是高涨,她扭头扫了一眼芷妃,回头不屑的看着我,哼声道:“就凭她,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本宫就不信了。”

    说完走到我身边,右手高高扬起,我见她真要动手,也不管不徐截住她的手反手一巴掌甩向她妩媚艳丽的脸。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如妃怔怔的捂着自己的脸颊,似是不信的瞪着我,我淡然的看着她,轻轻勾起唇道:“娘娘既然不懂得待客之道,那么我只能逾越好好教异一下娘娘了,还望娘娘莫怪啊。”

    在北齐皇宫里我已经受够了这些窝囊气,为何到了东吴地宫还要受这种罪这些人,你不教训她,她永远都觉得你好欺负。

    坐在凉亭里的几人见状,都吃惊的站起来,芷妃脸上带着一抹得逞的光芒,她几步走到如妃身边,啧啧道:“天哪,如妃妹妹,自你进宫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将巴掌落在你脸上,瞧瞧这张标致的脸,看着可真让人心疼啊。”

    如记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眸看向我,厉声道:“齐姑姑,给本宫教训她,本宫要让她知道,打了本宫是什么下场。”

    纵使齐姑姑先前还有几分犹豫,此时见自己的主子受辱,她也不敢再迟疑,步步逼向我。

    丝丝也没料到我会先动手,见此时情况混乱,她护着我向后退去,边退边道“齐姑姑,你敢动徐姑娘,仔细你的脑袋。”

    齐姑姑向来横行霸道惯了,此时哪里会畏惧丝丝的话,她边撸着衣袖边道:“丝丝,我见你是皇上御前的人,给你几分薄面,你让开,我便不为难你。”

    丝丝冷笑两声,将我紧紧的护在身后,声色俱厉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齐姑姑再不与她废话,将她向旁边一掀,丝丝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她,三两下便被齐姑姑摔在地上,我惊呼一声“丝丝”,便要冲上前去扶她,然而此时齐姑姑却拽着的我手腕,扬手便要向我挥来。

    “到底怎么回事?争风吃醋也不选个地方么?”身后传来乐意清朗含怒的声音,齐姑姑的手僵在空中,如妃见他到来,惊惶的奔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回首望去,只见乐意怀抱着如妃,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神情掠过一丝心疼,遂小声安慰着她。

    我心底泛起一抹冷笑,纵使他如何口口声声的说爱我,转眼也会将别的女人抱在怀里,这就是他所谓的爱,何其可笑?

    乐意身旁站着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清峻男子,他身姿伟岸,衣袂飘飘,颇有几分出尘的味道。一双鹰眸清炯有神,流光溢彩,纯净得不染一丝杂质。他脸上带着一个纯金打造的面具,将大半张脸都掩在面具下,显得很是神秘。

    他身上带着一股禅香,即使站在这花香怡人的御花园,也未曾将他身上的禅香掩盖,反而越加衬托出他身上味道的特别来。

    他闲适的站在万花丛中,既没有局促感,也没有枸谨,神情中带着一抹冷傲,越发将他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此时乐意正安慰着如妃,听如妃指控我不分尊卑打了她,乐意抬眸瞅了我一眼,眼中闪烁着丝许兴奋的光芒,他清了清嗓音,温柔道:“如儿,你怎么这般不懂事,薇薇是孤带回来的,你侮辱她就等于侮辱孤。”

    如妃听了乐意的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她是了解他的,他的语气越是温柔就代表着此时他的心情越是不好,如果再看不清形势,倒霉的就会是她。

    如妃颤着身子退离乐意的怀抱,音线不稳的道:“臣妾知错了,臣妾这就回去面壁思过。”

    说完再也不徐旁边几名妃嫔的奚落的目光,带着齐姑姑神色惊惶的扬长而去。

    乐意很是满意她的乖巧,目送她远去后,回过头来看向剩下的芷妃、华嫔以及柳淑媛,和蔼的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华嫔兴许是入宫不久,不了解乐意,所以并没有看出乐意温柔面具下隐藏的怒意,她娇俏的替如妃才包屈道:“皇上,如妃姐姐也是好意想替皇上好好教导一下这位妹妹,哪里知道这位妹妹不分青红皂白的掌捆了如妃姐姐,如妃姐姐向来大度容人,她不计较,嫔妾可不能看着她白白受了委屈。”

第245章 乔装

    “那么你想怎么做?”乐意轻勾起唇角,语气中带着商量的意味。m.www.uu234.net芷妃与柳淑媛闻言已经变了脸色,然而华嫔却还是没意识到乐意已经生气了,她道:“依嫔妾看,就该将她拉下去杖责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乐意脸上带着一抹赞许似的笑意,他笑着道:“如此也好,来人,将华嫔拉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华嫔听他前面半句话时,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可是听完他的话,脸色顿时大变,花容失色的道:“皇上,您怎么打嫔妾啊?犯事的是这位妹妹呀。”

    乐意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狠戾的看着她,“孤最讨厌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来人,给孤好好侍候华嫔。”

    左右走出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才甲着华嫔就向御花园外走去,华嫔惊得大哭起来,不停的求烧道:“皇上,饶命啊,嫔妾再也不敢了。”

    乐意却似不曾听见,和颜悦色的看向芷妃与柳淑媛,温和的道:“两位爱记还有事么?”

    芷妃吓得连忙向乐意福了福身,告了声“臣妾告退”便带着秋菊急急的离去,柳淑媛见状,也不敢再多言,随着芷妃一起离去。

    御花园顿时恢复一片宁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乐意满意的踱步来到我身边,笑着道:“你怎么出来了?”

    瞧他平静的神色,似乎早已忘记了先前对我的侵犯,我冷冷的瞅了他一眼,撇过头去,故作欣赏满园迎着春光争相开放的芍药。

    乐意不以为意,伸手想要将我揽进怀里,我慌忙向旁边闪躲,狠狠的瞪着他,道:“陛下请自重!”

    站在他旁边的清峻男子身形似乎动了一下,可待我细看过去,他却似并未瞧向这方,径直盯着天上的蓝天白云瞧。

    乐意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丝丝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回过头去看向她,她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同我的举动。

    我突然想起先前的教训来,严厉的神色稍微和缓了一下,想了想道:“陛下,刚才听丝丝说小殿下生病了,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

    乐意见我主动与他说话,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思薇的,他没什么大碍,太医说可能是受了惊吓,开了几济宁神药,服下就没事了。”

    “哦。”我本就知道思薇没病,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乐意一脸欣慰,刚想再说什么,突然忆及身边还有一个人,他指着那清峻男子对我道:“薇薇,这位便是我东吴的通天监,莫凡大师,他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识极为渊博。”

    我侧目看向莫凡,他的双眸如一汪古井,沉静得一丝波澜都无,我一直以为通天监就该像寺庙里的得道高僧,胡须斑驳,可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翩翩公子。

    想起我是因为他才有今日的麻烦,我不由得有些仇视他,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通天监,向来兴风作浪的便是你们这些拜神论者,怎么?你是不是能看出我是何方妖孽?”

    面对我的挑衅,莫凡只是平静的看了我一眼,并不着恼,他轻声道:“姑娘异于普通人,在下不敢冒犯。”

    “哼,不敢冒犯也冒犯了,我告诉你,除了他们那些冥顽不灵的笨蛋才会相信你的话,其他人都只不过当成无稽之谈罢了。”我冷冷一哼,不知为何,我对他就是没有半分好感,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负责任的话,还有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

    乐意的脸色变了变,我所指的冥顽不灵的笨蛋除了他还有谁?但是他也不想与我动气,强自忍下这口气,和缓笑道:“你这张嘴越发的伶牙俐齿了,可不许对莫几无礼,就连先皇在时都对他礼敬有加,旁人更是不敢随意亵读。”

    “那是你们的通天监,又不是我的通天监,我可没忘记我是因为谁才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斜睨了一眼莫凡,我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乐意无奈一笑,对莫凡叹道:“瞧瞧这性子,都是孤宠出来,得罪之处,万望先生海涵。”

    莫凡抿唇笑了一下,望着我的眸光渐渐深邃起来,轻言道:“在下不会放在心里,陛下且莫担心。”

    乐意没再说话,伸手向莫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先生,这边请。”

    两人不再管我,径直的向另一条道走去,我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独自发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通天监,实在与我想象中的形象差之千里,然而他身上随意流露出来的与世隔绝的气息又是那么强烈,就好像真是得道高人。

    微蹙了蹙眉,我收回眸光,见丝丝正愣愣的瞧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抬肘撞了撞她,打趣道:“美男已经走远了,该回神了。”

    丝丝回过神来,神情羞赧的看着我,不依道:“姑娘笑话人家。”

    算起来丝丝已经是双十年华了,在东吴,这个年纪早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可因为她的身份,她现在还是云英未嫁,瞧她盯着莫凡的背影发愣,我抱着双臂,一脸促狭的道:“怎么,红鸾星动了?

    要不要我去与陛下说说,让你与莫凡成就秦晋之好?”

    丝丝闻言,慌得直摆手,跺着脚道:“姑娘怎么说这样的话,莫凡大师是佛道中人,怎可娶妻,再说丝丝绝不敢有这种妄想。”

    “什么妄想不妄想的,只要还活着,他就是凡人一个,也有七情六欲,而且我倒觉得他那样冷冰冰的一个人还配不上你呢?”我撅着嘴,不满丝丝的妄自菲薄。

    “姑娘说笑了,我都这把年纪了,怕是没人能看得上我,再说了,我盯着莫凡瞧并不是因为看上他了,而是……”丝丝踌躇着没再说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该不该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而是什么?”我听她迟疑的语气,越发好奇了,这倒是奇怪了,丝丝不是看上莫凡,怎么一个劲的一直瞧着他。

    丝丝向四周望了一眼,发现没有人偷听我们的话,才上前一步,凑在我耳边神秘兮兮的道:“以前我也经常见到莫凡大师,可是这次总感觉他跟以前很不一样,似乎变了一个人般。”

    我见她如此神秘,心也似擂鼓一般咚咚直跳,连忙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我也说不上来,以前的莫凡大师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即使面对皇上时,也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面孔,可是今日的他很平易近人,如果换了往常,姑娘刚才那样说话,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是今日竟然神奇的忍了下来,你说奇怪不奇怪?”丝丝一脸疑惑的道。

    听丝丝分析得头头是道,我不仅也有几分疑虑,可是我与莫凡只见过一面,也没有可对比的,只得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道:“我看你是想多了,这话可别往外说,没得给莫凡招来一身麻烦。

    丝丝委屈的摸着头,道:“我真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是不知道为何皇帝上会看不出来。”

    我叹了口气,男子在这方面总是没有女子敏锐,而且也说不定是丝丝想多了,才会觉得莫凡前后判若两人。

    “你要实在觉得他前后不一,那我们改明儿找个时间去拜访拜访他,到时你再细细观察一下他,说不定能寻得许多破绽。”话一说完,我顿时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管他是真莫凡也好,是假莫凡也好,与我何干?

    “不行,皇上说过,不准任何人随意去莫凡大师所居的云鹤殿打扰。”丝丝急急的道。

    闻言,我松了口气,不去才好呢,我也不想见到这个装神弄鬼的莫凡。可是事实证明,你越想避开的人你越是避不开,你不去找他,他却会主动找上门来。

    这一夜,夜色霭霭,将满天的星辰都遮档住,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我倚窗而立,窗外清风徐徐,和着海棠花清淡的香气飘过来,却让人心情更烦闷了。

    清风吹乱我额前的碎发,我抬手拂了拂,今日已经十四了,明天,他就会封另一名女子为后。他是否还记得遥在天边的我?

    正思忖间,窗外传来细碎的步子,我一惊,丝丝已经被我打发去歇息了,此时还有谁会来偏殿?乐意?他还是想要来强占我么?

    想到这里,我全身止不住簌簌发起抖来,目光触及矮几上用来削水果的锋利匕首,我三两步走过去,将匕首紧紧的握在手中,只要他敢再起歹意,便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目光紧紧的盯着紧闭的殿门,良久都没有反应,我的一颗心跳得像是激烈奔跑过,咚咚直欲跳出胸腔。

    脚步声在殿门前停住,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走进来,我屏住呼吸瞪着门扉,几乎要将那扇坚实的梨花木门给瞪出一个窟窿来。

    正在此时,空气中飘来一股袅袅禅香,我还未反应过来,门外已经传来莫凡清朗的声音,“深夜来访,惊扰了姑娘,在下深表歉意,还请姑娘出门一见。”

    我怔了怔,来人是莫凡!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心底升起疑惑,一个世外高人深夜到一名女子的住处要求相见,实乃不妥,于是道:“夜已深,我一名单身女子,实不好与先生相见,先生还是明日再来拜访吧。”

    外久久没有再传来莫凡的声音,我以为他已经走了,不料他又道:“在下受人之托,有几句话要传给姑娘,还请姑娘开门一见。”

    闻言,我有些好奇,他到底是受何人所托,要深夜来带话?“先生有什么话便说吧,我正听着呢。”

    “姑娘,隔墙有耳。”莫凡坚持非得见到我才肯将所带之话透露,我不由得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很想听他到底想说什么,一方面又害怕他这是诱哄我开门的伎俩。

    思索良久,我终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似的向殿门行去,缓缓打开殿门,莫凡身着夜行衣站在门外,他的脸上没有戴纯金面具,而是以一方黑布包住,他见我开门,立即便闪身入内,随即大掌一挥,便将殿门重重的关上。

    我惊骇的看着他一连贯的动作,惊得连连后退,尖叫声立即便要冲口而出,他见状连忙冲过来捂住我的嘴,声音低沉的道:“姑娘莫慌,我绝不会为难你的。”

    不慌才怪,我在心里暗自唾弃道,半夜三更的放了个歹人入屋,谁遇到不会慌,我呜呜的叫着。

    他见我双眸里染上惊慌,急声道:“姑娘答应我不叫,我就松开你的嘴。”

    我见他并没有想对我不利,否则此时早就打晕我了,于是点点头,示意他放开我,他不信的再三瞅了我几眼,才终于缓缓的松开手。

    而我也信守承诺的当真没有再叫,而是急步退出危险距离,将匕首比在胸前狠声道:“你不要靠近我,否则刀剑无眼,伤了先生我可不负责。”

    莫凡轻笑一声,摇摇头,自在的在一旁的太妃持上坐下,斜睨着我道:“姑娘当真是个有趣的人,都引狠入室了,还能威胁得了谁?”

    我见他一点也没有惧怕的意思,不由得心生恼意,刚才真不该信了他的胡话,遂放下匕首道:“你有什么话便说,说完就走,夜已深了,让人瞧见你我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少不了会给先生的清誉蒙上些许尘埃。”

    “呵呵,你怎么不说会影响你的闺誉?”莫凡微挑眉峰,甚是有趣的看着我。

    “哼,我不过是俗世中人,闺誉什么的早已不放在眼里,先生还是有话说话,没话就赶紧走吧,此处地小,怕是容不下先生久待。”我嗤笑道,冷冷的看着他,只要他在这里,我就难以自在。

    莫凡随意的躺在太妃椅上,轻闭上双眸,疲惫的叹息一声,然后不满的道:“坏丫头,我为了你如此辛苦才乔装进来,结果一见面你就迫不及待的赶我走,你就如此不愿意见到我么?”

    听到嘟嚷声,我全身僵住,目光倏然一紧,灼灼的看向那名躺在太妃椅上疲态尽显的清峻男子,颤声道:“你是……”

    莫凡没有睁开眼晴,而是极为心痛的道:“唉,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可见这些日子你是一点都没有想我。”

    我几乎是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喉咙处一阵发紧,激动的低声唤道:“阿湘东,你是阿湘东?”

    一股热流迅速涌上眼眶,我的双眸瞬时一片模糊,几乎不敢相信躺在太妃持上的会是我心心念念的阿湘东,看着他脸上的黑布,我伸出手,几次想要一鼓作气的掀开,可是因心底的胆怯而住了手。

    此时此刻我竟然会害怕,害怕希望成了空,郝湘东是一国之郝,他怎么可能为了我以身犯险潜进东吴地宫里来。

第246章 难以置信

    狠狠的向后退了几步,我不敢接近他,声音发紧的道:“你不是,你不可能是他。m.www.uu234.net”

    莫凡睁开双眼,深黝的眸底夹杂着几分心疼与怜惜,他声音沙哑的道:“小七,对不起,我来迟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再也忍不住直冲进他的怀里,泪水狂涌,便咽道:阿湘东,阿湘东,真的是你,你真的来救我了?”

    郝湘东的胸口被我撞得阵阵生疼,他笑着抚着我柔顺的发丝,满足的道:“是我,我来救你了,这些日子让你受尽委屈了。”

    我疯狂的摇头,泪水随着我激烈的动作飞溅,“阿湘东,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

    “傻小七,知道为何还这样伤心呢,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早知道我出现会惹你哭,我宁愿从未出现在你面前。”郝湘东叹息一声,轻轻的向我的眼睫,将那滚滚涌出的泪水尽数吞进嘴里。

    他那样的轻柔,仿佛是对待世间至宝般,感觉到他的怜惜,我的泪越流越凶,竟是丝毫没有停止的样子,我伤心得抽抽噎噎,指控道:“你还说你还说,你不知道我日夜都盼着你出现,盼着你像天神一样降临在我身边,将我带离,可是每当梦醒,睁开眼晴看自己孤单的躺在床上,才知道那是做梦。”

    他伸出修长的大手捧住我的脸,见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更是心疼的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失望,我该早一点出现在你面前。那你想怎么惩罚我,咬我一口行不?”

    见他如此顺着我,我终于破涕为笑,握紧拳头捶向他的胸口,嗔道:“我才不敢咬你呢,咬伤龙体可是死罪,我可不想才见到你就要死了。”

    他听到死字,连忙板着脸道:“我不许你将死啊死的挂在嘴上,小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磨难了。”

    见他如此严肃,我的心竟然会感觉到幸福,刚才还在想他是否有了新人忘旧人,可是下一刻他便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见他仍蒙着黑巾,我伸手将它掀开。却在瞧见黑巾下的那张脸上吃了一惊,连忙跳出他的怀抱,厉声道:“你不是阿湘东,你到底是谁?”

    郝湘东一脸无奈,他伸手在脖颈处摸索了一下,紧接着只听“嘶啦”一声,一张人皮面具从他手上脱落,露出他俊逸非凡的脸。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因为有了先前的惊叮,我仍是不敢相信,向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道:“阿湘东,真的是你么,没有再骗我?”

