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一场剑
三日后甲字第三场的比试被移至丙字场,从二人上场便注定了是一场无人在意的比试,且不说二人修为相差,单单是排在了苏问与陈茂雪之前就让许多人急不可耐,偏偏天公不作美,比试中大雪天降。
不出意外的是那位师兄赢下,场中积雪以至脚踝,尚未清扫第二场便开始,陈茂雪一身素白正配雪景,她生时京城也有一场大雪,千里白芒,宛如银枝茂密,以此得名茂雪,疏松雪地被那双靴子踩出一排脚印,距离相当分毫不差。
苏问哈着手从校场另一侧走出,眯缝着眼睛躲避着雪地折射的亮光,而他就走的散漫无心,少了许多规矩,从看台之上俯视而下,两人差别立竿见影。
“等这一场之后,爷就有钱了,翠云楼那些小娘子我可是垂涎了许久。”一名弟子拿出自己全部身家压在了陈茂雪身上,此刻寒雪森然,腹部之中反倒升起一股无名鬼火。
“那你可得看看清楚,要是强了道不同教习的女人,只怕你三条腿以后就得变两条了。”有人讥笑道,谁不知道道不同是翠云楼的常客,身为学府教习却是如此不顾形象,纵院院长王少生曾几次呵斥,可对方依旧我行我素,久而久之也就不想浪费口水了。
不等教习开口,陈茂雪径直走向苏问,比对方高出半个头的高挑身姿更符合她居高临下的傲然,近乎命令的说道:“苏问我要看你的剑。”
苏问龇牙咧嘴的古怪表情,许久后才不屑说道:“不巧,今天没带剑。”
话虽如此却故意将腰间的龙舌露出,陈茂雪没有动怒,直接转身退开三十步,将腰间的古剑解下提在手中,抬眼扫过道不同,后者极不情愿的开口说道:“丙字第二场,苏问,对阵,陈茂雪,比试开始。”
苏问本是慵懒的目光顿时睁开,只见到一把古剑从剑鞘突起,横扫舞出千层雪,陈茂雪白衣追雪,手中古剑垂至而落,一道白芒贯穿飘雪直落想苏问脚下。
“这一剑真好看。”看台上宁臣画由衷说道。
白雪坠地,苏问撤步跃起,从腰间拔出龙舌,从掀起的飞雪之中掠出,相比之下,陈茂雪的剑意磅礴浩然,而苏问却是如同苍山一径,只求通达。
两道身影并排前行,在雪地之上划出两道百丈沟壑,二人都没有调动灵力,只是单纯的剑术比拼,同样的霸道,不给对方以及自己退路,长剑起,短剑落,好不容易才布满的积雪如同画板被撕裂出无数纹路,一整座校场为铜镜,剑意在其上摩挲。
飞雪不停,而陈茂雪却卷起第二场雪仰天而去,大气萧然,无不彰显宗师气派,一身素衣好似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剑起风霜,落而飞雪。
枯剑冢帝王剑道,重在帝王二字,剑道之上,天地之间,唯我独尊意境,陈茂雪只是远
远的看过一次,陆行独身一人剑起万军阵前,剑落之处取敌将首级,好似闲庭信步般行走在数万魏武卒之中,无人可阻挡半步,君临天下。
可惜陆行笑她是女子不当提剑,更不当帝王二字,笑傲而去,但陈茂雪生的倔强,再加之民间流浪经历,性情更坚,硬是靠着记忆中的那一剑走到如今地步,足以称得上一声剑道宗师,可她仍是想再见到那个狂妄的家伙,听他亲口说上一声错了。
“谁说女子不如男,陆行,你的剑,我一样能学。”陈茂雪心头愤然,手中长剑更加威冽,独行而去,连着满天飞雪都为之分开一条道路。
无论是修为还是剑意,苏问自认都是不如,天资更是极差,可这些都是旁人言,他不听,只信手中的剑,帝王攻道,伐尽天下是为狂,短剑刺出犹如暴雨梨花,点中空中万千冰花,冰花碎裂,两剑交与一处,剑意直接炸开,满地积雪被冲荡的气机翻起半空好似重新下了一场雪。
鲜血从苏问嘴角留下,锐利的剑意顺着龙舌涌入他体内,将经脉气机搅成一团乱麻,天下无二王,剑道我为尊,枯剑冢的剑魁每一代只有一人,只因为帝王剑道也只能有一人,苏问与陈茂雪同修王剑,一人起势便注定一人落败,而苏问已然露出败迹。
“这就是陆行教你的剑,我很失望。”陈茂雪冷声喝到,剑锋推出,好似锤击点在龙舌之上,苏问连人带剑猛然后撤十丈方才止住身形。
“因为我很笨。”苏问突然谦虚说道,但下一瞬稚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不过赢你足够了。”
八座灵宫同时开启,奔流而出的灵力将侵入体内的凌厉剑意一扫而空,短剑高举,眉宇间英气冲天,脚步飞奔而起,踏起的雪水拍打在鞋面上,瞬间又被震开,却在半空中凝成一根根冰刺向前弹出。
陈茂雪可不会被这种低等的言语惹怒,长发随风而动,那些冰刺还未靠近便被掠起的气机碾磨成渣,只等苏问欺身的刹那,以其脚下为圆心鼓荡而出的剑气将二十尺方圆的地面重新裸露在外,苏问挺剑而入,仿佛每一寸肌肤同时被尖刀割肉,淡淡的离火光影覆盖体表,却被一把青色长剑直接刺中肩头,尽管被神明衣衫阻隔在外,但力道依旧,好似生根之柳穿透衣衫刺入皮肤之中,苏问脚下连退,却始终摆脱不了刺在肩头的长剑,陈茂雪步步前递,每行一步剑锋之上便凝下一片冰花。
她的剑取之陆行,却又与陆行截然不同,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只取无情二字,剑气入体便如同帝王旨意,不容违抗,那片片冰花便是她的剑意凝聚,最高可凝七片,六步之后,苏问直觉胸口好似被巨石压迫,呼吸不得,六片冰花成星象之位排列,只等最后一片。
苏问突然停步,逼的对方抬起的脚步悬在半空,而肩头的剑锋终于破开神明法衣而入,只在即将刺
破肩头的刹那,薄如蝉翼的龙舌见缝插针而入,抵在青色剑尖前,短剑猛然一弹,长剑立刻左右回荡起来,陈茂雪猛然看向四周,积雪不见,却而代之的是雪水凝结之后的坚冰。
冰生于水而寒于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无比寒意在苏问脚下凝聚,化作道道森然白气灌入龙舌之中,肉眼可见冰霜传递到青色长剑,而苏问的肩头同样被寒意催逼,却也借助这股冷冽之气将先前侵入体内的剑意连根拔除,只是如此痛楚更胜尖刀剜肉。
苏问一直以为陆行教给他的沧然三尺三是三剑半,每一剑都是截然不同的剑意,直到他终于在龙舌之中寻出自己的剑意之后才明白,终究都是一剑,冷目倾侧,万疆冰结,雷霆怒威,血流漂橹,一语成谶,发配七千四百里,最后一剑敢问世人可知我为王,此为帝王剑道。
剑意凝结只在刹那间便从龙舌之中迸发而出,苏问右手短剑刺出,势如破竹,挑开密集雪层,陈茂雪古剑嗡鸣好似风吹铜缸,瞬间舞出千百剑影,一剑快而险,千百剑势大森然,苏问目空一切挺身前行,直接栽入那无双剑影之中,吓的道不同手掌紧握,这小子每一次出手都让他心头不由揪动。
身上的衣衫被笼罩剑影割出道道裂口,苏问不为所动,不仅没有驭气护身,反而将所有气机压至低谷,龙舌之中渗透出的剑意好似沙地行过的一条长蛇,痕迹越发明显,陈茂雪心觉不安,握住剑柄回身再度舞出一剑,然而与此同时,剑影中一寸寒芒破壳而出,惊艳全场,千百剑影立刻惶恐退去,不敢近身苏问半步,双剑点中,龙吟声骤起,十丈之内的积雪清扫一空。
苏问自绝退路,于危机之中积蓄剑意,出剑时已然臻至饱满,相比之下陈茂雪失了先机,落入下乘,但她没有退让,依然出剑,沛然剑意瞬间压弯了青色长剑,玉手紧握住剑柄,猛然弹动,无形波动弹开半空中落下的飞雪,苏问势头正盛,一进再进,重新压制住青色长剑的回击之势。
“这一剑勉强了。”宁臣画自言自语道,苏问的剑很勉强,置之死地而后生,是自信还是坚决,陈茂雪的剑更加勉强,根本没有道理与对方争一时之快,只需避其锋芒,无论是修为还是剑道造诣,陈茂雪都有更多的余地来处理这一剑,却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
“铛。”
古剑终于逼至极限应声断作两截,剑锋倒飞刺向陈茂雪,那张傲然面容终于浮现出惊慌之色,再想调转灵力已是救过不遑,龙舌短剑突然脱手飞出,笔直追上那截剑锋与其撞开一旁,惊魂未定的陈茂雪突然感觉手中重压传来,苏问强行转动龙舌再以念力驭起飞剑,根本无暇顾及脚步,迎面撞上对方手中的断刃,断刃入体深达三寸。
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好似除了天空依旧洒落的飞雪,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一剑静止。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场剑
陈茂雪不知所措的站定原地,向来沉稳的她此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脑中一片空白的看着那张依然带笑的面容,终于恼羞的骂出声来,“你找死吗?”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www.uu234.net”苏问口中涌出鲜血。
“谁要你救,自作多情。”陈茂雪冷声喝道,可持剑的手却是微微颤动,许久后脸上的慌张被她很好的隐藏起来,又重新变回了那位威严端庄的皇女,不屑一顾的将目光从苏问脸上扭转开,高声说道:“我认输。”
“什么,认输!败的人是苏问,大家都看到的,是苏问败了。”
“全完了,我的银子啊!”
“黑幕,肯定有黑幕,郡主大人可是立尘宗师。”明眼人都看得出双方只是以单纯的剑术比拼,就连宁臣画都认为无论是剑道还是修为苏问都输了,但是他赢了最后一剑,如果换做自己最后一定会退,只要退就不会败,可无论是陈茂雪还是苏问都一定不会,因为那就是他们的剑道,独属于帝王的傲然,进则万夫莫敌,退则兵败如山,只不过苏问更先抓住了这个优势和弱点。
“别多想,我陈茂雪虽是女子,这点气节可不输任何人,败了就是败了。”陈茂雪沉声说道,虽然同为帝王剑道,可苏问的帝王只是他一人,无牵无挂,而她却顾虑太多,无论是剑或是其他。
“如此的话,宋家的事这一剑够不够还清。”苏问轻笑道,人畜无害的嘴脸藏的尽是奸商的狡黠。
“无耻。”陈茂雪冷冷丢下二字,转身离去。
苏问长舒了口气,人情这种东西果然最难还,宋家的事虽然与他无关,可毕竟占了人家那么大一份好处,总觉心里不安,方才他故意收起神明法身,就是有这个打算,虽然无耻,但很好用。
听着看台上鬼哭狼嚎般的哀怨骂声,似是连肩头的痛楚都觉得舒畅许多,装模作样的招手道:“多谢各位捧场,小弟不负众望,多谢,多谢。”
这副嘴脸就是道不同都恨不得亲自下场教训教训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不过却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师弟,不但将众人惹得没脾气,最厉害的还是能让后山那位老人气的险些把房子拆了,却还是得在他屁股后面乐呵呵的追着,啥时候自己也能这么威风,真是比在翠云楼住上一年还要快活。
第二场,宁臣画,对阵,钱森,前一场如果抛开其他因素,无疑是场惊艳绝伦的剑术对决,苏问简单包扎过后又回到看台上,并非故意来找不自在,而是好奇宁臣画在学府这段时间,剑术能精进到何种地步,自枯剑冢之后,九州剑士几乎清一色的独修剑势,以剑意论高下,像对方这种专攻剑术的剑士可谓凤毛麟角,而又能够有所造诣的,才真正担得起百年难得一见的称号。
当年宁臣画在一气宗抱着半本破剑谱就能练出让挂剑宗的汗然的剑法,要知道挂剑宗可是枯剑冢用以入世的门面,学府虽然比不上枯剑冢那般集合古今众家剑法,不过拿出几本上乘剑法也不是难事,而宁臣画更是好命的在三文馆的第三层中寻到了创出那半本剑谱的前辈生平,那位前辈并非出身剑冢,也非其他宗门世家,是一个凭空
冒出来的剑道奇才,曾在问道天下悟过道,最后大笑离去,因为在问道天中寻不到他的剑道,而后这位剑道宗师又前往剑冢问剑,之身一人连破十九道剑阵,最终在剑山上得见第一任剑魁的佩剑,若有所悟,从那以后便再没有出过剑冢,而宁臣画所得到的这半本剑谱正是对方在问道天下感悟所写,可惜后面半本早已失传。
如今的宁臣画身材更加魁梧,看不出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手中的佩剑也换了,是天山剑池在十年前所铸的一批剑,一共四把,被学府买来,荆川因为三年甲首得了三把,而最后一把是他随穆巧巧入院时,王少生亲手赠予他的,名为蜚景。
“钱师弟,我只出三剑,如果师弟能接下便算赢。”连说话的语气都多出了自信与成熟,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懂得听从师傅吩咐的孩子,宁臣画在学府这段时间磨练的不止是剑还有人。
钱森点了点头,对方既是如此说便是告诉他莫要有太多无用的试探,三招之内可分胜负,而这正和他意,从怀中摸出一双手套,由无数细小铁环串联而成,他不用刀剑,唯一的武器就是这双拳头。
宁臣画深吸一口气,蜚景突然冲起一飞入天,威夺百日,气成紫霞,在大雪之中穿梭,剑身由一条金线贯穿,初时金光,入手刹那呈现紫金之象,挺胸而立,渊岳峙,颇具宗师气派,萦绕身侧的剑气蓄势待发,随着蜚景重点,半空中阵阵爆鸣连起,好词串葫芦般那柄长剑滑过虚空,一枚枚铜盘大小的朦胧光团包裹在剑身上。
双手带有精铁手套的钱森十指成钩锁住蜚景剑锋,却在刹那间被光团弹开,肩膀立刻见红,右臂奋力舞动打在长剑上,另一只手直接夺向对方手腕处,血肉之躯撼动兵刃,手套与剑刃摩擦起火,宁臣画突然松开手掌,身躯后仰,蜚景竟是依托掌心回旋,逼得钱森不得不收手弹开剑刃,宁臣画却没有接剑,蜚景紧贴身影飞舞,比起苏问的脱手剑速度更快。
“剑游身。”
宁臣画拳掌交错,蜚景总能在对方招式接连之时恰到好处的出现,钱森突然双臂环抱,直接撞在对方胸口,修长的双臂竟是同时护住身侧后心,握住飞刺来的蜚景,火光飞溅,宁臣画胸口一沉,抬手握住剑柄,身形顺势后撤三步,最后一步猛然重踏地面,龟裂而起的纹路一泻而出,身形御剑而起,好似一颗倒飞陨石,周身飞雪还未落地便被炙热温度化作白烟,剑锋处泛红的气浪层层破开,将整把剑映照的流光四溢。
“起长歌。”
“铁通臂。”
钱森几乎同时跃起,追着对方身形而去,两条手臂泛起一阵青色光芒,起长歌先起后落,为二道剑,钱森正是抓住了对方调动灵力之时要将其势头打断。宁臣画突然下斩一剑,赤红之色从半空中扯出一片彩霞,却被一条铁臂接个正着,钱森又是一拳上挥被对方抬脚点中,将借势二人再度分开,宁臣画跃起高空,而钱森则是坠落地面,双拳下捶,两枚骇人拳印将地面附着一层蛛网。
剑锋带势而来,钱森双眼微眯,仰首望着半空中砸来的火红光影,怒喝出声,双脚深陷入地面,双拳之上尽是暴躁灵力,那双精铁手套发出铮铮脆响
再见长歌,苏问不由感慨,本是残缺的一剑竟被对方舞的如此完美,天赋与努力一样不可少,火光坠下,天地之间漫舞飞白,一道赤红引苍穹白花倾下,每一片雪花都如同一把剑,随宁臣画领略此番人间。
“嘭。”
飘雪落地,长剑却被一双大手挡在半空,骇然威压好似大浪淘沙,钱森双脚入地,犹如巍峨山岳,一身衣衫被剑气冲刷残破,淋漓伤口血流不止,双拳上的精铁手套分崩离析,怒而扭动双臂将宁臣画砸入土中,一跃而起,双腿压住对方双臂,拳影飞驰而去,震起的尘土夹杂着飞溅的血水弄脏了雪地,宁臣画掌心拍地,蜚景拔起横在面门挡下对方一拳,剑游身,在钱森大腿划出一道半尺伤口,挣脱出手臂后,抓住对方再度砸来的手臂,身躯猛然上扬,一头撞向对方面门,钱森踉跄向后退开数步,两人同时满脸血污,可眼中的战意却丝毫不减。
钱森随手抓起一把雪抹去脸上的血污,难得遇到与他一样的狠人,心头无比畅快,尽管对方年纪更小,仍是敬声说道:“宁师兄,还有一剑。”
宁臣画嘴角轻笑,武痴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他也是痴的,撑着剑站起身来,大笑道:“最后一剑,小心了。”
在一气宗时他也还有一剑,可惜还未出手就已经败给了懒人,后来他在学府看了很多,学府的剑法真的太多了,哪怕看一辈子也看不完,所以他想学着将那半本剑谱补全,尽管同样是学,却该算是他自己的剑。
“这是破字剑诀的起手式,难道他也练了破字剑诀。”有人看到宁臣画持剑的动作后叫出声来,当日苏问一手破字剑诀在学府掀起了一场练剑风潮,可惜始终无人能够领悟出其中真意,今日是否又要再现。
苏问眯着眼睛,虽然的确是破字剑诀的起手式,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直到宁臣画迈步的刹那他才突然发觉从对方起剑到出剑既没有灵力涌动,更是完全感觉不到剑意存在,只是单纯的剑法招数。
“咔嚓。”
随着宁臣画的奔走,蜚景剑锋处猛然掠起一簇雷光,紧接着正个剑身荡漾起紫金光泽,身法越来越快,快到紫金光芒拖出一条紫色锦布,空间荡起涟漪被那条锦布一分为二,单凭剑术竟是快到要将空间分割。
钱森腿部受伤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缭乱的幻影却寻不到宁臣画的身影,只剩下一把剑掠至,可他却看得很清楚,似乎探出手便能将其握住,然而就在手掌触碰到长剑刹那,校场传响一道刺耳的震响,一道剑痕将整座校场一分为二,钱森失魂落魄的看着身旁擦脚而过的那条半尺深的断痕,宁臣画倒在他的面前,手腕和脚踝处红肿带血,整条右臂扭曲的拐向另一侧,究竟需要多少的力量和速度才能在不用灵力的情况下斩出一条这样的剑痕。
回过神来的钱森看着已经昏迷的宁臣画,这家伙把一切都留在这里,即便胜了,后面的比试也只能放弃,原来也是个痴的,两个痴人以如此惨烈的对决让所有人心悦诚服,似乎这一刻谁输谁赢都不重要。
钱森傻笑着坐在地上,酣畅的大喝道:“我输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高傲与低贱与不由己
“七贵,晚些时候把这封信交给仙草,别偷看。m.www.uu234.net”苏问神秘兮兮把怀里的信放到对方面前。
正在擦桌子的七贵仰起头,翻着白眼说道:“怕我看就自己给啊!”
