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维护
一连串的疑虑蹿上心头,可是却再也没人为我解答,清风拂面,只觉得一阵凉过一阵,墨渊解下身上的玄黑大氅,披在我身上。www.uu234.net
我感动的睇了他一眼,温声逍:“谢谢你替我安葬了绿茵。”
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不过是举手之劳,此处地凉,你大病初愈,实不宜久待,我们回去吧。”
说罢他扶起我,我回晖再次瞧了一眼那座新起的坟冢,忍不住嘘叹一声,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如若不是为了救我,她还会有大好的人生,然而此时却冰冷的躺在这里,唉,终究是我欠下她的。
再度回头,我已敛了眸中的悲叹,与墨渊向来时路行去,或许是跪得久了,腿有些酸软,抬步时忍不住趄趔了一下,撞在墨渊的胸口。
墨渊连忙将我扶住,担心的道:“小心。”
我朝他笑了笑,稳住身形,此时日光如金色的流纱在我们身上缓缓淌过,平添了一股暖昧之色,我心头大动,慌忙推开他。
挣扎间,他怀中有一物不经意的落下,跌落在新冒出的碧草里,我下意识俯下身去拾捡,然而有一双大手比我更快,他拾起来,也徐不上检查是否摔坏,便匆匆收入怀中。
我的手僵在半空,半晌都回不过神来,那是莲花木簪子?抬起头来,我注视着墨渊平静如水的俊脸,笑问道:“公子如此珍爱此物,想来是要送给哪位姑娘的吧?”
这本是极**的事,让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问起,实在有些逾越,然而心里实在震动不已,那朵栩栩如生的莲花上的一丝滟红的血迹是那样的熟悉,当年大哥送我的莲花木簪子上也曾有一抹滟红的
血迹。
当时思思见了,还说这抹滟红倒是别致,刚好将莲心点缀得生动。然而听了思思的话,我却着急的将大哥的手翻起,果见他手上有好几道细小的刀痕。
大哥向来爽朗,那日却别别扭扭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从思思手中抢过莲花木簪子塞进我怀里,便匆匆跨出院去,心神不定的情况下,竟还撞在院门上。
直到很久以后,思思都还拿这件事取笑他。
回忆起往事,我只觉得全身颤得厉害,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墨渊,等着他回答。
墨渊被我盯得很不自在,他侧过头去,清风撩起他额前一络碎发,竟有几分飘逸之感,他略带怅然的道:“哪有什么姑娘可送,不过是故人之物罢了。”
见此情状,我不由一笑,“我也曾有一只莲花木簪子,是我大哥亲手雕刻送于我的,公子若不介意,可否借我一看?”
墨渊闻言,高大的身躯轻轻一颤,他踌躇的望向我,淡淡的道:“没有什么可看的,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我固执的看向他,并不言语,他与我对视良久,终于无奈的叹道:“丫头,我早知道瞒不过你。”说罢自怀中取出那只莲花木簪子递向我。
木色的莲花在阳光下似乎散发着一缕金光,越发衬得上面的滟红血迹触目惊心,我颤着手接过它,手指摩挲着因常日把玩而滑润的莲花,满眼泪光的看着墨渊,泣道:“大哥,果然是你。”
墨渊的眼中漾起一丝心疼,他将我拥入怀中,拍着我的背安慰道:“傻丫头,别哭,你知逍大哥是最受不了你的眼泪。”
想到大哥走后,我遇到的种种委屈之事,我的泪流得更是凶了,揪着他的衣襟狠狠的放声大哭起来,似乎想将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借着这一哭一并发泄出来。
墨渊紧紧地拥着我,抚着我柔软的发丝,笨拙的道:“哭吧,大哥知道你受了诸多委屈,发泄一下也好。”
闻言,我不由得嘴哧笑出声来,忆起先前的哭鼻子,又满脸赧然,他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又哭又笑的,也不害臊。”
我仰起脸,看着这张陌生的俊脸,却带着兄长般熟悉的宠溺语气与我说话,心里竟有种奇异的感觉在慢慢滋生。
我好奇的伸出手去戳了戳他的脸,手指立即传来皮肤温热的触感,可见这脸是真的,我诧异的道:“大哥,到底哪张脸才是真正的你啊?”
墨渊轻轻的笑开来,将我略显冰冷的手指包裹在掌心,轻声道:“这张脸是我,那张脸也是我,只是我的身份特别,所以不得不改头换面。”
听他提起,我的目光在身后那层层华丽的宫殿扫过,心底已有几分猜测,仍疑惑问道:“大哥,你说的身份特别是指仟么?”
他睨了我一眼,侧过身去,给人一个萧条的背影,“我本是南陈的皇子。”
他的话让我脑门轰然炸开来,一直嗡嗡作响,震惊的望着他,失声道:“怎么可能,倘若大哥是南陈的皇子,那么徐府……”
我说不下去,他却明白我想说什么,“我娘亲莺妃与徐府大夫人是亲姐妹,我流落在外,皇子的身份辗转被北齐先皇知道,便将我囚于皇宫中,婶娘费尽心机才将我救出。那时我娘还是罪妃,婶娘
不放心将送我回国,怕我再遭奸人迫害,便将我藏于府中。恰巧那年临凰玩水溺毙,婶娘沉痛之下,只得掩盖消息,让我替之,才保了我这些年平安无忧。”
墨渊虽说得简单,然而我却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形有多难,对干他的身世,我除了唏嘘外,更有着感同身受,前世的我也是自小便流落在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感觉是永生也不会忘的。
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我不由得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腰腹,我清晰的感觉到他全身的震颤,“大哥,都过去了。”
墨渊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也没说,此时的情形温馨而静谧,直到一声娇斥声在身后响起。
“哪里来的狐媚女子,敢勾引本小姐的未婚夫婿?”
金色阳光下,盈盈立着一名身着橘粉色蹙银繁绣宫装少女,玉色印暗银云纹,越发显得她身姿飘逸,弱质纤纤。
她柳眉倒竖,骄横的看向我,醋意横生,将一张娇美的脸硬生生憋出河东狮的样貌来。
我心下不觉失笑,听她此言,再忆及南依的话,我暗忖:她定是大哥将娶的女子。
那少女见我并未松开墨渊,顿时怒红了眼,三两步抢了过来,扬手便狠狠的掴向我,我料不到她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一时怔怔不知反应。
然而她的手终是没有如愿的落在我的脸上,因为身后的墨渊已经截下她的手,喝斥道:“银曦,不得放肆。”
银曦见墨渊维护我,更是恼怒,一双如水含烟的妙目凌厉的刻向我,似乎恨不得生生将我拆吃入腹,她恼恨的道:“渊,你便是因为她才不愿意娶我么?她有什么好,论脸蛋没脸蛋,论身材干瘪瘪
的像只山鸡,论家世……”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忆起什么来,话锋一转,又道:“就这样的人,也配做王妃,乃至今后太子妃、皇后么?”
我知她是误会了我与墨渊的关系,然而听她评论我像只山鸡,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怕她误会渐深,忙忙开口道:“姑娘想必是误会了,我与墨公子不是那种关系。”
她斜了我一眼,眼中满满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你是什么东西,我与渊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么?”
“够了,银曦,你若再无理取闹,我就让人送你回陵阳去。”墨渊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似乎受够了银曦的捕风捉影。
银曦不甘心的瘪瘪嘴,目光忿忿的掠过我。我心下叹息,看来这仇她是要与我结定了,我张嘴欲辩,想想又无从可辩,磊落之人无需辩解也是磊落之人。
墨渊制止了银曦后,低头看向我,瞧我容色有些泛白,他温然道:“你的身子还未好,我先送你回去。”
说罢伸手过来搀我,我瞧了一眼银曦蓦然撑大的双眸,不着痕迹的避开,已经烧起了大火,何苦再火上烧油。
女子的嫉妒心向来深浓,我可不想今后的日子永无宁日,机敏的避开墨渊伸来的手,我向银曦道:“想来姑娘也是要回去的,我们一道走可好?”
银曦嫌恶的扫了我一眼,脸上流露鄙夷之色,她刻薄的道:“凭你也配与我一道走?哼,不自量力。”
我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墨渊有些僵硬发怒的脸色,呵呵笑道:“确实是我高攀了。”言罢径直向前走去。
墨渊神色不豫的瞪了一眼银曦,连忙跟上来,与银曦擦身而过时,银曦大胆的伸臂缠上他的双臂,娇滴滴的道:“渊,我想去梅园赏梅,隆冬将过,再不去赏,梅花怕是要凋谢完了。”
墨渊瞅了她一眼,寒声道:“梅园竟是你想去便去的地方,要赏梅,只管回了陵阳去。”
银曦不料墨渊竟如此打发她,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全身抖颤得如风中落叶,她不满的嚷道:“渊,人家千里迢迢来桃花岛看你,不过刚到,你就安遣人家回去,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墨渊将手臂自她怀中抽出,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的道:“我没有请你来看我。”
银曦惊愕的撑大水样的眸子,眼中闪炼着委屈的泪光,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你……”银曦气得直跺脚,又因我在前面,眼中蓄起的泪珠终是忍住没有跌落,她道:“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冷冰冰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归来,好不容易等你回来后,你却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墨渊的眸中泛起一丝愧疚之色,然而终是被更冷硬的神色所取代,“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爹。”
说罢再也不理她,大步向我跨来。
回到梅园,南依已在屋里等候,见我归来,她连忙迎上前来,看见墨渊时,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片刻后又笑逐颜开,拉着找的手道:“若惜,你身体还未好,怎得出去了,我听雅茹说的时候,
还担心不已呢。”
我故意忽略她在见到墨渊时的不自然,遂笑道:“是啊,病了这些日子,借着今天日光充裕,便出去晒晒,省得每天窝在被子里都要生霉了。”
她将我扶到床榻上坐下,端了矮几上的药递给我,“哥哥说你的身休虽然已经大好了,可是药还是不能断,得按时喝。”
我按过药碗,苦涩之味立即浸上舌尖,我看着褐色的药汁,心中一阵发苦,忆及当时在昭阳宫寝殿的温馨情景来,不由得怔怔失神。
南依见我盯着汤药发呆,轻轻推了推我,“若惜,你在想什么,快喝吧,凉了药性就会大减。”
我回过神来,盯着药汁上倒映的苍白容颜,不由心下怆然,微闭上双眸,一口气将药汁喝下去,也将心底逐渐漫上的苦涩之意掩回心底。
南依接过药碗.递了一粒蜜饯塞进我嘴里,满嘴的苦涩之味立即被驱散,然而心底的苦涩却越发浓郁了。
似曾相识的情景,再回首,却只余了满心的苦涩与悲怆。
墨渊在床榻边上坐下,温和的道:“吃了药就睡一觉,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她……”他顿了顿,却是没再说下去。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计较的。”我接过话头,宽慰道。
墨渊望着我,几度欲言,可终是仟么话也没说,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他深深的凝了我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南依坐在一旁发神,连墨渊走了也不曾察觉,我见她盯着我若有所思,知道她是被我先前对墨渊的称呼惊住,遂笑着打趣道:“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当真是心上人走了,魂儿也跟着丢了不成
?”
南依脸色一红,倾身坐到我身边来,问道:“若惜,你怎么叫墨哥哥大哥啊?”
我笑睨着她,掩嘴道:“怎么?只许你墨哥哥长墨哥哥短的叫,就不许我叫大哥么?”
南依一双笼烟眉微微一横,作势要搔我痒痒,“你越发会取笑我了,看我不收拾你。”
我被她吓得往床里侧一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求饶道:“好南依,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说了。”
南依叉腰佯装生气,一双美目瞪得圆圆的,“快快道来,我饶你一次。”
我止了笑,正经的道:“他本来就是我大哥啊,与你称呼的墨哥哥可不是异曲同工,他是我亲大哥。”
“真的么?可是墨哥哥是南陈王爷……”南依突然停了下来,一脸不自在的盯着我,似乎泄露了天大的秘密般。
我笑道:“我知道大哥是南陈王爷,可是我们自小一起在北齐长大,在我心目中,他与我的亲大哥无异。”
南依闻言才终于松了口气,“我曾听墨哥哥提起过,真没想到会是你,若惜,见到你真高兴。”
第228章 契机
我盈盈一笑,伸出手拉着她温热的小手,道:“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想想命运真是奇妙,明明是天南海北的人,没想到因缘际会,竟有了再次相见的契机。顶 点 X 23 U S”
南依向来单纯,并不能有我这样深的体会,她只是笑,忽然又想起仟么来,道:“若惜,你见到墨哥哥将要娶的那个女人了么?”
听她称呼银曦“女人”,我知道她对银曦是一点好感也没有,遂道:“刚才回来时见到了,怎么了?”
“那你觉得是她美还是我美?”南依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发现问得直白,一张俏脸顿时布满红晕,更添了几许娇媚。
我心头一震,忽而笑道:“当然是你美。”银曦与南依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然而真要较起谁美,还是银曦要略胜一筹,她美得妩媚妖娆,只是脾气太臭,将她的美硬生生的折损了儿分。
而南依的美却是小家碧玉型,与银曦的艳光四射比起来,小气了一点。
南依撅起嘴,不满的看着我,“若惜,你不说实话,银曦比我美多了,世人皆爱美,墨哥哥有一天也会为她倾心的。”
我尴尬的笑了笑,突然想起徐家姐妹、绯小媛、晨贵嫔,谁不是大美人,可是郝湘东却并不喜欢她们,仅钟情不甚出色的岚儿。可见男子的感情,也并不是在乎女子美与不美那么肤浅。
想起郝湘东,心里难免刺痛,岚儿容颜尽毁,可是他却不计较,仍执意封她为后,可见他对岚儿的感情有多浓烈,是旁人不能比拟的。
“南依,我大哥不是那肤浅的人,他必不会在乎容貌美丑。”
“真的么?”南依黯然的脸顿时神采奕奕,一双美目更是流光溢彩,宛如两颗光彩夺目的宝石。
我肯定的点点头,南依顿时喜笑颜开,她站起来,若有所思的道:“那墨哥哥喜欢仟么样的人呢?”
叹息一声,南依的整个心思都放在墨渊身上,也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爱情要两情相悦才是最美的,倘若有一方不爱另一方,都是让人遗憾的。
“自然是心地纯善之人。”
南依闻言,双目添了几许自信,她冲着我笑道:“谢谢若惜,我知道怎么做了。”说罢旋风似的打帘子出去了。
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我怅然的摇了摇头,兀自躺下,心中也有同问:那么郝湘东到底喜欢岚儿哪一点呢?
又将养了几日,身体才总算大好,这日,我与墨渊正坐在紫檀木雕花镂空椅上对弈,墨渊一身烟青色长袍,袍上以金线勾勒出祥云,煞是尊贵不凡,他头束冠玉,越发显得俊逸迷人。
我着一身湖水绿色流云纹褙子,下身着苏锦百褶裙,整个人添了几分精神气儿。
正说话间,南依领着她的哥哥南枫依例前来替我诊脉,南枫长得唇红齿白,刚过弱冠年龄,为人甚是稳重。
他进来时,郑重的向墨渊行了郝臣之礼,又向我作了一揖,遂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他仔细替我把了脉,稍许沉吟,南依已控制不住急性子,摇着他的手臂道:
“哥哥,若惜到底好了没有,你别说话啊,百花节快开始了。”
今日是南陈一年一度的百花节,墨渊早早的便说要带我们出去看热闹,天还未见亮,南依就激动的跑来将我从床上挖起来。一阵梳妆打扮后,她又急急去寻南枫来替我诊脉,因此一番耽搁,也将近
巳时了。
南枫瞥了她一眼,她撇撇嘴,顿时安静下来,可是瞧她嘟得老高的小嘴,我也知道她很是忌惮南枫,遂温言问道:“南大夫,我的身子有无大碍?”
南枫蹙紧眉头,凝重的扫了一眼墨渊,墨渊转眸看向我,温声道:“南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徐姑娘的身子是大好了,可是底子仍旧孱弱,先前因风寒,伤了根本,又在海水里浸泡了一天一夜,说实话,徐姑娘能大难不死,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南枫顿了顿,又继续道:“姑娘身体里仍有沉郁的寒毒未消,须好好保养,但是……”
南枫停下来,目光落在我白皙的手腕上,斟酌用语。
南依性子急躁,已经忍不住催促道:“哥哥,你快说啊,吞吞吐吐的让人听着着急。”
南枫凌厉的瞪了她一眼,复回头来看我,踌躇了一下,却道:“姑娘请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替你清除身体里的寒毒。”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南枫言语间有所保留,但是碍于墨渊他们都在,我不好多问让他们担心,便将心头的疑虑按捺住,打算抽空单独去问他。
“那就有劳南大夫了,那么今日出行会不会不妥?”
南枫摇摇头,“只要姑娘且记不要再受凉,便无大碍了。”
南依闻言,立即像只小麻雀似的飞到我身边,拉着我兴奋的道:“太好了,那我们可以出行了,快快快,百花节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瞧她兴奋地手舞足蹈的样子,南枫皱紧了眉头,低声斥道:“依儿,不可顽皮,真是越发没有女儿家该有的衿持与沉稳了。”
南依瘪瘪嘴很是不满,不过还是有几分畏惧南枫,立即有模有样的安静下来,可那双飞扬的眉眼,却将她的心思泄露。
我轻叹,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到底不能勉强约束她。
南枫见状,摇了摇头,他站起来,自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染莲花纹饰的小瓶放在桌上,道:“这里面是在下专程为姑娘研制的去寒药丸,姑娘出行倘若觉得心悸难忍,便服上一粒,一会儿功夫便会
恢复如常。”
我感激的接下,冲他道:“有劳南大夫费心了。”
南枫牵唇一笑,加之他面貌本有些偏向于女子般柔弱,这一笑竟是魅倒众生,我不由得怔怔的瞧着他,直到一双冰冷小手被人握在手里,才惊觉自已的失态,再瞧南枫,他被我无礼的注视羞得耳后
根都烧红起来。
我无措的垂下眸光,却瞧见墨渊白皙修长的大手正覆在我手上,我抬眸望去,顿觉他眸光里闪烁着不悦,不由得有些愕然,他的眸光却已经迅速恢复平和,只温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
。”
南依刚想雀跃的跳起来,又碍于南枫在场,只得硬生生将自已憋成一个淑女,瞧着她满脸不自在的样子,我轻笑一声,挣开墨渊的手,挽着她道:“走吧。
南依喜孜孜的与我向外走去,墨渊在身后顺手取了架子上挂着的紫貂披凤,行至南枫身边,只听南枫低低的唤了声“王爷”。
我心中本有疑虑,见他单独唤墨渊,脚下步伐不免慢了下来,借着南依打帘子的间隙,眼凤斜斜扫过去,只见南枫附在墨渊耳边,神色凝重的说了几句话。
墨渊立即神情大变,看向我的目光充满震惊与错愣。不过须臾,他又敛了满脸的惊色,平静如水。
我心头大震,直觉南枫所说肯定与我有关,莫非是我的病情?心下一阵惶惑不安,前头南依打着帘子,见我久久没有动作,不由得急声催促:“若惜,愣着干嘛,快出来呀。”
我再徐不上其他,大步跨出门去,刚到门外,墨渊已体贴的替我披上披风,在身前熟稔的系了一个蝴蝶节。
“虽已是初春,但你的体质偏于寒性,不可大意。”他的声音温润好听,让人心中渐渐漫起一股舒服感来。
“谢谢大哥。”我冲他甜甜一笑,大哥对我的照徐向来便是无微不至,即使现在他已是高贵的王爷,仍不改这种习惯。
南依见状,酸溜溜的嚷道:“墨哥哥好偏心,就只对若惜好。”说罢将手上拿着的嫩黄色素锦披风递向墨渊,笑得顽皮的道:“我也要墨哥哥替我披披风,也要系个好看的蝴蝶节。”
墨渊笑了笑,伸手接过南依手中的披风,仔细的替她系了个蝴蝶节,南依本是开玩笑,不意墨渊真替她披披风,难免喜出望外。
待墨渊替她系好披风,她已羞得俏脸微红,跺跺脚向院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暗暗摇摇头,坠入情网的小女儿就该是她这种憨态吧,踩着白玉阶梯,我亦向院外行去,走到一半,我突然发现院中的梅树全被桃树所代替,零落的枝丫上发着许多粉嫩的花骨芭
儿,有些开得早已经半显了花形,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覆上一层粉光。
我转头望向墨渊,惊讶的问道:“园中的梅树何时换成了桃树了?”
这几日我并没有再出门,但白日里也与南依看着画本儿,倘若院中有动静,理应知道的,可是完全没听到嘈杂声,这些桃树仿佛是一夜间就栽成的。
“你不喜欢梅花不是么?”墨渊徐左右而言他的道。
我满头冷汗,只因我不喜欢便将他栽种多年的梅树移植了,这样做值得么?
“可是大哥喜欢啊。”
墨渊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他的目光掠过满院将开未开的桃花,脸上似乎也染上了一抹桃色,“只要是丫头不喜欢的,便是大哥不喜欢的。”
闻言,我的心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可是细细思索,却又抓不住到底是什么,释然一笑,大哥向来疼惜我,知我素来不喜欢梅花,劳师动众的移了梅花也没什么奇怪的。
“呵呵。”干笑两声,我已听到南依在院外娇呼,连忙快步向外走去。
初春的气候乍暖还寒,清凤拂过,带着丝丝沁人的寒意,让人精神为之一震,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我与南依携手行走在墨渊的行宫里,偶尔能遇上几名着深蓝宫装的宫女。她们向我们行了礼便恭敬地束手立于一侧,然而待我们行得远了,却能听见那些宫女花痴般的议论声。
南依很是气愤,恨不得拿面罩将墨渊兜头兜脸的罩住,省得这些宫女私下觊觎。
我暗自好笑,侧眸去看墨渊,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身烟青色长袍将他的脸映衬得越发温润如玉,一双星目灼灼如暗夜的宝石,流光溢彩。难怪当日在北齐京都,郝湘东会打趣他跟女子似
的。
行至二重门前,就有一辆藏青色织锦帘子的马车候在门外,我与南依刚要登上马车,身后却传来一道娇滴滴宛如黄莺出谷般美妙的女声。
“渊,你们要出去玩,怎么不带上我?”