    郝湘东向我伸出双手,笑得很是顽皮,“是不是我,你可以亲自来鉴定一下。”

    我摇了摇头,脆弱的心房再也经不起任何惊吓,我的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般久久都动弹不得,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又变成了别人。

    郝湘东见我不动,笑着抱怨道:“小七,我的手都酸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见他这样,我再也忍不住,再次冲进他怀里,将他狠狠的抱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真实的,而不是我在做梦。

    双手忍不住抚向他如玉的面颊,柔软结实的皮肤提醒我,他是真实的,不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莫凡,我激动的抱紧他,狠狠的抱着,生怕一松手,他便会烟消云散。

    郝湘东被我抱得发疼,他皱着眉头道:“轻点轻点,小七,我是真实的,你感觉一下,我的手是暖的,我的脸上暖的。”

    说着将脸贴上我的脸,可是他的脸并不是暖的,而是带着冷意,将我的神智惊醒过来,抬起头怔怔的瞧着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出现在我身边。

    郝湘东也察觉到我的不安,他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心疼的道:“傻丫头,瞧你瘦成这样,我真的很心疼。”

    我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拉过他的左手,大力的咬下去,直到口中泛起血腥味才放开他,郝湘东哎哟哎哟的惨呼,听着他夸张的惨呼声,我才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做梦,他是真的在身边。

    “阿湘东,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激动的又哭又笑,抱着他再也不愿意放手。曾经午夜梦回,多少次感觉他在身边,可是当我伸手去触碰他时,却是触碰到冰冷的空气,然而这次

    他笑着拧了拧我的鼻子,斥道:“坏丫头,一定要让我流血了才肯承认我是真的来了么?瞧瞧,刚刚还说咬伤龙体是死罪,结果转眼就毫不留情的咬伤我,不行,我得咬回来。”

    瞧他一副小孩子斤斤计较的模样,我连忙去看他的左手,果然看见一道大大的牙印,上面已经出现斑驳的血迹,我顿时心疼不已,连忙道:“疼不疼?都怪我太用力,我只是怕,怕这又是一场梦,阿湘东,你告诉我,这不是梦,你是真的出现在我身边了?”

    郝湘东坏笑着看向我,诱哄道:“让我也咬你一口,你就知道这是不是梦了。”说着倾身过来,就要咬我。

    正在我疑虑时,门口响起丝丝的声音,“姑娘,你还没睡么?天色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听到丝丝的声音,我轻轻的吁了口气,镇定了下心神,回眸看不见郝湘东的身影,我才回道:“嗯,刚才做了噩梦惊醒了,马上就睡了。”

    “做噩梦了?姑娘要不要我进来陪你?”丝丝的声音里有着担忧。

    我摇了摇头,突然忆起她在门外,便接着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放心,我等会儿就歇息,你也回去歇着吧,夜深露重,别受了凉才好。”

    丝丝似乎笑了一下,她道:“那姑娘早些歇着,我回去了。”说完接着响起她轻盈的脚步声。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终于松了口气,回眸看向紫色帷慢后隐在暗处的郝,悄悄向他走去。

    “这丫头对你似乎极好?”入得内殿,郝湘东双腿交叠正悠闲的躺在床上,经过刚才那一吓,他眸中的**已悉数褪尽,只余一片清淡的光芒。

    我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倚在桌边望着他,清冷的风自倘开的六福如意窗格透了进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迷糊的神智终于稍稍清醒了些。

    凝眸望着郝湘东,我笑道:“是啊,或许是我与她特别投缘吧,所以事事都护着我。”

    郝湘东把玩着床边挂着的吊穗,不予置评,他环徐了一下内室清雅的布置,又道:“轩辕意似乎对你也不错?”

    听他带着犹疑的问话,我心一凛,他是疑心我与乐意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么,遂语气不善的道:“皇上对岚儿姑娘也不错啊,还打算封岚儿为后呢。”

    他见我着恼,连忙翻身坐起,大步来到我身边,将我揽进怀里道:“好端端的又吃起什么飞醋来,我要是真打算封她为后,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用力挣扎着,心里很是委屈,他美人在怀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现在还敢来质问我,“皇上说得是,您怎么舍得下美人来这危机重重的地方?”

    我浑身是刺的道,想到这些日子的惴惴不安,我更是气怨交加。

    郝湘东见我确实是生了气,连忙低声哄道:“是我的不是,我不该疑你,可是那日在太明湖畔,轩辕意大胆妄为,实在让我生气,只是当时碍于岚儿……”

    “岚儿岚儿,你满心里只有一个岚儿,何时徐虑过我的感受?”我知道我不该用这种怨怼的语气与他说话,可是我实在忍不住,想起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我就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小七,很多事情我现在无法跟你解释,可是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郝湘东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他紧皱着眉头,似乎为什么事而苦恼着。

    “是,你有你的苦衷,我不该任性,我该体谅你。”我赌气似的道。

    郝湘东见我仍在说着孩子般的气话,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疲惫的看着我,“小七,倘若我心中没有你,我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又何必只身入虎穴,要知道倘若让乐意拆穿他的身份,那后果是绝不敢想象的。

    “阿湘东,对不起,是我什么都不懂,才累得你们个个为了我奔波,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没用,除了给你们带来麻烦以外,就没做对过一件事。”想起这些日子在外漂零,我更是恨自己没用。

    郝湘东以手点着我的唇,怜惜的道:“别这样说自己,小七,你已经在我心里扎下了根,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

    听着他安慰人的话,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啊,气恼的伸出拳头捶向他,恨声道:“你要是敢嫌弃我,我就……”

    “你就怎样?”郝湘东挑眉看着我,想来他是一国之郝,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威胁他,因此觉得很新鲜吧。

    “我就……”看着他坏坏一笑,摆出一副女王似的模样,道:“我就将你的后宫扰得鸡飞狗跳,让你过不得半日清净。”

    他见我趾高气扬的模样,不由得笑骂道:“好啊,给后宫里那群女人一些事做,正好省了我诸多烦恼,我还得要谢谢夫人帮为夫清耳根呢。”

    我冷哼一声,一甩头不看他,“自己惹的风流债自己收拾,推给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伸出手来掐了掐我的脸,颇有些无奈的道:“唉,我也不想欠这么多风流债啊,可是身为帝王,有许多的无奈,前朝与后宫总是.息息相关,要想笼拢大臣,就必须接受他们送上来的家族千金,这也是身为帝王应尽的责任。”

    我抚着被他掐痛的脸颊,心也为他痛着,是啊,身为帝王也有这许多的无可奈何。就如当年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子离自己而去。有时候,作为帝王,还没得小老百姓来得幸福。

    “阿湘东。”轻轻的拥着他,我知道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囚为他是帝王,所以他不容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流露丝毫的软弱。

    郝湘东偏头看向窗外,半张脸都隐在暗处,让人瞧不清他的神情,只那双眸子越发灼亮起来,“小七,我不能要求你事事体谅我,我只希望你能信我,毫无条件的信我,就行。”

    信他?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说,遂问道:“阿湘东,为何这样说,难道你觉得我不够信任你么?”

    郝路低下头来,深深的凝望着我,直到看得我心底发毛,他才道:“小七,你扪心自问,真的信任我么?”

    在他的凝视下,我竟然不敢肯定的答复他,我是信任他的。

    倘若信任他,我又为何夜夜失眠?倘若信任他,我不会动不动就疑心他对我的宠爱都是虚假的。

    原来到头来,我是不信任他的啊,“阿湘东,我……”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小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只要你牢牢记住,无条件无理由的相信我,我心便足矣。”郝湘东郑重的看着我。

    “好,阿湘东,我会记住你的话,绝不疑你。”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何会许下这样的承诺。至到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再回首那夜那时那个让我许下承诺的人时,只觉得陌生,很陌生……

    晨曦透过窗棂斜斜的洒进殿内,在地上铺了一层细碎的金光。

    我缓缓睁开眼晴,看着紫色鲛纱床慢,突然感觉有几分不真实,伸手探向身侧,触手冰凉,刹时将我半是迷蒙的神智惊得完全醒了过来。

    我翻身坐起,目光探向一旁,见身旁空无一人,心里顿时便被一股强大的失落感充满,愣愣的看着身侧,似乎那个清峻秀雅的男子还躺在那里一般。

    昨夜郝湘东一直陪着我睡着后才走,其实他刚起身我便醒了,只是天色将明,他不能再停留,只得闭着眼晴,听他悄悄的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去,我的泪一下子便狂涌而出。

    从来不知道离别竟是如此的撕心裂肺,虽然明知道他就在身边,可是还是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直到哭得累了,再度沉沉的睡去。

    伸出手,怔忡的摸着身畔已然冰冷的锦被,感觉他的气息还在空气中流淌,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灌进鼻间的却是海棠清幽的冷香。

    此时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我凝眸望去,只见丝丝手里捧着一大束海棠,巧笑着步了进来,“姑娘,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她见我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束西府海棠上,又笑道:“今早起来,我见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格外热烈,便叫小太监摘了一束来,姑娘不喜燃香的味道,这西府海棠的香味倒是清雅,正好驱散一下偏殿长久不住人的霉味。”

第247章 见解

    她想得如此周到,倒让我很是感动,遂道:“一切劳你操心了。m.www.uu234.net”

    “姑娘说得什么话,以前我也是这样侍候姑娘的,可惜现在正值春天,没有莲花可赏,否则我定要让人去池里摘些新鲜的莲花给姑娘布置房间。”丝丝知道我向来便偏爱莲花,因此也是在找话题极力与我拉近关系。

    我知道四年的离别,再加上我重新换了面孔出现在她面前后,我们的关系会显得很生疏,可是没想到她却仍愿意如此尽心尽力的照徐我,一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丝丝眼角闪烁着亮光,她背过身去,掩饰自己欲露的情绪,娇嗔道:“姑娘跟我客气做啥,平白的疏远了我们的关系。”

    我笑了笑,将眼中的热流逼回心底,自床榻上站了起来,白玉般莹润的赤足踩在脚踏上,有丝丝凉意瞬间漫了上来,我却仿佛不觉般,赤足向丝丝身边走去。

    刚走了两步,便听得一声清脆悦耳的“叮咚”声,我下意识看向光洁照人的地砖,只见一块散发着幽紫光芒的血玉静静的躺在地上。

    我弯腰去拾,却有一双手比我更快,我抬起头来,只见丝丝容颜大变,神情里惊诧与恐惧交相辉映,越发显得那枚紫血玉妖异噬人。

    “丝丝。”我欲伸手去接过那枚紫血玉,丝丝却避开我的手,目光尖锐的扫向我。

    “姑娘,这紫血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丝丝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惊惶,仿佛这紫血玉关系重大。

    我瞧着那枚散发着幽冷光芒的紫血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昨天我都还没有这东西,也是刚刚才发现它的。”

    昨晚殿中也只有郝湘东来过,会不会是他不慎掉下的?正暗自猜测着,丝丝已经狐疑的看着我,接着道:“姑娘可知道这紫血玉的来历么?”

    我怔怔的摇了摇头,“我怎会知道它的来历?”

    丝丝见我神色茫然,却也不多做解释,将紫血玉放进我手中,郑重的道:“姑娘定要好好收着这紫血玉,万莫让旁人瞧见,否则姑娘的性命堪忧了。”

    见丝丝如此郑重,我不由惊道:“这玉到底是何来历?况且这不是我的东西,怎能由我收着?”

    丝丝却如甩掉烫手山芋般将紫血玉塞进我的手里,便再也不瞧一眼,神色中带着的一抹惊惶始终未褪,“姑娘只徐收好便是,或许这便是天意所为。”

    我愣愣的瞧着手中的紫血玉,又抬头愣愣的看着丝丝忙碌的背影,想到这玉有可能是郝湘东留下的,便也不再推托,妥善的收进怀里。

    天意所为?轻轻哂笑一声,天意总是弄人啊,谁又能知道这天意是福是祸呢?

    赤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毕竟现在还只是春天,那股股寒气便从脚板心的经胳传了上来,我冷得簌簌抖动,丝丝回头来正瞧见我瑟缩的样子,笑道:“姑娘怎么不穿上鞋子,这天气看着见暖了,可是清晨还是会很冷,姑娘当心着凉啊。”

    我冲她感激一笑,旋身回去趿上白底粉面绣牡丹绣花鞋,低眸时,却瞧见丝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我疑惑的抬起头再度望去,她眼中却仍是那平静如水的神色,仿佛刚才那抹异色只是我的错觉。

    我摇摇头,暗斥自己多心,丝丝怎么也是陪伴我数年的人,谁对我有异心,她都不会。更何况在东吴地宫,我能信任的人除了她便再也没别人。

    突然便想起郝湘东假扮莫凡的事来,我抬头望向丝丝,状似无意的问道:“丝丝,莫凡先生所居的云鹤殿在什么地方,我想去拜访他。”

    丝丝的眸底徒然划过一丝诡异的流光,她平静的问道:“姑娘拜访莫凡先生做什么?皇上吩咐过,没有事不得前去打扰莫凡先生修行。”

    “先生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想来对悬疑之事也有其自己的见解,我最近遇到几桩很奇怪的事,想去找先生讨教讨教。”我淡淡的道,言语间也并非坚持要去找莫凡,莫凡毕竟不是真莫凡,大意前去,有可能会暴露郝湘东的身份,所以我不得不为了郝湘东的安危而收敛自己的行为。

    正当丝丝为难时,大殿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薇薇所遇什么奇怪的事,也可与我说说,指不定我也能有一番独特的见解?”

    回眸望去,只见乐意神清气爽的立在内外殿相连的珠帘旁,粉红色珍珠串成的珠帘折射出淡淡的粉光,越发显得乐意的神采飞扬。

    “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我见他喜上眉梢的样子,一壁拿了一只素钗比对着高耸的云髻,一壁随口问道。

    乐意倚在殿柱上,神秘兮兮的道:“你猜猜。”

    我瞄了他一眼,并不急欲知道答案,漫不经心的道:“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罢。”

    他并不着恼,倾身走了过来,拿起妆奁里一只碧萝金丝盘就而成的凤凰钗插进我如云的发髻里,端详了一下,才满意的点头。

    “今日便是三月十五。”他只说了这一句,却让我心头大震。

    若非昨夜见到郝湘东,此刻我的心情怕是又痛又涩,可是到底是见到了郝湘东,也知道他这样做有他的用意,便也不甚在意,对镜抚了抚鬓发,冲镜中的自己莞尔一笑。

    “三月十五又当如何?”

    乐意似是料不到我会如此平静,他狐疑的打量我半晌,确实在我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失落与伤心,他才转了眸,淡淡的道:“没什么。”

    他的目光在殿内打量了一下,半晌皱着眉头道:“这殿内是什么味道,倒像极了莫凡身上的檀香。”

    听他提起莫凡,我悚然一惊,抬眸看向他,生怕他发现莫凡昨夜来过的事。见他只是随意的说话,提起的心才稍稍落下,丝丝已伶俐的道:“回皇上,这是西府海棠的味道,或许是股中久无人居,生了股霉味,和着这西府海棠的味道便有些像檀香了。”

    “原来是这样。”乐意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我见丝丝如此伶俐的替我遮掩,心底升起一股疑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乐意在殿内随意的踱步,半晌才对我道:“薇薇,这几日你暂且不要去打扰莫凡先生,他正在为先帝入陵一事忙,此时去打扰他难免令他分心。”

    先帝入陵?我惊诧的看向他,东吴国破至今已三月有余,据说国破第二日,东吴先皇便驾鹤西去,难道东吴先皇还未下葬?

    乐意见我疑惑的样子,苦涩的笑了笑,唇边漫起一股无奈,“先帝驾崩时,正值我京都陷落,先生曾说,先帝必须由紫薇星宿主护送,才能福延东吴子民,图谋东山在起,因此……”

    他后面的话不说我也清楚,想来那莫凡早就算出我是紫薇星宿主,否则又怎会让乐意犯险去北齐将我劫出,然而在南陈兜兜转转这些日子,终于将我是紫薇星宿主的事坐实。因此现在他们才敢如此笃定我便是那能左右千古一帝人选的紫薇星宿主。

    想到此,我心里渐渐漫上一丝寒意,乐意现在什么都不再隐瞒我,想做什么都告诉我。不知为何,他的袒然让我有些心惊胆颤,这并不像他。

    “那么莫凡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宜于入陵?现在东吴已然国破,又如何将东吴先皇护送到指定的皇陵去?”这些都是我要问清楚的,或许我可以趁着东吴先皇入皇陵的契机逃走。

    乐意高深莫测的瞥了我一眼,笑道:“薇薇,你还是那样单纯,想什么都露在脸上,你不要想趁着这个机会逃走,那天你必然从始至终都是在我身边的。”

    乐意的话让我心底一凉,他的意思就是说我逃走无望了?又思及郝湘东假扮莫凡的事来,或许郝湘东也在等这个时机,将东吴的余党一举奸灭吧。

    难怪昨夜他只字不提要将我救出地宫的事,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闷,原来在男人们的世界里,永远是权势霸业最重要。

    “谁说我要逃走了,皇上都已经放弃我了,这天下之大,我又能逃往何处,不如安安心心的待在东吴地宫里,至少还有你对我好。”我连忙敛了脑中的异思,生怕再被他瞧出端倪来,于是极为顺从的道。

    他狐疑的看向我,似乎不理解我的反应为何会前后不一,我却依然笑得淡淡的,他瞧了又瞧,没看出半点破绽来,才缓缓笑了,意味深长的道:“你能想通就好了。”

    我转了眸光,看着窗前丝丝新修剪插好的西府海棠,粉中带白的花朵迎风绽放,偶有几颗小花骨朵儿穿插其间,竟是别样的可爱。

    “想没想通这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与其奢望不能实现的,不如把握当下快乐的时光,古有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说是不?”我笑着道。

    虽然不知道郝湘东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我知道他定然不会放弃营救我,不为我是他的皇贵妃,也要为我是紫薇星宿主这个事实。

    虽然知道不该怀疑他的真心,然而在这样众说纷纭的传言下,郝湘东又如何会放弃紫薇星宿主给予的助力,“得紫薇者得天下”,这句话的效应是何其强大。

    “哈哈哈,薇薇,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既然如此,今晚咱们就在偏殿摆一桌酒席,好好对月畅饮一番,你以为如何?”乐意笑得极是温柔和煦,仿佛只要能让我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当然,只是在偏殿摆一桌席只邀我一人未免显得你太小气,不如将后宫众位妃嫔都邀请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说呢?”瞧他眸底流转过几许不怀好意的神色,我轻笑着建议道。

    想要将我灌醉,然后趁机占有我,乐意,你未免将我想得太笨了,我又岂会将自己送进狼口?

    乐意的眸子倏然一僵,神色中露出几分不悦来,却也不好拂了我的意,便道:“也好,自搬来地宫后,我与她们也鲜少聚过,此次就托了你的福,办一次小宴吧。丝丝,待会儿去各宫通知,让她们今夜前来庆德宫参宴赏月。”

    丝丝恭敬的应了,乐意见留下来也没有别的事,便径直拂袖离去。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我暗自冷笑一声,回眸看着窗前的西府海棠,怅然叹道:“这花再美也有调零的时候。”

    丝丝听出我语带惆怅,连忙笑道:“姑娘何不想想,花儿凋零了,来年也一样会再开的。”

    “可是人生错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丝丝,你能帮帮我么?”我目光灼灼的回视着丝丝,我敢肯定,丝丝并不是乐意的心腹,否则不会一大早便摘了西府海棠来掩盖内殿里浓郁的檀香味。

    可是若说她不是乐意的心腹,那么她又是何方人马,是郝湘东的么?

