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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三声馋     大道逆行txt下载     大道逆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赢便是输

    柳三晓自毁阵法,弥漫在背影山的仙家气息齐齐朝着山北而去,周栩卿手持从老祖宗那里带来的盘古盘,身下是他用了半个时辰画出的纹路,正好相交成圆,他盘腿坐在其中,一股股气息被引动灌入盘古盘中,其上杂乱无章的文字飞快变换重排着,两千紫甲军严阵以待守候在其身侧,山腰处,魔教众人开始登山。顶 点 X 23 U S

    远处落定的两道身影,姬言路佝偻着身子指尖摩挲手杖,在他面前之人气机飞旋,饱满如月圆,尽管脸庞上皱纹密布,可腰身笔挺,筋骨健硕,根本看不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王庆志,你还敢来此,不怕苏承运寻你问罪。”姬言路轻笑道。

    王庆志却是诧异看着对方,不答反问道:“你个老鬼体内的天道意志哪去了,难道你逃掉了因果。”

    “嘿嘿,你把当年苏承运让你去问道天中寻到的东西给我,我便帮你除去天道意志如何。”

    无论如何去看,王庆志都要比姬言路老当益壮更多,尤其是前者体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恢宏气机,是生机盎然之象,反观姬言路多了份弱不禁风的错觉,但是后者却无比自在,抬头望向天空,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下,连接在王庆志后脑,不止是他,还有那位与陈长安激战正酣的毒王,隋半语,抚琴,死在苏问手中的黄家三鬼,他们脑后皆有一根线直通苍穹。

    而姬言路,师媚娘等人脑后的那根却线断了,其实第一个斩断那根线的人是沧州两笔成道的许木子,或者说他更加霸道,吧那根线从源头处生生拔掉,但他也变作了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子,没人愿意以此交换,所以他们才到这里,想要找到更好活下去的方法。

    “这么说你已经背叛了苏承运,看来那位转轮王终于完成了他的托生仙骨。”王庆志心头通明,可他却摇头大笑道:“姬言路啊!你真的以为转轮王能胜过苏承运,错了,那东西只有拿在手中才能保命,命和自由,我更加在意前者。”

    “既然如此看在往日情分上,劝你最好快些离去,这仙家气息可没有你的份。”姬言路开口说道,指了指南方天空越发呈现的光明之象,王庆志猛然间变了脸色,失声道:“怎么可能,凌天宫怎么会和苏承运联手。”

    “不是联手,只是合谋而已,谋你们这些天道的走狗,莫渡没有胆量与天人相争,但在此人间他便是天人。”

    王庆志气急败坏的看着那道光明越来越近,狠狠咬牙,化作一道飞鸿从背荫山中飞出。

    远处光明之中,那位吃鸡老者难得的一身素净,却没有穿上那件万人敬慕的大红袍,一步一行,他从京都而来,走的不急不缓,身旁突然一道墨影飞掠而去,老者轻笑不语,指尖轻弹,那道墨影再度提速,破天而去,片刻后他突然回头,看到一把普普通通甚至还带着斑驳锈迹的铁剑缓缓飞着,既没有先前那一剑的杀意已决,也没有枯剑冢帝王剑道的无可匹敌,正好与老者擦身。

    “是难看了些,不过剑意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充沛,你陆行若真能修到第二剑,足以胜过天山九剑,问道天中还差你一剑,希望老夫能够看到。”

    渡世自言自语,不再与那把铁剑同行,向前迈步,山川无阻,问道榜之中从无剑道一列,并非是不屑因为剑道,相反只因这一道最强,它是先于凌天宫之前仅次于书生问天道之后的传承,有人以为枯剑冢已经没落,近百年不敢发一声,那里比得上天山剑池百年出百剑,九道剑意震古烁今,尤其是剑痴许衣人张狂临世,在枯剑冢之前堵门半年竟无人敢战,剑冢这两代剑魁名不副实,一个终生不出冢,另一个虽然出世却和不出世有何分别,世人都在等着天山剑池与枯剑冢一争剑道首名,显然是枯剑冢先落了气势。