听闻这声音,南依全身已不住的发抖,侧目望向她,她一张脸恼得通红,目露凶光的瞪着车下那名盛妆女子。
我回过头去,望着车下盈盈站立的银曦,目光有一瞬间凝滞,让人惊艳不已。
她着一身柔嫩的淡粉轻绢衣裙翩然而立,衣裙上笼着粉色攒银丝线绣的重重莲瓣玉绫罩纱,如烟雾一般。金光烁烁的曳地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光辉璀璨。
外面罩有一伴轻薄如云的梨色披风,将她的身姿显得柔弱纤细。我正惊叹她的穿着,耳边已响起南依咬牙切齿的声音。
“当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美丽冻人啊。”
我此时才注意到银曦虽立持稳妥,可两瓣滟红的樱唇已冻得簌簌发起抖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我不由得心生同情,虽说已是初春,可空气中半点寒气也褪去,她若是着这身衣服出去,难保回来不冻得生一场大病,可见人若想美,真是什么都不徐了。
银曦一双灵动含烟的杏目瞪得溜圆,看向南依的目光带着忿恨,仿佛两人已结下生死不共戴天的大仇,她抖着声音,讥讽道:“要你管,你就是想穿也没得穿,谁不知道你不过是仗着你哥哥是渊行
宫里的太医,才受渊另眼相看,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贱婢。”
银曦的话一击击中南依的要害,南依气得脸色发紫,身子抖得如凤中落叶,眼中有泪光不停的闪烁,她呼吸急促,死命的忍住因受辱将要滑落的泪珠。
见她如此倔强的样子,我突然忆起曾经的自已,纵使是徐家七小姐,在徐府中也受尽人们的奚落。
此时见南依拼命忍着泪,我的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情,转眸凌厉的瞪着银曦,怒声道:“瞧你也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小姐,何必出口伤人?”
墨渊见我出声,知道我是因为这一幕而想起曾经不愉快的过去,他温和的目光骤然变得冷硬,寒声道:“我不是让你回陵阳去,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要我让人绑了你回去你才廿心?”
银曦被墨渊的话骇住,本来就被冻得发白的丽容更是白得像一张宣纸,她颤着声音道:“渊,你怎么帮这两个贱人说话?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这桩婚事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应允过。”墨渊的声音寒冽如冰,生生割向银曦。
第229章 举措
银曦闻言,一张脸更是白得透明,似乎深受打击娇弱的身躯不停的颤抖,她身旁立着的双丫髻小丫环连忙伸手去扶她,却被她固执的挥开,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我与南依,恨声道:“你就是为了这两个贱婢才不愿与我成亲么?”
墨渊的脸色在听到她说我跟南依是贱婢时,变得更加阴骜,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他轻启薄唇,吐露的却是更加绝情的话语,“你若再说一个侮辱她的字眼,我会让你后悔……”
“贱婢,贱婢。顶 点 X 23 U S”银曦浑然不觉墨渊已然发怒,仍满口贱婢不止。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云霄,在场的众人都怔住了,我亦怔住了,这些日子,大哥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温润优雅的贵公子,何曾有这样充满戾气的一面。
银曦显然也是被墨渊的举措给惊住了,呆呆的看着墨渊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一双杏仁般的妙目中迅速盛满晶亮的水渍,悬挂于睫毛上簌簌滑落。
她的脸迅速浮起五根青红交加的指印,可见墨渊盛怒之下,手上的劲道没控制好。
“渊,你竟然为了那两个贱婢打我,你,你,你……”银曦连道三声你,狠心的话终是未能脱口而出,她掩着面凄惶的向宫门里面跑去。
她身边的小丫环见状,连忙快步跟上去。
我站在原地,不赞同的看着墨渊,叹道:“大哥,银曦小姐再如何不对,你也不能动手打她啊,这么多人看着,你让她情何以堪?”
银曦不过是发发大小姐脾气,说话丝毫不徐他人感受,可是也实在没闹到要动手的地步。
墨渊低眸瞧着我,眼中神色复杂,他轻声道:“丫头,我容不得别人再来羞辱你,她也是自作自受。”
怅然一叹,我不再说话,回头望向南依,她脸上的神情已恢复如常,双晖中漾着一丝快慰之意,握了握她的手,我登上马车。
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心中涩涩,虽然大哥如此维护我,可是那些年所受的苦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忘怀的。
南依跟着进了马车,马车悠悠一晃,辘辘行将起来,南依侧眸看着我,不无畅快的道:“叫她目中无人,墨哥哥这一巴掌实在打得太好了,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要不是碍于她的身份,我也早就赏
她巴掌了,谁她嘴巴不干不净,总是一口一个贱婢,一口一个狐媚子,敢情天下人除了她一人出生高贵,别人都是烂泥似的。”
我听她的形容,兀自好笑,“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自忖出生高贵就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只要我们不计较,她就是再高贵又如何?”
“对啊,我自小跟着哥哥长大,若不是墨哥哥将我们带回来,又悉心培养哥哥,说不定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挨饿受冻呢。”说起身世,南依的语气不禁低沉下去,俏脸上带着一丝伤感。
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现在你有南大夫庇护着,再也不会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了。”
南依睁大如水双眸,盯着我使劲的摇头,“不是哥哥庇护着我,而是墨哥哥,倘若没有他,我也不会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所以从墨哥哥救起我们的那一刹那,我便决定,这一生非他不嫁。”
说到这里,南依的脸上闪过一么羞涩的晕红,然而双眸中的光亮却是益发坚定。
揉了揉她柔软顺滑的青丝,我道:“你虽有报恩之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哥当初救你们并非为了让你们报答他?”
虽然看不出墨渊究竟心系何人,但是绝不是南依,倘若南依只是抱着报恩的想法想要嫁给大哥,那是完全没必安的。
“不,我一定要嫁给他,不管是为妻也好为妾也好,就算为婢我也会永远在他身边。”南依坚定的道,小脸上散发着奕奕光彩,竟让我再也不忍去说她。
婉然叹息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那是不为任何人所动摇的。
正沉思着,车外传来一声长长的驭马声,马匹长嘶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耳畔传来车夫粗嘎的声音,“王爷,前面路段被凿了个大坑,马车怕是过不去。”
我撩起车帘,一股泥土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刺目的白炽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晴,我半眯着双眸望去,此地尚还是郊外,四周树木高大秀隽,嫩绿的枝叶从树枝上冒出,添了几分绿意。
墨渊打马上前,察看了地形又折返回来,蹙眉道:“以往这段路倒是平整,为何会无缘无故被凿了个大洞?”
车夫吱唔着说不上来,墨渊也不为难他,偏头对坐在车内的我道:“丫头,看样子我们是去不了百花节了。”
南依一听,忍不住失望的道:“好容易盼到一年一次的百花节,不去太可惜了,我记得翻过这座林子,很比便到了。”
看着南依失望的小脸,我瞅着墨渊道:“我也很想去看看呢,常听说百花节上不仅花的品种甚多,还有以花做的美食,想到美食,我就馋得直吞口水。”
墨渊见状,笑骂道:“你就是一只小馋猫,也罢,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骑术么我点点头,北方长大的儿女,谁不会骑马,只是……,偏头瞅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南依,我有意让两人亲近一番,便道:“
当然记得,只是久没有骑马,难免生疏,可载不了人。”
南依是纯正的江南女子,自不会像北方女子一样学骑射,所以听说能骑马,双眼立即放光,又闻得我不愿意载她,不由得急了,“若惜,你不载我谁载我啊?”
我朝墨渊努努嘴,她立即会意过来,想到两人会有肌肤接触,她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宛如一朵娇艳的蔷薇,煞是美丽动人。
墨渊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一手将藏青色车帘撩起,另一手伸向我,温声道:“出来吧。”
我将手搭在他手上,借力纵身跳到地面,南依也随后跳了下来,墨渊便吩咐车夫解下前面的马,再安上马鞍,一切安当后,墨渊解下他身上的披凤,在我的披风外加上一层,敦敦叮嘱道:“丫头,
你病体刚愈,不易见风,待会儿别骑太快,我们慢点过去就行。”
我冲他扬起一抹浅笑,踩着马鞍翻身上马,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我扬声道:“大哥还不放心我么,我最是怕骑快马了。”
墨渊闻言,并未因我的话而放下心来,他叮嘱道:“切记一定要跟着我,这深山林子里述了路可有你罪爱的。”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忒不放心我了吧,快点上马,再迟了我们可什么都捞不着了。”说完再不管他们,一扬鞭策马奔驰起来。
御风而行间,我似乎看到影影幢幢的树荫中,有几道鬼祟的影子一闪而过,再细瞧时,却只看到一丛树荫随风飘摇,并不见任何人影。
暗斥自已眼花多心,我畅快的享受着御风而行的快感,冰冷的空气兜头兜脸的袭来,灌进衣襟里,生生逼出一股寒意。
身后马蹄“得得”声渐近,我回过头去,只见南依小鸟依人般坐在墨渊前面,脸上含羞带怯,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直爽与活泼。
我不由觉得好笑,看来世间女子在自已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得都一样羞涩与矜持。
骑着马穿行在林子里,很快便翻过前面的山坡,日悬中天,灼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马匹奔过一汪平原,就有巍峨高耸的城池出现在眼前。远远望去,城池前人群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景象。
再近些,还能闻到和着风传送而来的花朵幽香及食物的香气,我转头笑着对墨渊道:“大哥,好热闹啊。”
南依坐在墨渊前面,自然也将前面的繁华景象看在眼里,她亦笑道:“是啊,百花节是南陈一年一度的佳节,白天是赏花飨美食,到了夜间,年轻男女便戴上面具,寻找自已的意中人。”
我微微吃惊,讶异道:“还有这事?看来南陈民风比之北齐是要开放许多啊。”
“是啊,南陈向来主张婚姻自由,在百花节这一天寻觅到的良人是受上天花神所眷徐的,据说结成夫妻会恩爱一生一世。所以很多远道而来的年轻男女都想在百花节上寻得能陪伴自已一生的爱人。
”南依边说边有意无意的睇向墨渊。
闻言,我“嗤”的一笑,不太相信这个传说,只觉得听来很有意思,遂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留待晚上一睹盛况如何?”
想着许许多多的陌生人,戴着精致的面具在人群中穿梭,只为寻得有缘人,那样的景象会是何等的壮观?
南依连忙举手赞成,“好啊好啊,以前我们来玩都是天未黑便急急忙忙的赶回去了,现在倒是可以尽情的玩一次。”
墨渊闻言敲了敲南依的头,脸上有着不以为然,“就你贪玩,晚上人多,要被冲散了看你怎么找得到路回去。”
南依瘪瘪嘴,脸上却晕染上一抹小儿女的娇态,她道:“墨哥哥是不会让我走丢的,不是么?”
墨渊笑了笑,算是回应她的话。
驱马前行,待行至城池前,我们才翻身下马,城门以各色娇美的花朵装饰得花团锦簇,远远的便闻到浓郁的花香,城门前人群络绎不绝,许多爱花人士手上已抱着满意的花盆离去,也有慕名远道而
来的商人,打算购得鲜花去别地销售。
我与墨渊、南依幸着马向城里走去,踏进城里,一望无际的花海瞬时迷了眼,我吃惊的看着眼前摆着各种样式姹紫嫣红的牡丹,从未见过品种如此齐全的牡丹齐聚一堂,当真是震撼极了。
南依拉着我的手,连连惊叹,“美,真是太美了,若惜,你快看,那边是陵阳最负盛名的赵粉雍容华贵,堪当牡丹之首。”
南依的咋呼引来周围许多人的侧目,其中有一名身着碧青色长衫男子朝这方看了好几眼。
我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清他的面容时,我的心突的一跳,连忙抓住墨渊与南依的手,向人群深处走去。
行了许久后,回头见那名碧青色长衫男子没有跟上来,我才轻轻的吁了口气,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神不定时,忽听南依的娇嗔声在耳畔响起,“若惜,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见鬼了似的神情?”
我摇了摇头,想不明白自已为什么要躲着他,他是郝湘东的贴身侍卫,与他联系上,我就能回北齐皇宫去,可是一想到回皇宫,心里竟是胆怯的。
原来我也会怕,宁愿离得远远的,也不愿意站在他面前,看他一心宠爱别人。
“没事,走吧,你不是想吃美食么,我们这就去。”将心思掩藏住,我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容。就让我任性一次吧,下次,下次若能再遇上黎莫,我便跟他回去。
南依本是个没心没肺的,见我一笑,也不再追问,携着我的手向路牌指示的美食街行去。
然而我的行径能瞒过她,却瞒不过墨渊,他担忧的望着我,几度欲言,却终是将一腔的话咽进肚子里。
我估作没有看见,与南依跑到卖水粉胭脂的摊位前,拿着一盒盒精致的粉盒看起来,“若惜若惜,这里的粉好香,比我自制的香多了。”
南依伸手递来一个金丝盘绕胭脂盒在我面前,我轻轻打开来,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摊位主人连忙笑呵呵道:“姑娘很有眼色,这是以姚黄的花汁调制而成,不仅香味好闻,就是胭脂也比其他细腻,
擦在脸上,定能使姑娘的容颜更增倾城之色。”
我将胭脂盒凑在鼻间闻了闻,那股香味清新淡雅,并不似其他的胭脂,遂笑道:“老板,这胭脂多少钱一盒?”
摊位主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我们三人的装束,自知非富即贵,随即开口要价也不客气,“十两银子一盒,姑娘不要嫌贵,你也看得出来,这是上等的胭脂。”
听他瞒天要价,我顿时想将手中的胭脂盒搁下,可是墨渊已掏出银票来,道:“老板,包十盒。”
摊位主人立即眉笑眼开,我回头看着墨渊,虽知他并不缺这几两银子,可是毕竟一下子买十盒有些浪费,便道:“大哥,不需要那么多,而且这也太贵了。
墨渊宠溺的看着我,眼中有脉脉温情在流淌,“不算贵,再说给你添置妆奁是大哥的责任。”
我赧然的垂下头,摊位主人已经快手快脚的包装好十盒胭脂,然后拿了一斛螺子黛放在我手里,“难得公子赏识一下子要了十盒,找也不能扭捏了,这是上好的螺子黛,就当是赠与你们的。”
摊位主人顿了顿,目光在墨渊脸上巡过,忽而又道了一句,“瞧公子对小姐如此好,可见你们二人鹣鲽情深,小老儿在这里卖个老,祝愿你们早日结成夫妻,白头到老。”
第230章 寺庙
闻言,我惊得立即便要解释,然而墨渊却含笑道:“借老板的吉言,我们会的。m.www.uu234.net”说完愉悦的接过小包袱,拉着我们离开。
南依的神情在摊位主人说那话时就已僵住,她张口欲言,却被墨渊扯了扯,终是不情不愿的随着我们离开。
行得远了,我急忙道:“大哥,你明知道我们不是……”
墨渊回头来看我,脸上漾着浓得化不开的喜悦,他笑得如一只狡猾的狐狸般,双眸熠熠生辉,道:“不碍事的,我不会计较的。”
我无语的望着他,他不计较不代表我不计较啊,而且我跟他本就不是那种关系,然而看向一旁心事重重的南依,我知道不能多说,只得默默。
行至美食街,食物的香气瞬间将空气中的花香覆盖,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此时又刚好是午饭时间,每一家店铺前都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人站着在等。
或许是因为那老板的话,南依一直闷闷的不说话,我拿话逗她,她也不大理我,但是一到美食街,她两眼就放出精光来,搜寻着自已想吃的东西。
见她这样,我才终于松了口气,她拉着我在人群中穿梭着,很快便走到一个卖孜然牛肉面的摊位前,牛肉的香味与那孜然的味道混在一起,直让我俩咽口水。
“若惜,这家牛肉面最好吃,招牌经久不衰,包准你吃了一碗还想再吃第二碗。”南依喜孜孜的推荐着,仿佛这家店是她开的一般。
墨渊皱了皱眉头,指着与孜然牛肉面摊位对面的一座恢泓的大酒楼道:“丫头,南依,我们还是去那里面吃吧,这种小摊位,恐怕不太干净。”
南依闻言横了他一眼,抢白道:“墨哥哥说话未免有失厚道,这里的牛肉面不干净,那大酒楼里的就很干净了,出来吃就是要吃个痛快,管它干净不干净的。”
南依的话里带着三分怨气,七分怒意,倒好像不是仅仅针对是不是在这里吃牛肉面,而是将先前的不快一并发泄出来。
我见她恼了,忙扯了扯墨渊的衣袖,道:“大哥,就在这里吃吧,大酒楼随时可以去,可这牛肉面却是一年难得一遇的。”
墨渊闻言,只得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我知道他一向讲究吃食,就是在徐府也是,所以让他陪着我们吃路边摊,他难免会有洁癣,便接着道:“不如你去酒楼里点几个小菜慢慢吃着,等我与南依吃完,便去找你。”
墨渊看了一眼有些杂乱的小摊,眸中闪过几许挣扎,最后提出一个折衷的建议来,“要不这样,你们先点两碗牛肉面,然后让摊主送到对面的酒楼去,如何?”
南依瞥了他一眼,眸中含嗔带怨,讥讽道:“墨哥哥没瞧见他们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么,还让他们送到对面酒楼去,你让他们心里如何想,不吃便不吃,还挑三捡四的磨遭人,人家就非得为了卖你
两碗牛肉面而失了为人的尊严?”
南依的言辞越加犀利起来,墨渊剑眉微微拧起,我见他俩似乎要吵起来了,忙道:“好了好了,南依,你少说两句,大哥,你不愿吃面,我们也不强求你留下,别再说话惹南依不高兴了,南依,我
陪着你,别生气了。”
大哥自小便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自然不喜在路边摊上吃东西。然而对于自小便饱受风霜雨露的南依来说,在路边摊上吃东西却是一件极幸福的事,困此也容不得墨渊嫌弃,因为墨渊嫌弃,便是嫌弃她卑微的身世。
墨渊瞧我们坚持在这里吃,皱紧了剑眉,再瞧了一眼锅炉前正在忙碌的一对老夫妻,以及还有站着等待的人们,他仿佛下了极大的狠心般,眼一闭心一横道:“好吧,我也在这里陪着你们吃,老板,来三碗牛肉面,要快。”
老板“嘿”一声应了,又埋下头去忙着手边的活计。
南依见墨渊肯留下陪我们吃牛肉面,脸上的神情才终于转阴为晴,她灵动的双眸在四周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突然似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松了我的手便钻进人群中去。
我慌忙要追上去,墨渊却拦住我道:“南依向来机灵,不会走丢的,我们就在这里等她。”
虽是如此,我还是担心,毕竟人来人往的,她又是一个单身女子,难免被登徒子觊觎,但再想追上去已经来不及,南依的身影在人群里一晃,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等待的时间总是持别漫长,明明才过一会儿,便似过了许久一般。我不停地在人群里张望着,担心南依会遇到歹人。
墨渊寻了个位置,拉着我坐下。不久后,南依手里抱着一大堆的吃食晃悠悠出现在眼际,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起身迎上去,替她拿了几盒糕点走回位置上坐下,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小零嘴,我惊讶得撑大眸子,道:“南依,你去哪里寻来的这些零嘴?”
南依兴奋的朝人群里努努嘴,拆开一盒糕点道:“就在前面,看我淘的宝,这是绿豆椰蓉糕,风味独特,入口即化,我抢了半天才抢到一盒,若惜,快尝尝。”
瞧她一脸兴奋,再看盒中呈桃花状的绿豆椰蓉糕,我伸手拿起一块来,一股绿豆的清香瞬时便盈满鼻翼,我轻轻咬了一口,糕点触上舌尖,如冰沙一般,带着淡淡的凉意入口即化,当真是美味可口,味道直逼宫廷糕点。
南依双眸闪闪发亮的盯着我,一脸期盼的道:“怎么样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我将整块糕点放进嘴里,以行动来回答她,南依再等不及我的答案,囫囵吞枣似的将糕点往嘴里塞,边吃边一脸享受似的叹息。
墨渊见我俩吃得兴起,也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品尝了一下,赞道:“确实不错,比之宫廷师傅的手艺更胜稍许。”
南依斜睨着他,嘴里包着满满的绿豆糕,还不忘与他拌嘴,“墨哥哥这下不嫌弃了?民间自然也有手艺一流的糕点师傅。”
墨渊也不理会她,转头对我逍:“绿豆性凉,你少吃点,要不身体又该不舒服了。”
南依听他殷殷嘱咐我,脸色愀然一变,将我面前的绿豆椰蓉糕夺了过去,捡了一块丢进嘴里,不以为然的道:“是啊,若惜,你少吃点,正好我还能多吃几块。”
我无措的看着南依,工里明白她为何突然阴阳怪气起来,瞪了墨渊一眼,道:“大哥,我哪有那么娇贵?别平白宠坏了我。”
墨渊双眸染上笑意,轻弯起唇线,伸手揉了揉找的头,道:“你是我妹妹,我不宠你宠谁去。”
瞧着南依的脸色越加阴沉,我还想再说什么,此时摊主夫妻已端上牛肉面来,我不再说话,打量着眼前的牛肉面,鲜红的汤汁里面条白皙,其上盖了许多指头大小的牛肉及香菜,牛肉红润,香菜青绿,色泽鲜艳,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好香啊,果然不负盛名,大哥,南依,快吃吧。”我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吃起来,面条入口爽滑,汤汁香浓,让人想将舌头也一齐吞下。
南依早已不等我招呼,大口吃起来,吃了一半,仿佛忆起什么,对那对老夫妻吆喝道:“老板,有没有辣酱?”
老板“哎”了一声,连忙拿了一个装有辣酱的小沙罐走过来,放到南依面前,他道:“姑娘,这辣酱是我家祖传秘制的,又香又辣,你若吃不得辣的,就少放一点。”
南依笑盈盈的向老板道了谢,舀了一勺辣酱放进面里,面汤顿时红艳无比,她搅拌了一下,狠命的大吃一口,结果辣得直“吁吁”的呵气,眼中亮光闪闪,泪珠便已挂上眼睫。
我瞧着她这吃法,不由得担心道:“南依,瞧你辣得眼泪直掉,不如让老板给你换一碗?”