    昨夜她突然出现,不会仅仅是夜深放心不下,应该也有前来提醒的用意。

    丝丝眸光如水,静谧得不起丝毫波澜,半晌她移开双眸,缓缓落在院外的曲径深幽处,眸底似也染上了些许深幽,“姑娘想让我帮你什么呢?”

    “帮我逃离东吴地宫。”我毫不犹像的道,眸光直直的射向她,不错过她脸上神情丝毫的变化。

    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变化,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说出这句话,连一丝讶然都未流露出来。

    我不得不承认,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丝丝再也不是四年前,那个单纯得将什么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丝丝,她已然被磨砺成一名精明干练的女子。

    “姑娘,地宫的出口只有一个,便是姑娘进来的那条路,那条地道里,一共设了一千八百道机关,每一个机关都足以让人致命,就算我带着姑娘逃出地宫,然而凤凰山下那些盘根错节的羊肠小道也不是我们能轻易走出去的。”丝丝云淡风轻的道,仿佛只是在与我议论今日的天气如何。

    可是只要仔细去听,还是能听出她言下的凝重。

    “我知道。”我亦淡淡的回道,在进入那条地道时,我已经特别留心过,虽然并没有见到乐意去触动开关,但是每当我们行过一段路时,便能听到前方传来轰隆隆声响。

    “姑娘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想要逃出地宫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是皇上带你出去,否则这里面的人,一辈子都出不去的。”丝丝终于回眸看向我,眸底还是如古井般深邃。

    “地宫里少说有一万人以上,要供这五千人一天的吃食,想必也不是个小数目吧。”我转了话题,问着这些不相干的问题。

    “是的,地宫里早就运有存粮,因此吃用方面还是相当丰厚的,姑娘勿须担心会饿肚子。”丝丝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我只是在计较吃食方面的事。

第248章 众矢之的

    我微微一笑,步步紧逼道:“地宫存粮再丰足,要养活一万人,想必存粮也撑不了几时,更何况此地山脉居多,并不易种植作物,我想问问你,东吴自灭国到今天,几乎已三月有余,地宫的存粮再多,又能撑过多久?”

    丝丝平静的眸光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她艰难的道:“各宫开销已经锐减,如此也能省些粮食,姑娘,那是皇上的事,与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无关。www.uu234.net”

    “话是这样说,倘若地宫里的粮食已经不足以维持日常所需,想来乐意也不会坐以待毙,那条地道并不能用来运送根食,想来这地宫应该还是有另外的出路才是,你说呢?”我笑吟吟的看着她,昨日跟着丝丝在各宫外走动了一下,也大致了解地宫里的情形,因此才会这样问。

    丝丝脸上已出现惶恐之色,她向四下里看了一下,见无人在,才压低声音道“姑娘,奴婢真不知道地宫还有另外的出路。”

    我幽幽一叹,若无其事的道:“你不愿意帮我,我也没办法,想来芷妃应该很乐意帮助我的。”说完举步向殿外走去。

    “姑娘是想打草惊蛇么?”丝丝连忙追上来,着急的道。

    我回眸向她安抚似的笑了笑,“会不会打草惊蛇要试了才知道,更何况芷妃娘娘不会那么愚蠢,我留下对她一丝好处都没有,不是么?”

    “可是姑娘想没想过,万一芷妃娘娘要借此机会永久的消除后患呢?”丝丝极不赞同的道。

    “那我就只能自认倒霉了。”我无奈的看着她,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丝丝气得直跺脚,脸上再也没有先前那平淡的神色,“姑娘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千方百计的潜进来救你的人着想,你如此轻举妄动,只会让他们更束手束脚。”

    我见终于逼出了丝丝的真心话,勾唇一笑,道:“你果然不是乐意的人,丝丝,你到底是谁?”

    丝丝看着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我以为我能瞒过姑娘,没想到还是让姑娘识破了,我确实不是轩辕意的人。”

    听她亲口承认,我还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看着她道:“丝丝,你自小便在乐府长大,不是乐意的人,又是谁的人?”

    丝丝枪然的移开视线,眸光里盈满痛楚,她并未回答我的话,而是陷入过往中难以自拔,她道:“自如夫人去世后,我为了小公子在乐家忍辱偷生,只为保得小公子平安,芷妃娘娘…也就是当初的乐大少奶奶,她因为如夫人的关系,始终看我不顺眼,有一次支使我出府,竟在山林里被一群畜生不如的山贼……”

    她的声音已便咽,脸色更是惨白,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我上前一步,拥住她抖得如风中落叶一般的身子,轻声道:“丝丝,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原来她也受过这等污辱,只是我好运的被人救了,而她……

    “我奄奄一息时,有一名男子从天而降,他将污辱我的山贼全部都斩杀于剑下,然而终是挽不回我已失去的清白,当时我很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小公子,我却无法抛下他,他是如夫人留在世上最

    后的一点血脉,我不能让他认贼作母。”丝丝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浓烈恨意,我知道她是恨极了芷妃。

    “在那名男子的悉心照料下,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他告诉我,如夫人有一天会归来,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东吴国通天监莫凡先生,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我忍辱负重的回到乐府,一直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乐大少奶奶,终于在一年前又重新见到莫凡大师。”丝丝脸上出现一丝爱慕之意。

    想来昨夜她会出现,也是闻到檀香才会前来的,她以为那人便是莫凡,孰不知真正的莫凡已被人调了包。

    “姑娘,芷妃娘娘绝对不是一个能善于的人,你就算想要逃出地宫,也万万不可去找她,这些年来,我几度欲置她于死地,都被她巧妙的脱了身,可见她的城府之深,绝不是等闲人能与之相比的。”丝丝担忧的道。

    芷妃的心计,昨日在御花园里已经领教过,她不动声色的让群妃攻击我,已可看出她的手段高明。

    然而我提起芷妃,并不是真的想去找她,或许一开始我动了这样的念头,可是到昨天御花园的再见,我才明白,要与狼共舞,必得比狼更强悍才是,我自以为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我还没任何本事与她斗。

    我之所以提起要去找芷妃,不过是想逼丝丝现出原形,她说了这么多,终究是把最重要的问题带过去了,我不得不问道:“那么你现在是哪国的人?北齐还是南陈?”

    丝丝恨芷妃,自然也恨乐意,因此她留在东吴,必是有所图谋的。

    “我并不是两国中人,我只想护得小公子安全无虞便足以。”丝丝摇摇头,神色有些凄惶,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甘心留在这座诡密的地宫里吧。

    “丝丝,谢谢你。”丝丝为思薇牺牲得太多,她明明可以离开的,却为了思薇留下来,日夜面对自己深切痛恨的仇人,这份牺牲非等闲人能办到的,也可见她对前世的我情谊之深厚。

    丝丝抬起头来看我,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道:“姑娘,你且莫轻举妄动,虽然现在看起来我们很安全,可是在我们的周围有许多的眼线盯着,你的一举一动都被皇上派人监视着,否则昨日也不会我们刚到御花园没多久,皇上便跟了来。”

    我悚然一惊,我以为昨天乐意只是恰好路过,没想到他却是特意为我而来,看来我在地宫里的一切行动都是受人监视的,可是既然被人监视着,昨夜郝湘东如何敢深夜造访?

    心底的疑虑重重叠叠,可是我不能问丝丝,这事多一个人知道郝湘东便多一份危险,我不能让他暴露在危险中,不管他在图谋什么,他的生命都重于一切。

    丝丝仿佛看穿我心中的担忧,淡淡的道:“姑娘且放心,只要姑娘没有出庆德宫,便没有人会来盯着姑娘,所以为了姑娘好,姑娘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偏殿口巴。”

    我点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看着窗外春光明媚,我的心底却阴暗得没有一丝阳光,原来乐意看似随我如何走动,却是笃定我逃不出他的掌心,所以他才这样放心。

    丝丝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想才道:“姑娘,要想出地宫并不是难事,先帝迁入皇陵时,地宫里的人几乎倾巢而出,姑娘也会随皇上一起出去,到时姑娘可寻得机会逃跑。”

    “逃跑?谈何容易。”我不禁幽幽的道,我也想逃啊,可是在乐意这样密切的监视下,我只要有一点想逃走的念头,恐怕还没走出多远,便会被人请回来。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郝湘东,希望他已经将此去东吴皇陵的路线都已掌握,并埋下伏兵,只要能将乐意一网打尽,那么我便能顺利逃脱。

    是夜,清风徐徐,香风袅袅,满天的星辰衬得那皎洁的圆月如玉盘般散发着清幽银光。

    今日十五,正是赏月的好时期,难得遇上这一带没有薄雾罩天,才能看到这久不见的圆月。

    月光如银,铺洒在庆德宫上,就像笼了一层银光般,越发衬得殿外那片灼灼盛开的海棠美丽而妖晓。

    我与丝丝到庆德宫正殿时,殿内光影交错,各宫妃嫔盛妆而出,都极力在向乐意邀宠,我见此情形,冷冷一嗤,遂低垂上眸跨进大殿。

    殿内芷妃与如妃分坐于乐意两侧,其下便是按品阶所设的妃位,我一个外人到来,焉然与这些妃子们格格不入,心底不由得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薇薇,坐到我身边来。”乐意见我在末位的矮几前坐下,他连忙向我招了招手。

    众妃嫔闻言,脸色俱是一变,都恶狠狠的瞪着我,好似我占了极大的便宜,我不由得有些恼怒的瞪向乐意,来到他的家宴上,已是我能容忍的极限,他还得寸进尺,想要我明天就被这些怨毒的妃嫔给害死么?

    “陛下身边自古便只有皇后能坐,我一个无名小辈,岂敢逾了千古规矩。”我冷淡的道,极力忽视四周急速射来的怨恨目光。

    这些妃嫔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只因为昨日乐意那一招杀鸡给猴看,再也没人敢当着乐意的面给我难堪。

    芷妃见我如此说,生怕乐意下一句会封了我为后,急急的出声道:“妹妹怎么能这么说呢,凡是皇上钟意的女子,坐在皇上身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姐妹们,你们说是么?”

    众妃不解芷记何意,只有聊聊几个位份较低的宫装女子附和了几声,其他如如妃华嫔之流,俱是恶狠狠的瞪着我,嫉妒我所得到的殊荣。

    可她们又如何得知,这在她们眼中的殊荣放在我眼里实在比狗屎还不如,我笑着看向芷妃,笑言道:“娘娘倒是大方,听闻娘娘是与陛下共患难的夫妻,这位置最有资格坐的便是娘娘您了。”

    芷妃转眸瞅了一眼乐意,却见乐意只盯着我瞧,她眸中流转过几束阴狠的光芒,却是笑吟吟的对我道:“妹妹何需客气,皇上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见她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要故作大度的样子,我实在觉得她虚伪得让人恶心,遂也不再瞧她,低眸看向身前矮几上的白玉酒杯,杯中传来清冽的酒香,竟是上好的梨花白。

    琼浆玉液映衬着这满室金碧辉煌,竟让人恍恍然如在梦中,我端起酒杯轻舔了下杯沿,一股浓烈的酒味便从舌尖蹿向味蕾,竟辣得我直呛。

    乐意见我呛住,连忙自上前起身走了下来,不管不徐的轻拍着我的背,低声道:“怎还是这种急性子,明知道这梨花白易呛人,也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说完也不管众妃惊诧的眼神,将我打横抱起向上前走去。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余乐意行走间衣物磨擦的声,我尴尬的想要挣开他,却瞧见丝丝极不赞同的神色,只得硬着头皮让他抱上本该由皇后所坐的位置。

    “这本来就是孤为你留下的位置,你不坐便没有人有资格坐。”乐意的声音低而缓,却是清晰的落在众妃耳里。

    众妃的脸色顿时如染缸里的染料一般,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我抬眸看向芷妃,只见她满眼皆是恨,她本是与乐意同甘共苦过来的原配夫人,可是乐意当了皇帝后,她仅仅是三妃之一,连皇贵妃都尚且没有资格当上。

    现在听乐意的话,她又是气又是恨,一张佼好的面容几欲扭曲,可她毕竟不是寻常人,生怕被人瞧出端倪来,连忙掩袖举杯将那满杯的梨花白灌进口里。

    这边芷妃灌酒泄愤,那边如妃却没她的定力好,拿在手上的筷著狠狠的甩在矮几上,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她恨恨的瞪着我,遂看向乐意,道:“皇上,臣妾自知尽心尽力服侍皇上,而她不过是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又如何能坐上皇后该坐的位置,这叫臣妾姐妹如何不心寒?”

    乐意勾起唇轻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然而眸中光芒却冷凝着如妃,“如妃心寒么,那是孤赐的酒还不够熨烫爱妃的心,来人,给如妃娘娘将酒煨热,省得说孤偏颇了谁。”

    如妃闻言脸色蓦然一变,我正不解时,柳淑媛已惊声道:“皇上,万万不可,如妃姐姐向来饮不得热酒,倘若喝了热酒,那无疑是要了如妃姐姐的命啊。”

    乐意轻抿着唇,不以为然。如妃狼狈的盯着乐意,眸中爱恨交加。忽又转了眸光,凌厉的目光直逼向我,“皇上如此宠溺一个来路不明的狐媚女子,难道不怕先祖降罪么?”

    柳淑媛见如妃如此不管不徐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顿时骇得一张俏脸煞白,连忙倾身过去拉她的衣袖,却被如妃拂了开来。

    乐意眸中也有了恼怒之意,他冷冷的道:“传旨,如妃以下犯上,撤去妃位,降为小仪,若还有等闲之人,一并站出来,孤倒要看看这地宫里,是孤大还是你们大?”

    乐意会这样恼怒,也是因为这些妃嫔都是他登基之初,各个大臣送来的薇子,他为了笼拢他们,不得不将这些女子纳入后宫,孰不知这批女子进了宫,倚仗着家中权势嚣张跋扈,尤其如妃最甚,因

    此他早就看不惯如妃,此次不过是借由这个机会,整治整治她罢了。

    可是乐意这样做,无疑是将我推上风口浪尖,看着下首妃嫔仇恨怨怼的目光,很好,我知道我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陛下,您若要处理家务事,我不便在场,还是先行告退。”我向乐意福了福身,再不看其他妃嫔难看的脸色,径直向殿外走去。

第249章 议定行程

    还未走几步,却见一身白色长袍的莫凡踱步进来,他的步子不快不慢,置身这紧张的气氛下,却犹如闲庭漫步一般随意,恍然间,竟让人觉得他是从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一般。m.www.uu234.net

    我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热切的渴盼,然而不过眨眼功夫,我双将眼底的神色尽数敛住,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流露出丝毫不对劲的神色,否则让乐意及这些妃嫔看出来,那么郝湘东便是死路一条。

    控制着自己激颤的身子,我脚下步伐尽可能平稳的与他擦身而过,错身时,我感觉衣袖翩动,感觉他似乎紧紧的握了我的手一下,只眨眼间,他便若无其事的向乐意走去。

    我惊得险些踉跄摔出去,好在我够镇定,才勉强撑住那平淡的面具。

    乐意本是要留我的,可是见到郝湘东到来,他只得讪讪的收回手,道:“今日家宴就到这里,你们都各自回宫去吧。”

    众人神色各异的告了退,我与丝丝来到殿外,见丝丝心神不定的侧眸望着郝湘东的秀颀的背影,生怕她看出那不是真正的莫凡,连忙道:“丝丝,在看什么,我们回去吧。”

    我抬步刚要向偏殿走,却突闻身后有人轻唤我,我回过头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脸上便被来人捆了一巴掌,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

    我抚着肿痛的脸望向来人,正是一脸怒不可揭的如妃,她恶狠狠的瞪着我,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徐若惜,咱们走着瞧,看这东吴的后宫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说完也不管我的反应,甩袖而去。

    我怔怔的看着她荒凉的背影,心里实在觉得自己很无辜,她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惹人嫌么。

    丝丝连忙走上前来审视着我瞬间便浮肿起来的脸,恨声道:“这如妃也忒狠了,瞧姑娘这脸怕是十天半个月都难以消除甲痕。”

    如记手上戴有坚硬的护甲,这一巴掌又不留余力,肯定会划伤我的脸,我摇了摇头,也不想与她计较,总不能现在追上去打回来吧。

    再说昨日我捆了她一巴掌,她今晚还我一巴掌,也算两清了,“走吧,我们回去吧。”

    回头瞧了一眼正背对着我而站的郝湘东,不知道他前来所为何事,是否已经议定行程了?想起他刚才那大胆的举措,我的心忍不住砰砰乱跳,他也太大胆了,倘若被人瞧出来,他就是死路一条啊。

    叹了一口气,真想听听他们在谈什么,可是我知道我不能留在那里,否则我的神情迟早会将郝湘东出卖,也只得忐忑不安的跟着丝丝回偏殿去了。

    我刚扣上灯罩,已听得丝丝的脚步声从外而入,回眸望去,见她身边跟着那个去取云脂复颜膏的小宫女,她此时正委屈的耷拉着脑袋,似乎被丝丝训狠了。

    丝丝也不理会她,径直走过来,含着几分怒意的道:“这御药房的人也狗仗人势,如妃已经降为小仪,他们还看不清形势,非得扭着不给云脂复颜膏,要不是我事先请了皇上的口谕,他们还指不定怎么刁难呢?”

    见丝丝一脸的怒不可竭,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让你跟着受委屈了,这御药房的人都是如记的人么?她家的权势已经延伸到宫里来了么?”