    人们只看到了许衣人的天资卓越和同样令人羡慕的百战百胜的傲然,认定恣意轻狂方是我辈剑士追逐的境界,可是却不知真正雄鹰的骄傲,又怎会在意地上走鸡的长鸣,渡世不会去与谁人说,凌天宫也无人愿意回想起那一日,七十二座仙山,被人一剑斩断七十一,纵然如今剑痕已经抹去,可凌驾于这些人间仙人心头的阴霾却是挥之不去。

    那支短香节节燃去,苏问仍是不觉焦急,只要许衣人还站在那里,封十一便进不了他的身,毒王也不行,但是等那支香燃尽,姜离厌救不了他,陈长安也不行。

    “还有十五息。”许衣人冷声说道。

    “你要是等不及就出剑,不过出了剑也就不能杀我了。”苏问悠悠然的说道。

    “杀你还需用剑。”许衣人闭目养神,陆行躲了他半年,心中的怨气与日俱增,今日找上苏问,便是这个原因。

    突然许衣人双目怒睁,遥望远处一枚越来越近的黑点,一股酣畅快意油然而生,积压了许久的剑意刹那间如潮喷薄,冲天而起的剑气搅动风云变换,他来对了,在这里果然等到了那一剑。

    最后一截香燃尽,苏问跃身而起,右手探出,那柄通体墨黑的长剑盘旋一周落入他掌心之中,顿时剑中的苍凉气息到灌入他体内,滔天杀意盘绕而生,竟是与许衣人激荡出的剑意针锋相对。

    白州初见,陆行以帝王剑战无德和尚的众生剑,长衫剑魁一剑对一万七千剑,佛陀剑,菩萨剑,香客剑......万千剑生万千意,可这世上的众生何止万千,佛陀修缘,也仅是一方阿弥陀佛,无德穷尽一生收纳一万七千众生意,终是难敌帝王挥斥。

    沛然剑意灌涌苏问体内,非是他在驭剑,而是剑在带他,帝王睥睨,整个背荫山中的修士无不在那一刹那如芒在背,霎时间苏问耳畔似有轻语回响。

    “苏问,可要好好看清楚,这便算是教你了。”

    那日陆行的一语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剑帝王,苏问看得清楚,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决心一定要练剑,后来陆行没有教过他一招半式,可是他仍是偷师了一剑,再去过京都之后那一剑更加明了,京都有帝王,有权相,有阴曹之君,见过,想过,他苏问做不到平凡,所以他不要去做默默无闻的剑魁陆行,反而是一剑天下知的许衣人更合他心意。

    “许衣人,这一剑你敢不敢接。”苏问怒声喝道,却不知是他再说,还

    是剑意使然,又或是那远在京都剑阁中的剑士。

    “陆行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这一剑救不下他。”

    那柄连剑鞘都被步层层包裹的长剑终于被许衣人握在手中,天山剑池不仅是九州之上的剑道翘楚,更是百年来最富盛名的铸剑之地,百年出百剑,百剑赠群雄,天下剑士有两愿,一是能学到枯剑冢的百步飞剑,二便是能有一把天山剑池铸造的名剑。

    布结挣开,立即便有止不住的剑气倾泄而出,剑鞘寸寸显露,一龙,一凤,一麒麟,三兽栩栩如生,龙口张开含剑之处,凤凰居中,翎羽飘然,麒麟在尾,独角处为剑锋,三兽相连端的是神圣威严,如此神迹仅仅只是剑鞘,剑还未出。

    “此剑名为锟,曾为大周帝王之剑,今日许衣人以这帝王剑领教枯剑冢的帝王剑道。”

    许衣人一字一句,锟,龙剑也,霞瑞夺鞘,承九州大运,寒芒出鞘,直觉万丈剑气逼人而来,两方君王同时降临背荫山,是此山大幸,却是此山中修士的大不幸。

    黑白二色的剑气怒而相冲,两人瞬间迈步,百丈之内无人可承受如此磅礴剑意,便是苏问此刻也是血污满面却不自知,只是跟着手中的剑前行,两剑同样霸道,只是一剑从万里之外而来,一剑却是握在当世剑仙手中。