南依瞅了我一眼,不以为意的道:“就是辣才过瘾,若惜,不如你也放点辣酱,这家老伯的辣酱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不吃可会后悔的。”
我摇摇头,北方人向来不喜吃辣的,而且我也怕那股呛人的辣味,遂道:“喜欢吃你就吃吧,我受不了那股辣味。”
南依一脸可惜,不再说话,复又埋头吃起来。瞧她边吃边掉泪,我忙叫了老板给她端来一碗肉汤,她也只作不见,我轻轻叹息一声。
南依很介意墨渊对我好啊,即使明知道我们是兄妹,她也是嫉妒的。
转眸看向墨渊,放在他面前的面条几乎没怎么动过,他食不知味的搅着面条,剑眉蹙得紧紧的,我这才忆起,他向来便是不爱吃面食的。
唉,竟然不喜欢,何必勉强自己呢。
吃完面条,南依的鼻头已被她拧得红红的,看着倒似小丑的鼻子一般,很是可爱,我递过手绢给她,“既然吃不得辣的,做什么逞强将一碗面条全吃下肚,待会儿你该闹肚子不舒服了。”
南依接过手绢,瞅了一眼墨渊,见墨渊怔怔的盯着碗里没怎么动过的牛肉面,她的双眸又含上恼意,道:“我自小便在巴蜀长大,这点辣还受得住。”
说罢端起一旁热气腾腾的肉汤咕噜咕噜喝起来,瞧她这种没命似的喝法,我担心的道:“你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既便是气愤,也不要拿自已的身体赌气啊。略叹息一声,伸脚轻轻踹了一脚墨渊,墨渊抬起头来看我,我向他比了比南依,墨渊意会过来,对南依道:“别喝太急,小心呛着。”
话音未落,南依“扑哧”一声,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连忙绕到她身边去拍着她的背,“让你喝慢点,你还拼了命似的喝,现在可好,呛着难不难受呀。”
南依只徐着咳嗽,也不理会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一张俏脸呛得通红,她泪意朦朦的看向墨渊,唇角急速嚅动了一下,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见状,心知南依为何会如此,不由得撤了手,安静的坐在一旁,南依对墨渊的情意已经浓烈到见不得他对其他人好,刚才墨渊不过多关心了我几句,她心里便不自在起来,如此看来,也不知道于
我们好不好。
其实她为什么要吃酷呢,我与墨渊是兄妹,这个事实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在我心里,也永远是兄长。我在他心里,也会永远都是妹妹。
摇了摇头,或许沉溺在爱情里的女子便是如此小心眼吧,见不得自已的心上人眼中容纳旁人。
吃过午饭,我们去了远近闻名的大佛寺,刚到山脚下,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油纸钱味,散漫的心不由得虔诚起来。
大佛寺所供的菩萨是慈眉善目的如来,它宝相庄严,俯视着芸芸众生,寺前人群络绎不绝,人们皆带着虔诚的姿态膜拜着。
寺内香烟袅袅,将这座隐在云深处的大佛寺显得更加远离凡尘,墨渊领着我与南依从正门进,一眼望去,寺庙内人影攒动,热闹非凡。
寺庙钟鼓声袅袅传来,空灵悦耳。仔细聆听,大殿内还有靡靡梵音传来,令人心底骤生平和与安宇。
踏进院内,我们先在迎门的小神像面前拜了,放了香油钱,才踏着花岩彻成的阶梯往正殿行去,殿前人群拥挤,我与南依手挽着手,墨渊将我们紧紧护住,才勉强不会被来往的人群冲散。
然而人潮汹涌,到底还是禁不住拥挤,我只觉得手臂一松,南依已随着人群被冲向偏殿去,我急声唤道:“南依,南依……”
殿前人声嘲杂,相较起来,我的声音就像蚊嘤,瞬间便淹没在人海中,我连忙回头寻找墨渊的身影,他正在我身后紧紧的护着我,我忙向他大声道:“大哥,南依走丢了,你快去找找。”
墨渊看着眼前人潮拥挤,蹙紧眉头,附在找耳边大声道:“我去找南依,你怎么办?”
我看了看已经不见踪影的南依,急不可耐的道:“你不用担心我,你去寻南依,等会儿我们在庙外那棵巨大的菩提树下会合。”
墨渊的神色多了几分挣扎,我推了推他,扬声道:“大哥,你快去啊,南依若有什么闪失,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墨渊终是拗不过我,径直向偏殿那方行去,我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人群里,悄悄的吁了口气。
奸不容易挤进大殿,我已经累得气喘如牛,理了理被挤得凌乱的衣襟,怡头看着宝相庄严的如来,他的唇角含着一抹虚无的笑意,俯视着下面不断向他磕头跪拜的人们。
殿内木鱼声声声入耳,看着周围虔诚膜拜的人们,我亦虔诚的跪拜下来,在红鱼青磬的清越声音中,心境平和安详。
闭上双目,心内却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杂念都随着这些梵音远离了我,木鱼声有节奏的在耳畔回旋着,我依礼磕拜了三下,又站起来作了三个长揖,刚要转身离去,却有一小沙弥急步行来。
第231章 佛谒
“施主请留步。www.uu234.net”
回眸望去,那名小沙弥不足八岁,声音清朗悦耳,极是讨人喜欢。我诧异的望着他,道:“师傅有事吗?11那名小沙弥一脸平和,脸上并没有见了生人的局促,他逍:“方丈言道今日必有贵人前来,方丈掐指算过,跨进大殿的第七千七百七十七位施主便是这名贵人,我站在门前数得眼花,才终于盼得施主前来,还请施主随我一道去见见主持方丈。”
我听了他的话有些吃惊,便道:“你既然数得眼花,又如何确定我便是那第七千七百七十七位进来的大殿的贵人?”
“我知施主不相信,但是主持方丈说了一句佛谒,他道:前世今生不相离,坠入红尘万事劫。主持方丈说,施主听了这话便会信了。”
闻言,我的心悠悠一颤,撑大眸子看着他,刚才上山来时,我便听墨渊说过,大佛寺的主持方丈是位世外高人,此时听小沙弥的话,果然不负虚名。
微敛了心中的震惊,我有礼的道:“有劳师傅带路了。”
跟着小沙弥步出大殿,殿外仍目是人潮汹涌,然而跟着小沙弥,我却并不觉得拥挤,仿佛周围的人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出了大殿,我们又步行了一段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栽种着四季长青的罗汗松,一棵棵罗汗松修剪成祥云样式,极其别致,给这样的罗刹古庙添了几分绿意。
又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住持方丈参禅的禅房,小沙弥刚敲了门,里面便传来一道庄严肃穆的声音,“是贵人驾到,老呐有失远迎,快请进吧。”
我的心陡得一颤,小沙弥推开房门,向我比了一个“请”字,便率先走了进去,“师傅,徒儿已经将贵人带到。”
跨进室内,映入眼帘的是身着亮黄袈裟的方丈大师,他背向我,背影沉稳内敛,我向他作了的揖道:“听说大师等候我多时,不知大师找我何事?”
方丈回过头来,他慈眉善目的盯着我,肃穆的面容上眉毛与胡须已发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贵人无须多礼,请坐吧。”
我依言在他对面的亮黄蒲团上坐了,静静的等着他开口。他一味的捋着胡须,直待小沙弥奉了茶在我面前,退出门外后,他才道:“贵人请用茶。”
我瞧他一直徐左右而言他,不由得有些急躁,匆匆的端了杯子,淡黄的茶水晃荡了一下,我饮了一口,急道:“大师先前所说的,前世今生不相离,坠入红尘万事劫,到底是何用意?”
“贵人本不是红尘中人,却偏偏坠入红尘中,所以老衲才有此一说。”方丈依旧不愠不火的道。
“何以见得我就不是红尘中人?”找只觉得这老和尚是在故弄玄虚,当即便要起身拂袖离去。
“贵人稍安勿躁,老衲会这样说,自有一定的根据,贵人前世身世飘零,又所遇非人,因此舍恨而死。老天垂怜,让你复生,却是以另一种身份继续存活于世,然而贵人冥顽不灵,怕是生生为人生生劫。”
听他道出我的来历,我的心剧烈一颤,脾光犀利如针的盯着他,道:“大师真会编故事,就连话本也没这样惊世骇俗的故事。”
“贵人可听说过,天象异生,紫薇星犯煞冲撞帝王星,三国鼎立之局即将崩溃,红尘杀伐不断,得紫薇者得天下。老袖三年前夜观天相,发现紫薇星突然大放异光,而后又突然黯淡下来,前些日子,紫薇星又在北边突然大放异彩,压下帝王星之光,老袖便知,是紫薇星宿主开始冲撞帝王星宿主了。”主持方丈并不介意我无礼的言辞,继续道。
我听了后,暗暗觉得好笑,便道:“那依大师所言,我便是各国帝王争相争本的紫薇星宿主了?”
“确实如此。”方丈一脸笃定的道,“贵人死而复生,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全身惊颤不已,死而复生,除了我自已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可是乐意却能一眼就认定我就是前世的徐以薇,现在方丈又说得玄乎其玄,似乎已经认定我的诡异身世。
可是这样的身世放在平常眼中,不该是将我当成妖孽么,为何方丈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大师既然知道红尘中将有杀伐,为何不杀了我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笑吟吟的望着方丈,他找我来肯定不是为了讨论找的身世的。
方丈摇头叹息,“阿弥陀佛,老衲是佛门中人,不得杀生,只是提醒贵人一句,身在红尘万事劫,想要化劫,便远离红尘纷嚣。”
闻言,我忽而笑起来,原来方丈说了这大堆话,便是要叫我出家为尼啊,“多谢大师良言相告,然而我尘根未尽,入不得佛门。”
方丈看了我一眼,叹道:“罢了罢了,贵人听不进老衲的劝解,老衲也不便多说,但请贵人记住一句话:万事善于先。”
我站起来,向方丈长长的一揖到底,“多谢大师提点,若惜明白。”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裙摆翩跹声中,似乎听到方丈难以抑制的叹息声。
屋外阳光灼烈,竟刺得人眼花头晕,我寻着来时路向寺外走去,心却没有先前那般安宁,方丈之言句句在耳畔索绕,原来我的重生,并不仅仅是关系找个人的生死,而是关系着天下苍生。
当日在太明湖畔,乐意曾说他是循着通天监之言来北齐寻我,难道通天监也知道我的来历,倘若真是如此,我的人生又会演变成什么样?
心神不宁的行至寺外的菩提树下,树下已站着焦急张望的南依,及不停走来走去的墨渊,他们一见到我出现,双眸骤然一亮,连忙快步走上前来。
“若惜,你可算出来了,你要再不出来,我都要被墨哥哥骂死了。”南依的脸上还挂着委屈的泪珠,说话时还不忘狠狠的瞪向墨渊。
“你还说,丫头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走丢了可怎么是好?”墨渊一改往日温润的样子,凶巴巴的道。
南依见他仍是凶恶的样子,小嘴一瘪,不由哭道:“若惜,你看嘛,墨哥哥还凶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走丢的,人那么多,一个不留神便被冲散了,人家有什么办法?”
我将她拢进怀里,嗔怪的看着墨渊,道:“大哥,你别凶她,见不到我出来,她心里也不好受,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出现在这里了么?”
墨渊不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我,见我完好如初的站在他面前,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真是吓人,我刚才进大殿里找你,你却不在,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听他问话,我又想起方丈大师的话来,低垂了眸光,掩饰道:“我不过随处走走,瞻仰一下千年古刹的风光,一时玩兴骤起,所以忘了与你约定在菩提树下会合了。”
墨渊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头,心有余悸的道:“偏你爱玩,可不知道把我吓了一跳,若找不到你可怎么是好?”
我偏头看了看逐渐西移的太阳,道:“太阳快落山了,城里的晚会要开始了,我们去凑凑热闹吧。”
南依一听能去晚会,扬起小脸热切的道:“好啊好啊,我一直都想去看看面具晚会是怎样一种盛况,今天总算能一睹为快了。”
我笑着睨向她,果然是小女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我们走吧。”
“不行。”一道坚决的反对声在耳畔响起,我与南依同时侧头望去,只见墨渊脸色难看的盯着我们,继续道:“晚会上人多混杂,你们再被人流冲走了可怎么办?”
“哪里那么容易便冲走了,就算冲走了,我们预定在哪里相见便是,到时也不容易走丢,若惜,你说是不是?”南依目光热切的盯着我,生怕我会说不是。
“是啊,大哥,再说有了刚才的事在先,我会紧紧的拉着南依跟着你,绝不会再让她走丢了。”我故意曲解大哥这样说是怕南依走丢,免得南依待会儿心里又不痛快了。
墨渊看向我,温润的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坚持,“不行,你们两个姑娘家去晚会终是不妥,趁着天未黑,我们先回行宫去。”
我见墨渊如此,知道他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不能转寰的,再看南依一脸掩藏不住的失望之色,遂向南依眨眨眼晴,捂着肚子道:“哎哟,大哥,我肚子好痛。”
墨渊冷不防我突然吆喝肚子痛,一脸急色,扶着我道:“好好的怎么肚子痛了,这可怎么是好,一定是刚才吃了路边的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样,很痛吗?”
见墨渊着急的脸都青了,我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愧疚之情,我竟然利用大哥对我的关心这样任性,可是一想到不让南依失望,我只得狠下心道:“是啊,好痛啊,我想如厕,或许就没那么痛了。”
好在我与墨渊熟悉,这番话才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若换了其他人,这话可怎么也没办法宣之于口。
墨渊听了我的话,脸上的急色稍稍褪了些,指着寺庙的一侧道:“那边有茅房,我扶你去。”
听他说要扶我去,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只得攀附着南依,道:“不成不成,还是南依陪着我去吧,大哥,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吧。”
如此一番拖延,我们终是拖到日近黄昏才下山,此时墨渊已然明白我的小心思,他只是长长一叹,半句责备的话也没说,驾着马车向城里驶去。
城里灯火辉煌,火光映亮了半边天,墨渊将马车驾到一座名为“醉仙居”前停了下来,要了三间上房,才领着我们去了西面广场。
到达广场前,就有拿着各色精致面具的小贩在人群里穿梭,我选了一个孔雀羽翎的银制面具,南依选了娇媚的狐狸面具,而墨渊选了一个半张脸的罗刹面具,戴在他脸上,将他那张偏干阴柔的脸顿生了几分怖意。
南依见他挑选了这样一个面具,撇了撇嘴道:“墨哥哥好端端的怎么选这样一个难看的面具,真想吓坏人啊。”
墨渊抿嘴一笑,并不言语,我将手中的银制面具戴在脸上,冲着南依笑道:
“好不好看?”
南依回眸来看我,如秋水含烟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真是好看,若惜戴上面具又添了一股神秘的美,看来今晚要让很多青年才俊为你丢了魂了。”
我笑着推她,“若说美,谁又美得过狐狸的娇媚,快快戴上吧。”说着替她戴上。火红的狐狸面具将她的脸衬得更加娇艳,那双灵动的双眸也添了儿许柔媚的光芒,真是美得耀眼。
我啧啧赞道:“南依好美啊,没想到一张小小的面具竟能让人增色这么多,倘若今晚要推举花魁,想来非你莫属了。”
“咦,若惜不知道今晚的重头戏便是花魁大赛么?”南依听我这样说,惊讶的问道。
“啊。”微微吃惊,我不过信口一说,没想到真有这样别致的大赛,遂道:
“不知道啊。”
南依见我一脸迷茫,解释道:“其实是花神大赛,在众多娇艳的女子中选出一位最受大众欢迎的女子,此女子便是今庙百花节的花神,享有天上众神的祝福。”
“原来如此。”我一副受教的模样,看着广场中央搭了一个花台,周围以牡丹装饰,姹紫嫣红的霓虹灯照耀着。夜色迷蒙间,那地方仿佛是瑶池仙台般,云雾缭绕,好不真实。
身边穿梭着戴着几色面具的年轻男女,有成对的喁喁低语着,也有还没有寻得良人正左徐右盼的,如此晴色暖昧的气氛,让我也不禁有些痴醉了。
脑中遥想着倘若郝湘东在此,他会选一个什么样的面具?又会携起那位佳丽的双手’与她共度一生?
或许他会盈盈浅笑的站在我面前,伸出双手对我说:“小七,我答应你的,要在心里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跟我走吧。”
怔怔的看着他的双手,白皙修长的双手离我那么近,可是为何又那么遥远,不过片刻功夫,他面前站着的便是一脸妩媚的岚儿。
两人含情脉脉的相互凝视着,郝湘东的双手伸向她,她终是将手递了过去,郝湘东牵起她的手,对我道:“对不起,莲儿,岚儿回到我身边了,我再也不需要你这个替身了。”
心底倏然泛起一股凉意,我只觉得四周寒风不停的袭来,伸出双臂环抱着自已,仍抵不住心底冒起的一波又一波寒意。
耳畔似乎有谁在呼唤我,我怔怔的看过去,郝湘东与岚儿相依的影于渐渐在眼底散去,映入眼帘的是墨渊一脸关切的神情。
“丫头,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抖来?”墨渊紧紧的握住我冰冷的小手,着急的问道。
我怔怔的看着他,心底似被人狠狠的攥住,久久喘不过气来,原来记忆从来便是鲜明的,那一夜,郝湘东抱着岚儿离开的情形一直在脑海里徘徊,徘徊……任我如何想要忘记都忘记不了。
第232章 酸意
“大哥,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何我用尽全力去爱了,得来的仍是被抛弃的下场?”失神间,我苦涩的问着墨渊,心底那股压抑压得我再也承受不住,也许说出来,便好了。
墨渊紧紧的将我搂入怀里,目光中有一抹无法言喻的沉痛,“他放弃你是因为他不懂得珍惜你,丫头,别为他难过,不值得。”
值与不值,我已无力追究。因为即使不值得,我已经深陷其中,郝湘东,你怀抱他人时,可曾想过,有一颗寂寥的心在远方默默的因你而疼?
人影光帱交错间,衣香丽影处,是一对对眉目含情的妙龄男女,他们是那样不徐一切的沉醉在爱情的美好中,似乎只要能与眼前人相依相守便一生足矣。
而我,站在此处,目睹一对对牵手走过坠入爱河的痴情男女,却是满心荒凉。
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淌过脸庞,想到他便揪心似的疼。
我的突然离去,是否能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涟漪?偶然回首间,他是否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他承诺过要给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的人?
不知何时南依已经归来,她见墨渊紧紧的抱着找,神色一紧,却什么也没说,我连忙自墨渊的怀里挣扎出来,轻拭了拭眼角涌起的湿润,别过眼去打量着四周。
突然发现原本四周游玩的年轻男女都静静的围在广场中央高高筑起来的花台前,台上站着三名得高望重的中年男子,当中一名神采奕奕,双目清炯有神,看上去便是一个首领似的人物。
南依扯了扯我的袖子道:“若惜,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场了,你看那人便是樊城的城主。”南依伸出手指遥遥指了一下中间那名中年男子,忽而压低声音道:
“我刚才四处转悠了一圈,听说上届的百花节花神成了他的小妾,嗤,这些人看着道貌岸然的,结果都是一肚子坏水。”
听南依“嗤”笑,我转头扫了她一眼,复又将目光落在那名中年男子的身上,他正高声说着一些关于百花节的场面话,他身边的两名中年男子随意的附和着。
四周很静,静得只剩下那中年男子的说话声与呼呼的风声,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与樊城的两位长老商议过,往年的花神都是找们预先选出的绝丽女子,再由大家投票而成的,那难免有几许人为的不公正。今年,我们便以天意为准。”
说着就有人送了一个扎满紫薇花的花球,他手执花球,继续道:“今年的花神是紫薇花花神,因此我们特地扎了一个花球,待会儿找会将花球抛出,花球落在谁手上,谁便是这一届的紫薇花花神。”
那中年男子说完话,视线无意的扫向我们站立的地方,唇角似乎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心头大震,听到“紫薇”二宇,我想起先前在大佛寺住持方丈的话来,下意识便向人群后方退去。
南依闻言,很是兴奋,一张小脸在灯光的映照下,越发靓丽可人,她见我向人群后方退去,不解的拉着我,“若惜,你做什么一直往后退啊,你看前面的人还不停的向前靠拢,都想争得花神之位呢,而且这届的花神选举真别致,说不定你就是天意属定的花神呢?”
听她兴奋的话语,找的脸“刷”的白了下去,住持方丈的话再度回响在耳畔,“得紫薇者得天下。”
方丈的话虽有些玄乎,可是由不得人不信,我的两世为人便为他的话做了最好的证明。倘若现在再成了紫薇花神,那么更是坐实我是紫薇星宿主的预言。
我若还想平平静静的生活,就一定要离这个紫薇花神远一点。如此想着,我面沉如水,更是急不可耐的向广场外走去。
正在这时,那名中年男子已将手上的花球抛出,前面争抢的人急着跳跃起来,将花球抛得更高,现场一片喧哗热闹之景。
南依在耳边雀跃的道:“若惜,若惜,那花球向我们这方抛来了,你别走嘛,说不定我就是花神了。”
墨渊见我脸色苍白,低斥道:“不过是些凑趣的玩艺,不值得当真。”
南依被墨渊凶了,难堪的扫了我一眼,停下脚步耍赖道:“怎么不能当真,如果我是花神,那也是上天注定的花神,墨哥哥,难道你不觉得天意所定的花神才是真正的花神么?”
此时我们已经退在广场外,身后争抢花球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一道道催命符般直击我的心,已经徐不得去看墨渊与南依跟上没有,着急的向一旁的街道行去。
然而此时身后突然产生一股巨大的冲力,我脚下一个踉跄,在墨渊及南依的惊呼声跌倒在地,手掌火辣辣的痛,还未反应过来,一股清幽花香扑鼻而来。紫薇花球软软的落在我的怀里。
静,周围静极了,只余初春的寒风呼呼声,众人撑大双眸盯着我怀里的紫薇花球,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重又一重的失望唏嘘声。
看着怀里的紫薇花球,我如怀抱火炉,惊惶的将它挥开,然而那紫薇花球似乎有灵性一般,在原地兜兜转转了一圈,又重新滚到我脚边。
正当我要伸脚将它踹得更远,人群里已走来那名樊城城主与两名长老,他们见花球落在我脚边,突然展颜欢笑,樊城城主高声道:“天意为我们选了这届的紫薇花神,姑娘,快快起来,真是可喜可贺啊。”
南依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她慌忙走过来扶起地上的我,耳畔不断响起人们或真心或假意的恭贺声,我无奈的看着脚边的紫薇花球,看来有些东西天意注定,凡人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墨渊一个箭步挡在找面前,顺手捡起地上的紫薇花球,冲着樊城城主道:“我家丫头无意于花神之位,还请城主另选一次,将此名额让给有此志向之人。”
那樊城城主眯着眼暗打量墨渊,眼中精光闪烁,他笑道:“这是天意所归,并不是我等人为的,而且花球在落入这位姑娘的怀里时,便已注定她就是紫薇花花神,即使她不愿意,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墨渊的双眸如寒夜里璀璨的星子,晶光闪耀,却寒意逼人,他一改平日的温润面孔,冷峻的道:“城主此言,便是要将花神之位强加于人了?”