“长本事,敢顶嘴了,别以为你现在有些名气少爷我就不敢打你。”苏问抬手一个脑瓜蹦敲在小仆人的后脑勺,对方吃痛的将手中的抹布往桌上一扔,生气的瞪着对方,故意说道:“昨天有位官老爷要认我做干爹,让我去他府上住,三开门的大宅子,还有丫鬟伺候。”
“呦,这是要跟少爷分家是吧!人不大辈分不小,毛都没长齐就想做人家干爹。”苏问轻笑着,倒是不惊讶这些读书人的脸皮,为了前程.真是什么都可以丢开,七贵怎么说也是渡世大神官的弟子,远的不说,那枚神符放出去,就不知多少天骄俊才跪着叫他干爹,只是对方突然这么说道,苏问又有些担心,七贵心思淳朴,可没那么多心眼和这些老油条打交道。
“你要是敢去,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穆巧巧了。”苏问威胁说道,这就是七贵的命门,果不其然,小仆人一听到穆巧巧的名字,整张脸都舒展开了,连声说道:“我怎么会离开少爷呢?不过巧巧姑娘比试输了会不会难过。”
学府第二轮比试过后,除了苏问和莫修缘,其余人都是学府的老生,穆巧巧更是敌不过邓歌,好在穆晴栀早有先见之明的替对方认输,不然以小丫头倔强的性格,只怕要被不懂风情的邓歌辣手摧花。
“难不难过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别什么事都指望少爷我。”苏问老神在在的说道,看着对方一脸窘迫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七贵不以为然的自言自语道:“某人还不是要我这个小仆人去送信,彼此彼此。”
一句话哽的苏问哑口无言,只得连连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把信给仙草,大比之后我陪你去见巧巧。”
“少爷可不能骗人,不然我就告诉仙草姐姐你跟那位圣女大人天天在学府眉来眼去。”七贵猛地做起来,将那封信抓在手中。
“听谁说的,讨打是不是。”苏问作势要打,小仆人连忙欢愉的逃走,一边跑还一边回身说道:“我听孔师兄说的。”
苏问面色一黑,想不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孔城竟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连忙看了看堂外有没有人偷听,这话要是给仙草听去,又是一番皮肉之苦,抬头看了看晴朗天空,万里无云,悠然说道:“也不知道今晚的月亮够不够圆。”
“姐,你去吧!我不想去。”穆巧巧伏在床边,一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闪烁着,满满的怨念。
穆晴栀坐在她身旁,轻抚着妹妹乌黑亮丽的长发,娇声说道:“还在怨恨姐姐替你认输的事情。”
“哼。”穆巧巧坐起身来,嘟起小嘴看着对方说道:“别个都还没有打就认输,好臊皮。”
“有什么丢人的,巧巧能进入第二轮已
经比很多人都强了,何况邓歌比你年长许多,本就是以大欺小,姐姐也是为了你好。”穆晴栀轻声说道。
“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能认输,苏哥哥都要看不起我咯。”穆巧巧嚷嚷着,脸上尽是不情愿。
“好了,你苏问哥哥不会看不起你的,晚上的晚宴,陪姐姐去认识些人。”
“我不去,我不想认识他们,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你晓不晓得别个在背后都是怎么说你的。”穆巧巧突然大声说道,穆晴栀明显语意停顿了片刻,美丽容貌露出一抹不自然,但很快就被她收了起来,依旧和声说道:“你现在还小,有很多事不懂。”
穆巧巧狠狠甩开对方的手,从床上跳到地上,鼓起大眼睛认真说道:“就算再不懂,我也不会向别人屈膝卖笑,姐,你原来不是最讨厌那些虚伪的家伙,怎么现在还要送上门去,你这样和翠云楼里面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啪。”
一声脆响,穆巧巧摸着火辣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着穆晴栀,从她出生以来,姐姐都对自己呵护有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然而今天却打了她,尽管那番话说出口的刹那,连她自己都觉的有些过分,可她就是不明白,曾经那个骄傲的姐姐,能让上官灵儿都感到压力的蜀地骄女,怎么会变得越来越陌生,变得满目全非。
穆晴栀同样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可掌心传来的感觉更让她痛心,连忙轻抚对方泛红的脸颊,轻声道:“巧巧,姐姐不是有意的,痛不痛。”
“不痛。”穆巧巧倔强的推开对方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泪水,头也不回的朝着屋外跑去,穆晴栀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看着铜镜中熟悉又陌生的那张脸,多么的骄傲高贵,曾经的穆晴栀是西蜀名门穆家的大小姐,不仅才貌双绝,修为天赋更是令人羡慕,可是在学府不过两年时间,她变得越来越八面玲珑,连那张高傲的面容都藏不住的左右逢源,只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西蜀名门,连西蜀都亡在穆家老爷子手中,名门二字岂非讽刺。
“小姐,我刚才看到二小姐哭着跑出去了,没事吧!”一名丫鬟小心翼翼的走进屋来。
穆晴栀连忙闭上眼睛,生怕对方看到深藏在眼底的柔弱,冷声道:“没事。”
那名丫鬟还是看到了对方脸颊上浅浅的泪痕,轻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哭了。”
“胡说。”穆晴栀突然怒声喝道,睁开的双眼中带着被人撕开伤口后的怨恨,吓得对方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跪倒哀求道:“奴婢说错话了,请小姐恕罪。”
“好了,有何事吗?若是没有就退下吧!我累了。”察觉到自己失态,穆晴栀深吸了口气,将身上华丽的衣袍整理了一番,端庄依旧。
那名丫鬟唯唯诺诺的说道:“杜公子派人传话,晚宴设在观月楼,邀请小姐和二小姐出席。”
“知晓了,传话回去,就说我与巧巧身体抱恙,不便出席,感谢杜公子好意
。”穆晴栀撑着额头轻声说道,丫鬟应了一声,不敢抬头去看对方,就在快要退出屋时,突然被对方叫住。
“等等,告诉杜公子,晚宴我会出席。”
“是,小姐。”
穆晴栀微眯着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果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穆晴栀了,“巧巧,日后你会理解姐姐的。”
今夜的观月楼异常而闹,杜一辰保下了整个观月楼一层,为几位通过第二轮的同窗祝贺,一共摆下十八桌,除了学府弟子外,还有不少京都的富家公子,也都趁着这良辰美景共同欢愉,翠云楼半数的倌儿今夜都被请到这里来,歌舞美酒,不停歇。
“恭喜各位通过第二场比试。”杜一辰端起酒杯,所有人也都一同起身,那几位学府的弟子平日里都已杜一辰马首是瞻,连忙说道:“都是杜兄的功劳,若不是杜兄赠我等的那几本武学,我等未必能胜,所以说这杯酒得敬杜兄,还要提起祝贺杜兄夺下今年大比的甲首。”
“没错,没错,若不是荆川早有自知之明离府,杜兄必定破了他的不败神话。”
......
奉承言语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通,杜一辰心满意足的一口饮下,随后对身旁的穆晴栀说道:“晴栀,你也敬大家一杯,稍后我给你引荐几位公子。”
似乎故意忽视对方越发亲昵的称谓,穆晴栀面带微笑的站起身来,还未开口,立刻有一人大喊道:“嫂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杜兄好福气啊!”
此言一出,其余人也都开口附合,杜一辰并未阻止,直到穆晴栀的脸颊稍稍生出了异样色彩才缓缓开口道:“刘度别乱叫,八字还未一撇,不过晴栀,我已经与家父说过了,相信不久就会前往蜀地向穆老爷子提亲。”
穆晴栀故作镇定的捏紧手中的酒杯,不失涵养的回声道:“杜师弟莫不是醉了,怎么突然开这种玩笑。”
“何来的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是觉得我杜一辰配不上你。”杜一辰突然变换了神情,言语中带着怒意的笑道。
“杜师弟一表人才,京都多少女子追求,倒是我配不上杜师弟才是。”穆晴栀连声说道,正欲离开时,被杜一辰突然抓住手腕,顿时慌了神。
“我说我要娶你,便不在意配的配不上只说,各位,还请在此为一辰见证,我对穆晴栀真心不二,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杜一辰不依不饶的说道,手臂一拉将对方贴近身前,惊得穆晴栀花容失色,怎知对方会如此大胆,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回绝对方,众人也都纷纷喝彩,惹得她心头更加烦忧,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与众不同的声音,并非声线古怪,而是所说之话与这场间的祝福格格不入,刺耳动了极点。
“人家摆明了不想嫁你,难不成你还要仗着你老爹逼婚不成。”
杜一辰怒而回过头,只见到一人满脸笑意的朝他走来,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次见面
“苏问你找死。www.uu234.net”杜一辰面沉如水,按在桌上的手掌止不住的颤动,连同整张桌子都险些掀翻。
苏问缓步走来,抬手打掉对方抓住穆晴栀的手,轻笑道:“杜大公子真是好大口气,只不过我死不死,可不是由你决定的。”
“噌,噌。”
整个一楼的人同时站起身来,神情凶狠的看向苏问,后者的名声这几日在京都固然响亮,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外来户,对他们这些在京都扎根已久的大姓豪门来说不是惹不起,只是没必要多一个敌人,但是此刻该是他们同仇敌忾的时候。
“苏师弟,你怎么来了。”见此场景,穆晴栀连忙拉过苏问到身后。
谁知苏问直接把话挑明说道:“穆师姐,如果不想受人羞辱,就跟我离开,这些人可没把你看的多么高贵。”
“啪。”
只见一名富态公子一掌拍在桌上,抬手指着苏问怒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闲事。”
苏问眯缝着眼睛看向对方,轻笑道:“那敢问这位公子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放肆,我爹是右散骑常侍卿大元,你说本公子算什么东西。”这位公子显然气糊涂了,口舌都不利索。
“右散骑常侍?”苏问冷冷一笑,将腰间那枚腰牌飞出打在对方脸上,狞笑道:“就是你爹见到本大人都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官宦子弟,也敢如此嚣张,是不是想吃一吃我南镇抚司的牢饭。”
那名常侍公子正要发怒,却看到牌子上的字时登时惊恐的面色,整个身子瘫坐在椅子上,口中断断续续的念道:“南,南司正千户。”
镇抚司虽然成立不过百日,却是比阴曹二字更加深入人心,其中以南镇抚司最为骇人,短短半月就有千人被摘去了脑袋,其中不乏京都官员,尤其是新州制推行时,有人仅仅因为一句古板的气话便被抄家斩首,以往的阴曹虽然推行重罚,以刑止刑,却少有如此专横跋扈之举,但自从周栩卿领任南镇抚司指挥使后,人人惶恐,谨小慎微,就连最爱争论朝政的京都百姓都紧闭口风,生怕祸从口出。
苏问摊开手,那位常侍公子立马浑身紧绷,嘭的一声跪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将腰牌送还回去,口中不断哀求道:“大人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都是这张嘴,掌嘴,掌嘴。”
说着那人抬手狠狠抽打在自己脸上,打的鲜血直流,苏问满意对方的果断,有时候尊严二字在生死面前连一根毛都比不上,只不过从他来到京都后却越来越在意自己的脸面,为了能够一直有尊严的活下去,就得让脚下踩着的人越来越多,人嘛!就是如此比较着才会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好比此刻,如果手中没有这张腰牌,又或是没有修行,毫无疑问自己连跪在求饶的资格都没有。
接过对方递来的腰牌,上面已是沾满了血污,苏问随手在对方
那件景昼阁出的华贵衣服上擦拭干净,然后羞辱的拍打在那张已经辨别不出轮廓的脸颊上,冷声道:“不错,本大人就饶过你这次。”
那位公子听后感恩戴德的磕头拜谢,而至始至终杜一辰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想过为对方说情,在这里他爹的官位最高,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南镇抚司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但他仍是恶狠的看着苏问,凭什么对方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在所有事情上高过他,早知道如此就该在第一次见面时彻底踩死他。
“杜公子还有什么话说吗?”苏问故意多次一问,既是问给对方听的,同样也是在问穆晴栀,他今日之所以会出手相助,无非是看在穆巧巧的情分上,可若是对方自甘堕落,那他也不会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
杜一辰目光中的狠辣一闪而过,随即整了整衣领,风度翩翩的说道:“看来的确是杜某自作多情了,不过今日毕竟是为几位师弟设下的晚宴,穆师姐会留下的吧!”
一句话以退为进,不仅避开了苏问,还让穆晴栀重新站在了前面,若是继续留下,那与舞池中那些倌儿有何两样,都是被人买笑的低贱女子,可若是跟着苏问离去,那么她得罪的不止杜一辰一人,还有今日在场的所有豪门,甚至是这两年在学府的所有筹谋都全部功亏一篑。
穆晴栀的难色与杜一辰脸上闪过的得意,似乎都在嘲笑苏问,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却要在这里充大头,同时又是在告诉所有人什么西蜀的娇女,在我杜一辰面前还不是一个随意摆布的玩物,我肯娶你已是天大的恩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狗屁晚宴,观月楼的生意什么时候做的如此乌烟瘴气,连翠云楼的姑娘都请来这里,干脆去开青楼算了。”
又是一道声音搅乱了所有人的思绪,只见沈半城悠然的从二楼走下来,苏问仰起头看着对方,熟稔的笑道:“你也在。”
“本来是陪人喝酒,听到你的声音,下来看看。”沈半城一边说着,一边走来,目光从穆晴栀身上扫过,微微点头,对方报之以李的一笑。
“沈半城,这里是京都,不是墨阳城,你也要管闲事吗?”杜一辰寒声道,一晚上被两次羞辱,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沈半城侧过头,鄙夷的看着对方,沉声道:“巧了,本公子就喜欢管闲事。”
随后回身冲着内堂方向喊道:“顾掌柜。”
只见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从内堂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的说道:“沈公子有何吩咐。”
“今夜他们出多少钱,我多出十倍,送他们出去。”沈半城财大气粗的说道。
“这,这不合规矩啊!”顾掌柜连忙说到,搓着手想打圆场,奈何沈半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说道:“他们不走可以,你们观月楼也别用我们沈家的商船,对了,你们的食材都是从泰州
送的吧!虽然这些不是我沈家的产业,不过在泰州我说话多少还是有人会听的。”
新州制后,黄州分为泰州和梧州,自古以来黄州都是商贾之地,先是周朝都城,后来成为东晋国都,经过两朝发展繁荣无比,北魏大半的税收都来自黄州,而黄州的名门也是四州之中最多的,淮老太师所在的淮家,宋家,常家,以及墨阳城之主富可敌国的沈家,这也是为何陈茂域费劲心思也要将黄州握在手中的原因。
顾掌柜脸色难看的紧,一番权衡之下,回身冲着杜一辰赔笑道:“杜公子委实是不好意思,不得不请你们离开,今夜的一切费用我观月楼愿意三倍偿还。”
杜一辰胸口猛然起伏,一口淤血直涌向喉咙,如果此刻他能看到自己的面目,估计也会吓到,强行忍住翻腾的气血,抬手指着苏问和沈半城,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才猛的一挥袖,怒喝一声,“我们走。”
一众人犹如丧家之犬被从观月楼赶了出来,杜一辰更是颜面扫地,只怕今夜之后,满京都都会盛传,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不仅女人没抢过别人,还被人家赶了出来,何等的笑话。
“多谢二位。”穆晴栀施了一个万福说道。
苏问客气一笑,他很不喜欢一个女子长袖善舞,但是听过陈茂川的话后,才知这女子的可悲可怜之处,只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走什么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过她,说到底还是因为心里的不甘,才会活不洒脱。
“我在一气宗的时候,上官灵儿与我说过,你是她唯一嫉妒过的女子,因为你比她更骄傲,但是现在的你连自己也会感到厌恶吧!我不会每次都好心帮你,你好自为之。”苏问直言不讳说道。
穆晴栀双眼如秋水荡漾,惨笑一声,没有回应任何话,再次施了一个万福后,折身离去。
“多美的女子啊!老苏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这种话太伤人了吧!”沈半城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怜惜说道。
“嗦。”苏问甩口一句,原本今晚心情不错,没想到遇上这件事。
“对了,带你去见个人。”沈半城拉着苏问的肩膀就要往二楼走。
“我还在等人呢?”苏问连忙说到,可沈半城不由分说的把对方拉上楼冲着底下的顾掌柜说道:“顾掌柜眼睛放亮点,等下有人来找这位公子,你就把人带到雅间来。”
“沈公子放心,我就在这里候着,一定好好接待苏公子的朋友。”顾掌柜谄媚笑道,虽说他身为观月楼的掌柜的,每年的利润让人眼红不已,可比起墨阳城的少东家,九牛一毛都还要不如。
“这下放心了吧!走走走。”
苏问跟着对方来到二楼的一处雅间中,屋中坐着一位老人,慈眉善目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巍峨气势,心里猛地颤动,愕然生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位老人该不会就是那位。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酒不醉人,水才醉人
如苏问所料,那人正是北魏首辅李居承,一手搅动北魏二十年风云的老人。www.uu234.net
苏问小心坐下没有开口去问,对方也没回答他,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十息左右,最终由老人打破了宁静。
“真是很年轻啊!”
苏问指了指自己,问道:“您是在说我吗?”
李居承点点头,将杯中倒满,说道:“会喝吗?”
苏问面容淡然的抬手端起面前酒杯,全然没有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位传奇人物而显得怯弱,一口饮下,顿时变了脸色,这酒比翠涛还要割喉,好似有一团火在腹中燃烧,连连咳嗽道:“老爷子,你都喝这么烈的酒吗?”
“不,我平日只喝水。”李居承故弄玄虚的把手中酒杯递给对方看,果然没有酒味。
苏问回过头怒视沈半城,对方不是说在陪人饮酒吗?就在这时有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身着明黄色长袍,尽管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却依旧贵气逼人。
“义父,我回来了。”那男子恭敬说道,安稳的坐在苏问旁边。
苏问悄然侧目看着身旁男子,眉骨突出,显得那双眼睛更显深邃,高挺的鼻梁将整张面目衬的丰满立体,说不上很俊俏,却是神韵独超,不管是从门外走来,又或是此刻静坐,无不透着气宇轩昂。
“在忠,给你介绍一人。”李居承开口说道,李在忠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苏问,被对方目光笼罩的感觉让苏问猛地一个激灵,虽没有恶意,却凌厉非常,连忙说道:“小子苏问,见过武安侯。”
他叫李居承义父,李居承又叫他在忠,试问这天底下还有那两人会如此交谈,苏问在沧州的时候就从陈茂川口中听到很多次李在忠的大名,也说他是最希望陈茂川和李在孝从世间消失的人。
李在忠没有过多的动作,甚至连神色也没有变化,微微点头后便将目光移开了,随后起身道:“义父,在忠还有事,先告退了。”
苏问看着这二人,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父子情深,李居承没有阻拦,开口说道:“明日陪我去看看老十三可好。”
听到这话,李在忠并无异样,不做停顿的回答道:“好,明日我派马车来府中接义父。”
说罢,李在忠退出了房间,苏问这才感觉到似乎从对方走进之后,整个屋子都显得压抑,而随着对方离开,又重新舒活了,难不成这位武安侯的气场比李居承还要强。
想着想着低头看到面前的酒杯,猛然惊觉,低声问道:“这酒莫不是。”
沈半城似笑非笑的点头回应,随后关上房门,长舒一口气道:“不管见武安侯多少次,都难免会惶恐不安。”
“苏问,来京都多久了。”李居承似乎心情不错的问道。
苏问不知对方是明知故问还是别有深意,分明从自己进京对方就已经知晓,而后又在学府入试时将自己送到横院中,怎的此刻又装起糊涂了。
“不足一年。”
“一年不算短了,你可知我为何要你进横院。”李居承突然直奔主题,让苏问有些始料不及,看向沈半城,对方立马将头
扭向一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想了片刻后,不答反问道:“不是陛下让我进的横院吗?”