    “姑娘你有所不知,自皇上搬进地宫后,日日夜夜都受朝中权臣的制肘,东吴国破,朝中大臣有许多都已投效了北齐,只有廖廖数十名大臣拥护新皇,而如妃的爹韩相最是拥护皇上,可如今……”

    丝丝踌躇着没接着说下去。

    我却是了然的,韩相愿意拥护乐意,必定也是有所图谋,只是当今东吴内忧外患,难怪会国破家亡。

    唉,忍不住叹息一声,看来乐意这个皇帝当得也实在不顺遂,难为他还能天天面带笑容,倘若换做是我,我宁愿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用日日为复国之事而殚精竭虑。

    “内忧外患,东吴注定会灭亡,这是趋势,只可惜他们还盲目的试图挽回。”轻轻的道出这句话。

    丝丝已愀然变了脸色,她警惕的向四下里看了看,慌忙走过来小声道:“姑娘这话可不能随意乱说,落入有心人耳里指不定会起什么乱子。”

    我点点头,并不再言。丝丝拧开云脂复颜膏,一股浓郁得刺鼻的味道倏然窜进鼻间,我皱了皱眉头,看着丝丝挤出一点墨绿色的膏药在手指上,嫌恶的撇开头。

    丝丝见状,轻笑了一声,道:“姑娘别嫌它的气味难闻,药效倒是极好的,敷上两三次,准保伤口愈合,而且还有祛疤的功效。”

    我点点头,也不再杭拒,任丝丝将我的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膏药,待她涂完药,我见她忍俊不禁的神色,心知此时的我一定丑极了,连忙拿起铜镜一照。吓得轻叫一声,丢下铜镜,“天哪,这样子真比那黑山老巫婆还丑。”

    丝丝终于忍不住,捧着小腹大笑起来,我愠怒的瞪着她,她才收敛了些,慌忙掩住笑意道:“姑娘且放心,等明日一早伤势浅了,就不会再涂得满脸都是了,姑娘也是,明知道如妃来意不善,也不避着点,生生让自己受罪。”

    我撑大眸子,嘟嚷道:“我也想避开啊,可是你看她来势汹汹的样子,丝毫没给我机会避开。”

    丝丝不再说话,将云脂复颜膏收回妆奁,转眸看向窗外,看着月已近中天,她道:“姑娘还是早些安歇吧,今日莫凡先生到来,说不定已经商定了行程,估计再过不了几天便要将先帝的灵柩护送回帝陵了,到时恐怕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我暗暗心惊,就连丝丝都看得透的道理,乐意又如何看不透呢?这一场谋划,到底会是谁胜谁负?

    四月一日,通天监莫凡先生探寻天象,得知这日宜下葬,大吉。

    东吴帝陵与凤凰山下的东吴地宫相距五百里,早在前两日,乐意便携着先帝的灵柩出发,此次出行精装简行,本是要带上后宫妃嫔的,最终考虑到人数太多,容易引起旁人注目,于是精简到随扈五百人。

    五百人中只有四名女眷,我与丝丝,芷妃与她的碑女秋菊。因思薇是皇子,也跟在乐意身边,一行人变装出行。

    据说乐意早就将行程打点好,这段路途中,隐藏了许多誓死效忠东吴的死士,因此一路上行来倒也很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让人很不安,总觉得下一刻便能掀起狂风暴雨,我与丝丝坐在马车里,山路并不平,时不时震荡一下,摇得人头晕眼花,我摸着怀中细细软软之物,想起出行前丝丝给我带来的东西。

    那一夜,夜黑风高,万里无云,凤凰山顶的雾气似被风吹散了般,显出满天璀璨的星子。

    丝丝趁夜而来,定定的站在床边瞧着我,我自被劫出北齐皇宫后,就极浅眠,感觉到有人注视着我,我倏然撑开眸子,直直的望向来人。

    见是丝丝,我才悄悄的吁了口气,连忙撑身坐起,温和的问道:“丝丝,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可是睡不着?”

    丝丝凝视着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样的她深夜造访无疑是有些骇人的,我不安的动了动,瞧了瞧窗外幽暗的路灯,在地上晃出一圈又一圈碎影,道:“夜深露重,你若睡不着,就躺我身边来,我们聊聊天。”

    丝丝未动,只是安静的望着我,我正欲再言,她已经走过来,在床边上坐下,我微微松了口气,向里侧让了让,她却再没有动作。

    “丝丝。”我讶异她今夜的反常,明日乐意便要带着众人离宫去往秋山皇陵,随行之人早已拟定,丝丝也在其中,从她知道她会去秋山皇陵开始,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她也不答。

    现在深夜来访,却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更让我觉得怪异,不禁又唤了一声,她这才抬了眸,似梦吃般的道:“如夫人。”

    我浑身一颤,自我到地宫以后,丝丝虽知道我借尸还魂的事,可从未唤过我‘如夫人’,此时听她这样唤我,我不由得微微吃惊。

    偏着头望向她,见她一脸迷茫,让人心里一阵酸涩,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着她的发,如那些年相依为命时那般,轻声叹道:“丝丝,你有心事?怎么不说话?”

    丝丝终于恢复常态,她依然唤着我“如夫人”,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更是吃了一惊,“如夫人,你要走,能不能请你将小公子一起带走,他不能跟着皇上一起陪葬。”

    丝丝的话让我的心悠悠一颤,这些日子我总想着怎么逃离地宫,却忽略了与思薇培养感情,或许是因为怕与他相处之后就再也舍不下他,所以潜意识里远远的避着他。

    听了丝丝的要求,我只觉得五雷轰顶,思薇是东吴的皇子,乐意死了,他也一定会死,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些年我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难道到最后我还要看着他死在我最爱的人手里么?

    “丝丝,思薇是东吴的皇子,我带不走他。”我颓然的道,不仅乐意不会放手,就是我带走了他,又该如何安置他?带进北齐皇宫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郝湘东不会允许一个别国皇子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算他允许了,后宫那么残酷的地方,我又能护得了他周全么?

    怅然的摇了摇头,我毕竟不是徐以薇,纵使我有心将思薇带在身边,我也没有能力办到,除非我带着思薇隐匿深山。

    然而我的身份注定了我的这一想法只是幻想,郝湘东会容我隐匿深山么?南陈皇帝会容我隐匿深山么?

    “如夫人,他是你十月怀胎拼尽性命得来的骨肉,你怎能放任他身在危险中而不管不徐?”丝丝指控道,她的神色中藏着一抹不谅解。

    我看着她,心底漫上丝丝悲苦,“不是我不管他,而是我没有能力管,若是让他跟在我身边,我只会害了他,你明白么?”

    这也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亲近思薇的原因,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如何在乱世中保得他一世平安呢?

    “丝丝,不如你趁着秋山之行偷偷将思薇带走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与乐意一起死,却也不能将他带在身边。”我紧紧的抓住丝丝的手,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两全之策,如果乐意只是普通的大富人家便也罢了,可是他偏偏是东吴的新皇。

    天下归一之势势不可档,三国中必有两国灭亡,如今乐意新皇登基,内忧外患,东吴迟早会被剩余的两国吞并,而思薇又是何其无辜,他才四岁,尚不知人事,便要与乐意一起死么?

    “如夫人,我知道你现今是北齐的皇贵妃,也知道你的特殊身份,倘若你都不能护小公子周全,那么还有谁能护他?”丝丝悲怆的道。

    我诧异的看着丝丝,她果然是知道的。遂苦笑道:“丝丝,你该知道生活在后宫有多残酷,我不能离开北齐,带思薇回北齐,无疑是将他引向一条死路。”

    丝丝如此聪慧,她又如何想不通此中要害,半晌她才敛了眸中的悲怆,幽幽的道:“如夫人,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优柔寡断的如夫人了,你还记得你在生小公子前我曾跟你说过的话么?”

    我愣愣的看着丝丝,脑海里隐约浮现出当日的情形来,在乐府破碎的后院里,丝丝跪在地上,满目凄惶的跟我说:乐大少奶奶已经买通了产婆,在我生产之际会下降红素,那会导致我难产血崩而死。

    丝说倘若我愿意,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带离乐府,然而那时我一心认为乐大少奶奶即使坏,也不至于坏到要我的命。

    然而当日的一时犹豫,换来的却是我命赴黄泉,倘若当时跟随丝丝离开,是否现在的情形就会不一样?

    “如夫人,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重要,你能舍弃小公子是聪明的,与其带着他一起死,不如两人各不相干的好好活着,如夫人,你放心,我会带着小公子隐居于深山,再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丝丝的目光中掠过赞赏。

    原来她今夜会来,只是来试探我的,听她如此说,我轻轻的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道:“丝丝,谢谢你,思薇我就拜托你了,以后倘若……”

    “没有倘若,小公子的生母已在四年前便已离世,姑娘,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丝丝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似乎在向我寻求保证。

    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却觉得说什么也没用了。

    丝丝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包出来放进我手里,我看了她一眼,接着低头伸手打开它。

第250章 山贼

    素白的锦包缓缓的打开来,里面赫然便是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我吃了一惊,抬头望向她,喃喃道:“这是……”

    “这是人皮面具,形容与我一模一样,我也有一张与姑娘形容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后日待祭祀之后,先皇便会下陵,到时皇上一定没时间注意到我们,只要我们互换上面具,你借机带着小公子离开,然后在离秋山三十里处,将小公子交给一名黑衣男子,姑娘便可自行离去。www.uu234.net”丝丝轻声道。

    “黑衣男子?他可靠么?”万一思薇落到歹人手里怎么办?

    “姑娘请放心,此人对我忠贞不二,他定会妥善安置小公子,等姑娘脱了身,我便会立即撕了人皮面具,与他会合,到时带着小公子隐居世外,再不过问世事。”丝丝想得极为周到,让我很是佩服。

    一阵闷响,让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我掀开碧纱茜帘向外望去,入眼的景象是大漠飞沙,滚滚如烟,乐意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或许是怕有北齐与南陈的军队前来阻路。

    左右护卫我们的侍卫已经面色恹恹,嘴色干裂,这大漠的气候他们也是很难适应的,我回头看了看车内矮几上的水壶,叹了口气道:“丝丝,把水递给他们吧,这一路行来久不见绿洲,想来他们比我们更渴。”

    丝丝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水,犹豫道:“姑娘,这还有大半日的功夫才会到秋山,倘若把水都给他们喝了,那你渴了喝什么啊?”

    “我们坐在车内,又不受烈日烘烤,不会很渴,都给他们吧。”我并不是要假好心,而是见他们如此辛苦,实在不忍。

    丝丝不甘不愿的撩开碧纱茜帘,将水壶递出去,道:“哎,我们姑娘赏的水,你们拿去解解渴吧。”

    那方的侍卫对视一眼,却对丝丝的举动不理不睬的,丝丝顿时气得鼓起了腮帮子,道:“喂,你们到是领不领情啊,还是怕我们在水里下什么东西?”

    那侍卫倒是憨厚,笑着回道:“姑娘说哪里话,只是皇上吩咐过了,不让奴才们吃喝徐姑娘给的东西。”

    丝丝闻言忿忿的缩回手来,将水壶搁在矮几上,讪讪的道:“姑娘,人家还不领情呢,生怕我们下什么东西。”

    我无奈的笑了笑,难怪乐意要防我,只得握了握丝丝的手道:“无碍,他们不领情也罢了。”

    又行了一段路,这一路上始终都很平静,可是却莫名的让人不安,按理说郝湘东一定会在出行的路上安排伏兵,可是却半个人影都未见,难道他是想等到乐意到达秋山后再行动?

    自那日在庆德宫见过他之后,他仿佛自人间蒸发了般,再也未曾出现在我面前,即使昨日出行时,也没有瞧见他的身影。

    我装作无意的问过丝丝,丝丝只道先生已经提前一天前往秋山安排诸多事宜,是以没有与我们同行。

    听了丝丝的话,我终于放下心来,郝湘东一定有所准备的,他一手安排了乐意出地宫到秋山,想来此次乐意是必死无疑。

    想到他会死,我心里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反而慢慢滋生起一股不忍来,可是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倘若乐意的死能换来更多人鲜活的生命,那我宁愿他现在就死了,至少能减少很多伤亡。

    一行人越过沙漠,很快便进入一处绿树环绕的地带,听丝丝说,这里便是秋山,再过一盏茶的时间,我们便能到达皇陵所在地。

    不知为何,我突然紧张起来,越接近皇陵,心里的不安便越甚,树林里,安静得只听马车辘辘而过的声音与马蹄声。

    丝丝已经捉过我的手,附在我耳畔道:“姑娘,我瞧着这地方很不对劲,咱们先将人皮面具带上,万一遇上什么事,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我听她这样说,心里的不安越发浓厚了,自怀里掏出面具,几经犹豫,我还是换上了面具。

    我与丝丝刚互换了衣服,前方马车已骤然停了下来,我慌忙撩帘看去,只见四周山林里迅速涌出一群持剑山贼模样的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心里一惊,猜不出此路人马是何方的,身边的侍卫已经拔出剑来,面目凶狠的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山贼。

    山贼却不惊不惧,此时那群山贼后面传来一声宏亮的声音,“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听着山贼千篇一律的说词,我不由得觉得好笑,话本里常写这样的故事,这话都被他们说得毫无新意了。

    此时山贼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从中走出一名骑着高大黑马的虬髯汉子,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额到右脸下方,形状极为狰狞可怖。

    身旁的侍卫个个蓄势待发,就等着将这些山贼毙于剑下,然而正当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时,前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我道是谁,原来是赢原大哥,怎么还是改不了当山贼的习性。”

    此话一出,众人都望向前方马车,只见乐意身着墨色锦袍自车里跨步下来,那虬髯汉子见到是他,眼前骤然一亮,亲切的道:“我正在想是谁这么大胆子,敢闯这条路,原来是你这小子,怎么?携家带口的是要去哪里?”

    紧张的气氛顿时演变成老友相会的情形,两方人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怎么做。我吁了口气,以为一场厮杀在所难免,没想到却有了这样神奇般的转变,众人随即放下紧张的情绪。

    乐意上前与虬髯汉子大力拥抱了一下,两人又寒暄了一下,乐意才神色凝重的与虬髯汉子低语了几句,那虬髯汉子一脸为难,乐意又说了一阵后,那虬髯汉子才慎重的看向身后精悍的山贼。

    乐意静静的等着虬髯汉子回话,我也屏住呼吸盯着虬髯汉子,我知道乐意为何选这条路了,他此次出行风险极大,却又不得不出行,为免大队人马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只挑选了五百精兵,又选了最为偏僻的道路来走,目的其实就在于到达秋山前,能得到虬髯汉子的帮助。

    可瞧虬髯汉子的样子,似乎极不愿意涉进朝廷之事,此时他身旁一位看似谋将的汉子走出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虬髯汉子为难的神色渐渐转变。

    我心下一凉,如此看来,那虬髯汉子是打算应承下来,瞧着这遍布山林的山贼,少说也有千儿八百人,而且山贼向来野蛮嗜杀,比起朝廷养育多年的精兵毫不逊色。

    如果郝湘东打算在秋山皇陵下手,那么这场厮杀会是何等的残酷与血腥,又会有多少人在这场战争中牺牲呢?

    想到这些,我情不自禁的颤抖着,丝丝见状,以为我是冷着了,便将我拉回车内,担忧的道:“姑娘,车外冷,你还是进来坐着吧。”

    我刚坐回车内,便听乐意吩咐继续前进,那群山贼果然跟随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秋山行去。

    车内,丝丝小声嘱咐我,待会儿下车且莫露出异样惹人生疑,我现在是丝丝,丝丝现在是我,我看着丝丝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连连点头。

    这是我唯一逃走的机会,只有逃离了乐意,才能让郝湘东毫无束缚的放手一搏,也许这场大战是在所难免了。

    突然忆起住持方丈那句“红尘将杀伐不断”,我的心颤得厉害,郝湘东发兵东吴已然掀起了腥风血雨,如今又有“紫薇星一出,天下归一”的预言,他更是不会放弃统一天下的鸿愿。

    还记得那日在满山红透的枫林里,他在我耳边说的话,他的志在天下,无人可挡啊。

    马车辘辘行了一阵,突然便嘎然而止,丝丝撩开车帘向外望去,片刻又坐进车内,小声道:“丝丝,到了,待会儿一定要寻机将思薇带走。”

    我知道她已经进入角色中,遂点了点头。刚点了头,乐意的声音已经在车外响起,“薇薇,我们到了。”

    丝丝闻言,不动声色的向我使了个眼色,我才忙忙笑着去掀车帘,步下马车向乐意恭敬的福了福身,乐意没瞧出丝毫破绽,此时丝丝才跟着走出来,乐意连忙伸手去搀她,她却看也没看一眼,径直从另一侧下了马车。

    乐意讪讪的收回手,并不以为意,我心里暗暗吃惊,丝丝竟将我的心里摸得如此透彻,知道我对乐意向来便是不假辞色的。

    我不再关注丝丝与乐意的情形,举目望去,只见前方是重重叠叠的大小坟冢,想来这便是东吴的皇陵。

    正在此时,思薇已经蹦蹦跳跳的来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腿糯糯唤道:“姑姑,薇儿想尿尿。”

    我脸一红,没想到这孩子说话一点都不遮不掩的,连忙蹲下身子去,学着丝丝的声音道:“好,奴婢这便带小公子去尿尿。”说完看向乐意,道:“皇上,奴婢带小殿下去去就来。”

    乐意不置可否,然而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直落在我身上,我的心倏然一惊,生怕被他瞧出端倪来,正在此时,丝丝惊呼一声,跌倒在地,乐意慌忙过去。

    我趁机牵着思薇的手向林子里走去,林子里很静,静得听不到虫鸣鸟叫声,让人心里越发不安起来,空气中仿佛掠过浓重的杀气,我牵着思薇的手越走越快,思薇几乎已经跟不上我的步伐。

    思薇苦着脸在后面叫嚷道:“姑姑,薇儿想尿尿,薇儿走不动了。”

    我回头看着他,这一路行来几乎是我拖着他走的,他身上已有许多灰尘,将那云锦衣袍染成淡黄色。

    我连忙停了下来,回头瞧了瞧,我们已经与乐意所在的地方有相当长一段距离,我想现在应该有些安全了吧,“好,我们不走了,你就在这里尿尿吧。”

    这是我第一次与思薇这么接近,他长得很像前世的我,特别是那双清亮的明眸,此时他愁眉苦脸的看着我,道:“姑姑,薇儿不会脱裤子。”

    我顿时满头飙汗,四岁了还不会自己脱裤子,可见平日里让芷妃宠成什么样了,于是伸手去帮他将裤子拉下,然后难为情的别过头去。

    这虽是我的孩子,却不是我一手带大的,看着他光着屁股在我面前,我还是很不自在的,耳畔传来他的尿尿声,我怅然的想着,若是那年我没有难产而死,那么现在的情形是否就不会这样尴尬?

    可是所有事情都没有如果。

    空气中突然飘来一股血腥之气,我惊惶的回头看向乐意他们所在的方向,那方杀伐之声不断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我似乎还能听到血溅满地的声音,身子不禁抖起来。

    开始了,这一场杀伐终是无法避免,思薇一脸惊俱的望着我,害怕得缩进我的怀里,嚷道:“姑姑,这是什么声音,好恐饰,薇儿好害怕。”

    我终于明白丝丝的用意,她并没有安排什么人在前方等我们,而是怕思薇会目睹这一场血腥,怕在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深深的阴影。

    我连忙抱紧思薇,大步向与皇陵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既然已经逃离了,我就不会将思薇带回去,让他目睹这可怖的一幕。

    不知道奔了多久,直到耳畔震天的杀伐声不再清晰,我才停下来,思薇在我怀里不停的扭动着,一等我停下来,他便蹿到地面,向来时路奔去。

    “思薇。”我惊声喊道,这孩子怎么了?见他小小的身影已经隐在灌木丛后,我连忙急步追上去,没过多久,便将他拦住,“思薇,你要去哪里?”