樊城城主早就注意到他一身器宇不凡的气势,此时眸光又在他脸上扫视了一下,突然似猜到墨渊的身份,骤然跪下来,道:“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降罪。”
众人听见樊城城主跪下,连忙跟着跪下来,齐呼:“王爷千岁千岁干千岁。”
看着眼前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墨渊冷冷的勾起唇角,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上前两步,亲手搀起樊城城主,“都起身吧,本王本是微服私访,没想到还是叫人识破身份,城主也无须拘礼,只当本王没出现过就行了。”
樊城城主听了此话,急得直抹额上的虚汗,“那怎么行,在下千盼万盼都盼不到王爷来樊城走一趟,既然来了,又怎敢不以礼相待?”
墨渊大手一挥,颇有几分郝临天下的气势,“本王说不必了就不必了,花神之事,还劳城主重新费心挑选。”
言罢,他将花球放回樊城城主手里,携着我与南依向“醉仙居”而去,樊城城主似乎被墨渊震住了,目送我们离去,久久回不过神来。
行得很远了,南依才掩不住兴奋的道:“真想不到若惜是天命所归的紫薇花花神,只是可惜了,你怎么不接受啊?”
倘若没有住持方丈的话在先,或许我会因这个荣耀而感到非常自豪,然而“得紫薇者得天下”这句话就像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般,生生的折磨着我。我并不是美貌与智慧共存的女子,上天何以会选择我为紫薇星宿主?
墨渊的双眸如幽潭般静谧,他睇了找一眼,道:“一个虚名罢了,接受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不如放弃来得清净。”
“是啊,什么天命所归的都逃不过人为,你以为那花球如何会无缘无故掉到我怀里?”刚才虽惊惶失措,可是我没有忽略身后突然传来的一股强劲的力道,若不是那力道我也不会跌倒在地,花球也更不会落在我的怀里。
只是这些人的用意是什么,难道已经知道我是紫薇星宿主,而现在三国已有一国灭国,那么剩下的两国势必不会共存下去,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便是如此。
“得紫薇者得天下”这句话到底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从今晚的紫薇花球掉落在我怀里,我的日子便不可能一直波澜不兴的继续过下去。
回到“醉仙居”,老板已殷勤的迎了上来,他瞧见我时,一脸笑容可掬的道:“恭喜姑娘成为紫薇花花神,这可是难得一遇啊。”
笑吟吟的回视老板,“老板的消息不可谓不灵通啊’只是这紫薇花花神不是寻常人能担当得起的,我一无如花美貌,二无聪慧头脑,实在是担当不起。”
老板被我一堵,脸色有些青白交加,似乎想不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他赧然的道:“姑娘如此美貌还道担当不起,实在是过于自谦了,再说天意所选出来的花神,也自有它的用意,姑娘如此大度拱手让人,实在让人敬佩,可见姑娘的品性要担当紫薇花花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听他句句吹捧,我眸底生了几许恼意,遂别了头向楼上走去,南依见我恼了,斜睨了老板一眼,快步追上我道:“若惜,你别恼,其实这是好事啊,我真搞不懂为何你跟墨哥哥都一脸的凝重,仿佛天要塌下来般。”
是啊,这本来就是好事,只是这样的好事背后却承载了天下归一的预言,不得不让人感觉到沉重。
用过晚饭,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直想着住持方丈的话,虽然我知道就是想破了头也没办法改变将要发生的事,然而心头却依旧很沉重。
这件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除了住持方丈,乐意似乎也知情,犹记得在着火的船舱内,乐意大吼说:“我们复国需要她。”难道说那时候乐意便已知道我是紫薇星宿主,因此才冒险将我从北齐皇宫里偷出来?
倘若如此,那么郝湘东呢,他是一国之郝,北齐也有通天监,那么他是否也知道?想到他对我反复的态度,我突然不是那么确定,如果他真的知道我是紫薇星宿主,那么他对我的感情到底还剩了几分真心?
正心思沉重间,门外闪过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我惊得立即坐起来,低声喝道:“谁?”
门外的人似乎料不到我的语气会这样严厉,怯怯的道:“若惜,是我啦,我睡不着,想来找你聊聊天。”
听到南依娇俏的声音,我轻轻的吁了口气,嗔怪自己太小心翼翼了,连忙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南依身上只着睡觉的小衣,抱着一条芽黄锦被,冻得簌簌发抖,她见我开门,带着一股凌冽的寒气一古脑儿的钻了进来,我边关门边道:“虽是初春了,可这天气也冷得很,怎么就着了小衣就跑出来,也不怕着了凉自已吃罪?”
南依踢掉脚上的绣鞋爬到床里侧去,用锦被将自已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抖着声音道:“我想着就隔了一个门不会冷的,所以便没有披上外衣,真是冻死我了。”
我听她如此说,心下一阵心疼,遂去圆木桌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复走到床边递给她,“起来喝点热茶,驱驱寒。”
南依一张小脸冻得红红的,此时只露出一颗头在被子外面,显得又是可怜又是可爱,她摇了摇头道:“不要了,我在被子里煨煨,身子一会儿就热乎了,若惜,你快躺床上来,我们说说话。”
见她不喝,我只好将茶杯搁回圆木桌上,走回去躺在她身边,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灵动的双眸中氤氲而起几许亮光,她的声音渐次低沉下去,“若惜,我好久没玩得这么高兴了,自从爹娘死后,我与哥哥流落街头,就再也没有今天这样高兴。”
抚了抚她柔顺乌亮的发丝,我安慰道:“南依,别想太多,只要现在幸福就足矣。”
往事不可追,所以我们的眼光要看向未来,一直心心念念的念着过去的不幸,将来的日子也会一样过得不幸的。
“嗯,若惜,认识你真好,那一日你被墨哥哥救回来,墨哥哥当下便变了脸色……”她顿了顿,语气里有掩不住的酸意,接着道:“我当时以为你是墨哥哥很喜欢的女子,所以故意按近你,想看看你到底有何魅力能让向来沉稳内敛的墨哥哥失了平日里的冷静。”
第233章 回去
因她的话,我的心忽而冒起一股酸涩感,原来人与人相识之初,便是带着这样难堪的目的。www.uu234.net
南依不疑有他,接着道:“不瞒你说,当初是找自告奋勇去照徐你的,看着昏逃中的你,不停的喊着‘阿湘东,阿湘东’,我知道你是一个被情伤过的人,那时我便有几分怜惜你。直到后来,你清醒过来。”
南依轻轻的将身子靠向我,自棉被里伸出手来覆上我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或许是刚才在外面吹了寒风,还没暖回来。然而她手上的凉意,一直凉透我的心,原来我即使在梦中,也在呼唤着他的名宇。
她呵气如兰,声音里带着些沙哑,“你醒了后,双眸里常常流露出一股忧郁,虽然有时笑靥如花,但是那股忧郁却并没有随着你的笑而逝去,反而越来越浓,我想,我便是让你眼中的忧郁彻底打动了,我想,这个世上我可以不对任何人好,却唯独不能对你不好。”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只是静静的聆听。
“后来你与墨哥哥相认,我知道你是墨哥哥的妹妹,可是墨哥哥对你并非只有兄妹之情。”南依的声音里带着几许怅然,或许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在今夜与我说起这事。
她在我眼中一直是快乐无忧的,可是今天一整天她都阴阳怪气的,并不似之前那么马大哈,看来她虽没心没肺,却也不是完全的看不懂别人的心思。
“南依,你想多了,我与大哥自小一起长大,他不免要多照徐我一些。”我连忙解释,生怕她误会了大哥对我的好。
南依摇摇头,她盯着淡青色的床帐,幽幽道:“若惜,我不是傻瓜,虽然我整天都嘻嘻啥哈的,可是我也知道什么是兄妹之情,什么是男女之情,更何况…………”
她顿了顿,双眸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救起你时,墨哥哥就已经知道你是他的妹妹,那时他特特嘱咐我们,要让我们替他瞒住他的身份,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肯说,墨哥哥从来没那样反常过,很多时候,你在昏迷中叫着那名叫阿湘东的男子时,他便会皱起眉头,脸色阴沉得可怖,那是我以往都不曾见过的。”
“南依,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大哥定然是觉得那人负了我,才会让我坠海险些淹死在海里,他是我大哥,自然比旁人要更在乎我一点,就像南枫一样,倘若你被谁欺负,他也是绝不会放过那个人的。”我极力声辩,南依的敏感是我始料未及的,可是真的不能说明什么。
南依摇摇头,娇媚的小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老成,“若惜,我跟在墨哥哥身边八年了,我怎么可能看不懂他一举一动之下所表现的意义,刚才在广场,他…………”
“我与大哥自小一起长大,大哥的表现只是护短而已,南依,你别多想,只要你肯多花心思,大哥的心迟早会放在你身上.我于他,只是妹妹,他于我,只是哥哥,仅此而已。”我截断南依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窗外寒风扑打着窗棂,沉重的窗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气中悠悠荡开来,床幔迎着风轻轻的舞动着,南依的神情隐在灯光的阴影下,添了几许迷离。
“其实墨哥哥也很可怜的。”久久,南依才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微微阖上双目,并不应声,她婉然叹息一声,亦阖上双眸。
屋里很静,静得只剩下我俩舒缓的呼吸声,我躺在床上,虽然阖上双目,却始终睡不着,心底有一股不安逐渐扩散。
烛台上的灯花偶尔发出“哗啪”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有些可怖。身畔南依已睡熟,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我不由得失笑,她还真是好眠。
辗转反侧,仍是睡不着,我坐起身来,轻手轻脚的下床,此时南依翻了个身,咕哝了两句又睡过去,我见她将被子踹横在脚跺处,摇了摇头,就连睡觉也不老实。
倾身过去替她掖好被角,我才披上外衣,行至烛台前,拿起一旁的花剪将那长长的一截燃过的灯芯剪掉。
烛光黯淡了一下,立即又灼亮起来。我拿着花剪无意识的拔弄着火焰,此时我对着窗口,窗前一道黑影闪过,我惊然一惊,凝目望去,只听房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娘娘,属下黎莫惊扰娘娘,请娘娘恕罪。”
缓缓的松了口气,我侧头看了一眼兀自睡得香甜的南依,蹑手蹑脚的走向门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娘娘,如果方便,属下在院子后面的小池塘等候娘娘。”说罢,黑影一闪,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怔了怔,还是回到屏风前,拿起挂在上面的紫貂披风,悄悄的拉开门出去了。
屋外月色如一匹银色的瀑布,飘洒在地上,树影斑驳,在地上投下层层暗影,我踩着细碎的月光,慢步向小池塘靠近。
小池塘前种了许多桃树,一些早熟的桃花已经开得将落未落,一阵清风拂过,便纷纷落下,像极了下了一场桃花雨。
我知逍黎莫迟早会找上我,却不知道他会这么快来找我,脚下步伐一步比一步迟疑,行至小池搪前的小亭子旁,我顿下步伐,骤然转身。
“娘娘,属下在此恭候多时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止住我退却的步伐。
我不得不转过身去面向他,小池塘前,黎莫身着一身碧青色长衫,面色沉静的望着我,他两鬓的发丝已被深夜的露水浸湿,可见他早就在屋外,只是一直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出现。
“黎大人,别来无恙啊。”我轻轻勾起唇角,还记得我第一次入宫时,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命人杖责我,那时我便觉得他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
后来徐凌舞指使宓儿暗害我,他出人意料的出面替我澄清,又让找对他的印象大大的改观,可是如何改观,我也不会忘记在他手上吃过的亏。
所谓小女人爱记仇,便是我这样的吧。
黎莫神色恭谨,突然朝我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属下救驾来迟,万望娘娘恕罪。”
我并没有去扶他,而是很不解他的话,勾起唇角嘲讽道:“黎大人为何这样说,本宫是被人劫出宫的,而且听说皇上已下诏通告五湖四海,说本宫已薨逝,不是么?”
黎莫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恭敬的道:“皇上这样做自有他的苦衷,属下不敢随意置喙。”
“哼,既然本宫已死,你也不用再跪我了,起来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冷笑一声,我转身要走。
“娘娘请稍等。”黎莫快步拦在我前面,见我杏目圆瞪的盯着他,他又畏惧似的向后退了一步,“娘娘被东吴死士劫出宫是皇上万万没有料到的,自封妃之后,皇上故意冷落娘娘,便是让东吴死士
不要把主意打到您头上,然而终是让歹人有了可趁之机,娘娘被劫走那日,皇上在景泰宫不眠不休了一整夜,着今属下一定要暗中寻访,将娘娘寻回去,然而属下追踪歹人自漕州,被对方发现。对方派出十余个死士围堵属下,除了属下突围而出,其他的人都死了。”
听他解释,我心底一阵惊颤,原来在我不省人事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这样多惊心动魄的事情,我连忙道:“那你可有受伤,现在都好了么?”
黎莫见我关心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情,随即被凝重的神色替代,“属下当下便修书给皇上,皇上震怒,令人传来秘旨,说属下若寻不回娘娘,也不必回去了。当时属下在漕州一带徘徊许久,最终打探出那群人携着娘娘乘船而去。”
我倾身过去亲自扶起他,看来他为了找我很是花了一番功夫。
黎莫站起来,连忙后退一步,与我避嫌,他接着道:“属下打探出娘娘所乘的船只去往何处后,幸得那船上有暗卫在,属下便飞鸽传书与她,让她随时回禀行踪。”
“你说的那人可是绿茵?”我慌忙问道。
“是的,因怕东吴死士生疑,属下便让她装聋作哑,因此才瞒过东吴死士。
”黎莫答道。
我轻轻的呼了口气,难怪绿茵会拼死相救,原来是黎莫事先就安排好的,想到我在船上的那些日子,我又急忙问道:“你们既然知道我在何处,为何没有派人来救我?”
黎莫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他埋下头去,低落的道:“属下得知航线后,便立即去向漕州刺史要求增援,然而漕州刺史冥顽不灵,非得要见到皇上的密函才肯增援。属下无计可施,只得修书与皇上,这一耽误,便是好几天过去,等属下乖船追去时,已不见了娘娘的踪影,后来在鹂岛一带发现被烧毁冲向岸边的船身,经身边的人指证,便是劫持娘娘的那艘船。”
“当时属下以为娘娘已葬身海底,便急急的回了京都向皇上禀明,皇上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说活要见人,死安见尸。带不回尸体,他就不会相信您已经死了。”黎莫的声音里掺杂着几许悲恸。
听郝湘东如此在意我,我不知道心里是何感受,怔怔的道:“他不是已经有了岚儿了么,为何还要执着见到我的尸体?”
黎莫倏然抬起头来,声色俱厉的道:“那不是岚小主。”
我被他激烈的反应给骇了一跳,直觉反问道:“她不是岚儿,那她是谁?”
还有谁能令郝湘东完全丧失理智呢?
黎莫急欲辩驳,突然忆起什么似的噤了声,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半晌,他话锋一转,接着道:“属下拗不过皇上的旨意,只好来江南一带打探,没想到在百花节上遇到娘娘,当时属下还犹觉在梦中,后来一直跟随在娘娘身后,直到确定真是娘娘,属下才敢现身。”
听闻他此话,我悚然一惊.原来他一直跟随在我身后,而我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就连墨渊也没察觉到,可见我们是多么掉以轻心。
好在黎莫是北齐的人,倘若是东吴死士,此刻我怕是已经被人再度掳了去,想想都觉得后怕。
“嗯,那你是只身一人潜来南陈的么?”我并没有瞧见他身边带有别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是,还带了十名暗卫,娘娘,请跟我们回宫去吧,皇上他……”黎莫斟酌了下用语,终是道:“皇上他很想您,听说这些日子夜夜都到被烧毁的景泰宫前思念娘娘,还严令工匠尽快修缮景泰宫。”
想到郝湘东,我的心又是一阵抽搐似的疼,想到他对岚儿的宠爱,我只觉得一颗心疼得要喘不过气来。
要回去么?
回去以后看着他日日宠爱岚儿,那样会把我对他的爱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直到满心升起怨恨,直到我们两看两相厌。
与其相见争,不如不见吧。
摇了摇头,我道:“黎大人,请你给我三天时间,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回去。
”不是不想回去,其实我是疯了般的想回去看看,看看那张铭刻在心底的俊美容颜。
然而我又是胆怯的,除了担心他日渐消失的宠爱,还有深宫里让人厌倦的无休无止的争斗,没有他的宠爱,我去争去斗,又有何意义?
“娘娘,恕属下直言,您与南陈王爷在一起很不妥,若是此事传回宫中,对娘娘今后的清誉会有很大的损伤。”黎莫急道,似乎极不赞同我这样做。
“我与大……墨渊之间清清白白,怕什么闲言碎语。”我拧着眉看向黎莫,见他也有些误会我与墨渊的关系,我的心里很不舒坦。
“属下自然相信您与南陈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可是此事落在那些要借机生事的人眼里,便不会如此看待,还望娘娘为今后的清誉着想,与属下回宫吧。”黎莫一脸不赞同。
我心知他是为了我好,可是此时不知是脑袋一根筋了还是怎么的,总不想让黎莫如意,或许也是借着这事,让郝湘东知晓,他身边容不下我,自还有许多地方能容下我。
“不必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办,黎大人,你先回去吧,三日后,我会给你答复。”不容置疑的说完这几句话,我转身向所住的厢房行去。
黎英怔怔的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回到房里,顿觉身子暖和了不少,解了披风挂在屏风上,然后走向床边,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我稳住身子,低眸看去,却是南依的绣鞋。
我的脸上缓缓挂了一抹笑,才想起先前南依踢掉鞋子便往床上钻的事来,俯下身子,拾起她的绣花鞋,触手潮湿,我微微一惊,仔细瞧去。
只见她粉色的绣花鞋鞋头已被露水浸湿,似乎是在外面待了许久,鞋头上那朵绽放得灼烈的山菊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第234章 经历
我错愕的望向床上那隆起的小小身影,只见她缩在被子里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似乎被冻得极厉害。www.uu234.net心下难免起了几分臆测,她刚才去了哪里?
不动声色的将绣花鞋整齐的放在脚踏上,我宽衣躺了下来,心里犹疑不定,我偏过头去,看见南依的发丝上挂着小小的露珠儿,发丝上还夹杂着几瓣粉白的桃花,心里一阵惊疑。
莫非她刚才是去监视我了?可是为何我与黎莫都不曾察觉。摇了摇头,或许她只是如厕了,可是她要是去如厕,看见我不在房里,为何没有四处找我?
将心底的疑虑按压下,我不想去猜测南依到底去了哪里,即使是监视我,又为何监视我呢?他们应该不知道黎莫的到访才是。
实在想不通,我只能将此疑虑留待到日后,南依或许没有她表现出采的那么天真吧。
几番思虑后,我缓缓的睡了过去,似乎只是眯了一会儿,身旁已经响起南依起身穿衣的声,我半睁开眼晴,瞅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天色,偶尔能听到酒楼下豢养的公鸡长鸣声,犹似梦呓般道:“南依,天色尚早,你不多睡会儿么?”
南依瞅了我一眼,径直跳下床去,边趿上鞋子边道:“我肚子饿了,去找点吃的。”
我半梦半醒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又沉沉的进入梦乡,再次醒来,窗外天色已大亮,我撑身坐起,感觉身后有人在看我,便回过头去。
南依坐在圆木桌旁,已梳妆整齐,她的脸色有些恹恹的,似乎精神不济.偶尔还打两个喷嚏,我忆起昨晚的事来,如常起身穿衣,随意的道:“怎么精神这样不好,还打喷嚏,是不是昨晚在外面受凉了?”
南依闻言目光一紧,在我脸上巡过,见我不过随意问话,她才笑道:“是啊,我睡觉总也不老实,想来是昨晚半夜着了凉,待会儿去捡两济药吃了便好了。”
“嗯,那就好,那要赶紧去看看,别落下什么大病了才好。”我一面掬水洗脸,一面对她道。
“若惜,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强壮得很,哈欠,哈欠……“南依话音未落,我好笑的看着她,走回妆台前匀面梳妆,无意的道:“就是铁打的身子还是要注意啊,以后半夜莫要再出门了,出门也要把衣服穿上,把自已冻着了可怎么是好?”
南依听我话里有话,神情一慌,连忙辩解道:“我哪有半夜出门,会受凉肯定也是早先抱着被子来你这边睡时着凉的。”
我淡淡的笑着,继续道:“那是我记错了,先前你不是出过门么,我以为那时是半夜,瞧我都睡迷糊了。”我故意拍拍脑袋,显示我确实迷糊了。
南依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嚷道:“可不是,那时天已经亮了,我去外面兜了一圈,后院桃花开得正艳,便驻足欣赏了一会儿,怕你久等不到我回来着急,所以才匆匆赶了回来。”
见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我心下一阵叹息,南依,你到底还是不愿说实话,罢了罢了,本是萍水相逢之人,我又何苦向你寻求真心,恐怕昨晚与我说的话,也没有几分真心可言吧。
一边打开昨日买的胭脂,伸出手指点了些许,然后对着铜镜在脸颊上晕开,将脸上那一缕苍白之色掩盖住,目光扫到胭脂盒旁的螺子黛,心里突然漫过一丝尖锐的痛楚。
那日在郁翠苑的恩爱情形顿时浮现在的脑海里,他深情的凝住我,带着几丝调皮的道:“古有举案齐眉之说,我倒是从未领略过其中滋味,今天也让我替你画画眉,体会一下其中的幸福可好?”
他所说的一言一语都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每当不经意的想起,便是寒冽冽的疼。
下意识撇开目光,我瞧见南依脸上似乎闪过一丝诡光,正待细瞧时,却什么也没有了,我暗暗低斥自已,怎么刚有了怀疑,便草木皆兵起来。
如此一想,我又对着铜镜细细的描了笼烟眉,一切收拾停当,门外已响起敲门声,我扬声询问,对方只道:“我是店小二,刚才墨公子吩咐给两位小姐送来早饭。”
我连忙起身去开门,店小二站在门外,一脸赔笑的道:“打扰两位小姐休息了。”
“不碍事,你端进来放着罢。”瞧他一脸恭敬,我倒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店小二端着托盘进到屋里,打量了下屋里的摆设后,才向南依所坐的圆木桌走去,我见他的样子心下不由得起了几分疑惑,他是店小二应该经常来打扫屋子,怎的好似并不熟悉屋里的摆设一样。
正疑惑时,店小二已经放下托盘,道了声打扰便退出屋子去。
我看着他脚步轻盈的退出去,心里的疑惑更重,待要再细细打量,南依已在一旁道:“若惜,快过来趁热吃些东西,清早天寒,也好暖暖身子。”
说罢已舀了一碗粥放在她身旁的位置上,我朝她笑了笑,将心里的疑虑按捺住,粥是很清淡的百合粥,托盘上还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我坐在南依身边,只觉得有一股浓郁的异香扑鼻而来,我不疑有他,端起清粥品尝起来。
一口粥刚刚咽进喉管,我便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南依娇媚的面容带着一丝狰狞,在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我伸手去抓她,她却一脸嫌恶地挥开我的手,一股巨大的冲力下,我跌倒在地,还来不及呼救,已然昏迷过去。
将醒未醒时,一盆冰冷刺骨的冰水自头顶泼下,我激灵灵连打了好几个冷战,顿时将我散漫的思绪回拢来。
我连忙撑大眼眸,眼前出现数十双如狼般凶残噬血的眼晴,我惊得连连蹬腿向后退去,鼻间盈满一股酸腐恶臭的难闻气味,熏得我几欲发晕。
惊恐的打量四周,我才发现自己似乎身在乞丐窝里,四周破烂不堪,有股浓重的腐烂味道与食物的酸臭味道和着屋外的风,徐徐传来,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
站在我面前是十几个精瘦男子,凌乱的发丝如一根根乌墨的泥鳅贴附在头上身上的衣衫破烂几不避体,他们邪恶的盯着我,眼中闪烁着要将我吞噬的幽暗光芒。
我惊骇的盯着他们,抖着唇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我在“醉仙居”里跟南依一起用早饭,然后……,我蓦然撑大双眸,眼里汹涌着惊涛骇浪。南依!店小二!是他们连起手来对付我,可是为什么?