“有趣,你这小子倒是生了副伶牙俐齿,当初横院被封,学生教习都已不复存在,算一算也有七年之久了。”李居承大笑道。
听到这里,连沈半城都起了兴趣,那日他本想从渡世大神官口中套些话出来,却不想被对方一番云里雾里的言语弄得更加糊涂,此刻能听到当事人亲口言说,只怕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人有这种运气。
“你这次背荫山之行,所见,所闻,可否猜到当年之事的原因。”李居承似乎铁了心一定要苏问开口。
“这。”苏问犹豫着,许是先前那口酒的酒劲涌了上来,头脑一昏开口道:“当年北魏气数已尽,即使新皇登基也难掩颓势,首辅大人马踏江湖把另一份气运强加在北魏皇室之中,只可惜,第一次漓江之战该是把那份气运都耗尽了才对,我此前一直不解为何李在孝一定要在两州沦陷,北魏风雨飘摇之际才站出身来做这个英雄,委实是英雄也有难处,不丢了那两州,只怕是再把北魏的江湖捅穿一遍,也救不活。”
李居承没有打断对方的言语,听的很是认真,就好像对方所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切,作为一个茶客听着说书人将这旁人的故事。
“如今北魏虽然昌盛,可南唐更胜,大人这是在拿学府的气运延续北魏。”苏问最后一语若是放在南唐茶舍中,必定能博得满堂喝彩,只可惜在此的人一个心知肚明,而另一个也没有这么大胆。
“所以我为何又要让你去横院,你知晓吗?”
苏问轻笑着自嘲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一个已经破败的横院,就算我有三头六臂也救不活,更别说偌大的北魏了。”
“你不行,但是苏承运可以。”老人肯定说道,眼中逐渐泛起回思,此时此地恰如彼时彼地,一个姓苏,一个姓李,一场荒诞谲怪的交易给整座王朝续命二十载。
“那你找错人了,该去找我师兄才对。”苏问不以为然的说道,既然所有人都冲着师兄而去,又为何要难为自己这个才出世的雏儿。
李居承将杯中的水填满,放在苏问面前,问道:“谁不想做万人敬仰,名留青史的救世主,你来京都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苏问接过那杯水,笑道:“水是水,酒是酒,并不是装在酒杯里就能变成酒,那些好听的漂亮话我固然想要,但也有自知之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我只是个匹夫,如果皇帝做得足够好,又何须有人救世?”
“那如果让你来决定谁做皇帝呢?”李居承突然打断对方的话,好似一声惊雷炸的苏问没能握紧手中的酒杯,炸的沈半城捂着耳朵离开了房间。
“大人是不是喝醉了?”苏问小心翼翼的问道。
“喝水怎么会醉。”
“那一定是我喝醉了。”苏问站起身决定离开这里,他能感觉到再待下去将陷入到一个更加麻烦的选择中,而他现在已经是麻烦缠身了。
“害怕了吗?连听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你又如何去寻找你想要的答案。”李居承高声喝止住对方的步伐,语调的波动,似乎这位老人生
出了动摇。
苏问回过身来,轻声问道:“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当我还是个书生的时候,我以为只有县官老爷才可用惊堂木,而现在我也有一块,名叫佐朝纲,当我在国子监教学时,我宁愿在金銮殿中站上十年,也不愿做一个连早朝都去不得,在堂舍中坐上整日的闲人,后来等我踏进了金銮殿才知道,原来这里除了皇帝也是有人可以坐着的,而当我真正可以坐下的时候,我又发现其实坐着并不舒服,尤其是当所有人都站着,而你坐着的时候。”
李居承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想知道什么,以现在的你绝对看不清楚,而当你有资格站在苍穹之巅俯瞰整个九州的时候,任何事都瞒不住你。”
“哈哈,首辅大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莫说苍穹之巅我现在连那座金銮殿都还没正眼瞧见过。”苏问笑道,有些牵强,就好像故意附合对方一样。
“如此说来我当年岂非更加落魄,五年科考不中,家破人亡,站在观月楼顶,其实只想纵身一跃,若是那时我死了,便没有后世说的举杯问天,也没有今日的李居承。”
那双略显浑浊的深邃眸子看着苏问,随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但那时有一个人对我说,李居承,你想要这天下吗?”
面对如此空中楼阁般的话语,那名落魄至极的书生却好似重新活过一样,对着那人朗声喝道。
“为何不要。”
......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门外的沈半城看到苏问走出来,轻声问道。
苏问转过头看了眼房中的老人,瘪了瘪嘴道:“你要是敢听,又何必躲到外面来。”
沈半城一笑而过,探过头对李居承恭敬说道:“首辅爷爷,若是没事,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李居承随意挥动手掌,沈半城这才轻轻关上房门,就在这时,抬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观月楼外匆忙进来,佳人入眼眸,心意畅然。
穆晴栀去而复返,朝着二楼的两人走来。
“穆小姐去而又返是为何意,若是专程感谢,不如换个地方坐下细说。”沈半城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轻笑说道。
只是穆晴栀神色肃穆,可没有要与他说笑的意思,转而看向苏问,沉声说道。
“苏师弟,你家中那位姓胡的姑娘,被杜一辰抢回府中去了。”
话音落定沈半城只觉眼前一花,二楼的凭栏被一股大力生生撞断,再看时,苏问已然冲出楼去。
沈半城没有去追苏问,而是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开口问道:“你如此肯定是胡姑娘,你们似乎并不相识才对。”
“苏师弟他们回京时,我远远看到一眼,所以见过。”穆晴栀欲言又止,不自觉的扭过头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沈半城沉默片刻,好似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回身推开那座关上的房门,紧接着从中转出的话让穆晴栀震惊的半晌都没能缓过神来。
“首辅爷爷,苏问要是杀了个尚书,你能保他不死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多少风雨事不过杀人二字
京都虽然很大,但哪怕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人也能第一时间知晓,何况尚书公子当街强抢民女,这事可大可小,只看对谁来说,除了那几家被波及掀翻的摊位百姓而言会少不了骂上几句,其余人看看热闹罢了,谁还敢不长眼的冲上前去吗?
“这个杜一辰真是活腻了,朕已经看在他爹的面上饶过他一次,却还不知教训,非要去招惹苏问。”御华殿中,陈茂域气愤的扯下身上的裘衣摔在地上。
周不疑连忙走上前去拾起,替对方重新穿好,轻声道:“此事陛下也不好出面,若是处理不妥,苏问和杜泽都会对陛下心生怨念。”
“若是死一个杜一辰就能了事,朕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陈茂域骂道,新州制刚刚推行,正是北魏百废待兴之时,杜泽的支持必不可少,而苏问背后的苏承运虽然胜过千百个杜泽,可他不想再赌一次,让苏问进横院,许凌天宫入朝,就是要这两股力量撞得头破血流,他才好渔翁得利,只是渡世大神官却是和苏问眉来眼去,让人捉摸不透,难道说又如五十年前那次,凌天宫与苏承运想要联手再搅动一次九州**事。
“赵统领已经在殿外等候,只等陛下开口。”周不疑轻声提醒道。
陈茂域沉默无言,究竟是拿此刻手中的一枚棋子去搏一条日后不知是敌是友的大龙,还是趁着此时将这条无主的大龙屠掉,来换取更多棋子的忠心,很多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
“让赵钟明退去吧!朕累了,明早辍朝一日。”陈茂域最终选择了不闻不问,一切听天由命,若果天命真的选中了他,那么结局一定是他想要的。
“陛下,武安侯求见。”大太监黄承恩进殿拜道,当年李在忠屠戮二十四监,杀的太监比他见过的都多,以至于如今许多小太监见到对方都会站立不安,而黄承恩是见识过那场血雨腥风的老人,那时他是在尚衣监任小小的佥书,却是被陈茂域看中直升入司礼监成为掌印太监,可说是平步青云,而李在忠对其并无太多恶意,相见时还可以称呼一声老内相。
“这么晚了,他来做甚。”陈茂域啧声不解,随后还是回声道:“传。”
从观月楼离开的李在忠没有回府而是入宫,依旧身着便服,只是那件明黄色的袍子很是刺眼,即使陈茂域的黄裳上绣着真龙,同样有一种分庭抗礼的错觉。
“臣,拜见陛下。”李在忠依旧恭敬行礼,朝堂之中可免去跪拜之礼的寥寥数人,如李居承,如淮文渊那等跪下后未必还站得起来的老人。
“武安侯深夜入宫所为何事。”陈茂域心烦意乱,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眼前这位中年人就如同他的爵号那般以武安邦,尽管在这个手无实权的侯爷位置上坐了多年,却是朝中为数不多在如此年纪就可做到一呼百应的臣子,李居承少有党羽,只因任何人都难与这位老者打上交道,可是这位义子却是毫无忌口,不论文臣武将,有无党派,只要愿意在那座贫民窟中多座半日,都有一杯清茶润口。
“为一人而来。”
“谁。”
“苏问。”
杜府今夜异常平静,似乎没有百姓所想的唉声凄惨,只有一间屋中有人影闪动,胡仙草静坐在房中,衣衫多有破口,虽然旁侧放着另一套整洁衣物,但她没有选择更换,紧紧抚摸着拇指上那枚漆黑玉戒,腰间的玉瓶空空如也,没有想着逃走,是因为她清楚那个一口吞下所有玉蜂的老者很强,也同样清楚对方可不是为了请自己在此住上一晚而已。
“咔咔。”
房门打开,一老汉走进屋中,看了眼床边的衣物,轻笑着说道:“丫头,你那玉蜂是从药王真经里学来的吧!”
胡仙草倔强的转过头去,闭口不言。
老汉听的哈哈大笑起来,浑浊的双眼逐渐冰冷下来,“丫头,你应该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你若是乖乖回答老汉我的问题,我保你无事,否则,我那徒儿要做什么,我可就管不着了。”
“呸,无耻之徒。”
“罢了,罢了,老汉我这辈子唯独女人对付不了,徒儿,还是你来吧!”老汉无奈的沉声说道,杜一辰闻声从门外走进,满脸狰狞笑意。
“放心吧!师傅,等会儿我就会让她老老实实开口。”
老汉点头迈步,又回过头冲着胡仙草笑道:“丫头,我便在外面,你若是想通就开口,免得误了清白身子。”
谁知胡仙草突然摸过手中的玉戒,然而杜一辰动作更快,一手夺下那枚玉戒,一条浅浅的伤口从胡仙草的脖颈处滑过,杜一辰抬手点中她的大穴,封住其声音动作,狞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这等尤物从我手中逃脱,苏问连番坏我好事,只好先从你身上讨回些利息。”
老汉不为所动的退出屋外,轻轻扣上房门,没想到只是为了逼苏问前来,竟又给他撞上如此一份运气,倒是杜一辰这个蠢货,死前还能享受这般天仙佳人,也不枉师徒一场。
“嘭。”
杜府的府门被人一剑斩开,半百斤重的大红门直飞而来,被老汉抬手一掌震成粉碎,雪花飞溅,一道身影从府外走来,凌厉杀气犹如海水倒灌,瞬间整座杜府之中寒意刺骨。
“杜一辰出来受死。”怒喝震天,苏问一人一剑踏步而来。
“来了。”老汉坐在堂前的石阶上,满是褶皱的脸颊微微颤抖,不知是欣喜还是紧张。
苏问一眼认出对方正是雁秋关中对其痛下杀手的谭公,略带沙哑的嗓音沉声道:“滚开,不然死。”
“在雁秋关没能拿下你,今日你送上门来,看你如何逃脱。”老汉大笑出声,只见两侧道路中无数身着惊鬼服,手持两断刀的摆渡使鱼贯而出,瞬间将苏问围住。
苏问挺剑前冲,他不去管为何阴曹的摆渡使会在这里,只要把眼前的人都杀光就好,剑光夺目,鲜血溅落雪地,一颗颗头颅落地,阴曹摆渡使绝非庸人,两断刀交错而至,斩在苏问背心,却被一股莫名阻力拦下,瞬间离火冲天燃尽漫天飞雪,雪化弱水,水火两色交织浮生,三丈高的神明法身挺立此间。
“。”
一柄飞剑突然从阴暗之中刺出,苏问仗着神明法身硬撼,却被一剑穿胸而过,一名身着袄衣的剑士追剑而来,指尖弹回,那把飞剑立刻掉头回刺,苏问强撑伤势一拳砸断剑锋,对方使的是枯剑冢的飞剑。
一剑断废,那人再度并出双指,又是一剑自半空中嗡鸣而坠,却被一根长槊凌空扫落,郭元生横扫落入人群,顿时甩飞十余名摆渡使,另一侧,秦潼双手横握一把崭新巨剑朝着那名剑士迎头拍下,惊得对方脚下连退,双手拉过两名摆渡使挡在身前,人头飞起,鲜血再次洒满庭院,却终是让他逃走。
“掌柜的。”郭元生扶起苏问,只见其左胸被切开一条骇人伤口,血流不止。
苏问探出右手一簇离火包裹手掌升腾,瞬间按在伤口之上,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伴随着白烟散开,生生将血肉烧灼粘
粘一处。
“开路。”面色苍白的苏问冷冷吐出两字,郭元生与秦潼二人心领神会舞动兵刃直冲而去,只是让那名剑士躲入阴暗之中终究是个隐患,连神明法身都抵挡不住的飞剑,若是指向他们任何一人的脖颈,都是必死无疑。
“小子,你最好快些,要是慢了,那丫头可就归我徒儿了。”谭公冷笑着,好似天外魔音般笼罩着整座府邸,房间中也响起杜一辰淫.邪的笑声。
本就受伤的苏问被对方的音浪催动心弦,一口鲜血从喉咙中涌出,霎那间那把飞剑好似引蛇出洞死死咬住对方分神瞬间,苏问退步闪躲,飞剑点在龙舌之上,火光四溅,好不容易才前进三十步,被这一剑重新逼入人群之中,而且秦潼与郭元生也被穿插的摆渡使分割开来,此处距离胡仙草所在的房间不过百步却好似天堑一般隔在当中。
谭公并不急着出手,好似在等待这什么看向府外,既然已经热闹起来,索性就再热闹些,最好是那些躲在暗中的魑魅魍魉全部现身才好。
此刻身为兵部尚书的杜泽如坐针毡的在沂水殿中看着岐王殿下笔走龙蛇,晚些时候突然被对方请来此地,却又一言不发的坐到现在,本就心神不宁,此刻更是眼皮久久跳动,好似有大事要发生。
“不知殿下找下官何事。”杜泽藏了一肚子话终于憋不住开口问道。
陈茂川没有回答,缓缓持笔写完最后一笔后才抬起头,一身宽松长袍,透露着一丝放纵之意,开口说道:“杜大人身为兵部尚书,耳目通明,本王一直在这沂水殿中静养,对外面的事情少有听闻,所以想请大人与本王说道说道。”
“不敢,不敢,不知殿下想知道些什么。”杜泽小心翼翼的问道,能走进这沂水殿的人大多属于淮太师一派,而自己似乎是第一个非岐王心腹的人。
“杜大人放心,我这沂水殿空荡荡的很,仆从也早被我遣散了,你大可以放心言说。”陈茂川端起一杯水酒与对方敬礼,杜泽也连忙端起面前的酒杯回敬。
“最近宋家的事情可谓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说是宋家罪有应得,可我觉得不然,宋家对于北魏的功劳,单是沧州十年来的军粮这一点便功不可没,皇兄曾经视宋老爷子为国之栋梁,若非宋家没有年纪相仿的女子,只怕我就要多出个嫂嫂来了。”
陈茂川一边笑着一边起身走到杜泽桌前,对方不明所以的点头默然,“可就是这么一个对国家社稷功劳甚大的名门却是短短数日不复存在,如过街老鼠一般被人唾骂,我可不信这其中没有皇兄的意思,还真是半点情分不讲,不过好在宋家的产业没有败落,被皇兄处置的很好。”
杜泽不敢回应,就这么僵直的坐着,陈茂川端起酒壶将对方的酒杯斟满,随后在其耳边轻声问道:“杜大人虽然在新州制一事上对皇兄示好,可如果说杜大人那日也犯了些微不足道的小错,皇兄会不会也对你弃如弁髦。”
“嘭。”
斟满溅出的酒水惊吓到了杜泽,慌忙之中打翻了酒杯,酒水溅到陈茂川的衣服上,杜泽连忙拜倒在地,轻声说道:“请殿下恕罪,”
陈茂川轻轻拍打掉身上的水渍,不以为然的道:“我又不是皇兄,怎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杜大人无需慌张。”
杜泽不敢抬头,就如此一直跪着,脑中已经是一团浆糊,陛下对自己有多少情分可讲他不清楚,一封信就足够让他浑身湿透,所以他唯一明白的是,今夜过后,这点淡薄的情分总会要更淡薄很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阴曹出世
京都之外有一座度朔山,山上有一颗大桃树,枝叶繁茂,便是如此严冬之日仍不见凋零,枝条蔓延三百丈,在东北方向的桃枝间挂着一枚酣睡的小童木雕,名为鬼童子,传闻鬼童睁眼即为万鬼开门之象。
世人都说京都的那座临渊狱,便是连绵到这度朔山下,浓重的夜幕下,木雕童子紧闭的双眼突然缓缓睁开,远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来到桃树下,看着眼前意欲遮天的巨树,神情由凝重渐渐变的释然。
“怕我一人不够。”前一人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模样却依旧难掩那股蓬勃而出的风流韵味,双眼中更是精光流离,于沧州褪尽年少芳华,斩断天地因果的许木子,今日重新站在鬼门关前,容颜以老,却依旧是此间超脱之人。
“阴曹十殿,除我外只有两人可入阳间,你尽管杀便是。”陈长安从竹筒中取出一枚竹签递给对方,“那座殿虽然荒败许久,仍可让你避上一避。”
许木子没有去接那根救命签,黑暗之中一点微光转瞬而至,是一把寒芒内敛的长剑,桃树下,鬼童双目圆睁,嘴唇开阖发出桀桀冷笑,万千桃枝扭转倒垂,牵出一座高十丈,宽十五丈的空洞之门,瞬间寒气涌现,其后空间漆黑一片,突显星火闪耀,成双成对自鬼门涌出,方才看清分明是一只只面目狰狞的恶鬼。
许木子手承长剑独自站在鬼门关前,剑起剑落,百颗囫囵鬼头应声落地,一股浩然之气气冲斗牛,挥剑斩断三千桃枝,大步流星踏入其中。
我入泉台去,泉门无复开,牛马伏地泣,判官悲莫语,十殿魂离散,魑魅岂敢猜,奈何桥不渡,彼岸花难开。孟婆不知汤中苦,阎罗笑把生人怪,阴曹鬼府暗无日,我自阳间借剑来。
那道身影好似长虹引带巍峨浩然之气涌入鬼门,小童木雕面目狰狞惊恐叫嚷,只见缠绕鬼门的桃枝根根断开,叶片凋零如雨落入树下雪中,腥红色泽侵染整座度朔山,千古风流许木子,此去地狱惊鬼神,唯有一剑相伴,只有一人相送。
陈长安轻敲竹筒,清脆响声连成一片,随着那座逐渐崩塌的鬼门一同涌入阴曹之下,十殿之中,地府之下,万鬼哀嚎,一声厉啸从地底直冲苍穹。
“转轮,你以为一个许木子就能拦住我们吗?区区一个凡人,不知死活。”
陈长安轻轻一笑,手中竹签落地,瞬间消散无踪,一股黯然气息从其体内涌现,顿时天地间的灵力如同被他一手掌控般滔然滚动,整座度朔山鬼火升腾,好似要连同这可遮天桃树一起焚烧而尽。
“你等可曾见过人间风采,又怎知人不可胜天。”
杜府之中横尸遍地,青石地板被鲜血侵染了一层又一层,躲在暗中的剑师不断发出飞剑,突然一声惨叫响彻,在那人胸口处一簇桃花浮现,即便他如何隐藏气机,仍是被人从飞剑之上寻到了踪迹,华向鲲拔出钢刀斩下了这位不知姓名却实力非常的剑师。
谭公依旧不为所动的坐在石阶上,即便他早早察觉到了一直未出手的华向鲲,却也没有要阻止的念头,眼睁睁看着那名剑师暴毙,因为他根本无需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就好像突然从摆渡使中现身的子鼠、丑牛、寅虎三人,不会顾及身前是谁,他们的眼中只有死人。
苏问趁机越过数名摆渡使冲至谭公面前,在其旁侧又有人影闪动,一拳逼退苏问,是一名身着道袍的道士,不过看道袍并非南离道,而是南唐的道中观。
“道士不去修心,来招惹俗事,该杀。”
苏问出语杀机起,龙舌短剑直接点去对方右眼,道士双手分合,只在龙舌贴近的刹那,掌心中一股柔力包裹在剑身之上,竟锋芒引去别处,道中观的推手功夫虽不擅长攻势,却可说是不动如山的防守绝学。
就在龙舌偏移的瞬间,苏问还手接剑,另一手做拳捶打在对方右颈,却感觉像是全力打在一团棉花上,那道士的身体就像一团软泥,体内无骨,突然身体震起将苏问的拳头弹开,双手暗画八卦之象推在苏问胸口,力道骤起,苏问脚下连退数步才堪堪止住身形,眼前的道士与先前那位剑士都是立尘修为的宗师,杜府竟然豢养有如此好手,房间中传出的声响越发微弱,苏问心急如麻,再度挺剑冲去。
那道士脚下分离,双手一前一后,一股强横气机从其灵宫中涌入掌心,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波动,左脚突然前踏,石板四分五裂飞起碎石,只见其转守为攻,拍打在那些飞起的碎石之上,顿时如飞蝗笼罩,苏问全然不躲任凭那些碎石打在身上,尽管有神明法身护体,依旧难当那些侵入体内的暗劲,直到欺身十步,苏问猛然抬起右手,然而手中却无剑,道士愣了片刻,包裹灵力的手掌拍打在对方手腕处,道教的内功修行,可将灵力运转自如,配合推手功夫,悄然将灵力打入对方体内,以封闭.经脉,道教不杀,常以此手段止戈,然而就在他打在苏问手腕处时分明感觉到有硬物阻隔其中,袖口之中微弱的暗光猛然在他眼前浮现,袖中藏兵,那道士神色骤变,那里想到对方还藏着一手飞剑功夫,而且还是如此距离,龙舌直接栽入对方面门,苏问一把握住剑柄,另一手扶住对方身躯朝谭公撞去。
“嘭。”
谭公隔空一掌打在那道士后心,后者被蛮横的力道震成四分五裂的肉块,苏问虽然护住心口,也还是被洞穿的力道震了回去,从他入府足足一刻钟,却依然距离那处房门十丈之远。
“不错,这道士如果没有被逐出道观,也算是道中观的不俗的高手,你能以开灵修为杀他,委实不错,不过你要怎么从我这里过去,我可是不惑。”谭公冷声笑道,神情倨傲无比,亦如在雁秋关中那样,王婆的仇虽然无法找周不疑去报,但说到底都是因为苏问,所以今日他也要让对方尝尝这种滋味。
一道半丈剑光从苏问手中挥出,可是正如谭公所说那样,他可是不惑,手指点动空间,立刻泛起一层褶皱,好似将整片空间压缩般,剑光触及到那层褶皱的瞬间,
如同镜中花被飞石打碎,四分五裂,八座灵宫同时显现,涌动的灵力将苏问的身法推动到极致,好似一道残影从谭公身侧穿行过去,然而那双浑浊的双眼并未去看对方的身形,脚下突然连退十步,抬手一掌劈在面前空荡荡的半空中,可就在掌心落下的刹那,苏问如期而至,猝不及防的那一掌打在他的背心,面门砸向地面,鲜血淋漓,震起的气浪将那扇房门推开一道缝隙,隐约看到其中的胡仙草,衣衫凌乱,昏迷不醒。
“仙草。”苏问颤抖的喊出声,然而却被那股难言的威压碾压在地,澄澈的双瞳中隐约有金光闪烁。
“还不够。”谭公看着苏问眼中异样的色彩轻笑道,一手抓住对方的头发,另一手推开门,然而就在门推开的瞬间,一袭黑影突然从中掠出,抬脚踏在谭公面门上,后者好似一根射出的长枪,笔直的栽下台阶,脑袋撞穿青石板插入其中。
苏问这才看到,房间中杜一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仙草静静躺在床上,安然无恙,而那偷袭谭公的黑影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不过从那白多黑少的头发来看,应该年岁不小。
“你是谁?”从土中抽出脑袋的谭公狼狈不堪,对方能够不动声色潜入屋中,绝非庸人。
面具下一道干涩的声音想起,“我是谁?你不是一直在等吗?那位平等王也看了半天的戏了,出来见一见吧!”