    思薇盯着我看了良久,终于惊惶失措的哭起来,指着我大声道:“你不是姑姑,你不是姑姑。”

    他认出我了?这孩子的分辫力怎么会这么敏锐?“是,我就是你的姑姑,思薇,我们不能回去,姑姑带你去别的地方。”

    “不是不是,你不是姑姑,姑姑不会离开父皇,姑姑永远不会离开父皇,更不会带着我离开父皇。”思薇大哭起来。

    我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说实话,我虽生了他,却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所以面对他的嚎淘大哭,我真是束手无策,只能哄道:“姑姑不会带你离开父皇,咱们只是去前面那片林子里找些野果子给父皇送回去,这几日舟车劳顿,父皇吃了你亲自摘的果子,他会很开心的。”

    “不,父皇不爱吃果子,父皇最爱吃姑姑的嘴,只要姑姑在父皇身边,父皇就会高兴了。”思薇童言无忌,却让我心底一惊。

    父皇最爱吃姑姑的嘴?那么是否可以说明乐意对丝丝的特别来,可是这些日子我并未觉察出异样,丝丝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思薇,不许乱说。”我过去抱起思薇,这孩子犟得很,见我要带他走,他拳脚相加想要挣脱我,可是我却不能让他回去。

第251章 保护

    皇陵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用看也知道,说不定此时乐意已经被郝湘东派来的人全数奸灭,不管丝丝有没有安排人在前方接应,我都必须将思薇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m.www.uu234.net

    思薇见挣不脱我,张嘴狠狠的咬住我的手,我吃痛之下,却仍是不放开他,他的牙齿很尖利,我的手瞬间便被咬了一个深深的血印子。

    “思薇,姑姑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还这么小,不应该受乐意的牵连。”不管他懂不懂,放他回去他只能是死路一条,而我又如何能看着他去送死,他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而且是我的孩子。

    回首望向皇陵那方,天空似被满地的血色晕染了一般,变成粉红色,那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颜色,那样惊心,那样残酷。

    生命在那一刻是多么的脆弱,不过手起刀落间,一生便已终了,为了这场皇权之战,这样的血腥与杀戮会持续到何时呢。

    手背很痛,却抵不上心里的痛,我阻止不了任何杀戮,我能做到的仅仅是保护好自己要保护的人。

    抱着咬累了我的思薇,我跨过遍地荆棘,**在外的肌肤被灌木丛中尖利的叶子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可是我仍没有停止前行。

    这条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直到天色将晚,眼前才出现一条羊肠小道,随着那条羊肠小道望去,竟能瞧见隐在半山腰的小茅草屋。

    我低头看了一眼在我怀中仍沉睡的小家伙,不由得失笑,刚才还大哭大闹要我送他回去,结果闹累了哭累了,便是倒头一睡。

    孩子多好啊,等醒了,等记忆久远了,便再也记不起那曾经的伤与痛了。有时候,我也想做个孩子,任性的撒完泼,便能将心里的伤一并遗忘。

    抬眸再度望向那间茅草屋,日光西斜,在山林里投下细碎的金光,那小茅草屋在山林之间,越发显得那座茅草屋很神秘。

    没命的奔波了一下午,此时我双手双腿都极为酸涩,可看了一眼怀中睡得安详的思薇,我仍是勉强向小茅屋走去。

    无论如何,我要给思薇找一个妥善的人家,他跟着我,迟早会被我连累。爬了半壁山,我实在累得走不动了,思薇被我挂在双臂间,也险险的要跌落下去,再抬头看向那座小茅屋,似乎还未走到一半的路。

    我坐在路边,看着怀中还在沉睡的思薇,不由得抿唇苦笑,这孩子!

    歇了一会儿,天渐渐的暗沉下来,山林里隐约涌起浓雾,不多久便将眼前的一切模糊,我再抬头看向那小茅草屋的方向,却再也寻不到踪迹。

    心里不由得一慌,浓雾笼罩着整个山林,没了方向,我顿时觉得寸步难行,而恰在此时,林间似乎响起凄厉的狼嗥声,我浑身一颤,没了方向,又困在山林里,难道我跟思薇就要成为野狼的晚餐了么?

    想到此,我将思薇搂得紧了些,思薇似乎也被这些狼嗥声惊醒,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何时受过这种惊吓,顿时吓得大哭起来。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的哭声引来那群饥饿的狼群,然而已经来不及,远方已经传来数只足踏枯叶的声,我惊得跳起来,拔足便要狂奔。

    然而哪里来得及,不过眨眼功夫,那群野狼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我的心狂颤,见它们在黑暗中绿莹的双眸眨着噬血的光芒,我想,难道今日我便要丧身于此了么?

    狼群呜咽着,挥舞着利爪似乎要向我们扑来,思薇已经被吓得止了哭泣,小小的身子一个劲的往我怀里钻。

    我感觉到他的害怕,知道此时只有我能护他,可是这么多凶残的饿狼,我又手无缚鸡之力,该如何护他?

    可是让我眼睁睁的等死,我又是极不甘愿的,该怎么办才能将这些野狼引开呢?

    野狼凶残的举在爪子在地上刨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我抱着思薇不断的向后退,我们退一步,它们便前进一步,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吃掉我们。

    我吓得全身冷汗涔涔,手也颤抖得厉害,死死的抱着怀中的思薇,就这样被那群野狼逼到了悬崖边上。

    我转头望着那瞧不见底的深渊,心里一片悲凉,看来老天注定我命终于此了,回头看着怀里小小的思薇,我想,这一世能与我的儿子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圆满。

    野狼群中突然躁动起来,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要扑过来,我闭了闭双眸,将思薇紧紧的搂住,纵身向那深渊跳去。

    如果要死,我宁愿葬身悬崖,也不愿意被一群野狼分食,至少还能保得全尸。

    我在急速下坠中吓得昏了过去,昏迷前,我似乎听到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眨了眨眼晴,又眨了眨眼晴,我倚在木床上,仍是难以相信。原来黄泉的路上并没有话本里写得那么可怖。

    没有凄厉的哀嚎声,没有浓重的血腥味,也没有暗无天日的阴沉,更没有伸着长长舌头披着凌乱长发的鬼。

    有的是自然清新的空气,与绿意盎然的竹林。窗外一丝斜阳缓缓流泄了一地细碎的金光,将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我打量着屋里极其简单的摆设,一床一桌两椅,便再也见不到其他的摆设。

    如此简陋的屋子,带着几分随意,倒是有几分不容于世的出尘之感。

    难道我是来到了天上?可是话本里的天宫是华光流溢,潋滟生辉的,这个地方倒也不像啊。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木门被人推开来,一个活泼憨小的身影急速冲了进来,圆滚滚的直冲进我怀里。

    “姑姑,你总算醒了,薇儿生怕姑姑会一睡不起,皇爷爷便是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甜糯的童声中带着一抹哽咽,让人闻之心疼。

    我抬起思薇的头,见他明媚的双眸里蕴上一层水光,心疼的道:“姑姑这不是已经醒了么,薇儿乖,姑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随着思薇进屋的是一名身着玄色长袍的儒雅男子,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清高,淡漠的看着我。

    冷峻的目光中不露丝毫情感,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将思薇搂在怀里,向他道:“公子是神仙么?多谢你救了我们。”

    玄袍男子冷冷的嗤了一声,转了眸光,冷言讥讽道:“姑娘倒像还活在梦中。”

    我的脸微红,但想起一般世外独居之人性格都相当孤傲难以亲近,便也不予理会,只讪讪道:“世人谁不想活在梦中,至少在梦中不需要面对那些残酷的事实。”

    他的身躯难以察觉的颤了颤,回头注视着我,那目光幽冷如一条水蛇攀附在我身上,让我全身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遂仓皇低下头去。

    思薇不解我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晴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随即挣脱我奔向那玄袍男子。

    “莫凡哥哥,我好喜欢那只五颜六色的大鸟,我们带姑姑一起去看吧。”思薇抱着玄袍男子的大腿,一脸恳切的望着他,眼中的期盼让人难以拒绝。

    闻言,我的心倏然一震,他是莫凡?!可是莫凡并非他这模样啊。

    “你是莫凡?”我惊讶的问道,如果真莫凡长成这样,那东吴地宫里郝湘东所扮的莫凡又是谁?难道从一开始这一切便是一个骗局,东吴上了当,郝湘东上了当,南陈皇帝也上了当?

    “姑娘有何指教?”莫凡清冷的扫了我一眼,算是默认了他叫莫凡的事实。

    我的心顿时如置冰窖中,一股寒意迅速窜了上来,我的脸刷得苍白起来,你是莫凡,那么东吴地宫里的莫凡又是谁?你们到底谁才是东吴的通天监?“

    我如放连珠炮般将心底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能看懂星宿的人除了得道之人,旁人不可能看得懂。

    莫凡轻蔑的看我一眼,遂冷冷的转开头去,讽道:“通天监一朝只有一个,无论是东吴还是北齐抑或是南陈,所拥有的通天监只有一个。”

    在他耳中,我顿时变成了傻瓜,原来通天监并非乐意所说,每个国家都有,我喃喃问道:“是这样么?”

    莫凡并未答话,而是弯腰抱起思薇,大步向屋外走去,屋外翠竹青绿,带着丝丝竹香,将此地显得与凡尘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我尴尬的看着莫凡昂首阔步离开,连忙站起身来,头有些晕眩,却更说明我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可是昨日我明明已经跳下悬崖,为何会没事呢?

    快步追上莫凡的背影,只听他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前方随着轻柔的风传来,“上天选了你做紫薇星宿主,真是可惜。”

    我脚步微顿,他虽是背对着我,然而我也能想象得出他的表情会是如何的不屑与轻蔑,不由得恼怒道:“确实,我也觉得是上天走了眼。”

    他哂笑一声,不置可否,抱着思薇大步向前走去,思薇不懂大人间的事,只一个劲的向我招手道:“姑姑,快点跟上。”

    我突然忆及自己此时还戴着丝丝给的人皮面具,倏然看向莫凡,他怎知我是紫薇星宿主?我现在的模样明明就是丝丝啊。

    然而这话我却不能去问他,倘若再去问他,他必定又会潮讽我,与其受他的冷言冷语,不如将疑惑压在心底,至少不会再招他烦。

    看着那苍劲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一定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否则思薇不会愿意亲近他,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我冷言冷语呢?

    屋外一片群山苍翠,重重叠叠,云雾缭绕。举目望去,这里就像一座世外孤山一般,再也没有看到第二户人家。

    原来莫凡便是住在这样的地方,难怪如此孤僻。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将他丢到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也会性情大变的。

    “大鸟,好漂亮的大鸟。”思薇兴奋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寻声望去,只见一只七尾羽翎的大鸟正在树下休息,听到思薇的声音,只是慵懒的睁开如宝石般流光溢彩的双眸,随即又闭上。

    然而仅是这样的惊鸿一瞥,思薇已经开心的又是叫又是闹,他的声音在辽阔的山林之间远远传开,仿佛竟将沉寂千年的深山带来了一丝活力。

    莫凡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放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袋墨绿色的东西递给思薇,道:“思薇乖,大鸟饿了,把这些吃食给它。”

    思薇也不害怕,接过那包东西便要向那只大鸟走去,我一个箭步上前将思薇拦住,恶狠狠的瞪着莫凡,“思薇还这么小,万一它伤了他怎么办?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懂得心疼么?”

    莫凡抬眸看向我,只是轻轻的一瞥,随即淡漠的移开视线,“这是上古神鸟,一生只认定有缘人是它的主人,倘若思薇与它有缘,也是他的造化。”

    闻言,我心里一喜。我正愁如何安置思薇,倘若思薇与这上古神鸟结下不解之缘,那么他便能留在这里,如此倒解了我好大一个烦恼。

    思薇已经走到那上古神鸟面前,摊开手将墨绿色的鸟食送到上古神鸟尖利的嘴边,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万一这上古神鸟啄伤他的手可怎么办?

    然而那上古神鸟却连眼晴都没睁一下,长长的尖嘴也撇向一边去,似乎极不领情。

    思薇见它这样,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失望之色,甜糯的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其实我也挑食,可是芷母妃说过,挑食的孩子不是乖孩子,你可不能挑食峨,快吃吧。”

    思薇又将手移到它嘴边,那上古神鸟缓缓睁开眼眸,低头看着思薇白乎乎的小手上那几点墨绿色的鸟食,几经犹豫,终于还是轻轻啄了起来。

    思薇大喜,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上古神鸟头上七彩的羽翎,上古神鸟似乎极为享受他的抚触,竟也偏着头去蹭他的掌心。

    我终于松了口气,莫凡回眸看我,道:“看来思薇与它很有缘,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将他留下了,但是你,必须离开。”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冰冰凉凉的,就似那隆冬初化的雪水般,灌进心里也是嗖嗖的冷。

    “你即便是不赶我,我也会走,思薇就拜托你好好照徐了。”将思薇托付与他,我知道自己很轻率,然而却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这个地方更适合思薇了。

    他据傲的撇开头,神色中极是不耐烦,“我收下他并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不要自做多情。”

    我的脸色僵了僵,不知道他对我的厌恶为什么会这么深,我们才初次见面不是么?然而这种自取其辱的话我却绝对不会问出口,因为即使是我问了,他又会回答我么?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无论如何,我也要谢谢你。”我诚挚的道,有他的照徐,我就不必担心思薇的未来,想来丝丝也是如此用意吧。

第252章 质问

    莫凡冷冷的扫了我一眼,嘴唇轻动,似想说什么,最终却扭头向小茅屋旁边的草棚走去。www.uu234.net

    回眸看着思薇与上古神鸟奶声奶气的说着话,那上古神鸟也是极其高傲的,眼眸半眯,也不甚理会思薇,然而思薇却不以为意,把自己知道的有趣的事全说给上古神鸟听。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竟奇异般的平和下来,丝丝所说的三十里外黑衣人,难道指的就是真正的莫凡么?原来她早已为思薇打算好了未来。

    丝丝,谢谢你为思薇想了这么多。

    又陪着思薇玩了一会儿,莫凡已端着一个盛满食物的托盘走了出来,冷冷的招呼我与思薇过去用午饭。

    我踌躇了一下,实在不喜欢莫凡这清冷孤傲的性子,可是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噜叫起来,想想待会儿还要赶路,我便厚着脸皮跟着思薇一起进了小屋里。

    桌上是三碗清粥与两碟素淡的小菜,思薇见了,皱着黑乎乎的眉头道:“莫凡哥哥,思薇想吃肉。”

    莫凡楞了他一眼,思薇顿时有些委屈的低下头,扒拉着衣袖,似乎也不敢再提出过分的要求,我见了,顿时有些心疼,莫凡是得道之人,自然不在乎这些口腹之欲,然而思薇毕竟还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能少了肉?

    “莫凡先生……”

    “你若心疼就将他带走,我这里也容不下只知贪恋肉食之徒。”莫凡浓眉紧蹙,头也没抬的道。

    我讪讪的不再说话,倘若我能给思薇一个无忧的未来,我定然不会叫他在这里受苦,然而我自己前途渺茫,又如何能带走他?

    “思薇乖,先生的话就是真理,快吃吧。”我小声哄着思薇,想来思薇也是被莫凡阴冷的模样震住了,也不敢大闹,乖乖的喝着那碗清粥。

    我叹了一声,盯着眼前这碗清得连米都数得清的清粥,问出心里的疑惑,“先生,我们昨晚明明已经掉下悬崖,为何会安然无恙的活着?”

    莫凡冷瞥了我一眼,我以为他又会无视我的问题,然而他却道:“那是我设下的五行八卦阵。”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在山下看到小茅草屋时离我们很近,可是走起来却似乎总也走不到头,原来是走进了莫凡的五行八卦阵中。

    低头闷闷的喝完粥,莫凡已经站起来,道:“你该走了。”

    我的心一震,虽然知道我迟早都要下山去,可是却没想到莫凡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赶我走,我站起来,思薇似乎明白什么,从椅子上跳下来,才包着我的腿道:“姑姑,你要走哪里去,薇儿也跟着你一起走好不好?”

    我蹲下身子,温柔的抚摸着他有些冰凉的小脸,怅然道:“思薇,乖,从今以后你就跟着先生,先生会好好照徐你,姑姑还有姑姑自己的路要走,不能带着你了。”

    思薇闻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他紧紧的抱着我,哭道:“姑姑不要薇儿了,姑姑要将薇儿扔在这里,薇儿不要,薇儿要回去见父皇,见芷母妃。”

    我抚摸着他柔顺的发丝,心里一片悲怆,乐意与芷妃恐怕已经葬身在昨日的杀伐中了。战争向来便是残酷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思薇还小,我怎么能带他去亲眼目睹这一切呢?

    “思薇乖,姑姑不是不要你,姑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这些事,姑姑就回来,好么?”

    “不好不好,薇儿要跟姑姑一起走,薇儿不要离开姑姑。”思薇哭得极为狼狈,泪水肆虐满脸,紧紧抱着我不曾松手,似乎怕一松手,我便消失不见。

    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难以再提出要走的话,于是将他搂在怀里,轻轻的哄着,或许是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又一阵折腾,思薇很快便睡着过去。

    看着他脸上犹带的泪痕,我心疼极了,前世我迫不得已离开他,今生却因诸多原因不得不离弃他,说到底,思薇才是最无辜的人。

    然而天下争夺之战已经拉开序幕,倘若我不走,迟早会给莫凡给思薇带来灭项之灾。

    将思薇放在床上,他咕哝一声,却没有醒来,我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满脸的泪痕,心里很是不舍。

    耳畔响起莫凡冰冷的话语,“不是自己的就不要留恋,因为你即使留恋,也无法给予他更好的未来。”

    我的心莫名一颤,回头看向莫凡,他已经撇开头看向窗外,窗外阳光透过翠竹的间隙折射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很不真实。

    “姑娘,我虽与你相处时日不足一天,但是你的优柔寡断迟早会害了你自己及你身边的人,不如万般皆放下,寻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由天空。”此时的莫凡语音虽冰,便表情却柔和的得似邻家大哥哥。

    我怔忡的看着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忽而轻笑着摇了摇头,谁是真正的他又与我何干,“谨遵先生教诲。”

    回眸看了一眼熟睡的思薇,心里又冒起点尖锐的痛楚,“思薇就拜托先生好好教导,我不求他能飞黄腾达,但求他一生能安乐无忧。”

    莫凡侧眸看了一眼床上的思薇,眼里有些怜爱,叹道:“这孩子注定命运多舛,我只能答应你尽我所能让他平安,其他的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向莫凡盈盈拜下,行了个大礼,莫凡并未阻我,我重新站起来,道:“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小七来世定当为先生做牛做马,以报先生厚恩。”

    莫凡却撇过头去,看着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姑娘还是下山去吧,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我怔了怔,他如何知道山下之事?忽然又释怀一笑,他是得道高人不是么?