    剑锋分毫不差点中,折出千百道肆虐的剑气朝远处掠去,其中最为粗犷的一道正正斩在北山道那座高山之巅,立刻被山巅卷动气的森然气息击溃,但是山中怀抱盘古盘的周栩卿口喷鲜血,失神望着盘上一道寸深的剑痕,痛惜叹声,若是没有盘古盘,只怕背荫山从此便没了背阴。

    而苏问与许衣人此刻所在之地尘土如海水飞涨,好似土龙升空,却是不敢靠近两人分毫,原本地幔之中涌动而出的仙家气息,被这二人一剑斩的支离破碎,不知多少人心中痛煞,却不敢口言。

    苏问一口鲜血喷在墨擎之上,气息瞬间萎靡,连同剑上所带的剑意也在这一交锋之中尽数耗尽,但是终究逼出了许衣人一剑,不分胜负,是苏问与许衣人不分胜负,尽管后者心头淤积难平,但他却输给了陆行。

    “这不是你的剑,做不得数,所以今日我不杀你,也不保你,等你真正有资格逼我出剑时,我再来讨要这一剑。”许衣人收剑归鞘,洒脱转身而去,尽管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经胜了苏问,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还能出剑,可苏问却连握剑都已经做不到了,可是他自己清楚,这一剑根本不是他与苏问的较量。

    颓然倒地的苏问轻笑着看着对方潇洒身影,喃喃自语道:“越是高手越是虚伪,输了就要认,硬撑着算什么。”

    “不过师傅,这剑不适合你,剑要杀人,可你却不肯啊!”

    劫后余生的苏问有惊有喜,方才许衣人是真的对他生出了杀意,百战百胜并非空话,他去了枯剑冢便是要再胜一场,如今不仅输了,甚至连对方的弟子也没能赢,但是一把墨擎的确救不下苏问的命。

    只是在三百里外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悬在半空,终是让许衣人没有勇气再出第二剑。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以命换命

    许衣人走了,丝毫不屑这山中的仙家气息,他准备去京都常住,直到有一日能够还给那人一剑。www.uu234.net

    如此便仅剩这山中的群魔乱舞,无论是两大道行,还是北魏各派,在魔教面前都显得稚嫩,跟随封十一出现的还有五十年前的十位魔头,几乎同时起阵,与高山之巅的周栩卿一争气运,攻山的魔教教徒前仆后继的涌向两千紫甲军,比起北山道的那些修士还要惨烈,因为前两者有的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苏问收好墨擎来到七贵身旁,胡仙草已经为其仔细诊断,看到苏问不知该如何开口。

    “能活吗?”早有准备的苏问只说了三个字,哪怕是七贵真的变成了当初的自己,只要还活着就好,你养了我十五年,我还你今后余生。

    胡仙草看了眼小仙芝,犹豫说道:“需要小仙芝的血,只是这里。”

    她没有说完后面半句,几人也都心知肚明,牛霸天悄悄将小仙芝拉到了身后,苏问沉默着,七贵的气息越发微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没有别的办法吗?”苏问轻声问道。

    胡仙草摇头,即使手中有药王真经,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此刻救下七贵,便等同于将小仙芝的身份公诸于世,这与杀了她有何分别。

    “噗通。”

    苏问突然跪倒在牛霸天面前,一言不发,只是嘭嘭的磕头,他无法说出请你赴死这样的混帐话,但他的确很自私,为了七贵只有用这样的方法逼着对方去死。

    “你想死吗?别忘了,你和他的命当初都是小仙芝救的。”牛霸天怒声喝道,人类果然都是一群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之人,本以为苏问会有些不同,到头来也还是逃不过,早知如此,当初便应该带着小仙芝回两界山去。

    方云奇三人悄然将牛霸天困在当中,只等着苏问一声吩咐,便是用强也要抢下小仙芝。

    “我会救他的,因为他就是我老爹。”

    一双小手止住了苏问不要命的磕头,小仙芝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旁,俏皮的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甚至还有无比的欢喜,也许是她的突然出现让七贵感到不自在,这段日子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对她其实是存在些许畏惧,但是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能够一直在七贵身旁就足够了,当初你用自己的命换我活下来,今天我也同样可以。