“哈哈,本以为来的会是陆行或是转轮王,想不到竟是你。”平等王落入场中,森然的气机直接压制着众人动弹不得。
“难道老头子我不值得平等王现身。”老者轻笑道,脚下的地面皲裂冲开,连同庭院的墙砖都竟显无数裂纹,虽然没有一力破开的霸道,可整个庭院好似变成了一块抽干水分的馒头,只需轻轻一催,便化作齑粉。
“赢前辈这么说,我真是诚惶诚恐。”平等王.谦虚说道,能够让他真正敬佩的人不多,偏偏眼前这位就是,“不过这趟浑水,赢前辈还是不要管的好,为了苏问,阴曹可不止来了我一人。”
“老头子我既然肯现身,自然是想到了,不如你来猜猜没有在此陆行和转轮王,此刻又在何处。”老者意味深长的轻声说道。
......
临渊大狱的铁门突然开启,一袭摆渡使列队而出,赏善司手持善簿,身后紧随七位生肖勾魂使,京都城门口一家本已打烊的酒家中,柜台前的算账先生突然从身下的笔盒中取出一根硕大的毛笔,一步一顿,走出酒门时高冠红袍,手持恶簿。
西城的城隍庙中供奉十殿阎罗像,色泽艳丽,栩栩如生,两侧牛头马面,十二鬼差,只见殿中十尊阎罗石像忽然光华交错,尤其是第五尊塑像白净脸孔,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法身之上喷霞吐瑞,驱散满堂阴气,隐约见一人从中走出,与那尊塑像一般无二,只是他行前五步,突然止住,只见庙前早有一人提剑等候。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间剑仙
十殿阎罗,起于一而终于十殿,五殿名阎罗王,双手捧笏,肃立城隍庙前,阴间帝君入人世,衣袂飘然,虽无鬼差开路,判官侍奉,却是威严端庄,令人侧目。m.www.uu234.net
“凡人速速退去,本王饶恕你不敬之罪,否则。”阎罗王双目圆睁,城隍庙中顿时惊声四起,滚滚气机轰击虚空,大地撼动,“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提剑男子熟视无睹,反而是抬手拉起需要四五个成年人才能推动的大红门重重扣上,冷笑道:“永世不得超生,便是这一世你都管不了。”
那把剑突然弹出,凌冽气机充斥城隍庙中,十殿塑像立刻被呼啸剑气斩出无数缺口,阎罗王怒声喝道:“放肆,阎王要你三更死,谁人敢留到五更。”
手中玉笏隔空压下好似带着天地意志般砸去,空间微微颤动,脚下地砖好似有地龙翻滚四分五裂射出,连绵不断的气机从玉笏中跌宕起伏,一重又一重的涌向持剑男子,男子眉头跳动,手中的铁剑朴实无华,可其上的剑气却是少见的沛然,同样挥剑而起叠出千层剑气。
“阎王?小鬼而已,阎罗尚需十殿坐,人间剑仙我一人。”
万道剑影拔地而起,笑尽千古剑道,今生独占帝王众生,从枯剑冢走出,以身做剑匣,行一处收一剑,如今剑匣之中藏有真剑十一把,这一夜苏问追问许久的剑匣,终于被陆行打开。
......
京都百姓总拿临渊狱中的哀嚎声哄吓孩童,而今夜临渊大狱前鬼哭神泣,冷面寒霜,威严莫测的摆渡使们,此刻却被无情屠戮,身披重甲,黑铁面具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冰冷眸子,尽管只有百人,可他们是百兵之首,魏武卒。
赏善司手持善簿压人,却被对方反手扯住领口丢飞出去,无人知晓本该在沧州戍守的魏武卒为何会出现在京都,更是无人知晓那位将四大判官之一的赏善司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又是何人。
今夜似乎出奇的乱,有人看到征南将军府中突然火把通明,隐约可听到盔甲碰撞的声响,南城的贫民窟中不知从那里冲出一队骑军,手持古怪长刀,策马而前,为首之人竟是武安侯府中那位年事已高的老管家。
幽静的学府被一声怒喝惊醒,后山之上,那位从未显露过实力的府主大人将山腰上的老邻居蛮横的按在地上,任凭后山竹林中龙虎咆哮,风云突变,仅是一眼看去,立刻烟消云散,被按在地上的杜长河涌动全身灵力,天下第一神念师此刻落魄到要以灵力抗衡,却同样无法撼动那只按在他头顶的手掌。
“赵非凡,我草你姥姥。”
已经在京都住上许久的渡世大神官难得换上一身干净的大红袍,严阵以待的看向学府方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他看到了许木子举剑断鬼门,看到了陈长安火烧度朔山,可他不想理会,因为莫修缘伤得很重,既然有人做出了卑劣手段,那他也要等着
苏问变作如此模样,阴曹阳奉阴违的做法他早已知晓,如今对方更是迫不及待的撕毁当年的约定毅然入世,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师傅。”莫修缘虚弱的从床上爬起,苍白的脸颊连眉心处那枚点朱砂都重新浮现而出,整整三日,修为从立尘境界跌落到开灵初境,仍是没有停止的迹象。
“过了今夜就好。”渡世漠然开口道,五道气运不断汇集到那座尚书府邸,今夜不管谁会赢下,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杜府中久久不见来人的平等王心急如焚,遥遥可见度朔山鬼火升腾,沉声喝道:“情况有变,先将苏问带走。”
谭公掠身而出,面具老者虽热同时迈步却被平等王探手拦下,方寸之间气浪沸腾,肉眼可见的森白气机交错碰撞,即便是立尘宗师触碰些许也难以脱身,苏问快步闪进房中,卷起被褥将胡仙草扛在肩头,本想一脚结果地上的杜一辰,奈何谭公气机已然笼罩而来,慌忙之间接了对方一掌,立刻气血翻腾,险些昏厥,谭公不再留手,鼻腔中闷响传出,好似雷鸣之音将苏问困死正中,枯槁手掌如同鹰爪抓向对方天灵。
就在这时一柄水纹钢刀旁刺而出,贴着谭公手掌斩过,后者掌心收缩按住刀口,愤恨的双眼中怒火砰然,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重伤王婆的周不言。
“快走。”周不言沉声喝道。
苏问正要开口,对方突然回身一刀斩在他脚前,断去来路,冰冷的面容中带着难色,开口说道:“走,我是来杀你的。”
恍惚不解的苏问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不加掩饰的杀机,可既然是来杀他,为何又要救下自己,来不及多想的苏问将胡仙草抱在怀中,神明法身一拳轰塌墙面,飞身逃走。
“周家的小子,老汉正愁没地方找你,你到送上门来了。”谭公冷笑开口,气机飞涨,两道明晃晃的音浪光圈在其身侧凝显。
周不言横刀挡在塌到的空洞前,他是来这里杀苏问的,因为皇城中的那位要他死,但他却不想苏问死,曾经那个眼中只有任务二字的周不言,第一次违背了家主的意思。
逃出杜府的苏问在化生大街上狂奔,空荡荡的街市已经过了宵禁,打更的更夫早在半刻钟前就已经过去,如此的寂静突然被一阵马蹄声踏碎,看着迎面冲来的骑兵,苏问面色难看的紧,因为他认出了对方手中的长刀,属于那支早已被兵部除名的北府军。
足足三百骑,杀意冲天的朝着苏问冲杀而来,他顿时明白了周不言所说的话,那人终于忍不住对他出手了,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能让那人下定决心的为何会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武安侯,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喝了对方的酒杯,显然对方不是那般小气的人,更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将胡仙草背在身后,时常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看到沙场上马头并成一线的冲杀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时候,近的连马匹沉闷的呼吸声
都听得一清二楚,拇指紧紧扣在剑柄上,当年李居承踏碎山门也不过千骑,而他既不是立尘宗师,更非不出世的不惑老怪,他只是一个开灵境界的小修士,一个才满十六岁的少年,他没有转身逃走,那样不仅会死的更快,更重要的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他背后,所以他只能向前,第一次觉得活着是如此的艰难,却又十分渴望能够活下去,今夜的月光很亮,掩盖了群星的光芒,可惜只能我一个人看了。
最前的那匹马惊吓的抬起前蹄,任凭马背上的骑士拼命扯动缰绳也无能为力,因为那道身影突然爆发出的冲击力比这匹从白州盛产的名马还要惊人,化生大街的地砖被人恶狠的踩出一道沟壑,就在那道身影冲近马蹄下的刹那,耀眼光华冲天而起,三丈法身连人带马掀翻出十丈远,两侧交错而来的长刀没有停顿的劈砍在法身之上,好似水纹激荡,穿透的灵力直接撕碎下大片光华,对方也是修士。
老管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好似流星坠落,开碑掌法卷动疾风坠下,拍在神明法身面门,一道裂痕毫不停滞的从头到脚直穿地面之中,只怕让那些曾经前往武安侯府拜会的官员们见到,都得吓出一身冷汗,那个被他们颐指气使,端茶倒水的老者竟是一位立尘宗师。
问道榜第五十五位神通名为开碑手,曾有一位立尘宗师以此掌法接战六位同阶修士,最终六人皆是毙命掌下,凌天宫曾以除魔令缉拿此人,但最终那人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开碑手就此此失传,再被人谈起时也仅仅记得那人似乎姓徐,单名一个让字。
苏问脚下生根,龙舌倒行而上,如同深处汪洋海底,每一寸肌肤都被无尽威压逼迫,八座灵宫艰难运转护住身后的胡仙草,一剑挑起正与对方手掌相撞,却是一股大力从剑身反弹到苏问手臂,手腕猛然弯折,连忙收力,脚步向后退开半步,无形之中一道掌力贴着他的胸口在地面炸出一道五指深坑。
三百骑兵一拥而上,长刀扫地,马蹄走踏,苏问还手握剑,一剑斩断面前马蹄,剑锋顺着马匹倒地的方向刺出,挑开马背骑士咽喉气管,当场毙命,鲜血染红了苏问面容,那种粘稠的感觉令他作呕,修长的北府刀从背后刺来,似是要将两人桶个对穿,却被那只已经扭曲的手掌死死握住,奋力一扯,龙舌再度呼啸,又是一颗人头飞起,失去神明法身的苏问虽然堪堪躲过徐让的铁掌,可在数百骑军中穿行亦是无比吃力之事,半个时辰后,胸前已有十七条血淋淋的刀口,男儿月夜斩千头,换得美人梦中闲。
无主的马匹平静立在街市上,三百人,三百马,死在苏问剑下的一共七十九,终于换来这位疯狂少年筋疲力竭,三百人中不乏修士,在他们挥刀的刹那脑中总会不自觉的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此刻在马下的人是自己,又能折损多少人马,又是否有以一敌百的觉悟,莫说是万人敌,千人敌,真正的沙场上,有以一当十者此战必胜。
下一瞬当街后突然掠动的火把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时候,便轮到他们去以一当十了。
第一五十八章 漫漫长夜终天明
征南将军府的亲兵列阵而出,身后飞箭如蝗,暗中亦有数名修士如影随形,在这座京都中最忌讳的便是械斗,达官贵人都好豢养扈从,甚至不少位高权重者还有亲兵私军,即便真要短兵交接,也会寻个好听的名头,更是不敢在繁华街道上大张旗鼓的两军对垒,今夜的场面只怕是北魏.建国以来头一回。
数百火把连绵整条长街,好似巨龙盘旋,将黑夜映照如白昼,苏问怔怔望向从身旁川流而过的兵卒,直到一名将领停在他身旁,是那位名字很是霸道的征南将军府校尉,孙王权。
“末将奉岐王殿下之命护送苏公子回府。”孙王权轻声说道,却是看也不去看前方惨烈的战况,那只早已被兵部除名的队伍,曾令西楚胆寒的北府军又重新回来了,可即便今夜这三百人全都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过问,连那位武安侯也会像何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问候着孙老将军身体可否安康。
孙王权牵来两匹马与苏问同行离去,远处的天际已经泛白,些微光明重新照在京都大地,驱散森森阴气,一路上,苏问没有开口问对方半个字,包括为何陈茂川会知晓他有难,直到两匹马停在庭院之外,看到守护在院外的紫甲禁军时,苏问双眼眯缝,手掌不由按在了腰间的龙舌上。
“赵统领可是等候多时了。”孙王权突然高声喝道,只见赵钟明全副武装手持佩剑走上前来,眼神中的凌厉在看到对方的瞬间被深深隐藏起来,即便对方只有一人,而他身后站着两百紫甲禁军。
“陛下听闻今夜有人械斗,特命本将前来护卫苏公子安全。”赵钟明沉声喝道,已是重伤的苏问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一言不发的推门而入,随后那扇铁门轰然关闭,闷响声传荡夜幕。
“既然此处有赵统领护卫,那末将先行告退了。”孙王权微微一笑,笑的赵钟明心头毛躁,见到对方毫不犹豫的拨马而去,握剑的手掌这才缓缓放开。
一名副将连忙走上前来,轻声问道:“是否直接冲杀进去。”
“等等,我要回宫一趟,你等不可轻举妄动。”赵钟明觉得阵阵不安,几次抬眼望向那座紧闭的铁门,最终还是快马朝宫中驶去。
苏问背靠铁门,一旁的小仆人和不知为何再次的穆巧巧看到对方如此模样惊吓的不敢言语,等了许久,直到门外再无动静后,苏问早已透支的身体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厥倒地。
等他再次醒来时,郭元生三人也在屋中,身上各带伤势,常清生正在一旁帮忙包扎,墙头上万旭成猫着肥硕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外面的紫甲禁军。
“仙草。”苏问猛地坐起身,阵阵疼痛充斥而来,好似每一寸肌肤都被烈焰灼烧过一般。
“我在这。”胡仙草快步从屋外进来,看到苏问后热泪盈眶,猛地将对方抱入怀中,痛的苏问整张脸登时狰狞万分,可听到对方哭的梨花带雨,心中只觉有万根钢针刺过般难受,他曾经答应过抚琴,绝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对方。
“仙草,我娶你,不管今夜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娶你。”苏问涨红了脸认真说道,却被一只玉手
狠狠捶打在后背上,紧接着听到对方带着哭腔的笑骂道:“混蛋,你希望发生什么事。”
“还有,谁要嫁你,这么不要命,早晚要守寡,我可不想。”胡仙草含泪笑道,心痛的轻抚着对方身上的伤痕,当她醒来看到对方这个样子时,只在老爹坟前哭过的她泪水止不住的涌下。
听到对方这番话,苏问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定,顾不得痛楚一把将对方拥在怀,霸道的笑道:“这可由不得你,我说娶,你就得嫁。”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索性就再无赖些,胡仙草随时抗拒了几下,最终还是安静的贴在对方怀中,苏问悄悄对着后面几人撅了噘嘴。
几人便心领神会的退出房间,这时的天空发白,却仍有一轮浅浅的月影,很大,很圆。
在庭院外守了一夜的紫甲禁军最终在天亮前退回皇城之中,就在赵钟明去往御华殿的途中,他看到一只白鸟振翅飞过,而殿中陈茂域神情凝重,周不疑也没了往日的闲散,眉头紧锁的站在一旁,而在其身旁还有一人,双眼被红布蒙住,却依旧能透过那条红布感受到对方锐利的目光,赵钟明认出这位让天下人都如芒在背的逆行道道主,识趣的停在殿外不敢走近。
“陆逆,这世上有你杀不了的人吗?”陈茂域寒声问道。
“没有。”蒙眼剑士无比自信的说道,但随后他又开口说道:“除非我不想杀。”
“啪。”
陈茂域猛地拍在桌案上,神情似是要杀人般冰冷,却是突然仰天大笑,无奈自嘲道:“朕这个皇帝真是有够窝囊的,连杀一人都做不到,赵钟明,把人撤回来吧!”