    我没有再去看思薇,因为我怕再多看他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冲动将他带在身边。大步随莫凡走出去。

    莫凡指着翠竹尽头道:“姑娘从这里一直向前走,不管看到多少条岔路,也不管途中遇到多少凶猛野兽,你只要一直往前走,便会到达你想到达的地方。”

    我向莫凡点点头,向翠竹林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头道:“先生,你是得道之人,自然清楚这场天下之争最终该归于谁,你能否告诉我,北齐的胜算有多少?”

    莫凡的容色微厉,思忖半晌,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姑娘请下山吧。”

    说罢他背转过身去,我看着他苍劲挺拔的背影,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转头向前走。

    走了大约十来步,我隐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生,就这样放紫薇星下山么?”

    莫凡依旧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怆然,他道:“她的一生注定不平顺,就算将她强留在此,又有何用?”

    “可是你明知道她……”

    “丝丝,我能应你所求留下思薇,却没办法改变紫薇星的命运,一切但由天意吧。”莫凡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多了抹无可奈何。

    丝丝?!她也在这里么?为何先前我没有看见她?我急急的回过头去,想要与丝丝见上一面,然而入眼的是重重迷雾,再也不是那青翠欲滴的翠竹林。

    心底有些着急,想要穿过重重迷雾,然而却再也无法回头,只得一直向前走,左右凶猛野兽虎视耽耽的瞪着我,却因有了禁制,它们根本就无法靠近我,只是恼怒的伸着利爪扒着地面,在地面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厉痕。

    眼方浓雾越来越厚,寸步距离都难以视物,我伸出手摸索着,心里实在对这五行八卦阵感到佩服,又行了良久,眼前才终于出现一丝光亮,然而待我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眼温泉。

    泉上冒着氤氲雾气,泉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奇花,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美景,即使是北齐与东吴地宫的御花园,都未必能比得上这里分毫,我怔怔的看着这眼温泉,前方似乎再也没有了路。

    我正不知所措时,身后似乎伸来一双手,将我狠狠一推,我便如风中落叶般,急速向温泉里坠去。

    一股辛辣的味道顿时呛上喉咙,我还呛得直咳,挣扎着想要浮起来,然而脚下似乎有千斤重,将我不断的向下拉,我再也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我想我怎么总是这样倒霉,三番五次与死神打交道,偏偏他又不爱收了我这条小命,正如此时一样,盯着龙风喜床上精美的镂金雕花,有一瞬间,我以为老天是在与我开玩笑。

    如此熟悉的龙风喜床,如此熟悉的千禧百子被,又是如此熟悉的殿阁,似乎连疏朗的日光透过六福如意格洒进殿内的细碎流光都是如此的熟悉。

    我眨了眨眼晴,又眨了眨眼晴,仍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直到厚重的殿门被人推开,外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我偏头望去,只见云秀带着几名宫婢急匆匆的撩帘而入,我怔怔的望着她,恍若在梦中。

    云秀见我醒来,双眸中染上一抹惊喜,对身后的宫婢道:“快,快去通知皇上,说娘娘醒了。”说完快步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天谢地,娘娘您总算醒来了。”云秀一脸激动,倒失了往日的沉稳。

    身后一干宫婢全跪了下来,我怔怔的望着她们回不过神来,我记得我明明掉进五行八卦阵中的温泉里,怎么会一下子回到了北齐皇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秀并没有看出我的迷惑,只喜极而泣,道:“娘娘,这段日子让您受苦了,好在皇上将您救了回来,否则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

    我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疑惑,连忙打断她的碎碎念,道:“我……”声音甫出,才惊觉自己嗓子干涩似八十老妇。

    云秀见状,已经令身后小婢去取了温茶水过来,她小心翼翼的将我扶起来,就似对待一樽易碎的花瓶般,然后将茶杯递到我唇边,我连忙将杯中的水喝得一干二净,这才有了力气去问云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被劫持了么?”

    云秀闻言,秀气的眉头处了处,她挥了挥手,身后的一干宫人全部悄无声息的退下了,直到殿门再度被合上。

    我见云秀的神情如此凝重,心里也有几分不安,我以为回宫还会有一段时间,没想到醒来就已身在皇宫了。

    云秀思量了一下,才道:“都是东吴那群亡命之徒,那夜趁我们不备,将娘娘劫走,还放了大火想将景泰宫烧成灰烬,好在被巡视的侍卫发现,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这些事我都知道,我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我怎么回到这里来的,遂再度打断云秀的话,“云秀,我是怎么回来的?”

    “娘娘是被兰陵王救回来的。”

    “兰陵王?不是皇上亲率众兵去征讨东吴余党么?”心底诧异不已,不是郝湘东救的我,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失望。

    “是啊,皇上是亲自出征了,但是剿灭了东吴余党,皇上便回朝了,只留下兰陵王继续寻找娘娘。据兰陵王说发现娘娘时,娘娘正在香倒在一座小山坡上,兰陵王不敢耽误,急忙将娘娘带回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昏迷几天了?”目光落向窗外,白炽刺眼的日光刺得我眼晴微疼,原来他的霸业比什么都重要。

    “这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娘娘被兰陵王送回宫里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奴婢们实在担心娘娘会沉睡不醒,好在老天有眼,娘娘终于醒了。”

    原来我已经昏迷了一个月,难怪醒来便已在北齐皇宫里了。此时殿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远远的便能听到郝湘东欣喜的声音,“小七,你终于醒了,你要再不醒,朕就将太医院那些光吃饭不办事的老家伙全办了。”

    侧眸望去,只见郝湘东一身明黄龙袍,意气风发的走进来,在他脸上丝毫都瞧不见因我昏迷而起的焦躁,心里不由得闷闷的。

    说话间,他已疾如旋风般来到我身边,看着我略微枯黄的脸,他的眸底才终于有了一丝心疼,“瞧瞧这张脸,憔悴成这样了,云秀,有没有宣太医来给娘娘诊脉?”

    云秀慌忙道:“娘娘醒了,奴婢一时高兴,竟是忘了,奴婢这就去宣太医。”说罢喜孜孜的向外走去。

    郝湘东将我搂进怀里,怅然道:“这几个月让你受苦了。”

    我的心有些涩有些疼,突然感觉眼前的郝湘东好陌生,“阿湘东,你为何没有等我一起回宫?”

    质问的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郝王做事向来便以天下民生为重,如何会徐及儿女私情,而我却有些不自量力了。

    郝湘东并没有着恼,他低眸看向我,淡声道:“在怪我,嗯?”

    他的尾音带着一丝慵懒的上扬,却叫我有些心惊,忙道:“臣妾不敢,臣妾不过是一介女流,皇上理应以国家大事为先。”

第253章 禁锢

    话虽是如此说,然而心里的涩苦却是越来越甚,他不是东吴地宫里的那个温情缝络的郝湘东,现在是在他的王国里,他岂会容我放肆?

    他轻叹了一声,重新将我搂进怀里,“小七,朕已离宫多日,为防国中生变,朕必须提前回来,况且朕让沐潇留下来寻你了,朕身负重责大任,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www.uu234.net”

    柔顺的依在他怀里,我知道不能多想,更不能怪他,遂将满心的涩苦埋进心底,至少他还会来安慰我,这便已经足矣。

    殿内温情脉脉,郝湘东抱紧我,享受着这一刻静谧的时光,我道:“阿湘东,你还记得在东吴地宫里你让我答应你的事么?”

    郝湘东一怔,复而笑道:“当然记得,可是你却叫我失望了,我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为何还是肆意妄为了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责备,我心里徒然一惊,我肆意妄为也是为了保护思薇,但这话我能对他说么?

    “对不起,我是怕自己会成为你的累赘,所以不得不先逃跑。”

    郝湘东一哂,颇有些扫兴的道:“太后这几日去皇寺祈福了,并未在宫中。”

    我见他一脸不豫之色,讨好似的在他如芝兰玉树般俊隽的面颊上印上浅浅一,安抚道:“皇上与臣妾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

    郝湘东斜睨着我,嘴角嘴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有道理,朕还欠你一个洞房良宵,到时一并补偿于你。

    想起那孤枕难眠的一夜,我忽然又想起岚儿来,心里泠泠,满腔热情瞬间便被浇熄,“阿湘东,岚儿……”

    郝湘东抬起眸,眸光有几许幽深,他道:“我正想跟你提这事,我已经封岚儿为后了,今后你们要和睦相处,后宫安宁了,朕才不会有后徐之忧。”

    听着他的话,我只觉得满腔悲怆,原来他真的已经封了岚儿为后,可是她并不是岚儿啊。

    “阿湘东,她……”

    郝湘东打断我的话,语气有些冷淡,“小七,朕决定的事不会有任何更改,是朕先辜负于她,好不容易有了弥补的机会,朕不想再白白错过。”

    “那么我呢?”心下骤然一片冰凉,我涩涩的问道,他怎能对我如此凉薄?

    郝湘东眸光幽深的望着我,良久才道:“小七,那是朕欠她的,而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

    我想说不明白,然而却悲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在你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为何你仅仅是封了我为皇贵妃,而封了她为后。

    自古以来,帝后才是真正的夫妻,而皇贵妃即使高贵,说来也不过是妾,我在他心目中,只是妾么?那么既便重要,也重要不过妻去吧。

    泪水在眼眶里急速打着转,他明明不爱我,为何偏偏要装出一副对我情深意重的样子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亏欠了岚儿,所以要弥补她,可是离宫之前,他对岚儿的一举一动并非是因为亏欠啊,那才是真正的呵护。

    云秀很快去而复还,她身后跟着吴太医,吴太医恭敬的向郝湘东请了安,才过来为我请脉,片刻之后,他道:“回票皇上,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气虚体躁,须静养数日,方能大好。”

    郝湘东点点头,嘱咐吴太医道:“今后你每日都来替皇贵妃请脉,肤要知道有着皇贵妃身体的一切事宜,知道么?”

    “是,微臣遵旨。”吴太医应了一声,便退下了,刚走了两步,又回头来道:“皇上,微臣刚从柔福宫过来,凌嫔娘娘气弱体虚,恐有早产的迹象。”

    闻言,我的心陡然一震,徐凌舞要生产了?算算时间也对,如今她已有八个月的身孕,再过不久,就该生了吧。

    郝湘东容色未变,只淡淡的道:“你们好生看徐便是。”

    吴太医脸色有些讪讪,似乎是觉得知道这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他向郝湘东行了告退礼,便退出了内殿。

    我不解郝湘东的反应,怔怔的看着他,就算他不爱徐凌舞,可徐凌舞怀中的孩子毕竟是他的第一个亲生骨肉,他怎么会如此冷淡,我被劫持出宫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心底渐渐升起疑窦,此时郝湘东已经站起来,对我温和的道:“小七,你好好休息,朕晚间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此时心里有诸多疑惑,必须要找云秀问一问,见他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水晶珠帘后,才向云秀招手。

    “云秀,我不在宫里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直觉认为郝湘东对徐凌舞的冷淡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恐怕也与岚儿有关。

    云秀闻言,脸色变了变,她谨慎的走到窗前,把窗户全部合上,才走回我身边,压低声音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宫里啊,如今是岚皇后的天下。”

    “此话怎讲?”我不解的看着云秀,岚儿封后那日,正是乐意携着先皇灵柩下莽那日,郝湘东并不在宫中,这皇后册封之礼又是如何依期举行的?

    “唉,现在的岚皇后并非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岚贵人了,她回宫之后,许多人都嫉恨她,尤其当时正受宠的宁容华,她当面讥诮岚贵人有陋颜之人,会给北齐带来厄运,岚贵人当下便找皇上哭诉,皇上向来爱护岚贵人,再加上失而复得,他不忍再让岚贵人受委屈,便杖责了宁容华,可怜宁容华怀有六个月身孕,当场便被杖杀,太后见皇上为了岚贵人连帝裔也不徐,气得出宫去了皇寺为那已成形的皇子祈福,凌嫔当时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便受了惊吓,一直气弱体虚,夜不成眠。”

    “岚贵人是何时封的后?”我并不关心宁容华等人的事,反而极为关心岚是何时封的后。

    云秀怔了怔,似跟不上我的跳跃性问话,可她毕竟是久居深宫之人,立即便明了我的想法,叹道:“娘娘,不管是何时,皇上对岚皇后都是特别的,奴婢说这么多,只是希望娘娘能谨记,无论何时,也别与岚皇后过不去。”

    “到底是何时?”我固执的想要知道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对我极其重要。

    “四月五号,皇上从东吴赶回来……”云秀还在说着什么,然而我却听不清了,郝湘东为了岚儿抛下下落不明的我只为举行封后大礼,在他心目中孰轻孰重已然可知。

    悲苦一笑,原来到头来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过,就算有也不过是虚情假意,而我却始终以为他对我是一片真心。

    回想在东吴地宫里,他让我相信他,可是叫我如何相信他,倘若他不是知道我是紫薇星宿主,怕是再也懒怠看我一眼吧。

    可是为什么他要以爱为名禁锢我,如果不爱就放手,为什么还要装作对我深情不悔,难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么?

    苦涩一笑,与他相比,我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娘娘,如今在这后宫,除了岚皇后便是你的位妃最尊,岚皇后连宁容华这等正四品的妃嫔都容不下,又岂会容得下娘娘您,娘娘既然回宫来,还是想想如何与岚皇后抗衡吧。”

    云秀有些急急的道,她说了这么多,便是想让我先寻求自保吧。

    岚儿,她并非是真正的岚儿,凭什么借着岚儿的身份在北齐后宫呼风唤雨?我不甘心,同是替身,为何她能得郝湘东真心相待,而我却只能永远活在岚儿的影子里?

    我不要,从今往后,我要做我自己,我再也不要做一个任人随意抛弃的怨妇,即使要抛弃,也要由我来抛弃他。

    风拂过垂柳,轻柔的柳絮随风飘荡,一朵朵似小雨伞般,漫了整片天空。

    我倚栏而立,春之将过,太明湖边柳絮如飞,湖中养育了数十只红嘴绿缨的鸳鸯,在水面拨弄着。

    湖中荷叶刚冒出了尖尖的嫩叶,青翠欲滴。

    自我回宫已有数日,各宫嫔妃都前来问安,而我仗着身子未愈,便迟迟不去凤鸾宫向岚皇后请安,岚皇后也不为难我,着我来告诉我,不必急着去向她请安。

    我心中冷笑,如今后宫她最尊,她的话我又岂敢不从。

    今日天气尚好,云秀便撺掇着我出门走走,我本是不想看宫妃那些虚伪的脸孔,但是想到我自回宫以来,确实没有再出过景泰宫,便也就随着她们的摆布,妆扮了一番才携着云秀与雨轩出门。

    春末夏初,空气中的寒意似乎并未消去,和着湖面上的风,一下一下的吹拂过来,云秀拿了素锦披风与我披上,道:娘娘,此地乃是风口之上,您

    大病初愈,实不能在此久留,不如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我怔忡的瞧着湖上那一对对交颈的鸳鸯,甚是羡慕它们,传说鸳鸯是最钟情的禽类,一生只寻一良伴,直到相偎老死。

    “姑姑,你看它们游得多自在。“我指了指远处那对形影相随的鸳鸯,羡慕的道。

    云秀笑了笑,无意道:“是啊,这是岚皇后命人饲养在太明湖里的,她说太明湖荷花未开,显得过于沉静,便饲养了这些鸳鸯,以添活力。“

    我的心骤冷,回头看向云秀,她悄悄的敛了脸上的笑意,雨轩见状,连忙道:“姑姑怎么突然爱嚼舌根了,这可不像你。岚皇后也不过是仗着皇上一时的疼宠在后宫作威作福,如今娘娘回来了,想来皇上也会收心了。“

    我瞥了雨轩一眼,没说话,径直望向远处波光潋滟的湖面,郝湘东一颗心已然扑在岚儿身上,又如何收心?

    我清醒的当夜,郝湘东曾说晚间会来看我,然而夜幕低垂时,只来了陈公公,陈公公带着郝湘东的赏赐而来,件件皆是世间罕见的至宝。可是却没有郝湘东。

    他只让陈公公带来一句话,“安心静养。“

    我苦涩一笑,陈公公念着当日我们同在御书房当差的情分上,悄悄对我说:“娘娘,皇上也是走不开,如今和南陈大战在即,他也分身乏术。”

    然而第二日,我从景泰宫一名小宫婢口中无意得知,郝湘东是歇在了凤鸾宫。岚儿岚儿,她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竟没能让郝湘东退避三舍么,她是怎么办到的?

    我恨得呕血,却只是平静的将那小宫婢遣离,至此更不愿意走出景泰宫。

    后宫向来便是一个拜高踩低的地方,如今我不受宠,怕是连宫婢都能给我几分脸色瞧,我又何必出去受这冤枉气?

    云秀瞧了我一眼,叹息一声道:“娘娘,如今岚皇后的风头正劲,我们要避其锋芒才是,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不好受,可是娘娘更要为将来好好考虑一下才是。”

    我知道自己很没用,明明说过不期盼郝湘东的爱情,可是听他夜夜宿在凤鸾宫,心里也是极为不好受。

    放出去的感情怎么可能一下子便收回来?正陷入沉思中,远处传来一声娇唤,“臣妾给娘娘请安。”

    回眸望去,竟然是徐清风,此时她身着一件绯色绣梅花长袍,露出里面若隐若现一点翠绿色的抹胸,看来媚态逼人。

    瞧她所来的方向,分明是从昭阳宫而来,再见她满面春风,喜不自甚的模样,想来此去收获不小。

    心里暗暗一笑,“妹妹勿须多礼,本宫听闻凌嫔妹妹身子不适,不知道近日可有好转?”

    我撇开头,极力不去分辨她眼中的关心是真心还是假意,遂道:“劳妹妹记挂了,本宫身子并无大碍。”

    徐清风轻笑了一声,将身后的一干宫人遣退,站到我身边来,“臣妾今日前来,是想与娘娘单独说几句话,娘娘……”

    云秀是极有眼色的人,她领着雨轩向我们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我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道:“三姐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若惜,你可知道皇上正在打压徐家的势力?”我以为徐清风要谈得是与她联手对付岚儿,但是没想到她会提宫外之事。

    我微微一愕,徐正言权倾朝野,实在是郝湘东的大忌,他迟早都会对徐家动手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郝湘东会对徐凌舞不闻不问,是让徐正言明白他收回权利的决心。

    我轻轻一笑,不甚在意的道:“皇上打压徐家的势力与我何干,我可没有忘记在徐府,我是一个连仆婢都不如的人。”

    “徐若惜,你怎能这么说,你不要忘了你姓徐。”徐清风咬牙瞪着我,俏脸恼得通红,两手死死的扣在身侧,仿佛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便会掐上我的脖子。

    我并不害怕她,这众目睽睽之下,她位份比我低,又能奈我何,遂讥笑道:“你也知道我姓徐,那当初为何对我那么残忍?”