“嗬嗬嗬”,尖利如夜袅般刺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人忍不住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凝眸望去,只见这群乞丐中有一名粗壮汉子走了出来,盯着我淫笑着。
“小美人,不要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有人将你送来搞赏我们这些十来年不知女人味的乞丐,你放心,大爷我会很温柔的。”
我的心一惊,赫然睁开双眸,眼前布满血红,我急急的望去。
只见那名粗壮汉子双目瞪得如铜铃般,死死的盯着前方,眼眸中的光亮逐渐消失,他的心脏被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从背后狠狠的贯穿,剑尖挂着腥红的血珠,正一颗一颗向下掉。
我惊得撑大双眸,失声大叫起来,然而嘴巴被堵,我的叫声也像是呜咽声,然而即使是很轻微的声音,却也惊醒了四周呆若木鸡的乞丐们。
他们惊声尖叫起来,如被捅的马窝蜂,瞬时便夺门而逃。
空气中传来男子冷冽肃杀的声音,“全部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过,挖了他们的双眼,割了他们的舌头。”
得救了,我的心一松,眼泪便肆意爬上脸颊,一道玄黑色的身影急速蹿了进来,他瞧见我时满脸急痛交加,急忙解下身上玄黑色的披风覆在我身上,将我抱进怀里。
“丫头,大哥来迟一步,让你受尽委屈了。”说罢慌忙将我嘴里的布掏出来,又解开缚着我双手的腰带。
此时再见亲人,我悲嚎一声,冲进他怀里,嘶声大哭起来。
墨渊抱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小声的安慰着我,可是他越安慰我便哭得越凶,似乎想借这一哭将心底所有的委屈与耻辱都发泄出来。
“都是大哥不好,大哥没保护好你,你放心,我会让这些人知道羞辱你的下场,来人,将他们跺去手足,做成人彘,再慢慢的折磨他们到死。”墨渊森寒的道,眼眸深处那抹温润的神色也被狠庆所取代。
门外墨渊带来的侍卫领命,便挥舞着利剑跺下那群乞丐的手足,一时间腥风血雨乍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久久才平复过来,耳畔响起那群乞丐的哀嚎声,身子不禁抖了抖。
墨渊心痛的将我拢得紧了些,轻声安抚道:“丫头,别怕,有大哥在,再也没人敢伤你分毫。”
我睁开哭得肿胀的双眸,抬头看着墨渊,冰冷的心因他的话逐渐温暖起来。
此时一直站在门边怯怯的南依突然扑了上来,抱着我道:“若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没看好你,才让歹人有了可趁之机。”
南依的怀抱再也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我下意识向墨渊那边缩去,怔怔的看着她,昏迷前的景象又浮现在脑海里。
南依,我会有这样的遭遇,不是你一手促成的么?为何现在又在我面前来装可怜?
墨渊见我靠向他,连忙伸手将我抱起,蹙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醉仙居’去。”
南依如水双眸含泪的望着墨渊,期期艾艾的道:“墨哥哥,你还在怪我么,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去如厕,否则若惜也不会被人抓走,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墨渊皱紧了眉,并不言语,抱着我大步走出破烂的乞丐窝,我枕在墨渊肩上,侧眸看向南依,只见她娇柔的脸上急速闪过一抹不甘心及阴毒之色,她伸脚狠狠的踢了一脚倒在一旁的粗壮大汉,“嗤
”笑一声。
她的嘴唇,急速的嚅动了几下,又狠狠的踢了一脚,才终于回头来急步追上我们。
墨渊抱着我来到乞丐窝外,外面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他将我轻轻放在马车里,满脸都是心痛与懊悔之色,自责道:“丫头,都是大哥不好,才让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南依已经迅速的钻进马车里,见墨渊自责,她连忙挥舞着小手,急得眼泪直掉,道:“不不不,墨哥哥,是我不好,是我贪玩没及时发现若惜被人劫走,若惜,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好。”
我径直低垂着头,并不言语。南依,你的城府到底有多深,我会被人带走,明明是你与店小二联合下的药,为何又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冷风自车窗上灌了进来,扑打在我脸上身上,我只觉得全身一阵凉过一阵,南依见状,连忙伸手来替我拉紧玄黑色披风。
我下意识向旁边挪去,避开她的手,她的手尴尬的僵在空中,怔怔的盯着我,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迅捷的泅进朱红色地毯里,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若惜,你是在怪我对么?都是我不好,求求你,别不理我,别讨厌我,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南依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急速掉落。
我下意识扭过头去,不愿看她这副面孔,只对墨渊道:“大哥,我很累,想睡一下。”
墨渊晶亮如黑曜石般的双眸中涌起沉痛,他替我拉拢玄黑色披风,然后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涩声道:“丫头,你睡吧,有大哥在,大哥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朝他虚弱一笑,缓缓闭上双眸。身后坚实的怀抱是那么让人心安,仿佛有他在,便能替我档去所有的暴风骤雨。我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心里渭叹一声,来救我的终究不是我所期盼的那个人。
南依见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理她,一直小声吸泣着,似乎极为自责。可是有了先前的教训,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心无芥蒂的对待她。
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在我眼中便一直是个天真活泼、毫无城府的小丫头,可是经历了早上的事后,我知道那只是她在众人面前展现的一面,她阴暗的另一面却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与她无怨无仇,值得她设下如此丑恶的圈套来算计我么?
呵呵,我怎么忘了,她爱大哥啊,她爱得那么深那么浓那么执着,可是大哥却在她面前细心呵护我,她怎么可能不怨不恨不妒,所以想将我除之而后快。
可是除掉我,她便能得到大哥的心么?为什么深陷爱情里面的人总是如此盲目呢?南依,为了爱,你还能做出多少伤人的事?
第235章 屏障
马车平稳的向前驶去,向晚的寒风凌冽的拍打着窗帘,我衣不避体,只靠着披风汲取一丝丝温暖,墨渊毫不避闲的将我拢进怀里,他的手用力的护着我,生怕再有个闪失,我便会从他怀里消失一般
我并未睁开眼晴,可是我能感觉到身旁传来一道又妒又恨的视线,南依,她真的变了,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可怕。www.uu234.net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耳畔传来喧闹的人声。我睁开双眸,灼眼的光亮自窗格间透了进来,刺得双目隐隐作疼,我眨了眨双眸,将眸中迅速涌起的湿润逼回心底。
墨渊见我睁开眼晴,连忙道:“丫头,我们到了,我送你回房。”
我点点头,轻声道:“大哥,我想沐浴,麻烦你呀咐人备两桶热水到房里,我要将身上的污秽全部都洗掉。”说话间,一股泪意又涌上眼眶,我涩涩的眨着眼晴,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的软弱。
“墨哥哥,你带若惜回房,我去呀咐店小二。”南依仿佛终于找到用武之地,欣喜的撩开车帘跳下车去。
看着她的娇弱的背影消失在醉仙居灯火辉煌的大门前,我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墨渊,此时才发现他的脸憔悴了很多,双眸中充满血丝。
“大哥,南依她……”本想将昏迷前的所见之景向墨渊道来,可是想了想,我又闭了嘴。南依她只是太爱他了,爱一个人没有错啊。
“南依怎么了?”墨渊盯着我,快速问道。
我摇了摇头,眸光转向窗外,淡淡道:“没什么。”
墨渊没再追问我,而是用披风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倾身抱起我跳下马车,大步流星似的走进醉仙居。
到了我所住的房外,店小二已经陆续提来热水,我侧眸看去,那名店小二已然不是早上那名。
转眸在屋内瞧了瞧,并没看见南依,我才拉住他道:“小二哥,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脸尖尖的,个子瘦高瘦高的小二哥,我早上托他帮我买河东边那家烧饼铺的烧饼,不知道他买回来了没有?”
那店小二脸长得圆乎圆乎的,看上去极其憨厚,听我如此问,他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店小二,姑娘,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意料中的答案。我并没有在意,抬眸想再问什么,却见南依捧着一身亮蓝色衣裙从阶梯上走了上来,我只好噤了声,示意墨渊将我抱进去。
南依捧着衣裙走了进来,边走边讨好似的道:“若惜,我刚才去隔壁铺子里替你挑了一套衣服,你的衣裙被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都撕裂了,不能再穿了。”
听她提起先前的遭遇,我的心突得一阵闷痛,身子止不住的抖,墨渊见状,冲着南依斥道:“不许再提先前的事惹丫头伤心。”
南依瘪瘪嘴,怯怯的看着墨渊,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子,“墨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墨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头来,他脸色沉郁的望着我,道:“丫头,你先好好洗个澡,我去让人备些吃的,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吃点东西睡一觉,醒来便雨过天晴了。”
我见他要走,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害怕的道:“大哥,我怕,你不要离开我。”
对于先前的事,我还心有余悸,虽然料定南依不敢再有何动作,可是心底那股害怕却是如影随形,片刻不曾离去。
墨渊闻言,沉郁的俊颜上蓦然飘起一抹潮红,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木捅,艰难的道:“丫头,你要沐浴,大哥总不能在这里看着你啊,再说有南依在,别怕。”
我瞅了一眼南依,她的双眸内闪过一丝薄怒,见我看向她,她连忙笑道:“是啊,若惜,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别怕。”
心里止不住叹息,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才更怕。躲在远处的敌人并不可怕,反而是那些以友好姿态藏在你身边的敌人才是最可怖的,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向你伸出毒手。
“不要,我不要你陪。”我反射性的吼道,激烈的反应让南依顿时手足无措,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求助似的望向墨渊。
墨渊似乎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深黝的眸光探寻似的落在我脸上,我无助的垂下双眸,偏头看向别处,声音柔和下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大哥,你在门外守着我好不好,我怕,真的怕他们会再
来……”
墨渊见我惊惶无助的样子,心痛的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宽慰道:“丫头,别怕,大哥就在你身边,绝不离你太远,南依,我们出去吧。”南依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跟着墨渊出去了。
见房门合上,我全身绵软无力的坐倒在地,心脏似被人攥住般,很痛很痛,我实在难
我边吐边咳,似乎要将胆汁都吐出来,好恶心,为什么这么不公平的事会落在我身上,我真想将那粗壮汉子碎尸万段,也许这样,才能将我所受的屈辱抵消。
艰难的爬起来,我跌跌撞撞的倒进木捅里,“扑通”溅起一阵水花,门前的墨渊与南依听闻动静,连忙推开门,南依的身影已出现在眼际,她担忧的道:“若惜……”
我冷冷的喝道:“出去,给我出去。”
南依呆呆的站在门口,委屈的道:“若惜,我担心你……”
担心我,现在才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未免太晚了吧,我扬声道:“我说出去,你听不懂么?”
南依不甘心的看了我一眼,遂退出房去,屋里又恢复平静,只余我愤怒拍打着水面的僻啪声。
南依,南依,为何你要做得如此狠绝,那名店小二是你事先安排的吧,乞丐窝里的气乞丐们也是你故意为之吧,你恨我可以杀了我,为何要让我受尽屈辱?
我是那么相信你那么喜欢你,在我心中俨然已将你视作妹妹,可是你为何要对我这么狠?
愤怒的拍打着水面,想将一腔的爱恨都发泄出来,直到双臂疲累得再也举不起来,我才领然的垂下双肩,心被无休无止的苦涩漫延。
似乎想要借此来发泄心中对南依的怨恨。
衣裙飘洒了一地,有重物落地发出好大“咚”的一声,我凝眸望去,只见逶迤了一地的衣裙里,有一把尖利的匕首静静的躺在其中,匕首泛着寒沁沁的光芒我看着那把锋利的匕首,久久回不过神来。
衣服是南依准备的,她想干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南依的用意,一丝冷笑不由得喻上嘴角,她还真是我的好姐妹,想让我自裁,门儿都没有。
**在空气中瑟瑟发起抖来,我弯身拾起衣服,一件一件慢慢的套在身上,亮蓝的衣裙将我憔悴的脸衬得明媚了些,我捡起那把匕首把玩着,心里却漫起一股森冷的寒意。
南依,我到底是小瞧了你,你要我的命是么,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命不是那么好要的。
将匕首收进怀里,我静静的走到门边,将门拉开,墨渊与南依闻声连忙回过头来,我一脸平静的道:“大哥,我饿了。”
墨渊的双眸迅速被一股欣喜点亮,他走过来道:“好好好,大哥这就去呀咐人备晚饭。”说罢转身向楼下走去。
此时我才注意到天色暗沉下来,站在凭栏旁,举目望去,灯火璀璨下楼阁高耸,满目烟火之气,我唏嘘道:“世间如此繁华,我又怎舍得一死了之,徒惹亲者痛仇者快。”
我的声音很低很低,然而却清晰的落在身侧站着的南依耳里,她浑身一震,迷茫的道:“若惜,你在说什么死不死的啊,你不要想不开,那人都被墨哥哥杀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害你了。”
我侧过头去,瞧她掩饰得这般好,不由冷笑道:“是啊,只怕幕后黑手还没抓出来,我又怎么可能高枕无忧?”
南依仍是迷惘的看着我,故作天真的道:“什么幕后黑手啊,说不定是昨夜你被选为紫薇花花神,所以才引起那些登徒子的觊觎,现在墨哥哥已经将他们就地正法,想必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打你的
主意了。”
我转过头去望着苍茫的天空,不再说话。南依,你装得再无辜,我都不会再相信你。
墨渊很快便去而复返,他走到我身边,道:“我让人准备了些清粥,你受了惊吓,喝些粥缓缓神。”
我点点头,遂举步向楼下走去,他连忙抓住我的手,我情不自禁的颤了颤,侧眸瞧向南依,她的眼底一片阴郁,我扬唇笑了笑,故意道:“大哥,我忽然觉得头晕眼花,不如你抱我下楼吧。”
南依,你既然那么见不得墨渊对我好,我就偏偏要让你看见,我倒要看看,你能沉住气到几时。
墨渊瞧我脸色苍白,也不疑有他,弯身将我抱起,他边走边叹道:“都怨大哥无能,才让你受了苦,丫头,别怨大哥。”
我埋在他怀里,大哥身上向来便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此时轻轻嗅闻着,我觉得很安心,即使他身后有一道恶毒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
“大哥,我不是好好的么,你别再自责了,我知道伤在我身痛在你心,可是你一味的自责下去,我也会难过的。”轻声劝慰着墨渊,这不是他的错,他不需要自责。
墨渊叹了口气,思绪似乎陷入回忆中,他的声音有些飘渺,“你就是太善良了,以前在徐府里受尽清风凌舞的欺负,你也不会吭一声,那时我便想,如果能让你脱离苦海,我一定再也不让你受苦,
可是你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受到这样大的污辱,大哥……”
我见他越说越自责,连忙打断他的话,笑道:“大哥,我真的没事了,你放心,我就当是做了场恶梦,醒来便没事了。”
墨渊的目光低低的探在我脸上,过了半晌,还是怅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抱着我进了包厢。
南依一直默然无语的跟在我们身后,直到进了包厢,她才连忙过去搬开椅子道:“墨哥哥,把若惜放在这里吧。”
墨渊看了她一眼,目牟中流转过几丝歉疚之色,他温和的道:“南依,你也别再自责了,刚才是我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才吼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南依怔了怔,灵动含烟的双眸里顿时染了泪光,她凄惶的道:“墨哥哥,我都知道,若惜是你的妹妹,她不见了你肯定会比任何人都着急担心,所以我不怪你。”
南依说完,目光迟疑了一下,又转向我,双眸带着泪光,语气却坚定的道:“若惜,你要怪便怪我吧,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点回来,你就不会被人劫持,更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污辱。”
见她如此,心底不由得冷笑,她是巴不得我再也回不来,结果在墨渊面前,她还要惺惺作态,真是难为她了,“南依,你也别自责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南依破涕为笑,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似乎松了口气般,道:“嗯,感谢老天让你平安归来,否则你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我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冷淡的道:“好了,我饿了,你们都坐下吃饭吧,别再摆着一副罪人的面孔,见你们如此,我心里也不好受。”
南依的城府如此深,我没抓到她的把柄,也不能奈她何,只能暂时忍耐。只是朋友走到如此地步,心里难免还是会伤心。唉,终究是我看错了人。
墨渊与南依相视一笑,连忙坐在我身边,南依也做无人般,殷勤的为我夹菜,看着眼前那一小碟撂得高高的菜,我一筷子都没有动过,此时的南依在我眼中是那样的虚情假意,明明恨我恨得不得了
,为何她还能笑脸相迎?
一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只将面前那碗清粥喝下肚,便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吃完饭,墨渊与南依送我回房,我躺在床上,听墨渊对南依道:“南依,你好好照徐若惜,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只要大声叫我,我就马上过来。”
见墨渊要走,我心里顿时惶惶不安,连忙伸手捧住他的衣袖道:“大哥,你不要走,我怕。”
是真的害怕,害怕南依会再度对我下手。在这里,我人生地不熟,所能倚仗的人只有墨渊,所以我一定要牢牢抓住这股势力来保护自己。
墨渊俯身坐在床侧,瞧着我惊惶的样子,眸光里漾着些许心疼,他难过的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温声道:“丫头,别怕,大哥在这里陪着你,你放心的睡一觉,明天…明天我们就回行宫,以后再也
不会有人伤害你。”
见他心疼,我微闭了闭眼,将眼底的算计掩藏住,大哥,原谅我,只有让你看到我更凄惨的样子,你才会时时刻刻都记挂着要保护我,而你的保护便是我回北齐前抵档一切暴风雨最好的屏障。
第236章 喜事
是夜,月色沉静如水,透过窗棍洒在屋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窗外,树叶随风而动,发出沙沙轻响。
屋里静极了,我缓缓睁开双眸,屋内烛火摇曳着,时明时暗的光线将屋内染上些许迷蒙。
南依坐在圆木桌旁,以手支着下领打着盹,如鸦翅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两道暗影,先前她坚持在这里陪着我,我知道,她是不放心墨渊与我独处。
心底缓缓漫上一丝冷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与墨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哥哥,只有度量狭小的她,才会想着我们会有不清白的关系。
手心传来温暖的感觉,我怔怔的看着墨渊紧紧握住我手的大手,心里漫上一丝温暖,但瞬间却被冰冷所取代。
抬头看着墨渊轻阖上双目,眼底有难掩的憔悴,我的心泛起一丝心疼,立即又狠下心来。
“啊。”我突然狠命的叫起来,尖利的声音顿时划破夜的平静,墨渊被我惊了一跳,他连忙俯下身来,着急的道:“丫头,丫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不理他,只是一味的抱着头尖叫,声音凄厉,如夜鹰啼哭,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惊俱似的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与你无怨无仇,你放过我吧。”
墨渊怕我伤到自己,连忙将我双手压住,结果反而激起我更激烈的反应,我疯狂的挣扎着,墨渊只得松开,结果我一巴掌挥向他。
他不闪不避,闭上双眼似乎想任我打骂,可是南依已经被我惊醒,她快步走过来,惊叫一声“墨哥哥”,连忙将他推开,我那一巴掌便硬生生的落在她脸上,她的脸顿时浮肿起来,她难以置信的瞪
着我,我却只是呵呵向她傻笑。
南依的眸底顿时惊怒交加,她刚要挥手来制我,却被墨渊推向一旁,墨渊已冲过来将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背,声音沉痛的道:“丫头,没事了,没事了。”
“我让你们欺负我,我要杀了你们。”说完从怀里钩出那把锋利的匕首,拨开柄鞘,拼尽全力毫不犹像的向墨渊刺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迅如寒星的银光朝我的手急驰而来,感觉到那银光带着噬血的杀气,我的手怔在半空中。
墨渊似乎也察觉到空气中浓烈的杀气,一手握住我持匕首的手向半空中划去,一手已揽着我的腰向床里侧滚去。
险险的避过那一招杀招,我在墨渊怀里望向南依,南依正急急收回发出暗器的手,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
我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南依,你终于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了。
墨渊急速抬起头,连忙打量着我是否受伤,见我全身完好无损,才略松了口气,翻身坐起,“丫头,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迅速敛了唇边的冷笑,眼神恢复先前的空洞与迷惘,失声大哭起来,“大哥,有人要杀我,我好怕,我好怕。”
墨渊连忙将我搂在怀里,温声安抚道:“别怕别怕,大哥在这里,没人敢伤害你。”说罢目光严厉的扫向南依。
南依一脸无辜的冲过来,拉着我持匕首的手,惊骇道:“若惜,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可以对墨哥哥下手?”
南依的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指责,我只作未闻,怔怔的看着手上寒光闪烁的匕首,轻若蚊樱般的道:“南依,这匕首不是你给我的么?”
南依娇美的脸瞬时一片苍白,她惊惶的看向墨渊,见墨渊也正盯着他,她连忙哭道:“是啊,我是见你没有防身的东西,才会受今天这样的奇耻大辱,所以给你备了匕首,以防今后再遇上今日这种
情况,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会……”
墨渊凌厉的神色有了些许缓和,他回过头来,温和的看着我,道:“丫头,南依也是好意,来,匕首给我,有大哥在,这东西你再也用不着了。”
说罢自我手中接过匕首,我乖顺的任由他把匕首拿走。心知在没有证据前,我是无论如何也指控不了南依的。
罢了,反正我在南陈也待不了几天了,只要这几天我与南依相安无事,我也不愿意与她撕破脸,毕竟她曾经也是真心待我。
疲惫的阂上眼,我知道此刻墨渊不会离开我,于是沉沉睡去。
本来以事情就会如此风平浪静的过去,直到我离开南陈,然而关于紫薇花花神的传言已经传遍南陈各地。
翌日,我与墨渊三人刚回到行宫,还未踏进宫门,便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我定晴望去,却是一名身着深青色太监服的老太监,他手挽拂尘,一脸恭谨的迎上来,向墨渊打了个千,请安道:“老奴秦淮安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墨渊凝眸看向他,眸底有些许诧异之色,他温润的笑道:“秦公公别来无恙啊。”
秦淮安笑着又是一揖,“托王爷的鸿福,老奴身体还算硬朗。”说话间,他侧眸打量我,眸中精光闪烁,让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仿佛他是冲着我而来。
墨渊又与他寒暄了几句,便引着我们踏进行宫。
秦淮安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我,轻声问着墨渊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不知王爷是从何处寻来这么标致的人儿?”