“陛下,末将斗胆向陛下讨要两百条紫甲禁军的性命,必将苏问的人头带回。”赵钟明不知从何来的胆气,沉声喝道。
“两百条,哈哈。”陈茂域摇头惨笑道:“就是再给你十倍苏问也死不了,因为我不敢杀,朕不敢杀。”
赵钟明第一次从听到对方口中传出如此落魄的话语,那个卧薪尝胆,踌躇满志十余年,敢于李居承比拼手腕的皇帝今夜彻底暴露出他的无可奈何,即便是当年被称作傀儡皇帝,连整个北魏的百姓都认为他这个皇帝可有可无时都不曾见到过的落魄,因为这一次他真正明白了何为渺小。
“陛下是要认输了吗?”周不疑开口问道,带着一股怨恨,可是就在刚才他也同样怀疑过。
“输,朕从来都没有赢过。”
“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你,苏承运来见的人是你,凌天宫入朝拜见的也是你,能让李居承跪在阶前的人还是你,这些不是赢吗?”周不疑从腰间拔出那杆视之如命的旱烟,双手握住猛然发力,烟杆应声折断,“我周不疑坚信你就是虞帝,周王之后,这九州第三位九五之尊,陈茂域,你信不信。”
周不疑直呼其名,一直以来因为体弱多病而表现出一副轻声细语弱不禁风模样的他,却是殿中三人唯一一个敢直面苏承运的人。
陈茂域犹如被惊雷震响,整个身躯猛然怔住
,唇齿颤动,那双满是犹豫的双眸蓦然锐利,颓败之气顷刻间消散无踪,伏在殿外的赵钟明抬头看到整座御华殿上空瑞气喷薄,内赤外黄正四方,山河幻影连绵百丈,老人言此乃天子气。
“朕信。”
......
一夜过后,西城的城隍庙好似被天雷击中,整个房梁被掀飞,后被人在城外的护城河旁发现,断口光滑如镜,只是两地相距百丈远,得是鬼神之力才能做到这样的奇迹,殿中五根两人合抱粗细的梁柱也没踪影,其中的石像残缺难辨,仅剩下一座少了半边身子的阎罗王石像立在正中。
临渊大牢那副刻着“此去无生”的鎏金匾额断作两截,大牢两侧数十丈高的围墙被炸开一处空洞,而那处大洞对着的正是李在孝的牢房,对方端坐在其中望着外面满天飞雪,没有逃走,而是在等一亮缓缓驶来的马车。
城门口的那处酒家里,往日必定早早到来的帐房先生却是直到卯时都没有看到踪影,气的掌柜的跳脚大骂,嚷嚷着要扣他工钱。
不过这些都抵不过今早有人看到杜府时的震撼,上百具身着惊鬼服的尸体被齐齐挂在府前,远远的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道,知晓内情的人轻语昨夜尚书公子当街强抢的女子是苏问未过门的妻子,只怕是苏问已经去过杜府了,然而很快京兆府尹齐长旭来此,得知杜家父子安然无恙后,只是草草收敛尸体,便没了下文。
随后张出告示昨夜有南唐细作潜入京都,意图刺杀朝中重臣,好在被征南将军府截获消息,与镇抚司齐手肃清京都内外,歼敌人百人,大快人心。
所以很快人们便忘记了昨夜一直在耳边惊扰睡梦的喧嚣声,新元年国泰民安,又有渡世大神官亲自现身为世人传播教义,实乃大幸。
人群边缘渡世看到一身血衣的姜离厌不躲不闪的穿过众人而来,连忙洒下神光,民众直觉眼中尽是美好之象,虔诚敬拜,等到神光退去之后,大神官已然没了踪影,只剩十二宫神官继续为众人讲解教义。
姜离厌疲惫不堪的将手中滴血的头颅扔在桌上,冷声说道:“让他逃了,只斩了他的肉身。”
“阴曹之人要是有那么好杀,凌天宫尤其会容忍他们存在。”渡世抬手点中那颗血淋人头,立刻光芒涌现将其包裹其中,那光团不断缩小,最终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朱砂落在莫修缘眉心处,正好与对方眉心处的点朱砂相叠。
“昨夜我见了苏承运。”姜离厌欲言又止道。
“他还是不肯告诉你。”渡世似乎早便料到般开口说着,将被子盖在莫修缘身上,随着眉心上的点朱砂逐渐淡弱,对方一泄千里的气机终于止住。
姜离厌紧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莫修缘,她从凌天宫走下是为了找一人,最初她以为莫修缘就是那人,此刻却觉得对方陌生的很,在上面的时候她总是一眼就认出对方,然而在这里她终于找不到那个人了,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
“你怎敢擅闯圣人居所。”
“因为我要这天破个窟窿。”
第一百五十九章 铁衣渡灵台
风波传荡了几日也就停歇了,毕竟南镇抚司出面,再无人敢议论,而且学府大比的最后一场比试依旧是整个京都最瞩目的事情,礼部尚书王久茶亲自到场,向来极少露面的府主赵非凡与凌天宫大神官同坐高台,为了能够让京都百姓一同瞻仰这两位老人的尊容,学府第一次允许府外之人得以旁观,只不过看台上一张席位早已在数日前炒到了天价,不过再高的天价对于沈半城而言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能赚回来,赌场前两场赚的盆满钵满,连小仆人也都不吝啬的买下三处席位。www.uu234.net
十张普通到极点的座椅静静摆放在赵非凡与渡世身下,也因此这十个位置千金难得,一共二十四位弟子一一入场,宁臣画因伤退出大比,而那日传出莫修缘跌境的消息,多少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挣着的赌场凭据被汗水沁湿了一次又一次,好在今日再见对方依旧神采奕奕,修为非但未跌,反而透着一股饱满之意,隐约有突破中境的迹象,倒是排在第六位的杜一辰神情恍惚,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上百位摆渡使死于家中,就算京兆府尹不作为,北镇抚司的文书上少不了浓墨几笔,即便他爹是兵部尚书,也难逃镇抚司的盘问,杜尚书在那日后一病不起,也不知是真是假。
当苏问入场时,众人看到对方右手缠满绷带,脸颊上也带着四五道结痂的口子,都说杜一辰抢走的那位女子是对方未过门的妻子,如今看来多半是真的,对方身为是南镇抚司的千户,对于寻常人来说南北镇抚司其实并无差异,北司的摆渡使兴许便是随苏问找去的,只是结果似乎惨烈的很。
当杜一辰看到苏问时,脸上的恍惚瞬间被凶神恶煞所取代,那夜他被打昏后,醒来时谭公等人已经不见,本以为苏问铁定死在对方手中,却不想竟然还活着,走上前去,冷笑道:“那姑娘可是被苏兄带回去了,**一刻值千金,那滋味到现在都还让人留恋,不如苏兄开个价,本公子正好缺个暖床丫头。”
“杜一辰,今天你必死。”苏问轻笑说道,眼中的凌厉隔空刺痛对方的面颊。
杜一辰嘴角微微抖动,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一夜杜泽雷霆大怒,喝斥他在府中禁足半年,意味着连学府大比也要放弃,这让他如何能忍,今日趁着杜泽离府打烂后窗逃了出来,如此种种心头的怒意险些压制不住。
“这话该是我说才对,苏问你不会一直都这么好命。”
那夜与杜一辰一同出席的几位学府弟子也都眼中带着不善的看向苏问,这时,穆晴栀悄然走过苏问身旁,不动声色的轻声说道:“别逞强,不行就放弃。”
苏问没有回应,当时怒发冲冠为红颜,此刻回想起来却是有许多耐人寻味之处,谭公与平等王分明早早等候,北府军,征南将军府,他可还没有傻到认为大家都是碰巧大半夜在街上扎堆撒尿,你穆晴栀知晓多少,还是真心报信,即便苏问情愿去相信后者,可心中仍是少不了一句疑问。
随着学府鼓声落下,学府大比最后一轮开始,身在第十位的那名弟子只觉得手心汗水直冒,前十之中无疑属他最弱,自然也是最有可
能被挑战之人,那十四位挑战者彼此观望,做出头鸟是有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给旁人做嫁衣,你拼死拼活的争下一个位置,还没坐热乎就被人家踹下去了,这种渔翁得利的事情,往年可不少见。
不过学府众位教习长老也不可能坐在那里干等着,在高台之上竖起一根大香,香灭之时,比试结束,哪怕仍在比试也都以此刻排名作为最终名次,无疑是逼着他们不得不做出抉择。
然而仅仅是在数息之后,便有一人迈步向前,卓尔不群的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对于绝对的实力而言,任何的算计都显得多余,因为他是莫修缘,所以绝不会屈居人后。
“莫修缘向常师兄讨教。”
尽管众人料到会是莫修缘,只是让他们吃惊的是对方开口挑战的第一人便是身具首位的常佑房,本以为最高也会从第三位开始挑战,如此一来,注定被公认的最强两人一上来便要有一人落出十名外,生生将场中被霜雪冻结的气氛带入**。
常佑房懒散的看向莫修缘,缓步走下场中,拱手说道:“莫师弟,好心急啊!”
莫修缘轻笑回应道:“请赐教。”
高台上,渡世大神官微微侧目,看着身旁老人古井不波的面容,开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杜老弟。”
“他失心疯犯了,被我拴在后山中。”赵非凡不苟言笑的说着,站在其身旁的道不同忍俊不禁,渡世也是跟着呵呵一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底对方可算是他生平所见之中最厉害的。
只不过渡世以为的胡说八道却怎么也不敢去想在后山的竹屋中,杜长河满脸怨气的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棋盘虚空落子,他只能是硬着头皮去下,可惜他臭棋篓子一个,从那夜到现在足足下了三十二盘,一盘没赢,只是口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赵非凡,你姥姥的。”
“你那弟子似乎得了不错的机缘。”赵非凡突然开口说道,莫修缘气机斐然,跃入立尘中境指日可待,最重要的是那座已经被凿开的堤坝又被人重新堵上,甚至比之前更加牢固。
“还得感谢赵老没有出手搅局,这才让我捡了些许好处。”渡世笑道,那夜他可非心血来潮换上神官大红袍,委实是不得不如此,但是直到最后对方也没有现身,让他在窃喜之余又有所迟疑。
谁知赵非凡突然惭愧大笑道:“大神官这声谢,老朽真是受之有愧,那里是不出手,分明是不能出手,若是苏问是在学府之中,就算十殿阎罗全部出世也得空手而归。”
以学府为牢,画地困足五十载,赵非凡,非凡之人,行非凡之事,渡世双眼眯缝,对方既不是在谦虚,也绝非自我吹捧,这世间没有人能拦住赵非凡的脚步,便是这天地也不行,哪怕在武榜之上从未出现过这位老者的名姓,只是因为连提笔阁都不敢相信如此实力的修士为何还在人间停留。
看台上突然响起的惊呼将渡世大神官的目光引向场中,常佑房右臂轻抬,大地轰然震动,九颗千斤巨石破开地面悬浮在
其身侧,问道榜第二十五位神通,镀灵台,如此神迹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莫师弟,小心了。”常佑房轻声提醒道,指尖弹起,九颗巨石连环成星象飞出,森然黑影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莫修缘抬步的瞬间,突然整个身躯蓦然一怔,抬起的脚掌重新重重踏回地面,土地碎裂石飞,空间中的灵力飞速下压,好似五岳飞来负在莫修缘肩头,禁锢住他动弹不得,九星连珠顷刻而至,重叠坠下,掀起的气浪有如云海翻涌,瞬间被炙热高温蒸发弥漫,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闷响不断从场中传出,震起的尘埃之中隐约可见九颗巨石连成的一柱擎天。
“嘭。”
一道气机瞬间将缭绕烟尘清扫一空,巨石之下,莫修缘腰身微微下沉,在其身侧九条拔地冲出的蟒蛟盘绕而起将那九星相连的巨石拖在半空,莫修缘艰难抬起手臂,镀灵台可掌握方圆百丈之内的灵力涌动,是将天地法则拿捏在手,以法则压人,纵然你是天道之子也得被这百丈之内的天地压得动弹不得。
然而莫修缘终究是探出手掌按在头顶的巨石,只见一道裂纹从其掌心处似惊雷奔驰一跃冲天,九条蟒蛟身躯自地底冲出,竟然身有四爪,九蛟怒起,被那道裂纹贯穿的一柱擎天在九股绞杀力道下顷刻间四分五裂炸开。
“我曾在万重峰下讨教过玄铁道人的铁布衣,和你的镀灵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他不是掌控周身灵力,而是淬炼自身的法门,你想看吗?”莫修缘轻声说道,向前迈开脚步,好似一个逆着狂风行走在陡坡上的人,显得异常蹒跚,他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好似炒黄豆般的爆鸣声。
南唐有一座万重峰高耸入云,远远看去好似一座座山峦重叠而起,在山峰之下有一古怪道人,十余年不曾踏出山峰一步,不穿道袍,身负一件千斤铁衣,饶是如此依旧行动迅捷,无数修者闻之前往,与其较量,对方总是任打不还手,却无一人能够破开那件铁衣,年初提笔阁列出最新的武榜中,将其排在第十九位。
只见层层浑浊气息从莫修缘身上脱落,落地刹那好似铁衣坠落,砸出满地深坑,而其脚下却是一步快过一步,十步之后再无停顿,三十步快走,五十步慢跑,到了一百五十步时,莫修缘迈步如飞。
九条蟒蛟破土而出,足有百丈长的身躯,常佑房以九星投石问路,莫修缘携九蛟还礼而来,在距离对方还有十丈距离时,莫修缘突然抬拳打出,只在挥拳的瞬间,先前脱落的浑浊气息离地飞起好似一股洪流包裹其手臂上,顿生厚重之感,一拳打出,好似一枚骄阳从拳锋震出,撞碎虚空,蟒蛟咆哮,腾飞而去,九蛟戏珠。
常佑房眉头跳动,双手在身前连连拍打,肉眼可见的雄浑气浪层叠推起,转瞬间一只百丈大手掠空探出,五指张开好似五行山岳将那枚骄阳按在掌心,九条蛟龙怒啸腾飞,却被那只手掌一同攥住,五指紧握,碾成滚滚气机泯灭萧然。
“你可知那玄铁道人为何此生不肯离开万重峰半步,因为他要是敢踏出半步,我爹会去南唐,打死他。”
第一百六十章 你不死缘不灭
常佑房一语好似丢入潭水的顽石,顿时激起千层浪,可以断言一位武榜前二十修士生死的存在,那岂非是前十的几位,虽然常佑房出身名门,却是从未闻对方家中出过那位了不得的大能,按照年初最新的武榜,第一仍是那位凌天宫宫主,第二是神殿大神官琼经,第三是第一庄庄主官天晓,第四是南唐的一位刀客,不知姓名,只知那把刀赤红如血,第五诗仙唐一白,第六是苏问在都司府见到的那位宋姓老人,第七天山剑池许衣人,第八却是从问道天中出来的抚琴,第九同样是五十年其的成名人物,至于第十位则是一名女子,名叫落小苏,原本排在第十位的是她爹落苏,一年前死在自己女儿手中。m.www.uu234.net
前十之中无一人姓常,不过排在第二十位的那人名叫常长乐,可既然提笔阁将玄铁排在对方之前,便说明了这二人的差距,只是没人会觉得常佑房是在虚张声势,因为对方本就有这个实力,曾经三次压制境界停留在立尘,只为等待问道天开启。
“原来那道士说的人是你父亲,如此缘分,当修。”莫修缘自顾自的点头说到,手掌滑过袖口的刹那,一缕鸿蒙之气涌现而出。
常佑房冷笑一声,山呼海啸般的威压再度倾倒而来,这一次连看台上的众人都隐约感到一丝紧迫感,靠的近些的弟子连呼吸都变的十分艰难,已经多次加厚的围墙仍是承受不住如此重压满是裂纹,但好在及时止住,莫不然又要毁掉一座校场。
“秦教习,小佑房的镀灵台掌握的越发娴熟了,看来你没少下功夫,想当初他才入学府的时候,差点把三文馆给掀了。”王少生眯缝着眼睛赞许说道。
那位曾经在后山竹屋出席的女教习双手环抱胸前,静静的看着场下的得意弟子,她姓秦,叫秦游女,是学府出了名的美人,尽管年过三十却依旧风姿绰约,京都多少男子对之趋之若鹜,入试时有位名叫秦欲璐的女子是她的侄女,而她的哥哥正是今朝的兵部侍郎秦源。
“王院长,那莫修缘既然拜你为师,想必从你那里习得了不少手段,可否告知一二。”秦游女轻声问道,尽管她很相信常佑房的实力,就对方这几战下来,除了那一剑再无亮眼,但对方毕竟是莫修缘,跟随王少生学习半年,这些日子又得到渡世大神官亲自指点,自当不凡。
“秦教习你就不用套我的话了,我还能胳膊肘往外拐,毕竟关系到学府的利益,我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也得给他误人子弟了,奈何这个便宜徒弟我是一星半点都没有看透,至于他有多少手段,我只能说小佑房这一战即便侥幸胜了,也会很艰难。”王少生叹了口气,望向高台上的府主,如果常佑房也没能拦下莫修缘,那学府就真的危险了。
秦游女蹙起了眉头,莫修缘入学府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个错误,然而府主大人开口,谁又敢再多言语,王少生已经说的很客气,如果那一剑仍然不是对方的最强手段,恐怕能够胜过对方的也只有荆川了,但这并不是常佑房应该输的理由,因为他此刻是学府的首
席,所以只能赢。
修缘之人莫修缘,为世修缘三百年,两袖清风行孤道,方得缘近彼岸天。
莫修缘以手点地,那缕鸿蒙之气好似游蛇滑出,竟是丝毫不受镀灵台的限制,转瞬间没入常佑房脚下,后者面色凝重,虽没有任何异样,却总是有一股追逐不安的错觉因绕心头,随即不再停留,体迅飞凫掠起,灵力好似汇聚而成的长河铺在常佑房脚下,凌空踏走,手掌张开,正与半空中的百丈大手合二为一,蓦然拍下,尖锐的爆鸣声从鼓荡的气流间交相发出,如雨幕一般洒下的气机将整片空间凝出一条倒挂银川,而在其下方的莫修缘身形岿然不动,点在地上的手指突然抬起,刹那间银川静止,短短半息后,水势倒流汹涌冲击在那只百丈大手上,立刻千疮百孔撕扯成残缺。
大手崩溃,常佑房坠下地面,一掌拍在莫修缘天灵,仙人扶顶,压着对方的身体陷入地面,只露出一颗脑袋,然而莫修缘面色不变,头顶处一层浑浊气机阻隔住对方继续压下的力道,常佑房立刻手掌收缩,压力随之转变,双手合抱老僧倒拔垂杨柳,又将对方拔地抛出,脚下疾驰奔走,在莫修缘落地之处站定,探入半空的双掌猛然拍合,截然相反的两股力道随着手掌开阖悍然冲击一处,架在中间的莫修缘好似一团软泥被肆意拨弄。
“以为莫修缘有多少能耐,还不是被常师兄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有人嘘声说道,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常佑房占据主动。
“废物,还手啊!”一名花了大价钱才买下这处席位的官家子弟气急败坏的骂道,他早先在苏问的赌场中压了十万两莫修缘夺得头名,来时还在揪心对方跌境之事,不想非但未曾跌境反倒更进一分,还在跟身旁好友吹嘘自己这十万两如何的先见之明,此刻整张脸铁青的比观海湖春日浮藻的色泽还要重上许多。
“被吹嘘了这么久的天道之子也不过如此,感觉就算是我也能胜他。”
“你能在常师兄手中挨那么多下不死?那莫修缘已经不错了,毕竟抗揍也是一种本事。”