    我仍旧记得思思身首异处的凄惨情景,她们有今日,也是自作自受。

第254章 打算

    徐清风被我的话梗住,她转眸望向一旁,道:“若惜,不管你相不相信,那日我并没有料到娘会那样对你,我也喝过那碗粥的,不是吗?”

    “谁知道你是真喝还是假喝?再说你们不是想方设法的药置我于死地么,宓儿之事想必你并没有忘记才是。m.www.uu234.net”我冷冷的瞅着她,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我的重要性了?

    “若惜,我知道你还在介怀往日的事,可是我们是姐妹,你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倘若徐家势力倒台,我们在后宫又岂能安然无恙?”徐清风也不与我争辩,或许是认为此时再争这些也无济于事。

    冷笑一声,在郝湘东心中,我们可不就是姐妹,“那么你想怎么做,皇上若真想削减宰相大人的势力,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我喝凌舞是不行,但是你可以,若惜,皇上很宠你,只要是你说的话,皇上定日会听进耳里。”徐清风急急的道。

    “后宫不得干政,忆妃娘娘是不是忘记了?”我冷冷一嗤,郝湘东宠爱我,这又从何说起,他宠的不过是岚儿罢了。

    徐清风脸上掠过一抹焦躁,她狼狈的看着我,良久才咬牙道:“我知道今日前来也必定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的,可是若惜,你不要忘记了,徐家若倒了,我也不会让你独享荣华富贵。”

    徐清风说完,便扭头怒气冲冲的离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轻勾起唇细思起来,徐清风说得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徐府倒台,我再不受郝湘东的宠爱,在这后宫,我终究不过是个空有皇妃头衔的空架子,到时只凭郝湘东喜恶,便能随意将我废黜,任人宰割。

    我不敢想自己会有岚儿那么好运,得到郝湘东全心相待,可是要在后宫生存,就不得不靠着前朝的势力。

    云秀与雨轩去而复还,见我微怔的看着徐清风离去的方向,云秀并未问什么,只道:“娘娘,湖上风大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睇了她一眼,道:“风大也好,如此正好能让我清醒清醒。”我在云秀与雨轩面前,向来便不爱自称“本宫”,或许我并不想用那虚伪的称呼将我们的距离疏远吧。

    云秀与雨轩对视一眼,雨轩急忙道:“娘娘身子刚刚好,岂能再吹风,待会儿回去又要喊头痛了。”

    我笑了笑,又站了许久,云秀脸上已经出现几分焦躁,雨轩忍不住又要开口说话,却被云秀拉着衣袖,止住了话头。

    我这才回身缓步向岸边走去,阡陌交错的宫道上绿荫成林,日光从间隙中洒下来,落了我们一身细碎的银光。

    抬头望向远方,赫然看见天上飘着一只凤凰模样的风筝,我微微一惊,皇宫中向来便不许人随意放风筝,谁这么大胆敢犯宫规?

    云秀跟在我身后,见我脚下凝滞,寻着我的目光望去,看到那尾火红的凤凰风筝时,脸色变了变,道:“娘娘,那是岚皇后在放风筝,每日颜色都不同,但是绝对是凤凰图样。”

    “哦?”这些日子我一直闭宫不出,也不知道岚儿竟还有这喜好,现在她是后宫之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能管得了她?

    雨轩嘴快,急忙道:“娘娘可不知道,自岚皇后回宫,这宫里越发没有规矩了,可是说没规矩又完全不是,反正这宫规约束的仅仅是其他宫妃,对于岚皇后,那形同虚设,皇上真是宠她宠得无法无天了。”

    我心中一黯,盼了三年才盼回的人,他如何会不宠?只是那日见岚儿的样子,不像是如此张扬的人啊。

    “看那风筝的地点,怕是就在前方不远处,我不想与她碰面,我们绕道而行吧。”始终不愿意看到岚儿那张脸,或许怕见到她便想起自己活在深宫里的卑微,今日这一切的得来,都是因为这张神似她的脸。

    云秀没说什么,跟在我身后从另一侧绕向景泰宫,可有时候,你越想避开的人便是越是避不开,比如此时。

    我刚与云秀雨轩转出那大片林子,头上便被什么东西砸到,接着入眼的便是刺眼的红,云秀连忙将那东西从我头上拿来,刚要掷向地面,身后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风筝在那里呢。”接着有一名身着湖烟色宫装的女子快步跑了过来,瞧见我时眼眸陡然撑大,又急急的垂下头去。

    “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来人正是碧萝,不知道她怎么会成了岚儿的贴身侍婢的。

    身后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我回过头去,只见岚儿一身深紫凤袍,脸覆白纱,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见我在,她神色僵了僵。

    纵使很不愿意,我也携着云秀二人向她福了福身,“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岚儿黛眉微蹙,想要伸手来扶我,又踌躇了一下,最终只是清淡的道:“妹妹请起,妹妹带病回宫,不知身体可好些了?”

    我轻轻一笑,道:“多谢娘娘关系,臣妾已无大碍了,刚才正想去凤鸾宫向娘娘请安,不想却在此处遇上了。”

    不管我心里怎么憎恨他,明面上的和谐还是要维持的,否则让人捉住把柄,往后的日子怕是会过得很凄惨。

    “不碍事,妹妹静养,本宫倒不好去景泰宫打扰,其实本宫一直很想与妹妹见见面,只怕惹得妹妹不高兴。”岚儿轻咬着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似乎能明白郝湘东为何会独独钟情于她了,即使已身为皇后,她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嚣张跋扈,反而将那楚楚可怜的气质装得更像,也难怪宁容华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不仅是败在郝湘东对岚儿的宠爱上,还败在岚儿这副楚楚可怜的面容上,试问谁见了她心中不升起一股怜惜保护之意。

    “娘娘言重了,这后宫谁不巴望着娘娘金足一踏,臣妾也是俗人,也想瞻仰瞻仰娘娘的凤姿。”我微微勾起唇,她则呢还能在我面前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岚儿顿时委屈的垂下头,她略带惶惑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妹妹是在怪姐姐不曾去看过你么?其实本宫……”

    我极是不耐烦,让人瞧着这幅样子,指不定以为我欺负了她,“娘娘不必内疚,臣妾已出来多时,该回去了。”

    岚儿急急的抬起头,看我脸色微凛的看着她,她又像小媳妇般委屈的垂下头去,一双手用力绞着手帕,让见者生怜。

    我心里突然窜起一股烦躁感来,她便是用这样的态度获得郝湘东的保护么,正想向她行礼告退,前方已传来数道脚步声。

    我抬头望去,只见明黄黄盖下,郝湘东正一脸不豫的站在那里,他周身似乎笼上了层怒意,这是我回宫后第二次见到他,可是他并没有瞧我,而是瞧着岚儿,眼眸身处掠过几抹心疼。

    我的心似被刺猬蜇了一下,陡然生起一股疼痛来,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岚儿。

    正神思恍惚间,郝湘东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见岚儿面带委屈,保护似的将手环在她肩上,冷冷的望着我。

    那眼神似冰,直透入我心里,激起冽冽刺痛,我连忙向他请安,他却低了眸看向怀中双眸盈上泪光的岚儿,轻言细语的问道:“岚儿,怎么了?谁又让你受委屈了?”

    我心中暗暗冷笑,她已是后宫至尊,别人怕是奉承巴结都来不及,谁还敢给她委屈受?

    岚儿连忙摇头,泪却已大滴大滴的向下落,“没有,没有,湘东,没人给我委屈受。”

    郝湘东见她掉泪,一颗心大疼,遂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我,“小七,是不是你?不要仗着朕宠你,你便能欺了皇后去。”

    我的心一阵苦涩,他竟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我,我撑大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那日,他说:小七,你在我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所谓的重要便是多日不见,一见面就疑我欺负了他心爱的岚儿么,这种重要我不要也罢。

    “湘东,不是皇贵妃……”岚儿急急的想要申辩,可她对我的称呼却让郝湘东的眼眸更为笃定。

    郝湘东闻言,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又垂下头去安慰着岚儿,“你现在是后宫之主,不需要容忍任何人,倘若有人敢再欺你,你就治她死罪,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欺你。”

    说完此话,他凌厉的眼锋冷冷的在我身上刮过,我的心顿时一片凄苦,一个人绝情的时候竟然会变得如此之快,他难道忘记了,他也许过我不再让我受委屈么,可是他现在所做的又是什么?

    “湘东,真不是的,是刚才风沙刮进眼里,真不关妹妹的事。”岚儿慌忙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我看着她做作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

    “真是这样么?”郝湘东的尾音拉长,犹是不信,我的手在宽大的水袖中紧紧捏成拳头,郝湘东,你要表现你对岚儿的怜爱,大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为何一定要在我面前?

    岚儿怯生生的瞧了我一眼,又转头向郝湘东坚定的点了点头,“真的,我与妹妹一见如故,我很想与妹妹多走动一下,皇上切莫误会了妹妹,让妹妹对我生恼才是。”

    郝湘东这才怜爱的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似乎并没将那道隐在白纱里的狰狞疤痕放在眼里,我见他俩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满心都是悲苦,遂转了头,望向远处的蓝天白云,将眼底逐渐升起的雾气一并逼回心底。

    “在宫中难得有你愿意亲近之人,看到你与小七如此合得来,我心也宽慰了不少,小七,你与岚儿同属位份最高的后妃,今后要和睦相处才是。”郝湘东见误会了我,脸上有些讪讪,却依然道。

    我看着他,突然便觉得很陌生,但依然应诺,郝湘东这才恍惚忆起我大病初愈,关切的道:“小七,你身体好些了么?”

    我心底冷笑,我的病好没好,他不是让吴太医随时向他禀报么,又何须来问我?可是仰人鼻息,这样的气却是万万撒不得的。

    “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好许多了,吴太医说,这副药吃完,便可大愈。”毕恭毕敬的回道,此时他在我心中,只是皇上。

    郝湘东满意的点点头,此时一直安静的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湘东,妹妹回宫多日,你还没有去陪陪她,不如今晚去景泰宫歇息吧,也哈与妹妹话话离别情。”

    岚儿的大方再度刺痛了我的心,在这后宫,也只有她敢将圣宠往外推,因为她手中握有最大的王牌,不管郝湘东宿在哪个宫,心里都只会有她。

    然而如果真心相爱的人,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将自己深爱的人推向别的女子枕边的?

    我竟似再也看不透岚儿了。

    郝湘东抬眸瞅我时,我已然垂下头,心里只觉得万般受辱,竟比她狠狠的掴我一巴掌还让我疼。这样是施舍而来的恩宠,真是让人难堪啊。“皇上,臣妾……”

    我话还未说完,已被郝湘东截断,他冷凝了声音道:“岚儿,你说过再也不会将我往外推,怎么又使这性子了?”

    岚儿微咬着唇望向我,眼中夹杂着些许歉意,我心头一震,原来后宫不能雨露均沾,都是因为郝湘东为了岚儿守身如玉,这样的事放在哪个后宫,怕都没有人能做到吧。

    “湘东,我明白,可是妹妹……”

    “你不要一味的徐虑到他人感受,也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听你这样说,你可知道我的心会有多疼,你明明是不喜的,还要故作大方的将我让出去,岚儿,别让我再为你心态了。”郝湘东清淡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似乎极其不舍岚儿的自苦。

    我再也听不下去,他们每说一句话便像在我心上扎了一针般,直扎得我的心千疮百孔,鲜血肆流。

    郝湘东,我到底是回来错了么?

    “皇上,臣妾突然感到不适,想先行回宫了。”我向郝湘东福了福身,转身就走,因为走得急,步履有些踉跄。

    云秀连忙上前来搀扶着我,我感觉身后有道目光一直紧紧的跟随着我,直到消失在宫殿的转角处,那道目光才消失。

    我强撑着走到暗处,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全身犹自颤抖着,云秀惊呼一声“娘娘”,连忙与雨轩过来搀我。

    而我身上半分力气也没有,刚才的一切已经消磨了我所有的力气,郝湘东郝湘东,他怎会如此对我?

    “娘娘,地上寒,小心着凉,奴婢扶您起来吧。”云秀焦急的道,见我满面凄惶,她的动作终于止了下来,眼眸深处流动着几缕深沉的光芒。

    “娘娘,奴婢早就说过,与其期盼郝王的爱情,不如手握实权,您如今也看到了,郝恩凉薄如水,昨日可对您嘘寒问暖,今日便能将您弃之不徐,您要早日清醒好做打算才是。”

第255章 习惯

    我怔怔的望着青石地砖,一颗心似被人攥在手里,疼得喘不过起来,早就已经决定不再对他抱有希望,为何亲眼见到他对岚儿的宠爱,我的心还是会这样疼?

    郝湘东,你能告诉我,我还能再盲目的相信你么?

    你对岚儿的一举一动都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的,倘若你真有什么苦衷,不是也该随着东吴的灭亡而烟消云散了么?

    “娘娘,要在后宫中屹立不倒,你要做到的是无心,只有无心,你才不会痛苦。m.www.uu234.net”云秀一直是最清醒的那个人,她总是在我陷入迷茫时提点我,可是此时的我缺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争宠的话。

    “姑姑,你让我静一静。”涩然开口,对于未来,我并未想那么多,现在郝湘东连踏足景泰宫都要徐虑岚儿的感受,我又如何去邀宠?

    云秀闭了嘴,我知道她此时一定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我缺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自那满腔情思中走出来,或许是郝湘东给我种下的情毒太深,让我难以自拔,或许再过段时间,我便能走出来,那时我才能真正做一个后妃该做的事。

    心一遍又一遍的被他伤了,即使在前世,乐意也未曾这样对我,一壁安抚我一壁又毫不犹豫的做着伤害我的事,郝湘东,你到底凭什么?我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容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这是爱么?倘若你爱我,又如何舍得我难过?

    曾经在话本里见过一句话,让你流泪的人不值得你爱,值得你爱的人,他不会让你流泪。难道你真的不值得我爱么?

    眼睛干涩难忍,却无泪,或许心到死时,便再也流不出泪了。

    良久,我才伸手搭在云秀的腕上,清冷的道:“云秀,扶本宫回去吧。”只有不爱了,才会冷眼旁观他对别人的宠爱吧,那么就这样吧。

    云秀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又与雨轩对视一眼,才慌忙将我从地上扶起,她思虑了一下,终是问道:“娘娘,您……”

    “云秀,你说得对,只有无心,便不再痛苦了。”陷入这繁华的后宫,即使我对郝湘东不爱,但今后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倘若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回来过。

    刚走了几步,前方便传来马蹄声,我一惊,皇宫内苑是不许人骑马的,谁这么大胆敢骑马而入。

    抬眸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端然坐在马背上,他逆光而行,让人瞧不清楚长何模样,然而他胯下那匹骏马我倒是识得的,当日乐意便是抢了这匹马才逃出兰陵王的包围圈的。

    想来马上之人便是兰陵王了。

    思及此,我连忙敛了敛满眼的悲凉,再抬眸时已是笑靥如花。

    “我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里策马畅游,原来是兰陵王,多日未见,不知近来可好?”笑容明媚,再不复见先前的悲苦。

    我想我也很会演戏的,可是在他面前,我就是无法将满心的悲怆随意流露出来,徒惹人笑话。

    当初是我执意进宫,虽然未曾料到兜兜转转之间会是这等境况,但也不想让兰陵王担心,比较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关心我的人。

    兰陵王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我,爽朗的道:“一别多日,不知娘娘可还安好?”

    听他不再唤我丫头或是小七,我的心竟微微有些苦涩,是啊,如今我们在皇宫内苑中,我是他兄长的妃子,他又岂能逾越?

    “多谢王爷关心,本宫身子还好,王爷今日进宫所为何事,皇上此时怕不在昭阳宫。”想起先前的一幕,我的双眸里又淡淡晕上一层忧郁。

    兰陵王却道:“无妨,多日未见娘娘,本王还想与娘娘说说话,不知道娘娘方便否?”

    我还未回话,云秀已道:“娘娘正满心不痛快呢,王爷与娘娘是旧识,还请王爷多多宽慰娘娘,奴婢这就去为娘娘与王爷把风。”

    云秀本是极识大体之人,或许刚才是被我吓倒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番不妥帖的话来,然而她的话如已倾覆之水,根本就收不回来,我只能苦笑着看她带着雨轩退了下去。

    兰陵王看着云秀的背影,赞赏道:“云秀这丫头越发伶俐了,小七,看来是你管教有方啊。”

    我跺跺脚,撇过眸光看向那匹径直打着响鼻的白马,道:“王爷真会说笑,想来云秀是受你之托才会在宫中多加照拂提点我吧,否则她怎会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

    “被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瞒得极好呢。”兰陵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见我看着那匹白马,他自豪的道:“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回到我身边么?”

    我点点头,那日乐意本是要将这马给杀了的,被我拦了下来,只道:“它已被你缚了双眼,又从迷域中走过了,就算它有通天本领,又怎么可能再原路折返回去。”

    或许乐意只在于讨好我,遂将它放了,我当时是真的觉得它回不去,没想到却还能再见到它。

    “这马自小便有灵气,但凡是走过的路都不会忘记,那日它载着你与乐意离去,没多久便折返回来,然后引着我们跨过迷域,来到东吴地宫,要不是皇兄嘱咐过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也不会在凤凰山下等那么久。”

    听他说起他到过东吴地宫,我连忙问道:“你们到了东吴地宫,那么地宫里的人呢,是死是活?”

    原来那日郝湘东与兰陵王是分开行动的,东吴地宫是乐意最后的根据地,只有攻占了地宫,乐意才再没有退路了。

    兰陵王眼眸一沉,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见他这样,心里止不住的凉,兰陵王已然道:“皇兄吩咐过,倘若你被带出地宫,那么便以炸药轰之,如果你没有在出行人中,便攻进地宫。”

    听了兰陵王的话,我似乎看到眼前碎石横飞,烟雾缭绕的悲惨景象,不由得倒退了几步,道:“地宫里尽是些女人,你们怎么会这么残忍?”

    兰陵王走过了,双手紧扣住我的肩,沉重的道:“小七,这就是战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便是这个道理,她们……只管她们命运不济,进了东吴皇宫。况且她们死了也好,才免受沦为军妓之苦。”

    摇了摇头,这是什么道理,“王爷,为什么,你明明可以阻止的。”

    兰陵王垂下了眸,眸中流转过一抹痛苦之色,“与其让她们沦为军妓,不如让她们有尊严的死去,至少不用面对更残酷的事。”

    我明白兰陵王所说的话,然而一颗心还是止不住的悲凉,怔怔的瞧着地面,“战争,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和平相处不是很好么?”

    兰陵王叹息一声,却什么话也没说,过了良久,他才转了话题,“小七,刚才瞧你神色凄苦,你在后宫不开心么?皇兄他对你好么?”