墨渊听他轻浮的言语,脸上闪现不悦,却仍是回道:“这是本王的义妹。”
秦淮安见墨渊不悦,只是笑了笑,没再追问。
我与南依走在他们身后,绕过宫门前的石璧,我连忙上前与墨渊小声道:“大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墨渊看了我一眼,见我满脸掩不住的疲惫,他点点头,道:“嗯,那你先回梅园休息,我晚一点再过去看你。”说完,又侧头对南依道:“南依,你陪丫头回去歇着。”
南依乖巧的应了,墨渊便领着秦淮安向另一侧走去,秦淮安临走时向我投来深深一瞥,不动声色的跟着墨渊走了。“王爷,银大人昨日向皇上哭诉银曦小姐在王爷府上受了委屈,皇上特特派我来…
…”
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我感觉到身旁的南依浑身紧绷,似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不由得有些同情她,便道:“大哥是南陈的王爷,自然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银曦虽然骄横跋扈,可是到底也
是个性情直爽的人,总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人好。”
南依一双纤手死死的扭着衣襟,她埋着头不说话,全身散发着一股阴鹜之气,我瞥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正行走间,斜刺里走出一名身姿婀娜的宫装女子,炽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闪闪发光的晶石上,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晴来。
我凝眸望去,正是银曦。她一双秋水含烟的双眸里隐隐含怒,趾高气扬的瞪着我们,讥讽道:“哟,你们总算舍得回来了啊。”
我依礼向她福了福身,道:“见过银曦小姐。”
银曦头一扬,神情极为不屑,“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可见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告诉你,就算渊喜欢你,你也不过是贱婢,到时最多是妾,我劝你还是安份些,找个侍卫什么的嫁了,至少还是正
妻。俗话说,宁**头不做凤尾,我瞧着你也不像是个甘心为人妾室之人,何必委屈了自己?“
我微微惊讶,看银曦横冲直撞的性子,我以为她必是一个美丽的花瓶,只有漂亮的外表,没有聪明的头脑,现在看来,完全是我看走眼了。
不由得失笑,连连摇头,她见我摇头,杏目圆瞪,俏脸微凛,“你别仗着渊现在喜欢你,说不定新鲜劲一过,你在渊眼里便什么也不是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明智点,别到现时失了宠再来后悔。”
见她一意孤行的认为我有心做妾室,我不得不出声道:“银曦小姐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一个甘心做妾室的人。”忆及在北齐时,我入宫的目的便是当皇后,当郝湘东的正妻,然而……
叹息一声,往事不可追啊,我在郝湘东的柔情蜜意中,竟渐渐的遗忘了曾经的目的,难怪老天也看不过去,要让我得到这样的下场。
银曦闻言,一双妙目瞪得圆圆的,脸上染上些许慑怒,她娇斥道:“你果然是个怀有狼子野心的人,哼,就凭你的身份,也想做渊的正妻,门儿都没有。”
见银曦误会我,我轻轻一喝,叹道:“银曦小姐,请你放心,我从来没想到要染指你的渊,可是别人我就不敢保证了。”我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南依。
银曦也不笨,立即便意会过来,她双眸一转,狠狠的瞪着南依,“我告诉你,南依,渊是我的,我绝不会将他拱手让给你。”
南依并不看她,而是对着我道:“若惜,我送你回房。”
银曦见自己的挑衅扑了空,心里不由得更是恼怒,指着南依喝斥道:“南依,我警告你,离渊远一点,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南依静静的看向她,眸中流转着几许凌厉的光芒,银曦有些害怕,微微瑟缩了一下,却仍是力持镇定的道:“我是皇上亲自下诏指给渊的正妃,就算你进了门也是妾,我告诉你,只要你敢进门,我
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南依轻勾起唇角,嘲讽似的笑道:“正妃?那也得墨哥哥答应了才是,若惜,我们走。”
银曦的气焰因南依这句话瞬时消减了许多,她不甘心的瞪着南依的背影,道:“皇上亲自下诏,渊敢不接受么?”
南依没再理她,过来扶着我向梅园走去。
梅园中的桃花迎着风缓缓绽放,老远便闻到一股清幽的香味,近了才瞧见那枝头上朵朵粉红的桃花已尽情开放,阳光下,似覆上一层香云薄雾,很美很美。
我由着南依扶着我,感觉她的手轻微的颤抖,知道她被银曦气得不轻,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她是那么喜欢墨渊,喜欢到容不下墨渊眼里有别的女子的身影,可是她的身份终究让她做不了墨渊的妻子
“南依,事在人为。”虽然很不谅解她对我的所作所为,然而此时我与她却有些感同身受。
在北齐皇宫,也有许多的女人或为了爱情,或为了权势,不停的算计着身边的人,就算是亲姐妹,她们也会用来做自己平步青云的薇子,所以实在怪不得她。
南依抬眸看了我一眼,眸中平静无波,她道:“若惜,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唏嘘一声,经过昨天的事以后,我与她怕是再难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的说话,于是闭了嘴。
当天晚上墨渊并未如期到梅园来探我,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早早的用了晚饭,在雅茹的服侍下躺在床上。
今晚的雅茹行为举止都透着一丝怪异,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她看向我时眸光里总有掩藏不住的担忧,但当她与我对视时,那抹担忧又似被风吹散了般,再也寻不着丝毫。
她服侍我躺下后,看着我一阵长吁短叹,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疑惑,轻声问道:“雅茹,你一晚上都阴阳怪气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家王爷出了事?”
雅茹见自己的心思被我瞧了出来,连忙摇头,紧张的道:“没有没有,姑娘没有什么事,你别多心。”
见她如此紧张,我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于是坐起身来,将外衣披在身上,目光灼灼的逼视着她,“到底是什么事,你怎么这样慌张?“
雅茹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惶恐不安的看着我,急道:“姑娘,不是奴婢不说,而是王爷特别吩咐了,不许在姑娘面前多嘴。”
我心一沉,什么事能让墨渊特别办好咐下人不许传进我耳里,难道是他将与银曦大婚的事?“雅茹,你说吧,是不是王爷将要与银曦小姐大婚的事,这事我知道,我也不介意。”
雅茹的神情并未因我的话而稍有松懈,她咬着唇,仓皇的摇了摇头,“不是,这事姑娘本就知道,王爷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特别来呀咐。”
“那是什么事?”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呢?
雅茹低垂下头,双手紧紧的揪着衣襟,一副为难的样子,正在这时,湘妃竹帘被人从外撩开,一股冰冷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我冷得打了个激灵。
伴随冰冷空气窜进来的,还有南依婉转若黄莺般的娇笑声,“若惜,当真是喜事呢。”
我凝眸望去,只见南依身披一件银白湘绣披风,盈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我蹙眉道:“有什么喜事?”
“自然是天大的喜事,皇上刚刚下了诏,要纳若惜你为紫贵记呢,这可是天大的荣宠,我一听到消息,便赶着来告诉你了。”南依的眸中有掩不住的得意,似乎总算清除了我这个情敌。
第237章 册封
心狠狠一震,思及先前秦淮安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我顿觉头皮发麻,难怪!
“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急忙问道,我一直住在墨渊的行宫里,又没与外人接触过,皇帝怎么知道有我这号人物在,还封我为皇贵妃,真是令人匪夷所思。m.www.uu234.net
“自然是秦公公带来的好消息,圣旨都已交给墨哥哥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墨哥哥。”南依的眸底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现在是觉得我威胁不到她了,所以再也不愿意在我面前掩饰。
人啊,总是如此现实。
我连忙起身穿衣,南依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墨渊是我的大哥,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妹妹送给他的父皇。
“我要去问大哥,他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是啊,墨哥哥是不会这样做,可是皇上圣旨已下,他敢杭旨么?若惜,你真是好有福气啊,没想到会被封为皇贵妃,这位份可是仅次于皇后啊。”南依见我手忙脚乱的穿衣穿鞋,继续奚落道。
我看也不看她一眼,一颗心都在这道圣旨上面,皇上怎么会知道我的存在,并且还封为皇贵妃,这事怎么看都那么诡异。
“不可能,我一直住在大哥的行宫里,皇上怎么可能会封我为皇贵妃?”
“是呀,怎么可能?”南依娇笑了两声,神色倏然转冷,她冰冷的注视着我“可是你怎么会忘了,你是天命所归的紫薇花花神。”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炸得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怔怔的注视着南依,她也正冰冷的看着我,那眼神真冷,冷得人心里发毛。
“紫薇花花神?什么天命所归,那是有人蓄意为之。”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是那天那股力道来得太怪异,分明是有人故意让花球落在我身上。
“是天命所归也好,是有人蓄意为之也好,现在满大街都传遍了,得紫薇者得天下,恰好你又是天命所归的紫薇花花神,若惜,要惜福啊,旁人可没有你这样天赐的福气。”南依轻勾起唇角,得意
的道。
狼狈的向后退了几步,我难以置信的瞪着南依,突然思及昨夜我试探她的情形,脑中似有一道激光一闪而过,双眸倏然撑大。
是她,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在算计我了,大佛寺的小沙弥,住持方丈,是她安排的,晚会时的紫薇花花球也是她故意落在我身上,目的就是让我应了那句“得紫薇者得天下”。
好深沉的心机!南依,她小小年纪,何以会有如此周密而详细的计划?我不相信这些事她一个人就能做到,可是谁是她身后的共同谋划者?
“南依,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失声问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然将她当成我最好的姐妹,可原来到头来她却是步步都在算计我。
“无怨无仇?呵呵,若惜,你倒是贵人多忘事,只要墨哥哥的心一天放在你身上,你便是我最大的敌人。雅茹,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南依伸出双手,看着纤细莹润的手指,淡淡的吩咐
道。
雅茹本是跪在地上,冷不防听到南依提到她,她惊了一跳,抬头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最终无奈的退了出去。
我狠狠的倒退了两步,脚后跟靠在脚踏上,身子猝不及防的跌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我震惊的盯着南依,原来她是这样恨我。
南依收回手,脸上挂着一抹天真无忧的神色,而眸底却是丝毫温度都没有。
“若惜,你可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你的存在的,三年前呵,墨哥哥从北齐回来,带回一副画相,画相中的你稚气未脱,坐在白玉石柱上,托着腮怔怔的看着满池悠然绽放的莲花,你的身影被池
边氤氲而起的雾气笼罩,带着几分飘渺,就如莲花仙子下凡般,是那样的美。我那时追着墨哥哥问,画上的是谁,墨哥哥满眼含情的凝视着画上的你,告诉我,那是他埋藏在心里深处的人。从那时我便
知道,你是我的敌人。”
南依的脸映着跳跃的灯光,显得那么狰拧,我捂着心口,无奈的道:“南依,我说过多少次,他是我大哥,只是我大哥而已。”
“我不管。”南依声色俱厉的道,恶狠狠的盯着我,偏执道:“我就是容不得墨哥哥心里有别人,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做不了墨哥哥的正妃,可是只要他心中没人,就算让我在身后仰望着他,我也心
甘情愿。但是事与愿违,他爱上了你,爱上了他的妹妹。”
我盯着她完全扭曲的俏脸,道:“你太偏执了。”
“对,我很偏执。”南依的眼中闪过几许怔然,“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北齐好好的生活下去,一辈子都不会搅进我与墨哥哥的生活,没想到老天爷还是将你送来了南陈,并且直接从魔鬼军飘到了桃
花岛,当我见到墨哥哥将你抱回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又是震惊又是愤怒,为什么你不好好待在北齐,为什么你要来破坏我的生活。”
“你以为我想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一辈子都没有来过这里。”命运便是如此奇妙,明明南辕北撤的两人,却因种种原因而有了相遇的契机,我与墨渊如是,与南依如是。
“可是你终究还是来了,每日看着墨哥哥温柔的对你嘘寒问暖,我的心便如针扎,你是我想了三年的敌人,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不能对你表现出丝毫的恨意,因为我不能让墨哥哥察觉出来,
倘若让他知道我对你有恨,他是绝不会让我接近你。”南依的双眸里含着浓烈的恨意,直欲将我淹没。
我真是欲哭无泪,上天到底让我种下了多少孽缘,为什么我所到之处,都有人这样憎恨我?
前世在乐府如是,今生在徐府如是,在北齐皇宫如是,经历一场生死浩劫后来到南陈,亦如是,难道我就活该承受这些磨难?
“南依,我无法理解你,倘若你那么爱大哥,你是不会伤害他所要珍惜的人,你的这种爱,爱得太偏执,爱得太自私,倘若我是大哥,我也不会爱上你。”
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我撑身站了起来,我要去问大哥,南陈皇帝是不是下了圣旨,我已经是郝湘东的皇贵妃,是绝对不可能进南陈皇宫的。
南依捂着嘴悲凉的笑起来,她看着我,悲哀的道:“呵呵,我爱得自私么?为了墨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只要他心里没人,我总有一天可以让他爱上我可是有了你,我知道这一天再也不会存在
了。”
我不再理她,撩起湘记竹帘大步走了出去,屋外的风带着初春的寒气扑面而来,直钻进衣襟,我冷得瑟瑟发抖,然而让我更冷的是那一纸催命似的圣旨。
雅茹站在门外,见我出来,一脸的惊悸,她连忙小跑过来,道:“姑娘,这么晚了,王爷的院门已经上了锁,你还是明日再去吧。”
我转头看着她,固执的道:“不,我今晚非要见到大哥。”
雅茹怅然叹息一声,眸光里闪现几许忧心,她咬着唇道:“王爷不在行宫里,从秦公公手里接到圣旨后,他便快马加鞭的去了陵阳皇宫。”
“那我便在宫门前等,就算等到天亮,我也要等着他回来。”听雅茹如此说,我的一颗心直沉如谷底,看来此事已是铁板打钉的事,可是为什么我心里还有些期许,期许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等我
醒了,便已经回到北齐皇宫了。
雅茹拗不过我,只得进屋去给我拿来披风,与我一道向宫门行去,一路上,寒风簌簌,吹拂起我额前的碎发,我的心很冷很冷,冷到再也没有一丝温度,难道天下就没有我可以容身之地?
正满心悲凉时,雅茹轻声安慰道:“姑娘,你不要多想,皇上向来宠爱王爷,倘若是王爷去求,或许皇上会改变主意。”
我知道雅茹是好心安慰我,可是她不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纵使皇上再喜欢墨渊,也绝不会为了墨渊放手。
毕竟在这个时代,通天监的预言便代表了一切。作为一国之郝,他岂会没有天下归一的鸿愿?
“雅茹,谢谢你在此时还愿意陪着我。”在这里,我除了墨渊,便无人可依靠,然而现在,我连墨渊也靠不上了。
心神不定的向前走着,脑袋里突然窜上黎莫的身影,心中顿时一喜,我怎么忘记了,还有黎莫,那日我与他约定,三日后给他答复,算起来现在已是第二日,明日他便会来问我答案,到时我便可以
与他一起离开。
如此想着,顿时镇定了不少,前行的步伐倏然一顿,我道:“雅茹,我们不去宫门前了,我们回去。”
雅茹不解我反复无常的举动,怔怔的望着我。
“我累了,想休息了,既然大哥今夜不能回来,我们就是去等也等不到他回来,还是回去歇着吧。”我故作想开了的道,其实是想养精蓄锐,不好好休息,又怎么有精力逃跑呢?
雅茹闻言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笑意,她道:“姑娘想开了便好了,我这就服侍姑娘回去歇息。”
回到梅园时,南依已不见踪影,我也懒得理会她,和衣躺在床上,寒夜寂寂,偶尔传来夜鹰的低啼声,哀婉动人,直摧人心肝。
丹项鹤铜台上香烟袅袅,偶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传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揣着一堆沉甸甸的心事,一直想着明天黎莫何时会来寻我,他又怎么混进行宫?
直想得头都要炸开了,还是理不出头绪来,刚闭上双眸,强令自己不要再想时,眼角余光却扫到窗前一抹黑影迅捷的一闪而过。
我心头大震,梅园偏僻,到底是何人会寻到这里来?难道是大哥?思及陵阳与桃花岛的距离,我摇了摇头,大哥不会这么快回来,那么会是谁?
难道是南依?这么晚了她应该不会前来,毕竟现在我已是南陈皇帝钦点的皇贵妃,她不敢对我下手,因为我死了便会连累墨渊。
正当惊疑不定时,那人已拔出剑撬动着门栓,我仓皇坐起,惊觉来者定然不善,连忙要喊叫起来。
然而那人已迅捷闪身入内,快速的扑向我,我一个“救”字刚刚到喉咙口上,嘴已被来人捂住。
“呜鸣鸣”,我惊慌的叫着,可是他的手捂得很紧,我张嘴欲咬他的手,他已低声道:“娘娘,是属下,属下得到南陈皇帝封你为皇贵妃的消息,因此等到夜深人静才敢现身,得罪之处,望娘娘怒
罪。”
听到黎莫低沉熟悉的声音,我感动得快要流下泪来,连忙点头,黎莫这才松了我的嘴,我抬头望向他,激动的道:“黎莫,太好了,你快带我走吧,我不要做南陈皇帝的劳什子皇贵妃。”
黎莫将手指比在唇边,示意我嗦声,他低声道:“娘娘,属下刚才过来时,见到行宫内布满重重守卫,怕是难以将娘娘带出行宫去。”
闻言,我不由得一急,瞪大双眸怒道:“黎莫,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南陈皇帝封为皇贵妃,你回去如何向阿湘东交代?”
“娘娘莫急,属下带的人手还不足以与行宫里的侍卫抗衡,要安然将娘娘带出宫去,属下实在没有把握,囚此,属下建议娘娘明日出宫,只待娘娘出宫便能顺利将娘娘救出。”黎莫脸上有着难得一
见的凝重。
我知道他只身前来行宫已实属不易,便点头道:“好,那我明日便借口出行宫,到时你在外面接应我,现在我们在南陈,你万事都要当心,切莫留了行迹让人怀疑。”
“是,属下知道了,夜已深,属下先行回去,明日就等着娘娘出宫。”黎莫向我恭敬的一揖,便急速向门边退去。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湘妃竹帘后,我一颗心仍激动不安的跳动着,现在已经联系上黎莫了,只待明日出宫,我便能离开这里。
重新躺回床上,我却毫无睡意,翻来覆去,直到天边灰蒙蒙的,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窗棍照射在我身上,我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似乎回到徐府里那每一个无忧的清晨。
鼻间泛起丝丝痒意,我咕浓一声,偏头躲过去,可没过多时,那股撩人的痒意又再度传来,我烦躁的挥挥手,小声威胁道:“思思,你若再调皮,小心我罚你中午没得饭吃。”
耳边传来一丝低笑,紧接着是一道清亮的男声,“薇薇,我就知道你还记得丝丝,你放心,那丫头现在好着呢。”
那道清亮的男声甫入耳时,我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倏然睁大双眸,果然见到乐意就在身前,我惊惶的打量着四周,脚下一阵颠簸,我猝不及防的向乐意摔去。
第238章 自生自灭
他眼疾手快,已一把揽住我的腰,打趣道:“原来你见到我会如此高兴,都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了。www.uu234.net”
我连忙挣开他,此时才发现我们身处在一辆奢华的马车上,因为马车里应有尽有,我惊愕的看着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你当然应该在这里。”乐意轻笑着道,一双风目流光溢彩,像极了华贵的猫眼石。
我记得我明明是在墨渊的行宫里,怎么可能一下子又出现在乐意的马车里,遂厉声道:“我问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该在行宫里么?”
乐意的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受伤的光芒,他黯然道:“原来你那么想当那糟老头子的皇贵妃,薇薇,你变了。”
听他再三亲热的叫我薇薇,我心里涌起一股恶心感,不徐一切的吼道:“不准叫我薇薇,我不是你的薇薇,你的薇薇早在你凉薄对待她时就已经死了。”
乐意的眼眸倏然一亮,并没因为我的声嘶力揭而失落,唇边缓缓的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来,“薇薇,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是,以前是我浑蛋,以后我再也不会辜负你了。”
看着他得意的笑容,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刚才一气之下竟然将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实道了出来,直悔得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愤怒的看着他,我气得想尖叫,可是终究还是慢慢平静下来,我知道我的两世身份定然瞒不了他太久,既然如此,索性也不再隐瞒。
这样我更可以光明正大的恨他,“乐意,我是徐家七小姐,北齐皇帝的景皇贵妃,就算要论辜负,也轮不到你。”
他不以为意,只是欣喜的望着我,“薇薇,我发现现在的你好有个性,我好喜欢。”
乐意说完,伸出双后想要将我抱紧怀里,我侧身一避,避开他的怀抱,恶狠狠的瞪着他道:“乐公子,请你放尊重一点,本宫不是烟花柳巷里的女子,不是你想抱便能抱的。”
乐意也不气恼,满目灼灼生辉,他摩挲着下巴,一脸贱样看着我,道:“嗯嗯嗯,我知道,你别恼,我不动你便是。”
我狐疑的看向他,并不相信他的话,他连忙举起双手保证道:“我乐意对天发誓,在徐以薇没同意我碰她之前,绝不碰她一下,否则天打雷劈。”
见他如此郑重的发誓,我才稍微相信了他,想起先前的问题,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乐意定定的瞧着我,无奈的道:“你真不可爱,我将你救出火海,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怎么再三的问这个问题?”
“谁让你总干些鸡鸣狗盗之事。”我立即回嘴道,要不是他将我从北齐皇宫里掠出来,我又岂会有这一连串的悲惨遭遇,说到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乐意不以为然,反而还有些洋洋得意,他道:“鸡鸣狗盗也罢,总之我是将你救出了行宫,不像北齐那些个蠢蛋,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听他提起北齐,我突然想起黎莫来,心下不由一沉,便急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黎莫能知道你在何处,我又岂会不知道?昨晚黎莫潜进行宫,我便以他为饵引开了行宫里的大批高手,然后顺利将你带了出来,薇薇,我是不是越来越聪明了?