一时间讥笑讽刺之声不绝于耳,只能怪莫修缘的起点太高,高的让他们觉得遥不可及,而此刻跌落凡尘,谁都乐意去踩上一脚。
“这么狼狈的莫修缘还是第一次见到。”黄月华轻声说道,听不出褒贬之意,却是带着难言的怅然,谁也无法笑到最后,当年自语圣人之国的东晋,不也没能挡住北魏的金戈铁马。
“狼狈?那家伙现在可是乐在其中。”苏问突然开口说道,黄月华轻咦一声,这才注意到莫修缘非但气息平稳,甚至连发髻都没有散乱一丝,反倒是一直占据主动的常佑房眉头越发紧锁,已经不止一次提增手中力道,却依然无法切实伤到对方寸许,猛然想起莫修缘提到的那位任打不还手的玄铁道人,岂不正是如此。
场中能够看出这一点的绝非苏问一人,秦游女逐渐凝重的神情足以说明问题,自常佑房入学府以后便一直在她
身边学习,她最是清楚对方,这种程度的镀灵台已经超过了平常修行,但是莫修缘除了身形有些狼狈外,连气机都未曾溃散。
“那件铁衣差不多也要被锤炼完成,如此修缘的方式真是霸道的很。”王少生长舒了一口气,紧握扶栏的手掌终于松开,一枚清晰可见的掌印印在其上,这种释然有些无奈,因为胜负已分。
“嘭。”
一声震响,莫修缘左右分掌打在虚空,翻涌的气机连绵百丈,在众人头顶挂起一阵疾驰劲风,错综复杂的灵力浪潮拍案打来,常佑房合十的手掌终于被分出一条缝隙,随着莫修缘不断拍出的掌力,那条裂缝越来越宽,而他的身躯逐渐站定,好似一颗沧桑古树,任你东西南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
“这件铁布衣,还给你。”莫修缘蓦然一指,从其周身倾泄而出的浑浊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般涌向常佑房,好似一件衣衫穿在他的身上,铁衣岂止千斤重,地面在铁衣形成的瞬间直接被常佑房的脚掌碾成齑粉,直没膝盖,一层蛛网眨眼覆盖整座校场,凝聚镀灵台威压的铁衣此刻尽数还赠给他,已然听到脊柱裂开的脆响,常佑房一口鲜血喷出,气息迅速萎靡。
“玄铁道人的铁布衣就是为克制你爹的镀灵台,你输了。”莫修缘虚弱说道,他以己身锤炼铁衣消耗同样不小,不过那件铁衣最多还有半刻钟就能将常佑房的脊柱压断,所以他无需等到那个时候。
“莫师弟,比起这件铁衣,我更不想吃荆川那家伙的拳头。”常佑房突然狞笑道,霎时间异常磅礴的灵力从其体内涌现出,莫修缘面色骤变,不容抵抗的跪倒在地,莫名涌现的重压让他不得不靠着双手撑地才能勉强不被碾压的贴在地面,但是常佑房更加艰难,那股重压似乎连他也不放过,本就背负铁衣,无需半刻钟,最多十息他的脊柱便会断裂。
压迫感最终蔓延到了看台,贵宾席上的几人当场昏厥,像条死狗贴在地上,如同从苍穹之上砸下一座巨型碾盘,以常佑房为中心缓缓的转动,每过一处都将一切被碾压破碎,便是莫修缘也终于砸向地面,面淌鲜血。
“还不让他停手。”王少生出手止住看台的崩塌,沉声喝道。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秦游女冷漠说道,环抱的双手悄然颤抖,“为了学府,他不能输。”
“放屁,学府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孩子负责。”王少生怒声喝道。
然而就在这时,那座碾盘突然戛然而止,众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却看到塌陷了大半的校场中央,莫修缘盘腿坐着,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血污,那件麻衣早已经没了原本模样,露出累累伤痕,而常佑房躺在他面前,双眼望着天空,一缕鸿蒙之气从他体内缓缓涌出。
“这就是你修的缘。”常佑房气若悬丝的问道。
莫修缘收回鸿蒙之气,看着对方轻笑道:“你不死缘不灭,镀灵台我收下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山断水人不在
带走半座校场,最终仍是给莫修缘胜了,胜的莫名其妙,但常佑房输的心服口服,赵非凡不动声色的挥动袖袍,渡世大神官也心照不宣的洒下神光,塌陷的地面凭空增长,看台上一道数十丈的豁口缓缓合拢,眨眼间整座校场完好如初,道不同难免唏嘘,这等手段他只见到杜长河施展过一次,与那位诗仙在京都云层之巅,捉星河,逐烈阳,想不到府主大人竟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神念师。www.uu234.net
神光普渡而过,受伤的众人只觉体内催生滋润快感,凌天宫的大神光术应承天道,可生造化二气,一造一化,虽然比不上点朱砂活死人肉白骨,但对于轻微的皮肉之伤还是立竿见影。
莫修缘成为第一个坐在十张椅子的人,而且是那把靠近两位老人的椅子,散乱的头发被他随手隆起,用飞雪洗去脸上血污,顿生洒脱超俗之感,那件已经破烂的衣裳他始终不愿退去,就连吝啬的小仆人在进了平京以后都换上了景昼阁的柔软绸缎,莫修缘却依旧钟爱那件从南唐穿来的麻衣。
任谁都看得出莫修缘此刻显露出的颓疲姿态,他胜的并不轻松,最后时刻多了三分运气,否则他将和常佑房真正的入土为安,镀灵台明显不该是只有二十五位的排名,只因为这种替天执掌灵力的手段本就不该是凡人可以觊觎的,常佑房在入学府之后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学习如何掌控镀灵台的威力,但到此为止也只是掌控了四成而已,而他爹也不过六成便压的第十九位的玄铁道人十数年不敢踏出万重峰半步,若是真能达到收放自如随心所欲的境界,未尝不可与前十神通一较高低,只是古往今来但凡修行镀灵台之人最高不过七成,一旦超越这一极限必遭天道反噬,引动苍穹之力压身,万劫不复。
莫修缘虽然元气大伤,可谁也不愿去触这个霉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对方还是一条过江的蛟龙。
“苏问向杜师兄讨教了。”
苏问突然开口,离他最近的黄月华猛地一惊,随后看着身旁有过肌肤之亲的家伙写在满脸的睚眦必报,竟是不觉恍惚失神。
“愚蠢。”穆晴栀忍不住暗叫一声。
“哈哈,苏问,我敬你是条汉子,要是我婆娘让人欺负了,老子灭他全家。”一中年汉子振臂高呼,神情激动,却被一旁的妇人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还不是你买了三千两苏问输,就你那芝麻大点的胆子,老娘就是把男人领到家里来你也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嘿嘿,媳妇,你就不能让我威风一次。”汉子羞着脸坐下,轻声说道。
“要威风自己挣去,我看那苏问比你们这些嘴上跑马的软蛋强上千百倍。”那妇人彪悍的指着周遭的众人骂道,北魏女子可是有比男儿还要豪气的存在,方才听着周围人阴阳怪气的谈论,早就忍受不住,而那些男子被人指着鼻子臭骂只是稍稍抬起头瞪了对方一眼,却被对方回瞪一眼后,拘谨的缩在一处再不敢言语。
“至少我们不会蠢到去螳臂当
车,论修为,论出身那苏问那点比得上杜公子,他输定了。”终于有人勉强应了一句。
却是被那妇人敏锐的寻到出处,抬手指着那人怒声道:“老娘现在跟你赌一场,赌苏问赢,你敢不敢接。”
“哎呦,媳妇,你你这不是再送钱吗?兄弟说笑的,别当真。”那汉子连忙点头哈腰的冲那人说道。
“有什么不敢接的,也别说本少爷讹你,一赔十,你出多少,本少爷接多少。”能来这里的有几人不是显贵的很,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何曾受过这等气,再加上那汉子的模样委实卑微许多,让他更加猖狂,一口应下。
“算我一个,有钱大家争,我一赔二十。”
“这种好事怎们能少了本少爷,干脆点,我出一万两,若是你输了,本少爷也不要你的钱,只需陪我一晚如何。”一位浪荡的公子哥**熏心的看着对方,那妇人虽是彪悍,可姿色着实不错,这位公子来头不小,他爹是通政使司的参议,传闻他父子二人最好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更是过分的让其丈夫在一旁看他享乐,奈何通政使司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那些冤屈之人还不等报官就已经被处理干净。
“使不得,使不得。”汉子连忙摇头,却被媳妇一把按在坐席上,后者轻笑道:“一万两就想买老娘,怎么着也得十万两。”
“十万就十万。”那位公子爽快应道,别人他不了解,杜一辰的实力如何他们这些京都少爷们有几个不知道,再看苏问只剩半条命的萎靡模样,要是能赢,那他跟他老爹从此不碰女人。
“立字据。”
妇人不知从哪摸出的笔,大笔行书的写了满章,那几名公子哥争先恐后的画押,生怕还没画押,苏问就已经落败。
汉子黯然神伤的坐回坐席,此时鼓声奏起,苏问与杜一辰跃入场中,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汉子唏嘘说道:“你看好他。”
“我喜欢他。”妇人答非所问,深吸一口气,十年了,当年从横院走出的家伙们该回来看看了。
杜一辰暗暗看向高台上的莫修缘,原本他可不奢望能坐在那个位置上,也许这就是上天给他杜一辰出人头地的机会,荆川不在,莫修缘与常佑房两败俱伤,只要赢下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子,不,应该是杀了他。
轻抚右手的苏问眼中带着挑衅,遥望看台上的胡仙草,随后很残忍的对着杜一辰轻笑,今日过后总要死一人。
收回目光的杜一辰气机突然腾转,一掠千里,有些抑制不住心头的欣喜,指尖轻弹腰间剑鞘,一柄好剑破鞘飞出,被其握在手中,罡风透锋,说出上的精妙,杜家算不上底蕴深厚的世家,从杜泽这一代才开始出人头地,早年曾前往南唐求学,与墨水金家交情匪浅,后来仕途通畅,一路坐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不过杜一辰不好舞文弄墨,自幼习武,杜泽也不强求,请过几位名师指导,砸入金银不计其数
,换来如今立尘中境的修为,算得上有舍有得。
长剑撩拨迎面门刺来,苏问重心下沉,右腿横扫对方下盘,左手掌心拍在龙舌剑鞘上,随着身形旋转短剑贴着袖口探出锋芒,划出一个半圆从杜一辰眼前飞过,短剑脱手刹那再度回旋,点在长剑中段,响起清脆之声,身躯顺势前弓,欲倒不倒,离地不过半尺,探手握住回旋短剑再次丢出,与那长剑铿锵撞在一起,杜一辰手腕震起,剑锋急坠而下,对方这种专攻下盘的无赖招数虽不常见,但居高临下而观,却是破绽百出。
就在他自信一剑刺向对方背心时,苏问突然翻身面朝天,神明法身光影琉璃而起,阻挡住剑锋,只是刹那呼吸便被倾泄而下的气机震碎,脱演于青澜佛舍的神明法身固然强横,可依旧是需要足够灵力支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神通功法,面对修为更高的杜一辰仍然难以抗衡,不过苏问早有料到,脚尖突然踏地,冲着对方窜出,剑锋指向杜一辰的命.根子,对方猛的慌张,手中剑收也不是,刺也不是,只得一个翻身与对方错身而过,当即便吃了一亏,衣袍被斩断一角。
苏问拍了拍身上夹带的雪花,依旧左手持剑,缠绕绷带的右手缓缓垂向地面,对着杜一辰森然发笑,“可惜了,左手并不娴熟,不然怎么也要割你块肉下来。”
杜一辰不羞不恼,只是再不敢大意,对方护身的光影与古怪的飞剑都颇为不俗,何况还有传闻中的气昆浩然,虽然不知那夜发生了什么事,但对方的样子必然没讨到好处,如此他岂有不胜之理,口中长呼一起,长剑夹带灵力而起,直接显露立尘修为,足下猛然发力,气机飞逝,直接前冲,剑锋上不断有青光色泽萦绕。
世间剑法大宗称得上顶尖的只有枯剑冢与天山剑池两家,但这仅仅是说其底蕴深厚,也并非人人都适合那种剑道,比如宁臣画的剑道便是不修剑气独修剑术,杜一辰还没有面子让枯剑冢与天山剑池的宗师亲自指导,但剑法大家却是趋之若鹜的前往那座府邸,拿千金换去倾囊相授,毕竟武夫修到头也是武夫,说要图什么,除了名望便是钱财。
杜一辰的剑法便属于无数剑法大家喂招喂出来的,博采众长,多了许多花俏,只是这些花俏可是实用的很,让人难寻剑路章法,你以为下一剑他要上挑,却偏偏被刺中大腿,你当他要挥剑,又被弹开的剑锋划过胸口,与苏问的藏锋术有的一比,都是不知锋芒所指何处。
携带雄浑灵力的一剑好似刀锋当头斩下,杜一辰自信这一剑即便是有青澜佛舍护体,也必然身死当场,更是下手不留余地,以免被场中教习看穿心思,可就杀不了人了。
就在他一剑斩下的刹那,那个早已被他忘记的结果,却是清楚在苏问身上得到了回应,浑然气机倾泄而下,尤胜开山威力,剑锋扫过,好似江水横断,在地面割出一道百尺豁口,然而却没了苏问身影。
那家伙早便溜之大吉。
一月考试,九号恢复更新,见谅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讨教
身形飞快退去的苏问仍是被那道豁口追至脚下,猛然挥剑横扫,这才断住对方剑气倾泄,胸口微微起伏,仍是被伤到内脏,脚下轻点,去而复返,寻到杜一辰一气断而为生的当口,短剑掠向对方脖颈,两人出手皆是杀招,可场中教习见怪不怪,双眼微眯犹如发困。www.uu234.net
杜一辰面露凶相,已经竭力的长剑突然调转锋芒,调动而起的灵力犹如江河倒灌瞬间充盈,剑锋流转的精光叠浪层层散开,一剑弹开苏问剑锋,左手成拳轰在对方胸口,离火光华一闪而溃,苏问身躯倒坠砸落在地,嘴角血渍渗出,撩开龙舌的长剑顺势斩出三重锋芒。
苏问抬臂抵挡,血光飞溅,杜一辰得势不饶人剑招压来,光影夺目,应接不暇,苏问受伤的右手突然弹起,两指笔直点中长剑,暴起指力逼走原本轨迹,龙舌顺势划向对方双眼,下一瞬一道岿然气机突然暴起,推着苏问在地上划出五六丈远。
“你终究只是开灵上境,我便是用灵力压也压死你。”杜一辰冷笑出声,尽管双方宿怨积深,却是第一次真正交手,可苏问却让他感觉到了难言的压力,层出无穷的手段更是让他这个自幼泡在堆积如山武学中的尚书公子心生妒忌,说到底是从对方第一日就已经招人不善,踏着天道之子的威名进入学府,又有陛下与首辅大人亲自引入横院,何等荣耀,杜泽尚且需要卑躬屈膝向陛下示好方才得到些微青眼,至于那位首辅大人,更是从未听闻他对任何一人欣赏,如此种种怎会不让他恼怒。
“是吗?那你来试试看。”苏问扯断褴褛衣袖,用龙舌挑开右手上的绷带,一缕缕滑落在地,随手抓住身旁飘落的雪花,嘴角浅笑,修士入凡尘,立于天地间,俯瞰众生变化,聆听天道妙音,此为立尘,雪从天上来,只为看一眼此处人间,那一眼看到谁,便是一生,苏问踏雪而行,一步入立尘。
八座灵宫跃然呈现,金龙盘飞,朱雀啼鸣,落地飞雪随风上扬,一脚踏出激荡散开,好似踏在水潭荡起层层波纹,气机步步攀升,以完美灵宫入立尘,便是王少生这些老人都觉得目光朦胧,有多久未曾见到如此景象了。
“他才多大,十六岁的立尘宗师,难不成是第二个莫修缘。”
“完美灵宫入立尘,不是会有雷劫现世吗?当年莫修缘强登立尘境界引来了九道雷劫,还是靠着一颗点朱砂才得以破镜,怎的苏问如此平静。”
“他就这么迈进立尘境界了。”
先前那些叫嚷最凶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面如白纸,就连他们这些门外汉都知晓灵宫越多反而越难迈入立尘境界,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沧州密林之中怒而降世的二十六道天劫雷罚,尤其最后五道紫色雷霆便是莫修缘此刻回想起来都免不了冷汗背湿,相比之下立尘境界的雷劫反倒不值一提。
杜一辰心口紧绷,想当年自己为了突破立尘境界特意从南离道请了三位修为高深的道人,以醍醐灌顶的手段强行破开桎梏,饶是如此他都在在床上休养了半年之久才逐渐适应灵力冲击经脉的力道,而且他只开了六座灵宫就已经如此困难,而对方更像是水到渠成般浑然天成,莫说是他,但凡是历经千难万险才侥幸迈入立尘境界的修士见到如此场面都会血脉喷张,强如莫修缘也要渡九劫,你凭什么这么好命。
“侥幸进了立尘又怎样,一样镇压你。”杜一辰淤积难平,磅礴灵力顺着剑锋倾泄而出,那把宝剑瑟瑟抖动,终于被主子挥动而出,剑身未至,满天飞雪已被劲气分出一条通天大道,瞬间冰雪消融,肉眼可见的缓慢流华脱落剑身,约莫行至半寸之后,蓦然惊起,好似一道飞鸿掠出。
苏问左手剑换到右手,一气呵出,沛然剑意早已在他体内冲刷千百遍,沧然三尺三,当年陆行出冢之后,世人本以为他应该一剑惊天,重现剑冢威风,而事实他也的确去了凌天宫,只用一剑斩断七十一座仙山,尽管这一剑耗尽了枯剑冢百年的积蓄,却足够让整个九州震撼,然而一剑之后陆行便没了踪影,凌天宫本就乃世外之地,又有几人得见那惊世一剑,纵然知晓谁敢口言,便是提笔阁都视若不见,自然就不了了之,而陆行再次现世时去了沧州,一剑惊万骑,虽然远不及凌天宫那一剑来的骇人,但却更让人愿意相信这才是枯剑冢的出世第一剑,至于为何陆行不去提及此事,或许只有与其畅谈整夜的李在孝方才知晓。
沧然三尺三虽然为陆行在沧州所感剑意,但仍然带着斩山之后的余威以及枯剑冢百年孕养,其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剑道绝学,苏问先以四种剑意登堂入室,随后四剑合一领悟沧然二字,只是三尺三仍然不解,难不成只是要一把三尺三长的剑。
龙舌仅有七寸长,但其上的浓郁剑意却凭空凝结出二尺六长的锋芒,行步于积雪之上,苍凉之意砰然涌现,薄冰透过雪层突显而出,向前延伸出百丈,那道飞鸿碎裂冰川就在苏问面前凝滞,一道更加磅礴的剑意破剑而出,苏问并不停步,直冲向前,那道飞鸿几乎贴着他的面颊层层崩溃,杜一辰冷哼一声,当头劈下,被龙舌弹开,苏问步法花哨,一步踩着一步,直直穿过对方双脚之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寸许不到,近到杜一辰能够清晰感觉到从对方体内扑面而来的剑意,好是刺痛,慌忙抬剑从两人之间挥过,然而就在他起剑的刹那,龙舌先一步落位,两剑惊声撞击,长剑应声断开,一只手掌恰到好处避开断刃锁住杜一辰脖颈,后者惊恐退步,却始终脱离不开那只手掌,随后整个身躯被按入雪中,随着那只手臂拖行十丈,体内灵宫疯狂转动,就在灵力涌入经脉的瞬间,一股极寒气息从对方掌心侵入他体内,将经脉中的灵力尽数驱散,顺藤摸瓜般驶入灵宫之中,杜一辰顿觉不妙,看到苏问眼中闪烁的疯狂,双手挣扎,被一剑贯穿双掌,血如泉涌,可这些都抵不过脖颈处不断涌入的寒意让他心惊。
“认......”