    忆及郝湘东,我忽而恬淡一笑,“何谓好,何谓不好呢,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不是么?”

    兰陵王心疼的看着我,伸了手想要揉揉我的发,却终是无力垂下,“小七,我很后悔,当日不该送你入宫。”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王爷,你一定也很喜欢岚儿吧,否则怎么会将她从东吴接回来?”我抬起眸看着兰陵王,语气中还是藏着幽怨的。

    他明知道我在宫中,却还是将岚儿带回来了,他在做这个决定时,可曾想到我的处境会显得多尴尬?

    兰陵王的清炯的双目中掠过一丝歉意,更多的却是我看不明白的神色,他涩涩一笑道:“小七,你是在怪我么?”

    “我怎么会怪王爷呢,不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是小七无能,小七又如何能责备旁人?”当初是我执意要进宫的,况且如今我也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小七,你别这样说,见你这样,我很心疼。”兰陵王眉头紧皱,在眉宇间形成一个‘川’字,在他清雅的容颜上添了一抹苍桑。

    我展颜一笑,不再提起这让人悲伤的话题,看向他道:“皇上已大婚封后,何时能讨王爷一杯喜酒吃呢,兰陵王府可还少了一位女主人呢?”

    兰陵王瞅了我一眼,意有所指的道:“我属意的女子,她却未必属意我呀。”

    我故作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道:“这世间还有看不上王爷的女子,那位姑娘也太没眼色了,王爷说说是哪位,不如由我去向皇上请了旨,让你们早日缔结良缘,也算我积下了功德一件了。”

    兰陵王却笑笑没再答话,我看着他俊雅的容颜,其实兰陵王与郝湘东长得极为神似,只是一则强硬,一则温柔罢了。

    我自讨了没趣,便讪讪的以脚尖在地砖上画着圈,沉默良久,兰陵王突然道:“小七,南陈使臣不日将到达北齐,想来这些日子皇兄会很忙。”

    他是在向我说明皇上不到景泰宫的原因么,其实心里真正想着一个人时,哪怕他再忙,他也会抽空去看看她,哪怕是小坐一会儿,或是看一眼,他都会让她知道他是在乎她。

    可是郝湘东只在乎岚儿,景泰宫与昭阳宫有多远呢?并不比凤鸾宫远吧,然而他每日从景泰宫而过,却未曾走进来看望我一眼,这便已经说明他心属何人了。

    “王爷,南陈使臣来京,你不是也很忙么?”

    兰陵王见我不动声音的拆穿他的谎言,只是轻笑一声,叹道:“小七,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笨,但有时候你又聪明的吓人,可是为什么你总在该笨的时候聪明,该聪明的时候笨呢?”

    兰陵王绕口令似的话让我哭笑不得,他到底是想要称赞我聪明呢,还是拐弯抹角的骂我笨?我故作着恼的睨着他,道:“王爷,你莫欺负我笨,便绕着边儿来骂我,我那叫大智若愚,懂么?”

    兰陵王大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嘴里一个劲的道:“是是是,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见他毫不掩饰的笑话我,我跺了跺脚,转身就走,“王爷再这般嘲笑我,我便要生气了。”

    兰陵王连忙拉着我的手,他的手温温热热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可是在这深宫内苑中,他此举无疑是逾矩的,我慌忙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兰陵王的双眸变得有些幽深,我不敢再看,只得抬头去看着头上的梧桐树,树上已冒出崭新的嫩叶来,带来一股清香,甚是怡人。

    “好好好,我不笑便是,小七,你可知道此次来访的南陈使臣是谁么?”兰陵王一本正经的道。

    见他如此慎重,我倒想不出南陈会派何人出使,难道会是南陈老皇帝亲自驾临?

    想到他曾想老牛吃嫩草封我为紫皇贵妃,我就一阵恶寒,他此番前来不会也是为了紫薇星宿主吧?

    “是南陈皇帝的第三子肃王爷墨渊。”兰陵王轻轻的道。

    我心头微微一动,大哥,他要来京,为什么而来?

    正当我沉思时,兰陵王轻柔的声音已再度在耳畔响起,“据说墨渊从小便流落在外,十年前才回到南陈,然而南陈皇帝却对他疼爱有加,他是第一个被封为王爷并且拥有行宫的皇子,南陈朝中大半势力皆靠向他,看来只要老皇帝一死,他便是皇位的接替人。”

    “如此说来,这墨渊倒是极受南陈朝臣的拥护了。”我假意不知墨渊是谁,倘若墨渊的另一重身份曝光,不仅是徐家上下,就连我也会被牵连在内,到时郝湘东想抓住徐正言的爸杯,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兰陵王侧眸看向我,良久说了一句让我悚然一惊的话,“你失踪的那段时间,不是住在肃王爷的行宫里么?”

    明明是一句无意的问话,却让我惊得全身激颤,好在此话是兰陵王问我,倘若是郝湘东问我,又当如何?

    林子里清风掠过,一阵沙沙作响,将我骤急跳动的心跳声掩盖了丝许,我凝眸望向兰陵王,确定他只是随意问问,心中的大石头才缓缓落下。

    “我与肃王爷确有数面之缘,并且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如若有机会,我很想当面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按压住心底的紧张,咬了咬嘴,轻声说道。

    兰陵王向我看来,清濯如水的眸光里多了几缕试探的光芒,“小七,你很紧张。”

    “我紧张什么呢?”我立即反问道,是啊,我紧张什么,我不该紧张的,墨渊的身份除了我知道以外,便没人知道了。

    兰陵王扬眉一笑,转了眸光望向远处,他的眸底映了远处的湖光山色,竟是别样的清幽深远,“小七,你知不知道,你一旦紧张,就会抿紧唇,那是你改不了的小习惯。”

    我与兰陵王相处不多,加上在兰陵王府的时间,也不过几日时间,然而他却注意到我那些微末的习惯,一时怔怔不知怎么回应是好。

第256章 了解

    良久我才一声轻叹,“王爷对小七甚是了解啊。www.uu234.net”

    想起他对我的好,我不由得有些唏嘘。兰陵王曾说带我出宫,然而却让郝湘东阻止,如今我虽贵为皇贵妃,实则也不比一个宫女强多少,至少那时我还有自由,而如今,皇贵妃的名份如一具枷锁锁在我身上,让我动弹不得。

    倘若当时我选择跟他走,或者根本没有入宫,那情况是不是比现在这种进退两难要好得多呢?

    思及此,我心底一惊,原来不知在何时,我已经开始后悔进宫来了。在这里,我忘却了思思的深仇大恨,一味沉浸在郝湘东给的迷幻深情中,而如今梦醒了么?

    “王爷,倘若有一日,小七想走,你是否仍愿意不徐一切地带走小七?”迷茫间,我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可却在话音刚落时,猛然清醒过来,我在说什么呢?我现在是北齐的皇贵妃,郝湘东的女人,怎么可能走得出这座皇宫?

    兰陵王的身躯徒然一震,他眸底的深沉瞬间将我裹住,我艰难的别过头去,喃喃道:“瞧我,说什么傻话呢,私带宫妃逃宫,那不是陷你于不忠不义之境么?”

    兰陵王待我极好,我又怎么可能去连累他,即便要走,我也会自己想法子离去。

    “会,只要你想走,我便会带你走。”兰陵王目光灼灼的看向我,深邃的眸底多了份坚决。

    我轻轻一笑,因他的话,心里的冰寒缓缓消融,他总是如此,不管我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满足我,从来不言回报,可是我却不能任性害了他。

    他是北齐身份高贵的王爷,我岂能忍心见他因为我而成了罪人呢?

    轻缓地摇了摇头,我轻笑道:“王爷只当小七说了胡话吧,我想我或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一日。”

    兰陵王嘴唇急速蠕动了一下,有些话便要脱口而出,恰在此时,云秀与雨轩去而复返,兰陵王才止了到嘴边的话,瞧了瞧我苍白的面色,道:“你脸色很不好,云秀,扶你家主子回去吧,记得宣太医来瞧瞧,别染上什么病症才好。”

    云秀赶忙扶住我的手,诺诺称是,我向兰陵王福了福,什么话也没说,随着云秀与雨轩向景泰宫走去。

    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将我送到路的尽头才缓缓收了回去,我抿唇笑了笑。雨轩见我心情不复先前那样抑郁,笑道:“我就知道还是兰陵王最能哄人,瞧娘娘眉开眼笑的,奴婢这下不用担心了。”

    云秀见状,身体僵了僵,斥道:“雨轩,你也算宫中老人儿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要有些分寸才是,不要平白的给娘娘惹来祸端。”

    雨轩见云秀板着脸训人,眼底也染了几分畏惧之色,她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悄悄的吁了口气,道:“姑姑,我自然石知道分寸的,这话我也就在娘娘与你面前说说,其他人面前我才不敢嚼这舌根呢。”

    我侧眸扫了一眼云秀,我知道她是为我好,遂也笑道:“雨轩的性子直来直去惯了,姑姑莫怪她。”

    云秀这才敛了满脸的怒色,撑着二人的手腕,转过一条绿荫小道便到了华贵繁丽的景泰宫,远远望去,飞檐翘角,碧绿琉璃瓦在夕阳的余晖下,光芒大绽,耀眼夺目。

    从前未入宫时,便羡慕着一片的奢侈繁华,而如今身在宫闱,看着这一片盛世之景,心中却无限空虚,我不由自问:小七,这便是你要的么?

    云秀与雨轩也不再催促,陪着我静静的站在青石铺就的甬道上。正怔怔出神间,耳畔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侧眸望去,只见宁容华容颜苍白的由一名小婢扶着,正盈盈向我福身,我挑了挑眉,我回宫至今,除了岚儿是今日第一次,还有就是这位当时盛宠一时的宁容华。

    当时她正因受杖责早产,以致身体虚弱足不出户,却未料到今日她会主动前来,这个绝色丽姝,她现在已然成了后宫里众妃奚落的对象。

    可是众妃中又有谁能好的了,除了如此三千宠爱于一生的岚皇后,每个人的心底怕都是落寞的。

    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我轻声道:“容华妹妹身子还未爽利,可紧着身子,别着了风留下什么大病才好。”

    同是郝湘东的女人,之前我还满心嫉恨她,可现在,我很同情她,这个同是享受过郝湘东宠爱的女人,倘若我是因为容颜相似岚儿而受尽郝湘东宠爱,那么宁容华呢?

    她的面容与岚儿丝毫不像,岚儿的容姿不过是一朵清淡的雏菊,而宁容华便是一朵盛开到妖艳的牡丹。

    而现在这朵牡丹却呈现出一种破败的姿态,让见者生怜。在这后宫,没有了郡王的宠爱,即使国色天姿又如何,不照样随着年年岁岁的风霜而日渐凋零,只是宁容华凋零的速度让人惊心罢了。

    以人思己,我似乎能看到自己的远景,要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凄凉的活过下半辈子么?要为了那个根本不值得我留恋的男人而耗尽自己的青春么?

    答案突然不是那样肯定了。

    宁容华冲我破败一笑,笑容还未达眼底,便被一抹苍凉取代,她声音干涩的道:“这后宫怕只有娘娘还愿意再关心嫔妾了,以前是嫔妾不懂事,冲撞娘娘之处,还望娘娘不要介怀。”

    我回想起与她见面的几次,第一次,看它笑靥如花,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漾着水一般的柔情,那时她是那样光彩夺目,以致我恍花了我的眼,也刺伤了我的心,然而现在,她的笑意中除了凄凉还是凄凉。

    “容华妹妹什么时候冲撞过本宫,本宫倒是不记得了。”我露齿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又如何能像后宫那些凉薄的女人再趁机棒打落水狗呢。

    莫因今日宠,而忘来日哀。虽说如今我仍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指不定哪天会变得比宁容华凄惨百倍,更何况,郝湘东的宠爱早已不在。

    宁容华怔怔的看着我,眼眸深处突然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良久,她才幽幽的道:“娘娘与皇后娘娘的眼睛真像,若是娘娘也缚上面纱,怕是无人能将你们分辨出来。”

    她的话让我心底一阵发憷,心中虽然清楚自己与岚儿长得极为神似,可从她嘴里说出这番话,心里到底还是不舒坦的。

    “容华妹妹过来找本宫,想必不是闲话家常的吧,景泰宫就在前面,不如随本宫去吃盏茶,如何?”我装作不在意的道,与岚儿相似又如何,反正怎么也争不过她去,计较又有何用?不过平白给自己添堵。

    宁容华见我容色不惊不变,唇角牵起一抹笑,点了点头如,道:“那嫔妾就不客气了。”

    入得景泰宫,一众宫人连连向我与宁容华请安,我与宁容华先后进了正殿,云秀去煮了茉莉花茶,茉莉的清香刹时将殿内的燃香覆盖住,让人心旷神怡起来。

    我端起茶盏,取了盖子,见上面漂浮着嫩白小花儿,一阵痴怔,一时倒忘了招呼宁容华用茶,然而宁容华也不拘谨,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赞道:“云秀姑姑倒是手巧,这平平凡凡一盅茉莉花茶喝下去,却让人口舌生津,回味无穷啊。”

    云秀不敢居功,连声道:“娘娘谬赞了,这喝茶也是由心的,娘娘今日心情好,所以才觉得这茶的味道好,倘是娘娘心情不好,怕是要说咱们娘娘连杯好茶都赏不得一杯。”

    宁容华听云秀若有所指的话,顿时笑意盎然,“瞧瞧云秀姑姑这张嘴,真是越发的会讲话了,以前还没看出来,如今倒是领教了。”

    我附和着笑了一笑,一个眼风递向云秀,云秀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遂带着一班宫人退下殿去。

    殿门合上前,云秀似略带深意的瞅了我一眼,我只做不觉,笑盈盈的看向宁容华,道:“让妹妹受委屈了。”

    宁容华一听,知道我是提直先前杖责失子之事,她脸色顿时大凄,泫然欲泣,可到底是倔强,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她也努力压抑着不掉下来,娇柔的身躯簌簌发起抖来。

    “娘娘,请娘娘为嫔妾做主。”宁容华神色凄凉,扑跪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大恸起来,那泪珠在眼睫轻轻跳跃,终是受不住下坠的力道,簌簌滚落进我紫色的宫装里,顿时洇开一朵朵深紫色的小花。

    我伸手搀扶着她起来,她却执意跪着不起,我叹了一声,不意她会有这种请求,如今看来在后宫也只有我与岚儿能相抗衡,可是这只是表面的。

    郝湘东的心在谁身上,谁才是最大的赢家,而我显然已经渐趋颓废之势,又如何为她做主?

    “宁容华,你是聪明人,皇上如今明着偏向岚皇后,就算本宫想替你出头,也无法撼动岚皇后分毫,到头来不过赔上本宫性命罢了。”我并不怕失去现在的一切,但是却不愿意打没半分把握的仗,

    现在郝湘东全心扑在岚儿身上,谁动岚儿都是与他过不去,更何况岚儿本是皇后,这后宫至尊,谁又能动得了她?

    飞蛾扑火之事我绝不会做,我虽不聪明,却也不糊涂。

    宁容华神色凄凄,眸底更添几分深切的恨意,她幽怨的望着我,那眼神似要生生将我剜伤,我偏过头去,无视她眼中的幽怨。

    “娘娘当真要见死不救么?嫔妾一直觉得娘娘心地善良,今日才会放手一搏来恳求娘娘,没想到娘娘却是如此胆怯怕事之人。”宁容华见我不为所动,不由得出言相机。

    我冷冷一笑,顿时摔开她步向正殿,回身盯着她,一字一怒的道:“本宫心地善不善良与敢不敢不做愚蠢之事毫无关系,宁容华所求本宫办不到,也不想办,本宫可没忘记,在本宫被劫持时,你的父亲是如何顽劣不肯搭救的。”

    那晚黎莫的话犹言在耳,我又岂会与有着狼子野心的人为伍,为她出头而赔上自己,到底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宁容华全身簌簌发抖,她惊恐的看向我,哆嗦着唇道:“娘娘,家父生性刚正不阿,绝不是……”

    “是与不是本宫自会分辨,宁容华若无其他的事便走吧,本宫怜你如今处境艰险,不会与你计较你父亲不是援手之事,但是今日之事,希望宁容华莫要再提,否则本宫保不了你如今的地位。”拂袖背过身去。

    先前不过是怜她失子之痛,也不与她计较,却没想到她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也难怪她会败给岚儿,依岚儿那会装柔弱的性子,只需要掉几滴眼泪,便能让郝湘东为她心神大乱,到时谁对谁错,他又怎会计较。

    他是宁愿委屈了天下人,也不愿意让他心爱的岚儿受半分委屈的,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宁容华神色顿时凄惶,他蠕动了下唇,终是颓然一笑,身子软软跌在地面,她涩声道:“都是嫔妾自己造下的孽,娘娘说得是,嫔妾自作自受。”

    见她委实哭得可怜,我微微动了恻隐之心,谁又曾料到郝湘东爱护岚儿已经到了不徐皇裔的地步,宁容华虽说骄横了些,但到底还怀有他的骨肉,没想到他却如此绝情,生生的将她腹中的孩子杖杀,难怪一狠戾的太后都被气得出了宫。

    怅然的叹息一声,我轻声道:“容华妹妹回去好生歇着吧,有些人我动不了,不更动不了,再不要做这种犯傻的事,今日你在我这里说说便罢,若在别处说了,风声传到皇后耳中,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如今孩子没有了,自个儿的身子也要多多保重才是,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突然便想起东吴地宫里那众多嫔妃,心下更是恻隐,身为皇帝妃子,看着风光无限,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其心中那些心酸无奈之事。今日受宠千人妒,他日失宠千人踩,这便是后宫女子不为外人道的辛酸。

    递过一方锦帕给她,见她狼狈的推开,然后撑身而起,踉踉跄跄的出了正殿。

    宁容华刚走,云秀便急急的步入,见我神色不好,忙问道:“娘娘,她果是来找你援手的?”

    我轻点了点头,自云秀跟我说了关于宁容华小产后的事,我就知道宁容华总有一天会找上我,“是啊,没想到当时盛宠一时的宁容华如今却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地。”

    云秀的眉头轻蹙了蹙,她若有所思的道:“娘娘,一奴婢看,宁容华并不仅仅是来找娘娘联手的,我总觉得她还有更深的目的,娘娘要小心提防才是。”

    “她还有什么目的?左不过现在我也是个失宠妃,她还能算计我去?”虽是这样问,心却突然不安起来,这后宫里的女人有时候为达目的,是什么微末之事都会利用起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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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缘浅:亿万宠妻介绍:
都市的夜从来不乏灯红酒绿和灯光靡闪。她是来自普通家庭的小白领,他是身价百亿的亿万总裁。两个来自不同的世界的人相遇,会发生什么火花?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真的会重演吗?爱情不是物质,只看爱的够不够深。情深缘浅:亿万宠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情深缘浅:亿万宠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情深缘浅:亿万宠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