瞧他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我真恨不得一巴掌甩上他的脸,黎莫,他只身潜进行宫,又被大内高手围住,可怎么脱身呢?
“你怎么不去死?”我急得口不择言,黎莫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是否一辈子都要跟在这个伪郝子身边,再也没有得见天日的一日?
乐意也不恼,顺着我的话道:“你都没死,我又怎么舍得去死呢,薇薇,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
听他深情款款的话语,我气得几欲抓狂,为什么我两世都摆脱不了他,我强制压抑住满心的气愤,心平气和的问道:“黎莫到底怎么样了?”
“谁知道,那么多大内高手包围,不死也残了吧。”乐意满不在乎的道,似乎一条人命在他眼中轻微的似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你!”我指着他的鼻子,刚想破口大骂,耳畔却传来一名粗嘎的男音,“主子,有一批人马追上来了。”
乐意浑身一震,忽而又放松下来,轻勾起唇角道:“探清楚是哪路人马了么?”
“离得太远,还看不清楚,但是对方人马比我们多,主子,是否要放出烟雾弹引开他们的视线?”马车外的男子又道。
“不急,姑且与他们玩玩。”乐意随意的道,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握在他的手心里。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意气风发的一面,即使那些年在乐府,他也像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少年,然而这几年的风霜,似乎已经将他磨励成一个成熟男子。
“是,主子。”那人的声音再度消失在马车外,此时我才注意到马车外似乎有许多铁骑跟随,看来乐意并不是盲目来救我,而是做了许多准备。
思及先前那人所说的话,会是哪路人马追来了,是郝湘东派的人,还是南陈皇帝派的人?
乐意的声音悠然传来,“你别想北齐皇帝会来救你,他现在可是一心都放在岚儿身上,哪还徐得上你?”
见他一击击中我的心事,我脸上顿时**辣的如火在滚,毫不示弱的道:“阿湘东不是负心汉,他不会抛弃我不管的。”
“呵呵,是吗?”乐意把玩着矮几上的苹果,一脸不在乎的反问道。
我见他这样,心里更是恼怒,虽不甚笃定郝湘东的心意,却也不愿在乐意面前露出分毫,言词铿锵的道:“当然,他说过会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他一定会信守承诺,我被你抓走,他还是派了
人来救我,可见他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他在不在乎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在乎你,在封妃晚宴上,又何以会抱着岚儿离开,而抛下你不管不徐呢?”乐意一针见血,提起我心中最深的忌诲。
我的脸“刷”得苍白,张了张嘴,为郝湘东辩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乐意见状,轻轻叹息一声,一边旋转着苹果,一边状似无意的道:“你可知道你为何会与岚儿长得那么相似?”
乐意的声音似乎淹没在轰隆隆的车辘声中,身后数百铁骑狂驰,铁蹄铮铮,卷起黄沙漫天。
我征征的看着乐意,不懂他为何会这样问?瞧他了然于胸的样子,我知道他定然是清楚其中原由的,连忙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重生后,徐若惜已经十三岁,我对她之前的记忆全是空白,并且也从未去在意过她的身世,现在听乐意这样问,徐若惜的身世似乎隐藏看一个很大的秘密。
突然想起在北齐皇宫时,岚儿激动的唤我“羽儿”之事,难道冥冥之中,真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否则南辕北辙的两人,为何会长得如此相像?
“待我们回到东吴地宫,你自会知道这一切真相。”乐意浓眉一挑,并不解答我的疑惑。
闻言,我恨得咬牙切齿,又听他提及“东吴地宫”,连忙惊惶问道:“东吴不是已经被阿湘东灭国了么?”
那天我听群湘东提起兰陵王攻下东吴都城,便一心以为东吴所有的人都已臣服却料不到原来还有一座地宫,看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呵呵”,乐意冷笑两声,温柔的俊脸上带着噬骨恨意,咬牙道:“东吴百年基业,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毁之。”
我的心狠狠一震,此时的乐意让人不敢逼视,我撇过头去,看着窗外黄沙滚滚,道:“既便你不承认,东吴也已经被灭国,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负隅顽杭,那只会让更多的人死于战乱中。”
手臂骤然传来冽冽痛楚,我回过头去,瞧见乐意双眸含怒,满脸戾气攥住我的手臂,嘶声吼道:“东吴不会灭国,我会将它重新夺回来。”
“就凭你?”鄙夷的看着他,我是知道乐意的身世的,他不过是一个文弱琴师,有什么本事去复国?“你在东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琴师,你的号令谁会听从?”
“哈哈哈,薇薇,看来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啊,很快,很快你便知道我是不是无足轻重的琴师。”乐意定定的凝视着我,高深莫测的道。
我心底一颤,这样的乐意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似乎从再次见到他开始,他便一直出乎我的意料。
乐府虽在凤凰山一带是大富人家,可是却从未与官家打过交道,更逞论去担当复国大任?
车内瞬时陷入沉默的气氛中,耳畔只闻铁蹄铮铮之声,良久,窗外又传来那道粗嘎之声,“主子,属下已经探清,来者是北齐的肃王爷墨渊。”
我一惊,大哥追上来了,连忙冲向车窗,想要撩起车帘去看个究竟,然而还未动作,乐意已经一把将我箍在怀里,勾起唇邪笑道:“墨渊果然是个重情之人,可是就不知道他此来是为追回自己的心
上人,还是为他老子追回新封的紫皇贵妃的。”
我挣扎的动作瞬间僵硬下来,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乐意,“不管如何,大哥都会将我救出去,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放了我,否则以你如今的实力,再招上南陈这样的劲敌,莫说复国,就是想安
然无恙的活着都是一件难事。”
乐意冷笑几声,并不理会我的话,只对窗外的男子道:“墨渊带了多少人来?”
“远远望去,不过数十人,主子,我们是否要停下应敌?”
“自然,让将士们摆开阵形,迎接肃王爷的到来。”乐意冷冷的勾起唇,眼底是一片笃定之色,他低垂下眸光,看着他怀中的我,轻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咱们的大舅子。”
闻言,我顿时心生怒意,恼恨道:“见鬼的大舅子,他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见乐意如此笃定,我不由得替墨渊担心起来,听刚才那人来报,两方人马实力悬殊,墨渊未必能将我救出去。
马车倏然停了下来,乐意倾身靠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我耳边,我挣扎着要避开,他却死死的箍着我,笑道:“再过十里路,便是东吴的凤凰山,那里山势奇险,想必你是知道的。”
我的双眸蓦然撑大,眸底有一抹惊俱之色缓缓升起,“你是想……”
“不错,就当是我送给大舅子的一份见面礼,你看可好?”乐意轻抿着唇,唇边漾起一丝恶毒的笑意来。
我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恶声骂道:“你真卑鄙,倘若大哥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你原不原谅我无所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乐意满不在乎的道,说罢架着我跳下马车。
眼前顿时被黄沙弥漫,透过重重迷雾,我看到身前静静的立着数百骑战马,马上皆坐着晓勇的骑兵,而他们的正前方,便是远远追赶而来的墨渊及数十骑铁骑。
那些骑兵见我们下车来,都神色恭谨的让开一条道,乐意一手紧扣着我的手腕,另一手揽住我的肩,闲适的向前面走去。
不过片刻功夫,墨渊已经带着人追到十米开外,玄黑色的长袍随风猎猎飞舞。他见到我安然无恙,冷峻的神情骤然一松,随即目光凌厉的瞪着乐意。
“乐大公子,不知你半夜将我小妹掠走是何用意?”
乐意温和的看着他,扬声道:“肃王爷,你千里迢迢追来便是兴师问罪的么?我可是替你解决了好大一个难题。”
墨渊闻言蹙紧眉头,如黑石般晶亮的双眸瞬时便黯淡无光,他充满歉意的看向我,涩声道:“丫头,大哥承诺要好好保护你,可是却再三让你受到伤害,我……”
“大哥,没事的,你能追来我已经很感动了,你回去吧。”想起乐意刚才说的话,我不得不劝墨渊回去。
“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带走,乐意,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来,只要你放了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墨渊沉痛的望着我,双眸中流淌着自责的光芒。
乐意睨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看我,嘲讽似的弯起唇线,欠扁的道:“我要南陈三分之二的江山,你可能代替你父皇赠予我?”
“乐意,你不要太过分。”墨渊怒吼道。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那么我们便没什么话好说,你放心,你的妹子我会善加对待,绝不让她受委屈。”乐意一脸吊儿郎当的道,似乎就是想看到墨渊抓狂的样子。
我看着墨渊失了平日的冷静淡然,连忙道:“大哥,回去吧,就算你将我从乐意手中救出去又能如何,你父皇已经下了圣旨要封我为紫皇贵妃,我回去亦是跳进另一个火坑,不如让我自生自灭吧。”
第239章 得紫薇者得天下
墨渊闻言,眸底汹涌着痛苦之色,他道:“丫头,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父皇改变心意的。www.uu234.net”
他虽是如此说,可是我知道这件事有多艰难,“得紫薇者得天下”,但凡是一个帝王,他都会有雄霸天下的决心,即使明知道这句话有多荒唐,他也想借此来成就天下归一的霸业,所以,他不会放过我。
缓缓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道:“大哥,没用的,你回去吧。”倘若此时是郝湘东率兵前来救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回去,可是终究不是他啊。心里漫过些许失望,郝湘东,为何每次我需要你在身边时,你都不在身边呢?
墨渊固执的道:“不,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他带走,来人,准备迎战。”
墨渊一声令下,身后的数十铁骑已纷纷拔剑,乐意这方人马闻言,也纷纷拔剑,一时间只闻利剑出鞘声,我见情势剑拔弩张起来,顿时心急道:“大哥,回去吧,别因为我让更多无辜的人送命。”
墨渊却不再看我,而是逼视着乐意,他的唇边泛起一丝寒冽的笑意,“乐意你是个聪明人,东吴已经灭国,你就算再不甘心,也于事无补,我劝你还是看清形势,不要做无谓的抗争。”
乐意瞧着他冷笑道:“何以见得我会输?只要有紫薇星宿主在手,这天下江山迟早会是我的。”
听乐意提起紫薇花宿主,我的心一片冰冷,他果然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冒险去北齐皇宫将我劫出来。
“呵呵”墨渊轻笑起来,眼中一片讥嘲之意,嗤之以鼻的道:“那不过是无稽之谈,为难你还会去相信,倘若江山社稷真因一个女子而定,那天下的智勇之士不是毫无用武之地?”
“倘若是无稽之谈,你父皇为何又要急急的封她为妃,不也是相信么?墨渊你也是聪明人,早有通天监之言在先,谁能不信?”乐意冷冷的道。
“如此看来你是要执迷不悟了,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墨渊骤然凌厉的道眸光落在我身上,夹杂着几许担忧。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会受伤,可是既然人人都想争抢我,又怎么会让我受伤呢?
乐意也不再与他废话,双臂紧紧的揽着我向马车行去,我的双脚无意识的随着他移动着,耳畔突然杀声震天,我回过头去,瞧见两方人马已迅疾向对方杀去心不由得一阵惊痛。
这便是战争杀伐,残酷而血腥。刀光剑影,只为争夺那至尊权势,心底一阵悲凉,自古红颜与江山相提并论时,往往被栖牲的都是红颜,而我的命运又将如何?
是否真应了大佛寺住持方丈的那句话?
被乐意带上马车,车夫扬起马鞭,马车迅速向前奔去,耳边滔天的杀声渐渐远去,我侧头看着乐意,声音冷冽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紫薇星宿主了是么?因此才千方百计的去北齐皇宫将我劫出来?”
他回过头来,静静的注视我,半晌才道:“不是,通天监只告诉我我要找的人在北齐皇宫,只要能令我弹奏《长相思》断弦吐血的那人,便是我要找的人,至于紫薇星宿主的事,是你在樊城被选为
紫薇花花神时,我才得知的。”
“呵呵”我笑了两声,算是回应他的话,想了一下,又道:“乐意,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将我送给东吴国郝邀功么?”
他笑了笑,声音里有掩不住的苍凉,“薇薇,我说过,三年前负了你的,我会一一弥补,这一生,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我也说过,我是北齐皇帝的皇贵记,一女不侍二夫。”我冷淡的看着他,人总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可是他们又想没想过,不是你懂得珍惜了,那人就还会在原地等着你。
乐意的双眸中缓缓涌现一股戾气,他双手握着我的肩,激动的道:“你为什么总也看不清,他对你并非真心真意的。”
“是不是真心真意我自己会判断,不劳你操心。”我冷冷的看着他,他有什么资格说郝湘东对我不是真心的?说到底,他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马车辘辘声中,他一脸晦暗不明,俊美的容颜上带着苍凉的笑意,“是,我不能奢求你原谅我,可是你能不要你的儿子么?”
他的话如一记响雷直劈向我,我怔愣的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来,每当夜深人静,我总是会想我的儿子现在如何了,乐大少奶奶会不会好好对待他,他在乐府会不会受尽委屈?
既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还有再见到他的时候,此时听乐意提起,我才发现我全身都因激动而不停的发颤。我迅速撇过脸去,将自己伪装成漠然的样子,“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刚被阿湘东封为皇贵妃,哪里那么快便有了儿子了?”
乐意定定的瞧着我,直到看得我发毛,他才转了眸光,“你还是不愿意承认是么?”
他这话倒是问得奇了,他让我承认什么。此事本就匪夷所思,说出去没几个人会相信。而且这一世,我是郝湘东的皇贵妃,我若承认了自己有儿子,那么我与郝湘东就再也不可能在一起。
前世的一切已经随着我死去而烟消云散,就算我还有遗憾,也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再次沦为乐意的小妾。
“你到底想让我承认什么呢?我再说一次,我叫徐若惜,是徐府的七小姐,更是北齐的皇贵妃。我从未生育过,又哪里来的儿子?”我绝决的道,即使我的灵魂是徐以薇,我也不会承认。
正当我们僵持不下时,突然传来马匹受惊的长嘶声,马车突然悬空,车夫焦急的喝斥着,过了许久,才安抚下焦躁的马儿。
我坐在车内,猝不及防被摔到车壁上,撞得头晕眼花,乐意连忙倾身过来护着我,一壁仔细查看我是否有受伤,一壁训斥着车夫,“该死的,你会不会驾车?”车夫唯唯诺诺的道:“主子,奴才不
是有意的,而是……”
“而是什么,摔着了薇薇,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乐意阴冷的喝道。
那车夫颤了颤,撩开车帘惊恐的道:“主子,您出来瞧一瞧,前面有……”乐意皱着眉头怒目望向他,却在他身影的间隙看到前方的情形时倏然怔住,我寻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黄沙滚滚中,
整整齐齐的站着几列黑衣护卫,一眼望去,足有一百人,他们神色肃穆盯着前方,宛如天降。
乐意的脸色愀然一变,如临大敌般急忙道:“乐四,快,掉头走小路。”
乐四闻言,连忙掉转马头,可是刚行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乐意见状,连忙喝问道:“又怎么了?”
“主子,我们被包围了。”乐四苦不堪言的道。
乐意撩开碧蓝色的茜纱窗帘,探头向外望去,只见四周都站着庄严肃穆的黑衣护卫,他顿时大惊,眸光看向我,见他眸底有着惊惶失措,我心知这些都不是他的人马,那又会是谁的呢?
乐意定定的凝视着我,半晌终于似下定决心般,扣住我的手将我从马车上带下去,脚步虚浮的站在地面上,我凝眸看向四周整齐排列的黑衣护卫,一时弄不清这是哪方人马。
正在此时,我们正前方的那队.黑衣护卫闪出一条道来,从中走出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此人年逾不惑,宽额炯目,满脸皆是正气,目光灼灼的向我们所在的方向扫来。
他的身旁赫然立着一身白衣的兰陵王,他闲适的摇着手中的折扇,脸上带着温和的表情,他看向我,温柔的道:“小七,让你受苦了。”
再见熟人,竟恍若隔世,我双眸中染上晶莹的泪光,下意识向他走去,然而右手被乐意紧紧的扣住,他一用力,我便被他拉了回来。
“兰陵王,张将军,别来无恙啊。”乐意紧紧的扣住我的手腕,他恨声道,几乎咬碎牙根。
“自然,有劳东吴陛下关心了。”兰陵王温煦的道,然而他的话却似一颗炸雷在我心底炸开,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乐意,他是东吴陛下,怎么可能?
乐意也徐不上我的诧异,双眸狠厉的逼视着兰陵王,“被你识穿了,也罢,事到如今,孤也不需要隐瞒。叫你的人都让开。”
听乐意亲口承认,我撑大了双眸,仍是不相信,他明明就是不问世事的琴师,怎么会成为东吴的国郝?
兰陵王自在的摇着折扇,银白色的扇柄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一阵耀眼的银光,他一派悠闲的道:“好不容易见到东吴陛下,本王又岂能失礼,自然要以礼相待才是,还望东吴陛下赏本王一个薄面,对酌一番如何?”
乐意不屑的看向他,“要与孤对酌,你还不够格,叫你的人让开,否则孤就杀了她。”乐意双手一动,一把寒光冽冽的匕首已抵在我的颈侧,冰冷的寒意漫延上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先前还说再也不会伤害我,结果一个时辰不到,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抵上我颈侧要害,可见他的话是不足为信的。
兰陵王的双眸中急速掠过一抹担忧,然而却迅速掩在那双淡如清风的眸底,他摊了摊手,道:“本王以诚相待,东吴陛下为何如此激动,小心手别抖啊,伤了你怀中的美人儿,本王都会替你心疼。
“你少装蒜,这是你皇兄的皇贵妃,你莫要告诉孤你认不出来?”乐意见兰陵王一点也不着急,心底不由得也慌了,此时他的人马全在后面与墨渊激战,他身边除了马夫乐四以外,便只有我,而我
是他手中的王牌,倘若兰陵王并不在乎我的性命,那么今日他是在劫难逃,只能成为阶下囚。
兰陵王闻言,撑大双眸看向我,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接着失笑道:“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我国的皇贵妃好端端的在皇宫里,又如何会跟东吴陛下在一起呢?”
乐意因兰陵王的话稍稍慌了神,可他毕竟是经过大事的人,片刻后便镇定下来,他得意的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兰陵王为何不下令抓孤?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黎听眼见乐意嚣张,不由得怒声道:“轩辕意,你莫以为我们拿你无可奈何,来人啊,给我……”
眼见张黎听要下令抓人,兰陵王连忙伸手制止,他回头扫了我一眼,对张黎听摇了摇头,轻声道:“皇上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将皇贵妃安然无恙带回。”
张黎听是军人,听到兰陵王这样说,气道:“皇上也太儿女情长了,我们好不容易将轩辕意逮住,这岂不是白白的错失了良机?”
“张将军稍安勿躁,轩辕意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放他回去,我们也还会有抓住他的机会,况且……”兰陵王的声音渐次低微下去,淹没在狂风中。
张黎听听完,脸上的气恼才稍微缓和下来,兰陵王回头一脸平静的道:“东吴陛下,只要你放了小七,本王放你平安离去。”
乐意唇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孤并不愚蠢,只要孤放了她,孤绝对走不出这里半步,叫你的人退开,否则孤就杀了她。”
乐意手上的匕首在他激动的时候,已经刺进我颈侧柔软的肉里,一抹腥红的血液顺着灼亮的匕首缓缓淌了下来,我吃痛的惊呼。
兰陵王的双眸一紧,连忙摆手道:“好好好,本王答应你,来人,给本王吩咐下去,让出一条道来。”
乐意显然并不满意,他指着兰陵王所骑的白色良驹,道:“兰陵王,孤看着你身下这匹马倒是良驹,不知道你可否割爱让孤一用?”
兰陵王还未说话,他身畔的张黎听已愤怒的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子是想得寸进尺,来人,拿弓箭来,老子今天就射杀了你。”
“张将军,且莫激动,伤了皇贵妃,我等回去都难以向皇上交差。”兰陵王温和的道,随即翻身下马,他轻柔的爱抚着马儿的白色马带,在它耳边低语了数句,才一拍马肚,那马儿便是有自己的主
意般,飞驰向我们。
“既然东吴陛下喜欢,那本王割爱便是。”兰陵王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算计,随即又隐在那淡雅的笑意下。
乐意不疑有他,倾身攥住马缰,携着我翻身上马,把我紧紧的箍在他身前,我挣扎着要跳下马去,他却死死的将我箍住,让我动弹不得。
身旁的乐四见状,连忙拿出剑挥断马上绑着马的绳索,翻身上马,道:“陛下,您先走,奴才垫后。”
乐意点点头,急挥马鞭,向山脉险峻那方急驰而去,我回头看着兰陵王,他向我投来深深一瞥,似在安抚我让我安心,他绝不会放弃营救我。
马儿离兰陵王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他们我才回过头来,注视着前方的路况,突然觉得眼熟。
第240章 根据地
“你要带我去哪里?”
乐意并不理会我,径直扬着鞭向前急驰,我见他这样,冷冷的威胁道:“你若再不说话,我就跳下去了。”
乐意这才道:“自然是我们该去的地方,薇薇,你莫要想着兰陵王会来救来,前面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更清楚,除非是经常在这里出入的人,否则绝不可能轻易穿越前面的迷域。”
我的心再度狠狠一震,原来乐意一点也不担心兰陵王会追上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就算他追上来也没用,因为不熟悉迷域里的地形,他们只会有去无回。
正想着时,乐意已经策马驰进那重重迷雾中,漫天的雾气将四周笼罩,瞬间将我们的视线都档住,乐意停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布巾蒙在马的眼晴上我看着他的动作,不解的问道:“你这是
做什么?”
“自然是蒙住马的双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兰陵王为何会那么轻易的将马匹让给我?有好几次,他们追我到这里便再也进入不了迷域,我若是不蒙住马的双眼,总有一日它会带着兰陵王闯进凤凰山来
。”乐意得意的道。
闻言,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凤凰山因这一片迷域而与世隔绝,当年乐意便是由我带进凤凰山的,这一片迷域,我与他走了不下百回,他才终于知道哪里有障毒,哪里有陷阱,可是没想到世事轮回
,他竟用迷域来对付兰陵王。
“你真无耻。”我咬牙恨声道,从未想过,乐意竟还会有如此深沉的一面,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平凡的琴师,继承家中产业,整日游手好闲。可是没想到他却是东吴的国郝。
“自然,作为一国之郝,谁不会事事算计,你以为郝湘东便是好人?我告诉你,他也会算计,如果事事讲求光明磊落,他早就活不到今日。”乐意残酷的道。我怒视看他,恨声道:“你卑鄙也不要
拉上别人,阿湘东不是你,就算他会算计,他也不会拿我的性命做赌注,乐意,我瞧不起你。”
想起刚才他的行径,我就止不住心寒,倘若兰陵王真不徐我生死,那么此刻我定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死尸了。
乐意看着我冷笑道:“不会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将你从北齐皇宫里劫出来?若不是他默许了,我能轻易得逞么?”