杜一辰想要认输,却发现喉咙被那股寒意侵蚀的知觉全无,更是在灵宫中肆无忌惮的冲击着,六座灵宫剧烈颤抖,明堂宫终于被那股寒气冲破华盖,气窍洞穿,在杜一辰后腰处炸开一处血洞,灵力倾泄,灵宫被毁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不可逆转的伤势,他惶恐求饶的看向苏问,口中无声的哀求着,然而对方根本不为所动,第二处血洞从右胸炸开,剧痛扭曲了他的面容,可是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连被洞穿的双手都无法扬起。
当第三个血洞炸开时,杜一辰已然气若悬丝,修为根基被废去七成,一身立尘修为狂跌不止,终于道不同有些难言的看了眼身旁的府主,对方轻轻点首示意后,连忙飞身入场,而就在他跃下高台的瞬间,苏问拔出插在对方手掌上的龙舌,一剑刺下,道不同的喝止声终究慢了,血水与飞雪混作一团,看台上的众人不知所措的瘫坐在坐席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到道不同掠身到苏问身旁才看到对方身下瑟瑟抖动的杜一辰,而那一剑不偏不倚紧贴着对方右脸颊,右耳整整齐齐连根割去。
“这一场苏问胜。”道不同连忙喝道,不觉松了口气,随后悄悄拍打着对方的肩膀低喝道:“老子快被你吓死了。”
苏问狞笑起身,冲着生不如死的杜一辰缓缓拱手说道:“杜师兄,承让。”
他还没有愚蠢到到当众杀了杜一辰,就算此处是学府也仍然是北魏的学府,何况那位陛下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也许从那夜以后他也该好好思索一下之后如何在这位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继续更好的活着。
“苏问,你竟然对同门下如此毒手。”那日席间的一名纵院弟子怒声呵斥道,气窍被毁便注定杜一辰今后再无可能继续修行,又被割去一只耳朵,更是羞辱。
“没错,比试本就是点到为止,你这分明是蓄意杀人,教习,此等暴徒学府怎能容他。”有一人开口喝道。
道不同满脸阴沉,总算是知晓为何府主大人要点名让他来做这一场执掌教习,猛然转身对着那几人呵斥道:“比武本就刀剑无眼,何况本教习并未听到杜一辰认输,那么苏问所做的一切都符合规矩,你若有异议,可以在大比之后向学府主管提出,但是现在都给我乖乖闭嘴。”
“主子被人打了,狗腿子就忍不住出来咬人了吗?如果不服,报上名来。”苏问冷冷喝到,故意挑衅众人,而这一幕在所有人眼中简直是不知死活,即便你胜了杜一辰,可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穆晴栀不仅叹了口气,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忍受一时的屈辱,苏问不愿意,同样也有别人。
“梨中显向苏师弟讨教了。”
“江棉向苏师弟讨教了。”
“曲南华,讨教了。”
“夏长师......”
......
一共七人,向苏问讨教
。身形飞快退去的苏问仍是被那道豁口追至脚下,猛然挥剑横扫,这才断住对方剑气倾泄,胸口微微起伏,仍是被伤到内脏,脚下轻点,去而复返,寻到杜一辰一气断而为生的当口,短剑掠向对方脖颈,两人出手皆是杀招,可场中教习见怪不怪,双眼微眯犹如发困。
杜一辰面露凶相,已经竭力的长剑突然调转锋芒,调动而起的灵力犹如江河倒灌瞬间充盈,剑锋流转的精光叠浪层层散开,一剑弹开苏问剑锋,左手成拳轰在对方胸口,离火光华一闪而溃,苏问身躯倒坠砸落在地,嘴角血渍渗出,撩开龙舌的长剑顺势斩出三重锋芒。
苏问抬臂抵挡,血光飞溅,杜一辰得势不饶人剑招压来,光影夺目,应接不暇,苏问受伤的右手突然弹起,两指笔直点中长剑,暴起指力逼走原本轨迹,龙舌顺势划向对方双眼,下一瞬一道岿然气机突然暴起,推着苏问在地上划出五六丈远。
“你终究只是开灵上境,我便是用灵力压也压死你。”杜一辰冷笑出声,尽管双方宿怨积深,却是第一次真正交手,可苏问却让他感觉到了难言的压力,层出无穷的手段更是让他这个自幼泡在堆积如山武学中的尚书公子心生妒忌,说到底是从对方第一日就已经招人不善,踏着天道之子的威名进入学府,又有陛下与首辅大人亲自引入横院,何等荣耀,杜泽尚且需要卑躬屈膝向陛下示好方才得到些微青眼,至于那位首辅大人,更是从未听闻他对任何一人欣赏,如此种种怎会不让他恼怒。
“是吗?那你来试试看。”苏问扯断褴褛衣袖,用龙舌挑开右手上的绷带,一缕缕滑落在地,随手抓住身旁飘落的雪花,嘴角浅笑,修士入凡尘,立于天地间,俯瞰众生变化,聆听天道妙音,此为立尘,雪从天上来,只为看一眼此处人间,那一眼看到谁,便是一生,苏问踏雪而行,一步入立尘。
八座灵宫跃然呈现,金龙盘飞,朱雀啼鸣,落地飞雪随风上扬,一脚踏出激荡散开,好似踏在水潭荡起层层波纹,气机步步攀升,以完美灵宫入立尘,便是王少生这些老人都觉得目光朦胧,有多久未曾见到如此景象了。
“他才多大,十六岁的立尘宗师,难不成是第二个莫修缘。”
“完美灵宫入立尘,不是会有雷劫现世吗?当年莫修缘强登立尘境界引来了九道雷劫,还是靠着一颗点朱砂才得以破镜,怎的苏问如此平静。”
“他就这么迈进立尘境界了。”
先前那些叫嚷最凶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面如白纸,就连他们这些门外汉都知晓灵宫越多反而越难迈入立尘境界,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沧州密林之中怒而降世的二十六道天劫雷罚,尤其最后五道紫色雷霆便是莫修缘此刻回想起来都免不了冷汗背湿,相比之下立尘境界的雷劫反倒不值一提。
杜一辰心口紧绷,想当年自己为了突破立尘境界特意从南离道请了三位修为高深的道人,以醍醐灌顶的手段强行破开桎梏,饶是如此他都在在床上休养了半年之久才逐渐适应灵力冲击经脉的力道,而且他只开了六座灵宫就已经如此困难,而对方更像是水到渠成般浑然天成,莫说是他,但凡是历经千难万险才侥幸迈入立尘境界的修士见到如此场面都会血脉喷张,强如莫修缘也要渡九劫,你凭什么这么好命。
“侥幸进了立尘又怎样,一样镇压你。”杜一辰淤积难平,磅礴灵力顺着剑锋倾泄而出,那把宝剑瑟瑟抖动,终于被主子挥动而出,剑身未至,满天飞雪已被劲气分出一条通天大道,瞬间冰雪消融,肉眼可见的缓慢流华脱落剑身,约莫行至半寸之后,蓦然惊起,好似一道飞鸿掠出。
苏问左手剑换到右手,一气呵出,沛然剑意早已在他体内冲刷千百遍,沧然三尺三,当年陆行出冢之后,世人本以为他应该一剑惊天,重现剑冢威风,而事实他也的确去了凌天宫,只用一剑斩断七十一座仙山,尽管这一剑耗尽了枯剑冢百年的积蓄,却足够让整个九州震撼,然而一剑之后陆行便没了踪影,凌天宫本就乃世外之地,又有几人得见那惊世一剑,纵然知晓谁敢口言,便是提笔阁都视若不见,自然就不了了之,而陆行再次现世时去了沧州,一剑惊万骑,虽然远不及凌天宫那一剑来的骇人,但却更让人愿意相信这才是枯剑冢的出世第一剑,至于为何陆行不去提及此事,或许只有与其畅谈整夜的李在孝方才知晓。
沧然三尺三虽然为陆行在沧州所感剑意,但仍然带着斩山之后的余威以及枯剑冢百年孕养,其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剑道绝学,苏问先以四种剑意登堂入室,随后四剑合一领悟沧然二字,只是三尺三仍然不解,难不成只是要一把三尺三长的剑。
龙舌仅有七寸长,但其上的浓郁剑意却凭空凝结出二尺六长的锋芒,行步于积雪之上,苍凉之意砰然涌现,薄冰透过雪层突显而出,向前延伸出百丈,那道飞鸿碎裂冰川就在苏问面前凝滞,一道更加磅礴的剑意破剑而出,苏问并不停步,直冲向前,那道飞鸿几乎贴着他的面颊层层崩溃,杜一辰冷哼一声,当头劈下,被龙舌弹开,苏问步法花哨,一步踩着一步,直直穿过对方双脚之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寸许不到,近到杜一辰能够清晰感觉到从对方体内扑面而来的剑意,好是刺痛,慌忙抬剑从两人之间挥过,然而就在他起剑的刹那,龙舌先一步落位,两剑惊声撞击,长剑应声断开,一只手掌恰到好处避开断刃锁住杜一辰脖颈,后者惊恐退步,却始终脱离不开那只手掌,随后整个身躯被按入雪中,随着那只手臂拖行十丈,体内灵宫疯狂转动,就在灵力涌入经脉的瞬间,一股极寒气息从对方掌心侵入他体内,将经脉中的灵力尽数驱散,顺藤摸瓜般驶入灵宫之中,杜一辰顿觉不妙,看到苏问眼中闪烁的疯狂,双手挣扎,被一剑贯穿双掌,血如泉涌,可这些都抵不过脖颈处不断涌入的寒意让他心惊。
“认......”
杜一辰想要认输,却发现喉咙被那股寒意侵蚀的知觉全无,更是在灵宫中肆无忌惮的冲击着,六座灵宫剧烈颤抖,明堂宫终于被那股寒气冲破华盖,气窍洞穿,在杜一辰后腰处炸开一处血洞,灵力倾泄,灵宫被毁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不可逆转的伤势,他惶恐求饶的看向苏问,口中无声的哀求着,然而对方根本不为所动,第二处血洞从右胸炸开,剧痛扭曲了他的面容,可是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连被洞穿的双手都无法扬起。
当第三个血洞炸开时,杜一辰已然气若悬丝,修为根基被废去七成,一身立尘修为狂跌不止,终于道不同有些难言的看了眼身旁的府主,对方轻轻点首示意后,连忙飞身入场,而就在他跃下高台的瞬间,苏问拔出插在对方手掌上的龙舌,一剑刺下,道不同的喝止声终究慢了,血水与飞雪混作一团,看台上的众人不知所措的瘫坐在坐席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到道不同掠身到苏问身旁才看到对方身下瑟瑟抖动的杜一辰,而那一剑不偏不倚紧贴着对方右脸颊,右耳整整齐齐连根割去。
“这一场苏问胜。”道不同连忙喝道,不觉松了口气,随后悄悄拍打着对方的肩膀低喝道:“老子快被你吓死了。”
苏问狞笑起身,冲着生不如死的杜一辰缓缓拱手说道:“杜师兄,承让。”
他还没有愚蠢到到当众杀了杜一辰,就算此处是学府也仍然是北魏的学府,何况那位陛下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也许从那夜以后他也该好好思索一下之后如何在这位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继续更好的活着。
“苏问,你竟然对同门下如此毒手。”那日席间的一名纵院弟子怒声呵斥道,气窍被毁便注定杜一辰今后再无可能继续修行,又被割去一只耳朵,更是羞辱。
“没错,比试本就是点到为止,你这分明是蓄意杀人,教习,此等暴徒学府怎能容他。”有一人开口喝道。
道不同满脸阴沉,总算是知晓为何府主大人要点名让他来做这一场执掌教习,猛然转身对着那几人呵斥道:“比武本就刀剑无眼,何况本教习并未听到杜一辰认输,那么苏问所做的一切都符合规矩,你若有异议,可以在大比之后向学府主管提出,但是现在都给我乖乖闭嘴。”
“主子被人打了,狗腿子就忍不住出来咬人了吗?如果不服,报上名来。”苏问冷冷喝到,故意挑衅众人,而这一幕在所有人眼中简直是不知死活,即便你胜了杜一辰,可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穆晴栀不仅叹了口气,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忍受一时的屈辱,苏问不愿意,同样也有别人。
“梨中显向苏师弟讨教了。”
“江棉向苏师弟讨教了。”
“曲南华,讨教了。”
“夏长师......”
......
一共七人,向苏问讨教。身
形飞快退去的苏问仍是被那道豁口追至脚下,猛然挥剑横扫,这才断住对方剑气倾泄,胸口微微起伏,仍是被伤到内脏,脚下轻点,去而复返,寻到杜一辰一气断而为生的当口,短剑掠向对方脖颈,两人出手皆是杀招,可场中教习见怪不怪,双眼微眯犹如发困。
杜一辰面露凶相,已经竭力的长剑突然调转锋芒,调动而起的灵力犹如江河倒灌瞬间充盈,剑锋流转的精光叠浪层层散开,一剑弹开苏问剑锋,左手成拳轰在对方胸口,离火光华一闪而溃,苏问身躯倒坠砸落在地,嘴角血渍渗出,撩开龙舌的长剑顺势斩出三重锋芒。
苏问抬臂抵挡,血光飞溅,杜一辰得势不饶人剑招压来,光影夺目,应接不暇,苏问受伤的右手突然弹起,两指笔直点中长剑,暴起指力逼走原本轨迹,龙舌顺势划向对方双眼,下一瞬一道岿然气机突然暴起,推着苏问在地上划出五六丈远。
“你终究只是开灵上境,我便是用灵力压也压死你。”杜一辰冷笑出声,尽管双方宿怨积深,却是第一次真正交手,可苏问却让他感觉到了难言的压力,层出无穷的手段更是让他这个自幼泡在堆积如山武学中的尚书公子心生妒忌,说到底是从对方第一日就已经招人不善,踏着天道之子的威名进入学府,又有陛下与首辅大人亲自引入横院,何等荣耀,杜泽尚且需要卑躬屈膝向陛下示好方才得到些微青眼,至于那位首辅大人,更是从未听闻他对任何一人欣赏,如此种种怎会不让他恼怒。
“是吗?那你来试试看。”苏问扯断褴褛衣袖,用龙舌挑开右手上的绷带,一缕缕滑落在地,随手抓住身旁飘落的雪花,嘴角浅笑,修士入凡尘,立于天地间,俯瞰众生变化,聆听天道妙音,此为立尘,雪从天上来,只为看一眼此处人间,那一眼看到谁,便是一生,苏问踏雪而行,一步入立尘。
八座灵宫跃然呈现,金龙盘飞,朱雀啼鸣,落地飞雪随风上扬,一脚踏出激荡散开,好似踏在水潭荡起层层波纹,气机步步攀升,以完美灵宫入立尘,便是王少生这些老人都觉得目光朦胧,有多久未曾见到如此景象了。
“他才多大,十六岁的立尘宗师,难不成是第二个莫修缘。”
“完美灵宫入立尘,不是会有雷劫现世吗?当年莫修缘强登立尘境界引来了九道雷劫,还是靠着一颗点朱砂才得以破镜,怎的苏问如此平静。”
“他就这么迈进立尘境界了。”
先前那些叫嚷最凶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面如白纸,就连他们这些门外汉都知晓灵宫越多反而越难迈入立尘境界,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沧州密林之中怒而降世的二十六道天劫雷罚,尤其最后五道紫色雷霆便是莫修缘此刻回想起来都免不了冷汗背湿,相比之下立尘境界的雷劫反倒不值一提。
杜一辰心口紧绷,想当年自己为了突破立尘境界特意从南离道请了三位修为高深的道人,以醍醐灌顶的手段强行破开桎梏,饶是如此他都在在床上休养了半年之久才逐渐适应灵力冲击经脉的力道,而且他只开了六座灵宫就已经如此困难,而对方更像是水到渠成般浑然天成,莫说是他,但凡是历经千难万险才侥幸迈入立尘境界的修士见到如此场面都会血脉喷张,强如莫修缘也要渡九劫,你凭什么这么好命。
“侥幸进了立尘又怎样,一样镇压你。”杜一辰淤积难平,磅礴灵力顺着剑锋倾泄而出,那把宝剑瑟瑟抖动,终于被主子挥动而出,剑身未至,满天飞雪已被劲气分出一条通天大道,瞬间冰雪消融,肉眼可见的缓慢流华脱落剑身,约莫行至半寸之后,蓦然惊起,好似一道飞鸿掠出。
苏问左手剑换到右手,一气呵出,沛然剑意早已在他体内冲刷千百遍,沧然三尺三,当年陆行出冢之后,世人本以为他应该一剑惊天,重现剑冢威风,而事实他也的确去了凌天宫,只用一剑斩断七十一座仙山,尽管这一剑耗尽了枯剑冢百年的积蓄,却足够让整个九州震撼,然而一剑之后陆行便没了踪影,凌天宫本就乃世外之地,又有几人得见那惊世一剑,纵然知晓谁敢口言,便是提笔阁都视若不见,自然就不了了之,而陆行再次现世时去了沧州,一剑惊万骑,虽然远不及凌天宫那一剑来的骇人,但却更让人愿意相信这才是枯剑冢的出世第一剑,至于为何陆行不去提及此事,或许只有与其畅谈整夜的李在孝方才知晓。
沧然三尺三虽然为陆行在沧州所感剑意,但仍然带着斩山之后的余威以及枯剑冢百年孕养,其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剑道绝学,苏问先以四种剑意登堂入室,随后四剑合一领悟沧然二字,只是三尺三仍然不解,难不成只是要一把三尺三长的剑。
龙舌仅有七寸长,但其上的浓郁剑意却凭空凝结出二尺六长的锋芒,行步于积雪之上,苍凉之意砰然涌现,薄冰透过雪层突显而出,向前延伸出百丈,那道飞鸿碎裂冰川就在苏问面前凝滞,一道更加磅礴的剑意破剑而出,苏问并不停步,直冲向前,那道飞鸿几乎贴着他的面颊层层崩溃,杜一辰冷哼一声,当头劈下,被龙舌弹开,苏问步法花哨,一步踩着一步,直直穿过对方双脚之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寸许不到,近到杜一辰能够清晰感觉到从对方体内扑面而来的剑意,好是刺痛,慌忙抬剑从两人之间挥过,然而就在他起剑的刹那,龙舌先一步落位,两剑惊声撞击,长剑应声断开,一只手掌恰到好处避开断刃锁住杜一辰脖颈,后者惊恐退步,却始终脱离不开那只手掌,随后整个身躯被按入雪中,随着那只手臂拖行十丈,体内灵宫疯狂转动,就在灵力涌入经脉的瞬间,一股极寒气息从对方掌心侵入他体内,将经脉中的灵力尽数驱散,顺藤摸瓜般驶入灵宫之中,杜一辰顿觉不妙,看到苏问眼中闪烁的疯狂,双手挣扎,被一剑贯穿双掌,血如泉涌,可这些都抵不过脖颈处不断涌入的寒意让他心惊。
“认......”
杜一辰想要认输,却发现喉咙被那股寒意侵蚀的知觉全无,更是在灵宫中肆无忌惮的冲击着,六座灵宫剧烈颤抖,明堂宫终于被那股寒气冲破华盖,气窍洞穿,在杜一辰后腰处炸开一处血洞,灵力倾泄,灵宫被毁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不可逆转的伤势,他惶恐求饶的看向苏问,口中无声的哀求着,然而对方根本不为所动,第二处血洞从右胸炸开,剧痛扭曲了他的面容,可是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连被洞穿的双手都无法扬起。
当第三个血洞炸开时,杜一辰已然气若悬丝,修为根基被废去七成,一身立尘修为狂跌不止,终于道不同有些难言的看了眼身旁的府主,对方轻轻点首示意后,连忙飞身入场,而就在他跃下高台的瞬间,苏问拔出插在对方手掌上的龙舌,一剑刺下,道不同的喝止声终究慢了,血水与飞雪混作一团,看台上的众人不知所措的瘫坐在坐席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到道不同掠身到苏问身旁才看到对方身下瑟瑟抖动的杜一辰,而那一剑不偏不倚紧贴着对方右脸颊,右耳整整齐齐连根割去。
“这一场苏问胜。”道不同连忙喝道,不觉松了口气,随后悄悄拍打着对方的肩膀低喝道:“老子快被你吓死了。”
苏问狞笑起身,冲着生不如死的杜一辰缓缓拱手说道:“杜师兄,承让。”
他还没有愚蠢到到当众杀了杜一辰,就算此处是学府也仍然是北魏的学府,何况那位陛下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也许从那夜以后他也该好好思索一下之后如何在这位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继续更好的活着。
“苏问,你竟然对同门下如此毒手。”那日席间的一名纵院弟子怒声呵斥道,气窍被毁便注定杜一辰今后再无可能继续修行,又被割去一只耳朵,更是羞辱。
“没错,比试本就是点到为止,你这分明是蓄意杀人,教习,此等暴徒学府怎能容他。”有一人开口喝道。
道不同满脸阴沉,总算是知晓为何府主大人要点名让他来做这一场执掌教习,猛然转身对着那几人呵斥道:“比武本就刀剑无眼,何况本教习并未听到杜一辰认输,那么苏问所做的一切都符合规矩,你若有异议,可以在大比之后向学府主管提出,但是现在都给我乖乖闭嘴。”
“主子被人打了,狗腿子就忍不住出来咬人了吗?如果不服,报上名来。”苏问冷冷喝到,故意挑衅众人,而这一幕在所有人眼中简直是不知死活,即便你胜了杜一辰,可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穆晴栀不仅叹了口气,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忍受一时的屈辱,苏问不愿意,同样也有别人。
“梨中显向苏师弟讨教了。”
“江棉向苏师弟讨教了。”
“曲南华,讨教了。”
“夏长师......”