    小仙芝微微一笑,雪白的手腕划过插在地上的墨擎,剑锋锐利,带着侵入体内的寒意让伤口更加骇人,一抹血线从皮肤下渗出,瞬间绽放有沁人心脾的异香,古有灵宝,开启之时喷霞吐瑞,两界山曾被称做九州大陆的宝库,而那库中灵宝便是这些得天独厚的世外之人。

    “唉,又是一场麻烦。”早早脱身的汤师爷扶着手中更显炽热的火羽,一颗修行成人的血灵芝,绝对是不逊色仙家气息的灵宝,

    因为那两界山本就是连同仙界的地方。

    “丫头,你疯了吗?”牛叔连忙去捂住小仙芝手腕上的伤口,可那刹那的神迹又怎能逃得过此间众多大能的法眼。

    小仙芝缓缓推开牛叔的大手,仰起头,在她的眼角处晶莹的液体缓缓涌下,她终于学会哭,却不是因为痛,更非难过,而是欣喜,欣喜自己也可以为老爹做些什么,欣喜自己终于不会将老爹忘记。

    胡仙草连忙取出玉瓶接下那无比珍贵的精血,苏问轻轻一谢,反手拔出墨擎站立其间,凌厉杀意满溢而出,这一刻此处便是雷池,今日谁过谁死。

    “来者报名。”苏问冷声喝止一人脚步。

    来人不屑轻语,“我乃傀门长老肖成,苏问我若是你便早早带着气昆浩然躲着,强出头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肖成,傀门,我记下了。”苏问冷声说道,“今日我若不死,他日便是你傀门血流成河。”

    “那你就去死吧!”肖成面容狰狞,衣袍下灵力滚动滔滔,想不到除了气昆浩然,还让他撞见了一颗两界山的血灵芝,可真是天大的造化。

    地面卷起一条狂龙,肖成深藏其中拔地而来,一身立尘巅峰修为,即便是全盛时的苏问也不敢与其正面交锋,苏问身旁那团鸿蒙之气好似有灵般迅捷飞出,而肖成早有防备,十指分立猛然托起,从其身后一具黑甲傀儡跃然而出,傀门以傀儡之术最强,门下弟子又被称做偃师,此前的魔教余孽通然名所施展的妖鬼傀儡术便出自傀门一脉。

    那具黑甲傀儡身法迅捷闪至肖成身前,突然胸口大开将那团鸿蒙之气吞入腹中,能顷刻间置立尘修士于死地的鸿蒙之气却仿佛遇到天敌般湮灭其中,肖成十指穿插,又是一具白银傀儡被他招出直奔苏问而去,傀门弟子不已修为相比,而是在于所能调控的傀儡数目,如肖成这般已经身为长老的偃师可同时控制五具傀儡,等同于两位立尘宗师实力,传闻傀门曾有一位顶级偃师可控七百傀儡,一人就可称得上一支军队。

    墨擎虽无剑意,可本身就是件锋利神兵,苏问一手持墨擎,一手握龙舌,长短结合,在那白银傀儡近身的瞬间,墨擎自下而上挑起,在傀儡胸口处割裂出一道森然豁口,肖成看的心惊,这具白银傀儡虽然比不得此行宗门赠予他的五具绝品,但也绝对是上品之姿,竟是连那墨剑一剑都抵挡不住,左手连忙后扯牵动那傀儡后背一根利刃斜刺而出与龙舌短剑挥击一处,火星四溅,与此同时,苏问脚下地面突然一根尖刺突起,一脚踢开,第二具白银傀儡破土而出,挥舞双拳砸向苏问,却突然一枚磐石大的拳头从天而降,直接将那具傀儡砸成残废,牛霸天怒目圆睁,心中正是有气无处发泄。

    “你要死也只能死在俺手中。”牛霸天站在苏问身旁,离开此地之后,不管小仙芝再说什么,也要带她回两界山去。

    肖成心中痛

    惜一具白银傀儡,可若是能得到那丫头,再毁掉十具也是值得的,右手食指猛然弹起,那具黑甲傀儡口中浊气喷出,正是那五具绝品傀儡之一,虽然无法将那团鸿蒙之气吞噬,但只需将之困住即可。

    “都给我去死。”