我的心止不住下沉,北齐皇宫守备森严,乐意却能带着我来去自如,如果没有人默许,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不会的,这一切都是巧合,郝湘东不会这样对我。”我连忙道,不知道是要说服乐意还是要说服自己,只觉得一颗心很凉很凉。
“薇薇,只有你会那么单纯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一夜我装作醉酒出宫,按理说我是东吴的琴师,出宫需要搜查,可是当值的黎莫瞧都没瞧一眼,便放了行,倘若不是郝湘东事先嘱咐,他敢随
意将我放出宫么?”乐意字字犀利如针,直扎进我脆弱的心房。
我心中的信念几乎要崩塌,嘴嘀的道:“这只是你的臆侧,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心待你。”乐意坚定的道。
“我若不是紫薇星宿主,你会来北齐皇宫劫走我么?真心?乐意,你根本就没有,论真,又如何与我谈论真心?”我冷冷的嗤笑道,这个世上,最不配来与我谈的便是他。
乐意轻叹一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从来便没有放弃你。”
此时马儿已经走出那方迷域,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凤凰山下鸟语花香,一片祥和之气。
我的双眸瞬时染上雾气,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我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回到这里,可是物是人非,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无忧的徐以薇了。
正当我沉浸在自的思绪中时,迎面走来两名身着宫廷侍卫服装的年轻男子,他们见到乐意时,眼中掩不住惊喜的迎上来,其中一人看起来很浮躁,他已忍不住的道:“陛下,您可算回来了,芷妃娘
娘隔三岔五便带着皇长子前来寻陛下,奴才们实在档不住了。”
一名稍显稳重的侍卫连忙拉了征那名侍卫,对着乐意道:“陛下千里回宫,想必已经累了,奴才送您回宫。”
听了那侍卫的话,我孤疑的向四周望去,回宫?可是我并没有瞧见宫殿,他们要回哪里去?
乐意低眸看向我,似乎察觉到我的凝虑,他解释道:“所谓地宫,自然是在地底下,走吧,奔波了一日,你也累了,我带你去歇息。”
我没再抗拒,已经到了这里,我就算再抗拒也没用,只会让乐意更加留意我,到时我就算想逃跑,也寻不到机会。
“这里的道路我已经让人重新整修了,纵横交错间,很容易迷路,薇薇,我劝你还是打消想要逃跑的念头,除非我带你出去,否则你绝不可能逃出凤凰山的。”乐意的声音徐徐传来,却让我惊了一
跳,再探目过去,远处山壁间确实有许多交错的道路。
就这样远远的看着都觉得眼花,更逞论要走在上面,我的心瞬时便沉入谷底,看来乐意在此修建地宫,也是费了许多心神的。
“你的人都在这里,就算我想逃跑也跑不了。”我仙仙的道,暂时打消逃跑的念头。
乐意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我,半晌才笑道:“但愿你是真的想通了,走吧,待会儿我会让丝丝来服侍你,那丫头自你……”他顿了顿,略过此话道:“她很想你,我相信,你也一定很想她。”
我的心震颤不已,丝丝还活着,当年乐大少奶奶那么仇恨我,我以为我死后她定然要将丝丝卖出去,没想到她还在乐家。
“你放心,她是你的侍婢,没有人敢动她分毫的,就算是芷柔也一样。”乐意轻声道,似乎想让我放下心来。
我不看他,径直向前走去,那两名侍卫见我不理会乐意,都惊异的侧眸打量着我,但终究碍于乐意在旁边,他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于是一行人顺着山路向前行去,大约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眼前出现一壁雕刻着奇珍异兽的石壁,档住了我们的去路。我看向石壁,石壁上中央刻着火麒麟,张牙舞爪的样子极其可怖,可是奇异的却
是没有眼晴。
那两名侍卫连忙上前去,两人自怀里钩出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圆石放进火麒麟空洞的眼窝中,那石壁立即便应声而开。
两名侍卫连忙退后,道:“陛下,请先行。”乐意率先走了进去。
看着黑洞洞的入口,我迟疑着不愿意踏进去,这里是乐意的天地,我一旦踏进去了,何时才能出来?
乐意察觉到我没有跟上,停下脚步回身望着我,眼中带着一抹玩味似的笑意“薇薇,难道你是想我背着你进去?”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不甘不愿的向里走去,进入石洞后,便是一望不到边的石阶梯,每隔三个阶梯便有在石壁上插着一个火把,将洞内照得亮如白昼。
我踏着阶梯一步步向前走着,走了许久,才终于走出随道,跨出随道的那一刹那,眼前出现的是百花齐放的盛景,在这里花影交错间,一栋栋白玉石砌成的宫殿宛如水晶宫般,耀眼炫目。
有穿着淡蓝色宫装的宫女来回穿梭着,每隔五十米,便有一名身着暗紫色的侍卫腰佩利剑守卫着,庄严肃穆不容人侵犯。
我诧异的撑大眸子,没想到凤凰山中还有如此柳暗花明的地方,这里确实是一个极好的隐蔽处,我若是没有亲眼见到,怕也是不相信藏在重重山峦后,竟是别有洞天。
宫女们见我们出现,连忙向乐意行礼问安,乐意挥了挥手,便带着我向一侧最大的宫殿行去。
纵使我还恼恨乐意,也不得不佩服他,这里的宫殿看起来并不是才修建的,看来他早就知道有亡国的一日,才会早早的做了打算。
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叹,既然知道要亡国,为何不早早力整军务,何必等到亡了国才来想着亡羊补牢?
仿佛知道我心里要想什么一样,乐意道:“这宫殿是父皇还在位时便命我来修的,他当时只想将此地作为避署的行宫,并没有意识到这里会成为我们亡国后的根据地,所以看上去极其奢华。”
我讪讪一笑,东吴国郝倒是挺会享受的,“要在这里修起这么多宫殿,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此地偏僻,他怎么会知道要在这里修度假行宫?”
乐意神色一黯,“当年我母妃并不受宠,连带我也被放逐,那年我无意间闯入迷域,你救了我之后,我便将此地告诉了父皇,我的意思是让父皇在此地秘密训练一批将士,以备不时之需,然而父皇
为人极其自大,他认为郝湘东黄口小儿,必没有那个胆量来犯东吴,所以只在乎享乐,东吴众将也因为二十年没有战乱而松懈下来,直到郝湘东挥师来犯,他们才知道这些年疏于军务,已经无法与北齐
的铁骑相抗衡。”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年我认识乐意时,他一脸郁郁不得志,我突然想起郝湘东曾经受质于东吴十数年,难道郝洛就从未见过乐意?否则在我的封妃晚宴上,他怎么会没有认出乐意来?
“阿湘东曾经受质于东吴十来年,他难道没有见过你?”忍了忍,我终究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乐意微微一哂,他抿着唇道:“他怎么可能会见过我,质子有单独的宫殿,没有允许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难怪郝湘东没有认出乐意来,想到他曾经受的污辱,怪不得他会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他的后辈再也不受这等奇耻大辱了。
想到这里,心竟微微的泛疼,倘若“得紫薇者得天下”这句话真会灵验,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到他身边去。
我们很快便走到那座宫殷前,宫股上挂着书有“庆德宫”三个字的扁额,我们刚要跨进宫门去,身后已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皇上,臣妾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说着一道天蓝的身影直直的飞奔过来,撞进乐意怀里。
看着那似曾相识的背影,前世的记忆迅疾的向我涌来,我脸色发白的看着她。是她!当年的乐大少奶奶。
“父皇,儿臣也想您了。”正当我恍神间,耳畔又传来一道童稚甜糯的声音,我低眸望去,却见一名四岁左右的男孩一脸渴盼的看着乐意,脑中轰然炸开来,他是?
日光如金,洒落在我们身上,有轻微的细尘在空气中跳跃,我怔怔的看着那名如白玉般莹润可爱的小男孩。
他身着一件银丝云纹夹袄,内里打底的是一件朱红色长袍,将他的身子显得圆滚滚的,脚下一双深青色云靴,整个样子都非常可爱。
他长得与前世的我有三分相像,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瞳仁水灵灵的,灵动聪慧,皮肤很好,水嫩嫩的,可见乐大少奶奶并没有亏待过他。
他站在一旁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芷记娘娘松开乐意,便偏着头撅着嘴扑上去抱住乐意的大腿,与芷记争宠。
“父皇,您只想芷母妃不想儿臣,儿臣不依。”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和着撒娇的意味,听在耳里格外让人怜爱。
乐意挣脱开芷妃的狼爪,探下身来抱起地上的小男孩,慈爱的捏了捏小男孩胖乎乎的小脸,道:“父皇当然也想思薇,这些天跟着芷母妃乖不乖,有没有调皮捣蛋?”
小男孩晶亮的双眸一黯,怯生生的瞪了一眼芷妃娘娘,小声道:“儿臣很乖的,芷母妃叫的诗书儿臣都会背,不信儿臣背给父皇听?”
芷妃走过来,轻柔的捏了捏小男孩的脸,一脸温柔的道:“薇儿很聪明,很多东西教他一遍他就学会了,就是很顽皮,昨天把你书房里的……”
“芷母妃,你答应过我不跟父皇讲的。”思薇连忙大声打断芷妃的话,瞧乐意眼神凌厉的瞪着自己,他又怯怯的垂下头去,嚅嚅的道:“父皇,儿臣不是有意的,儿臣只是好奇父皇天天盯着那块破
烂玩艺瞧,也想看看。”
乐意闻言,脸色蓦然一变,双眸灼灼逼向芷妃,“你让他动薇薇的东西了?该死的,孤不是说过多少次,不许你们动那些东西。”
芷妃与思薇见乐意发怒,两人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思薇更是想不到自己的父皇会这么生气,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父皇不爱我,只爱那些死人的破烂玩艺,我不依,我不依。”说罢在乐意怀里又是大哭又是扭股糖似的挣扎。
思薇一哭,乐意顿时手忙脚乱的哄他,一壁哄着还一壁目光严厉的瞪向芷记,芷记被乐意吼得委屈,瘪着嘴道:“皇上,臣妾也想不通,以薇妹妹已经走了四年了,你为何还忘不掉她?”
第241章 囚禁
“谁说她死了,她永远都活着孤心里。”乐意厉声斥道,深情的双眸不禁转向我,我一征,连忙撇开头去,故作未见。
芷妃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霍,随即又掩在那双秋水含烟的美目下,她手里拈着一根素白绣芍药的巾子,替思薇擦也擦眼泪,状似无意的道:“皇上,伊人已逝,何不怜取眼前人呢?”
看着思薇哭得眼晴都红肿了,我心下有些不忍,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上前去与他亲热,他是徐以薇的儿子,不是徐若惜的儿子。
纵使我是那么的想亲近他,却也必须远离他,或许远离他对他才是最好的。
乐意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抿着唇若有所指的道:“芷妃说得对,孤会怜取眼前人。”
芷妃闻言,娇美的小脸上漾起惊喜,她急速抬头朝乐意望去,却见乐意的目光深情的凝在我身上,她小脸一凛,随即转眸望向我。
初与我对视时,她的眸底有着震惊与慌乱,然而瞧清我的长相后,她才稍稍敛了眸底的惊慌,笑得得体的道:“这位妹妹是谁啊,瞧着与吴大人的千金很像呢。”
听她提起吴大人,我自然知道他是谁,不就是郝湘东母后心尖尖上的人,吴东柱吴宰相。
我裂唇一笑,看着往日的乐大少奶奶,今日的芷妃娘娘,将眼眸中的噬骨的恨意掩藏起来,“娘娘说得是,许多都说我与吴小姐长得很像。”
不仅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芷妃睨了一眼,又回过头去看向乐意,道:“确实很像,看到你,本宫就想起未出阁前的岚儿了,她可是吴大人手心的宝贝,只可惜……”芷妃拖长了尾音,似乎不愿意多透露其中曲折。不知道姑
娘高姓大名?
“不说她也罢,总之是红颜薄命,”芷记转了话锋,妙目盈盈望向我,似在打量我。
瞧芷妃活得如此好,我心里的怨恨翻江倒海,急欲汹涌而出,我盯着她,带着几分恶意的道:“回娘娘的话,我姓徐,名小七……”
还未待我话落,她的脸色“刷”得变得苍白,嘴唇激烈的抖动着,“你…你说叫什么?”
我敛了敛神色,又恢复平静的道:“我说我叫徐若惜,因在家排行第七,因此家人都唤我小七。”
曾经夺子的恨意日日夜夜都煎煞着我,我试想过千遍万遍,如果还能再见到乐大少奶奶,我会如何发泄满腔的恨意。
然而现在看到她一脸惊慌,我竟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意,或许那时候浓烈的恨意已经随着时光而悄悄流逝。
芷妃听我解释,才终于松了口气,脸色也恢复如常,她盯着我笑道:“你是皇上请回来的贵客,那本宫今后便唤你若惜妹妹,皇上,我一见若惜妹妹就觉得特别有缘,可否请皇上将若惜妹妹交给我照徐?”
听她亲热的一口唤着一个“若惜妹妹”,我只觉得如今的她城府更是了得,她明明就很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向乐意请求照徐我呢?
乐意扫了我一眼,淡淡的道:“这事就不劳柔儿你操心了,孤自会给她安排一个住处。”
“替皇上分忧,臣妾怎么会觉得操心呢?”芷妃见乐意如此,眸底迅速的闪过一丝不悦,她莲步轻移走到我身边,伴随着一股清冷幽香直扑而来。
我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愿意闻到她身上任何的香味。
她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我眼底的厌恶,亲热的携着我的手,道:“臣妾与若惜妹妹投缘,深宫长日漫漫,有若惜妹妹相伴,臣妾也能打发些寂寞时光,皇上以为呢?”
芷记的心思我明白,只要将我留在她身边,她才好随时掌控我,那年我初入乐府时,她也是如此,带着伪善的面孔欺瞒世人,直到将我逼死,她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乐大少奶奶。
有了前世的教训,我如何会再上她的当?入了她的宫,我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东吴陛下,你如此大张旗鼓的将本宫请来,不会就是想让本宫陪你的后记打发无聊时光吧?”冷冷的匀起唇,我目光严厉的逼向乐意,再不愿意与芷妃虚以委蛇。
芷妃闻言一惊,偏头看向乐意,眼眸中流露出掩不住的惊色,“皇上,她……”
乐意将怀中已停下哭泣的思薇放进芷妃怀里,清冷的看向我,轻声唤道:“薇薇……”
芷妃闻言,惊得险些抱不稳怀中的思薇,她看着乐意,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起伏不定,慌道:“皇上,你唤她什么?”
乐意并没有理她,而是倾身走过来拉过我的手,难掩痛楚的道:“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肯也罢,我让人将庆德宫的偏殿收拾一下,你暂且住在那里,等我夺回东吴丢失的疆域,我便封你为后。”
我冷冷的甩开他的手,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芷妃身上,她双眸撑得大大的,似乎惊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我幽冷一笑,“想要封我为后也可以,只要你愿意解散你的后宫。”
芷妃惊得花容失色,怔愣下,她没抱稳怀中的思薇,思薇便从她怀里掉了下来,摔在冰冷的青石砖地上,疼得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我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思薇抱了起来,心疼的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直到确定他只是受了惊吓,才松了口气,抬眸看着芷妃,声色俱厉的道:“你是怎么带小孩子的,万一摔着他你担当得起么?”
此时的我完全是母性本能反应,根本就没有徐虑过这样做后果,只知道不能摔坏了思薇。
待我看到乐意流露出的狂喜神色,以及芷妃充满恶毒的神色时,我才惊觉自己的反应过大,讪讪的将怀中的思薇推向芷妃,欲盖弥彰的道:“以后一定要当心,别再摔着孩子了。”
思薇似乎也被我过激的反应给吓得忘了哭泣,怔怔的瞅着我,一双灵动的大眼晴水汪汪的,里面泛着陌生的流光。
怅然的抬起头,碧蓝的天空一望无垠,偶尔有几朵白云轻轻的飘过,就如心底的那几缕惆怅,轻轻的来,了无痕迹的消失。
“我累了。”说完这句话,我再不管神色各异的三人,大步向庆德宫走去。
是的,我累了。这些日子的遭遇让我的心几乎无法负荷,在北齐初见岚儿的震撼,到郝湘东的凉薄对待,再到被乐意劫持上船,然后死里逃生遇上墨渊,接着我还未喘一口气,又被迫成为紫薇花花神,再度被乐意带走。
每一件事都让我感到很累。想起初入北齐皇宫,我带着替思思报仇的目的,想去争夺后宫里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然而在郝湘东的柔情下,我忘了自己的目的,一心想着,只要他爱我便足矣。
可是郝王的爱情就如一汪幽潭,你永远也琢磨不透,封妃当晚,他的举措将我打下万丈深渊,纵使旁人都道他有苦衷,然而他的凉薄终是凉透了我的心。
在外漂泊的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他是否会想我,是否会忧心我过得好不好,我知道我很笨,也知道该离他远远的。
可是知道他派兰陵王来救我,我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渴望,渴望回到他身边,哪怕就是看着他幸福也好。
步履仓促间,我与迎面走来的一名宫装女子碰撞在一起,她手上正捧着一套明黄色龙袍,顿时也摔落在地。
看着散落一地的明黄衣服,那女子愀然变了脸色,抬起头刚想斥责我,却在瞧见我的双眸时突然怔住。
我低眸望去,瞧清她的长相时,心底蓦然一震,下意思便脱口而出,“丝丝。”
四年的时间到底会将人磨砺成什么样子,见过丝丝便知道了,往日她总是浮躁的眉宇此时已透着一股沉静,双眸中的光华也被睿智所取代,此时她虽是吃惊,脸上却也不露分毫。
“你怎么知道我叫丝丝?”她平静的问道。
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然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道:“我听东吴陛下提起过你,所以知道你是谁。”一边说着,一边倾身过去替她检起散落一地的龙袍。
丝丝到底不是四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丝丝,她眼里流转过些许疑惑的光芒,淡然的道:“奴婢身份卑微,皇上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提起奴婢,姑娘看着倒是眼生,你是新进的宫女还是妃嫔?”
我一征,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既不是妃缤,亦不是新进的宫女,只是前来暂住的。”
能见到丝丝平安无恙,是我心里最大的快慰,想来这四年丝丝也必定吃了不少苦,否则怎么会磨砺的如此成熟稳重。
“哦,谢谢。”丝丝见我将衣服递给她,客气的道了声谢,我的双眸里顿时浮现出晶莹的泪光,曾几何时,我与她之间变得如此生疏了。
此时乐意携着思薇的手进来,见我与丝丝都蹲在地上,眼眸里升起几许安慰,冲丝丝喜道:“孤正想差人去叫你过来,没想到你先与薇薇遇上了,丝丝,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是谁?”
丝丝神色恭敬的向乐意行了礼,又向思薇问了安,这才答话道:“奴婢不知道,这位姑娘想必是皇上请回来的贵客,刚才有礼数不周之处,万望姑娘海涵。”
我怔怔的望着神色恭谨的丝丝,有些心疼她,那时的她,既便再也乐大少奶奶的欺辱,也总是笑脸迎人,活泼开朗的,哪里像现在这样,就如一汪死水一样,再也不起丝毫波澜。
“不碍事的……”我话音未落,已有一道童稚的声音响起。
“姑姑,思薇好久没看到你了,你都在忙什么啊,是不是将思薇忘了?”思薇挣脱开乐意的手,快步冲向丝丝,才包住丝丝的腿撒着娇。
丝丝俯下头看着思薇娇憨的小脸,眼中有热意滚过,她眨了眨眼晴,将氤氲而起的雾气逼退,俯身下去,亲切的道:“小公子,奴婢也想你啊。”
“骗人。”思薇板着一张小脸,撅着嘴不满的嘟嚷,“你若想我了,为何不来看我,我就在芷母妃宫里,来去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思薇一脸忿忿不平,指责丝丝骗人,丝丝无奈的看着他,嚅动了一下唇,又见乐意在,终是忍下欲辩解的话,“是奴婢不好,奴婢忙忘了,小公子,以后奴婢一定去看您。”
“真的吗?”思薇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丝丝。
丝丝掩了眸中光华,伸出小指道:“那咱们拉勾,奴婢一有空就去看小公子。”
“好耶,我最喜欢拉勾了。”说完伸出白嫩嫩圆乎乎的手指与丝丝勾上,丝丝看着他,满脸的怜爱之情。
见两人旁若无人亲密的拉着勾,我心里竟漾起一丝感动,其实我明白丝丝肯定不是因为忙才不去看思薇的,她是那么喜爱思薇啊,怎么舍得不去看他?
只是徐虑芷妃,就算想看思薇,芷妃也未必会让她见到。
乐意将思薇重新抱紧怀里,看他的样子,他是极其宠爱思薇的,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当年我为了他锯断双腿,并且艰辛的怀着孩子时,他看都不曾来看我一眼。
现在才来表现他的脉脉温情,似乎为之太晚了。至少我心里不会再起丝毫涟漪。
他一边抱起思薇,一边对丝丝道:“丝丝,今后你便侍候薇薇,御书房的事孤会再寻人顶替。”
丝丝听到“薇薇”二字,平静的看向我,想必乐意也跟她提起过我重生的事,否则不会如此淡定,我越来越佩服她喜不形于色的淡定心态了。
“是,皇上。”丝丝没有丝毫的异议,向一旁侍立的宫女招了手,待那宫女走上前来,才将手中的龙袍交给她,在她耳边细细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后,她才挥退了那名宫女。
我看着丝丝如此从容的样子,心里直感叹她的惊人变化,乐意回眸看向我,道:“你先去休息,有什么事待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可好?”
我撇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生硬的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除非你放我离开。”
“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放你离开,请怒我办不到。”乐意盯着我,一脸狠决的道。
我的颊边缓缓绽放一朵讽刺的笑容,“那还说什么呢,乐意,你就算将我囚禁在你身边一辈子,我也不会喜欢你,你就死心吧。”
乐意眸中倏然窜过浓烈的怒意,他咬着牙道:“那咱们就走着瞧,看是你先妥协还是我先放手。”
我扭过头去,目光掠过奢华的宫殿,我的心早已经遗落在北齐皇宫里,又如何会再爱他呢?
静默良久,我幽幽一叹,“乐意,你这又是何苦,芷记娘娘那么爱你,难道你还不知足么,错过的永远便已经错过,就算追回来也无济于事,又何苦为难自己为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