......
一共七人,向苏问讨教。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戒尺敲打
“要造反吗?你们几个。m.www.uu234.net”道不同怒声喝道。
最先开口的梨中显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姿态,一如他当初也是这般恭敬才入的杜一辰的眼中,他的出身并不好,如今因为对方而出人头地,那种奢靡的日子委实是一种瘾,一旦染上了就戒不掉,他不想再变回从前那个一穷二白无依无靠的毛头小子,虽然杜一辰废了,可还有好大的一座尚书府,以往狐朋狗友的酒肉交情进不得那座大门,而今日谁能站出来为杜一辰出头,日后必定是那席间一客。
“既然教习要讲规矩,那我现在所做之事可曾有不合规矩之处。”
“你。”道不同一字吐出却又哑口,若是往日他大可以强硬盖过,可今日不仅是府主亲临,还有凌天宫大神官以及朝中官员,如何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教习逞威风。
见对方无言以对,梨中显轻笑的继续说道:“教习莫非是以为我等几人故意为难苏师弟,无非是看中了这个位置而已,若是苏师弟在其中不幸落败,我等也会继续挑战胜者。”
“不错,第六的位置不上不下,正好适合我。”
“江兄弟说的不错,我也有意争上一争。”
.......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合道:“就是不知道苏师弟能坚持到几人,哦,对了,点到为止。”
“这群无耻的家伙,分明是要耗死少爷。”看台上的七贵气的牙根打颤,那双拳头无处安放的舞动着,周围的人那个敢来招惹,即便是记名弟子也是弟子,人家师傅可就坐在对面,何况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可还是位立尘宗师,再看看方才入立尘境界的苏问,这主仆俩应该都还不满二十吧!该是怎样的妖孽。
“苏问又不蠢,肯定早就料到,你没看到他在笑。”胡仙草轻声说道。
七贵顺着看去,果然苏问的神色非但没有半分凝重,反而是带着一抹深意的笑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突然开口喝道:“一个一个上我可没那么多耐心,一起来便是。”
本就在头痛的道不同突然听到对方这么说,只感觉雷声大作,恶狠狠的回身瞪了对方一眼,这种时候逞什么威风,怎么说对方也是七位与你同境界的立尘修士,又不是才入道的起凡,真以为能一拳打到一个。
“香已经烧过三分之一,我可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们,等下我还要找他打。”苏问不以为然的轻声说道,手指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高台上唯一一名弟子,尽管那人有些狼狈颓疲,但他是莫修缘,只是这一点就够了。
“难怪首辅大人会将横院托付给他,这个小师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越来越喜欢他了。”先前那名妇人慵懒的斜躺在席上,一席千金的看台此刻竟然空出了许多,尤其是妇人周遭,除了那名窝囊的汉子一张一张数着手中的银票,还有几张按了手印的欠条,空空如也,倒是满地的狼藉。
那些位
置空着,然而旁的人宁可远远的打挤在一起,也不靠近过来,只因为方才那几位打赌输了的公子哥仗着身份和身后的扈从想要赖账,结果被那窝囊的汉子好一顿毒打,汉子虽然看着窝囊,拳头是真的硬,愣是一手掀翻了五六名好手,其中数通政使司的公子伤的最重,那张嘴里已经找不出一颗好牙,除了愿赌服输的一万两,又被生生敲走了一身的珠宝玉佩,外加一张五千两的欠条。
“嘴上说的厉害,那七个人也都不是吃素的,就算给他赢了,又拿什么去胜莫修缘,完美灵宫终究只是此刻的完美,搁在五十年前也就那个样子。”汉子低头嘟囔道,被一只玉手冷不丁的扭住耳朵,立刻吃痛的叫喊道:“痛,媳妇儿,我错了。”
妇人这才冷哼一声松开手,她莫名的相信只要苏问和莫修缘同时站在这场中,胜者必定是前者,不过她也好奇对方究竟该怎么迈过眼前这道坎,至少得迈的轻松些才行。
对于苏问的话,更多人一听一乐,只当是对方胜了杜一辰后自信过头,也都等着看他如何以一敌七,而莫修缘却是并无惊讶的冲对方点头微笑。
“苏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梨中显又好怒又好笑,笑对方不自量力,怒对方把自己轻看了。
“教习,合规矩吗?”苏问用了另一种更加直接的方式回答了对方。
反倒是道不同不知所措,自己干嘛要在这里多事,这群疯子,全都是疯子,冷哼道:“随便你。”
苏问点头回应,随后双手叠起逐一摆过眼前几位师兄,一个不少全都是那夜席间的贵客,“师兄们可要小心,我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有个好歹,多担待。”
“哼,请赐教。”
“是你要当心了,苏师弟。”
几人阴阳怪气的回礼之后,高台上鼓声震响,比试开始。
七人上场之后便默契的分散四方将苏问夹在正中,而苏问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仰起头望着天空,雪已经停了,冬日的骄阳虽然明媚却并不暖和,不过总胜过无,没有归鞘的龙舌在他手中惬意的打着旋,整个人就那般随意的站着,全无防备。
梨中显越是看着对方这副模样越是恼羞,顾不得有诈,跨步而出,手中的兵刃非刀非剑,而是一把长尺,通体发黑,一尺当头打来,隐约可听见爆鸣声交替,苏问闻声偏头,龙舌瞬间被握的紧实,凌厉上次,锋芒点在长尺上的刻痕处,顿时一丝异样的力道从剑身回传到苏问手心。梨中显冷冷一笑,只见那把黑尺隐约摆动了些许,幅度微弱几乎不可察,可就在尺子重新与剑锋碰撞的刹那,苏问整条手臂竟然不堪重负的垂向地面,脚下连连踏开十数步,那把尺子如影随形般追了过来,点在他的肩头,护体的神明光影亦如冰雪消融,顿生麻意,抬手一剑将那尺子弹开,那种怪异的感觉再度传回,好似那尺子容不得任何人抵抗。
梨师兄的戒尺是方九大师得意作之一,当年求了许久,耗费无数白银才得来的。”一名纵院弟子羡慕说道。
“也难怪他会为杜一辰出头,那些钱多半是对方给他的,不过若是谁能给我一件方九大师亲手打造的灵器,我也肯为他鞍前马后。”
“人家梨师兄好歹是立尘宗师,你都已经在开灵中境坐了五年了,谁会看上你。”一名只用了三年时间便突破到开灵上境的弟子开口说道,言语中尽是得意。
被嘲弄那人也只得闭口不言,垂涎欲滴的看着梨中显手中舞动的长尺,说来奇怪,他的攻势算不得凌厉,更像是老夫子打稚童手心一样一板一眼,可苏问却是毫无还手之力,更是脱身不得,倒真像是被老师打戒尺的学生。
被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苏问狼狈闪躲,可没有之前言语那般狂妄姿态,于是七人中又出一人痛打落水狗,江棉可就没有梨中显那么得杜一辰尊重,一直以来都是尽可能的讨对方欢喜,这一次更是卖力的紧跟着梨中显站了出来,原本他也没打算能胜过苏问,只求一表姿态,却没想到苏问竟会如此不堪一击,看来虽然胜了杜一辰,对方也同样不好受。
“梨兄,我来助你。”江棉喝道,大刀阔斧的冲至苏问身后,一记鞭腿在空中抽出一声呲咧的脆响,沉猛的力道将裤腿紧绷的好似铁板一般,化作利芒扫中苏问后腰,别看江棉最善阿谀献媚,修为也不容小觑,苏问猛然挺直腰背,却无法像那晚将神明法身完美显现,仅仅靠着琉璃光影,根本不足以抵挡立尘修士一击,不得不将这脚的劲力尽数吃下,灵力紧贴后背滚动,衣袍随风鼓荡数次才勉强散退力道,饶是如此后背依旧火辣辣的痛楚,以一敌二尚且有些吃力,还有五人在隔岸观火,毕竟他们争的由头虽然都是苏问,可谁不是更加在意那看台上的十把椅子。
又吃下一戒尺,苏问顺势滚出百米,几次交手他总算摸清了那尺子的古怪,力不加身,外物不可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打,有老夫子体罚弟子的门道,不由感慨那位名叫方九的大师竟然能够锻造出如此玄妙的灵器,既然已经清楚抵抗无用,索性也不再去挡,抄起龙舌,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全数奉还给了江棉,先前还尝到几次甜头的江棉瞬间阴沉了面容,那一尺尺打在对方身上越看越觉得不痛不痒,可自己这一剑剑挨得可都是实打实的见红,其余四人只是看着都无出手的意思,惹得江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硬扛。
不过看台上的明白人却都看得出,苏问若是一个一个交手不说十成胜算,八座灵宫怎的也能撑住四五翻车轮战,偏偏嘴硬到以一敌七,除了自信过头,再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来找死,难不成真以为自己也是莫修缘了,总有那么一句老话说得好,“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
正如苏问一眼瞧出莫修缘乐在其中,后者甚至不需要睁眼都知晓苏问是个何等没脸没皮的家伙,当他看到苏问露出的那副满是算计的坏笑时,他就知晓这七个人逃不了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其实不难
梨中显渐渐清醒,没了方才的恼怒,倒是切实看着对方,尽管始终狼狈挨打,却好似摸了油的泥鳅,寻常人那能挨得住他六七十尺,十几尺的时候便要感觉灵力不顺,这尺子上篆刻的纹路不仅仅是打人,更是在触碰皮肉时没入筋脉中去,然而苏问少说挨了六十尺,竟是屁事没有,依旧上蹿下跳健步如飞,反倒是冷不丁挥出的一剑让江棉这个在立尘境界浸淫多年家伙皮开肉绽,护体气机好似薄纸摧枯拉朽。m.www.uu234.net
江棉虽说平日油嘴滑舌,跟在杜一辰身后装腔作势,却也算的上此次大考前十的人物,不可说很强,但绝对不弱,清醒过后的梨中显再无试探,下尺越发迅捷,偏偏他的动作加快,苏问逃的脚步也不慢,仍是堪堪与他错开一个身位的距离,只是江棉已经逃到极致,脚下跟着一顿,一道利芒直接嵌入后背,血肉绽开。
如此剩余五人终于有些站不住了,开灵与立尘虽然只有一线之差,却是云壤之别,苏问在迈入立尘之后,本就倍感充盈的灵宫好似重获新生般再开天地,看似他在挨打,其实力道暗暗被他用气机卸去大半,那十四条经脉尽头处的骨朵,也终于有了一丝感应,其中孕育的仙家气息可以被他调动些许,杜一辰没有苏问那样的机遇,更没有柳三晓有个好师傅,愿意耗费数十年的心血替他逆天改命,被仙家气息生生冲破了灵宫,若不是最后苏问将仙家气息散去,一条性命少不了交代在这里。
立尘修士好似将一口气提在胸口跳入水中,在开灵时所开的灵宫数量便是那口气的长短,灵宫越多,憋的时间就越长,可既是是苏问这种完美灵宫入立尘的修士也经受不住灵气只出不进,无论是梨中显还是江棉,所做的就要要将这口气拖掉,一旦给对方换过这口气,无疑是前功尽弃。
只不过苏问换气的速度俨然超过了其他五人的预料,于是就在江棉被一剑斩中时,又有两人跃入场间,曲南华,夏长师,苏问对这两张面孔更是熟悉,当日再在学府领罚之后便是这两人跟在杜一辰身后。
两人不去管重伤到底的江棉,齐齐出手断去苏问退身后路,两道交替而起的森然气浪拍空打来,苏问双眼微眯,冷冽剑气自手腕抖出,好似起开糕点的长刀,笔直在空间中划出一道半尺宽的的空洞,他虽然舞不出周不言那般威势的一刀破,不过依葫芦画瓢,在意帝王剑意夹带其中,一样的威力不俗。
曲南华与夏长师面对迎面剑光,联手震碎后身形掠起,三名立尘宗师的压迫终于让苏问窜逃的范围缩小百尺不到,每当苏问将要破开对方合围时,那把戒尺总是不急不缓却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身前,回身一拳打在追来的曲南华面颊,整个人旋转着飞了出去,在地上滑行出五六丈远,但也同时换来了夏长师一记凌厉鞭腿,将苏问身躯弯成一张紧绷的长弓,随后向远处弹飞。
“别给他逃了。”夏长师怒喝追去。
苏问身形翻转落地时顺势下蹲,将手中龙舌深深插入地面,拖出三条百米沟壑,身后突然升起一面土墙将苏问顶住,就在其起身的瞬间,正面土墙被一枚包裹着灵力的拳头击穿,第五个人出手,一身土黄色的气机萦绕身侧,端的是御土的高手,苏问好似脑后生眼,就在那拳头打来的当口,前身弓下,单手从后脑剜出一记花手锁
住对方手腕,腰部发力将对方背过肩头抛向追来的夏长师,然后继续逃窜,第六人,第七人相继出手,苏问每一次还击都必将要承受两到三人的还赠,此消彼长,那口气终于有了断掉的迹象。
“你的确不错,单对单我不是你的对手。”梨中显轻笑着说道,对方的韧性超出了他的想象,就是换成杜一辰来也未必能在他们六人手中支撑如此之久,单是这一点前者输的不冤。
苏问口喘粗气没有作答,手臂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涌下,他随手扯下胸前欲断不断的衣巾缠住伤口,一头乱发上下飞动。
“别跟他废话,废了他,替杜公子报仇。”重伤的江棉叫嚣着。
“哼。”苏问冷哼一声直起身来,看着高台上那根燃至一半的大香,嘴角微起,双眸中顿时闪烁起异样的光彩,轻笑道:“差不多了,你们谁先来送死。”
“嘴硬。”曲南华阴沉一语,双掌浑圆走出,以七对一本就丢进了脸面,还让对方蹦了这么久,高台上的大人物都看在眼中,即便苏问败了,他们这些人又有几个脸面有光,幡然醒悟对方分明是找了个体面的败法,怒不可遏的前冲而出,双拳迎头砸下,苏问转过短剑,手持剑柄。
“故弄玄虚。”曲南华不以为然的怒喝到,身形跨前一步,气机滚滚从灵宫灌出,身体内爆发出一连串闷响,那双拳头越下越急,已凝成实质的赤红色气浪如同火焰升腾,梨中显目不转睛的凝视对方,心中却隐隐升腾起不安之意,只见苏问不躲不闪,以剑柄直抵对方胸口,却是未将那双火红双拳放在眼中,即便是玉石俱焚,剑锋也绝对比剑柄更快。
“嘭。”
无序的气机四散而开,扬起漫天飞雪,曲南华面色苍白,一口鲜血上涌却被胸口处顶着的那把短剑生生压了回去,双臂无力垂地,一根根凸起的青筋好似皮肤下藏匿的长虫,肉眼可见经脉中一股洪流倒灌,那是灵力反噬的结果,整个人颓然倒地,那口被压住的污血再无可挡的喷涌而出。
“吁。”梨中显忍不住吸口凉气,根本没看出苏问做了什么,只看到曲南华的气机刹那间紊乱如麻,而那剑柄不偏不倚的点中气机纠结之处,一点破面,不仅破了对方一身灵力,连同五脏六腑也都搅了个痛快。
随即苏问也不停顿,冲着众人直冲而来,那名御土高手连起三层土墙,皆被一剑斩开,璀璨的剑光划过他的额稍,连头皮带长发切掉大片,而那人竟毫无反抗,眼睁睁看着对方冲进身来,又是剑柄从下颚捶打而起,仰面倒在地上,一口碎牙稀松可怜,见到对方摧枯拉朽般解决两人,梨中显不由紧张起来,因为对方的身形并不快,曲南华两人决计不会毫无还手之力,夏长师看了眼身旁两人,眼中明显多了惧意,三人眼神交换,亮出兵器迂回奔走,苏问一步跃出同样分身三人,以幻相对立尘修士无疑是痴人说梦,然而铿锵之声连绵而起,夏长师三人竟然与一人三相斗的有来有回,那里有半分宗师气派,看台上的众人看的生疑却又不知疑从何其,只是皱着眉头喃喃道:“难不成真要再出一个莫修缘。”
“媳妇儿,这算不算作弊,下毒这手段见不得光吧!”汉子轻声问道。
“你看见他下毒了,就是台上那两个老家伙都没看见。”妇人傲然说道。
汉子苦闷的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毒不是他下的一样见不得光,可怜我赌场那些钱。”
“不是让你赚了这么多。”妇人没好气的说道。
“媳妇儿,话不是这么说的,谁会嫌弃钱多。”
“德行,要不都说你窝囊,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了。”
“嘿嘿,这是命,你逃不掉。”汉子立刻眉开眼笑的说道。
三道身影重新归一,诡异之处再次出现,夏长师三人好似雕塑一般静静立在原地,任由脖颈处鲜血滴流,梨中显心头的不安终于浮出水面,一股阴沉感觉从灵宫中涌现,四肢麻木,越是运转灵力,麻木感觉越发凸显。
“发现了。”苏问缓步停在梨中显面前,已经动弹不得的梨中显面色凝重,背心已经渗出汗水,悻悻说道:“是什么时候?”
“自然是你们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你们这几日上茅房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背后总是鼓荡起阵阵阴风,某人可是跟我抱怨好久了。”苏问微微一笑,再不给对方问下一句的机会,剑柄敲打在梨中显太阳穴,后者昏沉到底,脸上浮现的惊愕都为散去。
躲在阴暗中的方云奇忍不住连打了数个喷嚏,喃喃道:“糟糕,这些天蹲在茅房里蹲出病来了。”
仅剩下江棉好似见到恶鬼一般看到苏问朝他走来,口中连忙喊道:“认.......”
一只被血和雪染黑的靴子带着一口污泥堵在他的口中,道不同像是没看到似的悠然哼唱小曲。
“呜呜呜。”那坨泥深深哽在咽喉,江棉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哀求,奈何眼前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对他的笑意越发寒冷彻骨,“那晚我听说是你给杜一辰出的主意。”
江棉发疯一般的摇头,只恨自己那夜为何要多嘴提一句那女子,但是很快他就不恨了,只剩下刻骨铭心的痛,一连五枚血洞从他体内炸开,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的被苏问提在半空中。
“苏问胜。”道不同不紧不慢的说道,随后才飘下场去,冷冷扫了眼半死不活的江棉,却是没有在意,对方并非出身名门贵族,何况连杜一辰都被打成那个样子,何况是你。
苏问抬眼扫过剩余几人,即便是去年前十的老弟子也都齐齐侧目,谁也不是傻的,对方以一敌七赢的何止是轻松,分明是诡异,苏问悠悠然的坐在第六的位置,与莫修缘离得并不远,可他就是不看,直接闭眼。
“还以为你会直接找我。”莫修缘笑道。
“你以为我是你。”苏问没好气的说道,调转灵宫调息。
莫修缘缓缓收起笑容,很是认真的问道:“要多久。”
“一刻钟。”
“好,我等你。”
从苏问离开沧州,莫修缘便在等了,然后等他从郴州回来,而今他也在等,他很不喜欢等人,那个圣女峰的圣女记到了骨子里,但是苏问,他愿意再等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