    黑甲傀儡周身回荡寸许锋芒的白光,直掠而出,身后拖出层层残影,速度比白银傀儡快了一倍不止,他必须速战速决,已有几位魔教高手朝这边而来,已经沉寂数十年的魔宗竟还能寻出千名弟子,十三位立尘宗师,两名不惑强者,果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又有问道天中的魔头融入,封十一也许真就是上一任魔宗教主口中的应运而生之人。

    又是三具白银傀儡被肖成招出,紧随黑甲而前,先前那具胸口中剑的傀儡虽然已经退身,却有漆黑的雾气从伤口中涌出,傀儡猛然瘫倒在地,无论肖成如何驱使都不得动弹。

    苏问双手持剑与牛霸天背身而立,那黑甲傀儡先是寻上后者,双方对轰一拳,震耳的声浪穆然炸开,夹杂着能量风暴卷动而起,牛霸天一拳震下,本命神通灌入四肢,没有化身十丈之躯,而是力道倍增,追着对方的拳头拉开些许缝隙便又是全力砸出,肉眼可见的那句黑甲傀儡周身的白芒气机溃散一层,面无表情的面容透着麻木,一双眼睛突然亮起,身后暴起百根尖刺,纵然牛霸天肉身强横,仍是在胸口出留下处处血孔,黑甲傀儡且战且退,一身暗门机关打的牛霸天有力无处使。

    另一边苏问一人对三具傀儡,也是咬着一口气,双剑舞的连贯如水瀑到起,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只等换气之际便是防守土崩瓦解时,后面方云奇三人不敢驰援,分站对外将胡仙草七贵三人护在中间,五名魔教高手已经来袭。

    “牛霸天。”苏问突然怒喝一声,两人如同一体般瞬间交换身形,黑剑对黑甲,但是苏问可没有牛霸天那样可以硬撼山岳的力道,而墨擎相较于寻常铁剑更显厚实,被黑甲傀儡一掌击中根本没有回弹的动作,所有力道尽数被苏问吸取,好似被弹出的飞石,凶猛砸向三具白银傀儡,瞬间赤蓝二色交替的光华附着在苏问后背,帮他化去了大半的冲击之力,却仍是被逼出一口鲜血,左手飞起龙舌点在黑甲傀儡面门,阻断对方追击之势,随即猛然扭动腰身,将手中的墨擎挥舞起风,齐齐斩落三具傀儡头颅,黑气森然而起,的的确确是从那把黑剑之中蔓延而出,不知卷走了什么,等到重新回到剑身之中,苏问明显感觉手中黑剑更加凌厉嗜血。

    一个换身,苏问不仅挡下了黑甲傀儡两度攻势,更是借力出剑,靠着墨擎毁了三具傀儡,而牛霸天则是直奔肖成而去,没有傀儡护体的偃师,一身修为至少折去四成,而任何偃师都不会希望被一名武者近身,何况还是牛霸天这等**变态的家伙,抬手一拳震断肖成五根肋骨,整个人好似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了满怀,飞出十余丈远,然而就在牛霸天追身一拳欲结果掉对方性命时,才惊愕发觉自己似乎踏入了一个恐怖的图案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下第三

    一张狰狞鬼脸浮现在牛霸天脚下,阵阵莫名力道从那鬼脸之中升腾而起,好似蛛网缠绕一般将牛霸天缚在其中,肖成艰难起身,胸口处一枚骇人拳印生生凹陷,却是阴森发笑的看着被定在远处的牛霸天,神情狰狞与那鬼脸如出一辙。www.uu234.net

    “若是连你们这点把戏,老夫这半辈子算是白活了,谁都知道偃师最怕近身,我会不知道吗?”肖成仰天长啸,双臂猛然张开,无数成丝成缕的气机从他体内散出,通然名的妖鬼傀儡术可以以活人做傀儡,而这本身就是傀门的不传之秘。

    一道道气机如同长针刺穿牛霸天坚如岩石的皮肤,瞬间阻断了经脉中灵力流动,肖成十指轻弹,对方竟是诡异的随着他的牵动而莫名展开身体,身后黑甲傀儡发出桀桀声响,掌心之中突然一道暗纹浮生,随即飞速掠向牛霸天背心。

    “你这肉身用来做傀儡再适合不过了。”肖成歇斯底里的狂笑。

    然而就在那黑甲傀儡飞至牛霸天身侧的刹那,那张老实憨厚的面容突然狡黠一笑,一双铁拳轰然砸出,直接捣烂了对方胸口,被束缚其中的鸿蒙之气也得以脱身而出,牛霸天一手提着残破不堪的黑甲傀儡不屑说道:“就这种破烂货,俺老牛有多少砸烂多少。”

    肖成惊魂不定的看着牛霸天,那黑甲傀儡已经是迈过上品之列的傀门瑰宝,竟是被对方直接打穿了胸膛,然而更让他惶恐的却是对方究竟是如何挣脱开脚下的镇傀图,一旦被入体气机阻绝了经脉,便等同于封闭灵宫,即便是以身体见长的武者,没有灵力润养肉身也只能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没有人能逃过镇傀图,除非你不是人。”被自己一语恍然惊醒的肖成狂喜难掩,谁说只有一个两界山的居民,正是因为眼前这个体壮如山的家伙体内的经脉与人类不同,才不受镇傀图的影响,这一秘密对于他,甚至是整个傀门都可说是比仙家气息还要珍贵百倍的消息,区区的仙家遗物如何比得上拥有一个真正的仙。

    “好啊!好啊!”肖成兴奋的连连说到,猛然扯开胸口衣衫,有一幅与黑甲傀儡掌心相似的暗纹,更显复杂,抬手摸过嘴角血渍重重点在胸口的暗纹之上,立刻血腥之光充斥整幅纹路,与此同时难以言表的磅礴气机涌入肖成灵宫之中,隐隐可见一道道牵丝线从他身后延展而出,不知去向。

    就连与两大道行战的不可开交的傀门众人都齐齐望去,那位傀门大长老更是惊愕言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肖成不惜惊扰老祖宗。”

    苍穹之上依稀可见一张沧桑容颜俯视大地,双眼睛猛然睁开,精光夺日,肖成顷刻间变得骨瘦嶙峋,一身精力顺着身后牵丝线涌入苍穹之中,恐怖威压逐渐从天际洒下,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在苏醒,在傀门之中一座棺材缓缓开阖。

    “老的打不赢,就叫更老的,你们傀门还真是群不要脸的东西,既然如此怕死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棺材里待好,不然

    拆了你的棺材烧火。”

    一声怒喝骤然而起,直接搅散苍穹上那张人面,牵丝线根根断开,那股即将降临的恐怖气息瞬间烟消云散,傀门中开阖寸许的棺材立刻像见了鬼似的紧紧盖住,肖成口吐鲜血,一身修为算是到了头,铺天盖地而来的圣洁之辉笼罩着整座背荫山,那位素衣老人终于来了。

    “还好来了,老人家腿脚慢了些,但总算不晚。”陈长安弹了弹身上已经被黑气腐蚀的支离破碎的碎屑,轻笑道:“毒王,你还不离去?你们魔宗这次还能活几人”

    毒王不以为然的看着那位缓步落定的老人,尽管没有那件大红袍,可他依旧是凌天宫三大神官之一的渡世大神官。

    “当年我魔宗弟子被凌天宫折损七八,十位长老被苏承运骗入问道天中,这种把戏只骗得了一次,你真以为我魔宗再度出世会毫无防备吗?”

    就在渡世现身的瞬间,天外一道长虹顷刻而至,落地之时整座背荫山都随之颤动,尘埃中一道巍峨身影徐徐站定,目光如炬,好似星辰之光洞穿世间。

    “官天晓。”陈长安双眼眯缝看着来人,天下第三的官天晓也看上了这里的仙家气息,“果然只有魔教功法才配得上他独树一帜的武道之巅。”

    “老爷子,别来无恙。”官天晓仰首望去,面对凌天宫大神官依旧如此傲然,天下第一的莫渡闭关百年,第二的琼经一生不下凌天宫,那这人间他便是最强。

    “腿脚还算利索,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南来北往的也不嫌累,官庄主可是从第一庄而来。”渡世轻声说道,慈眉善目颇有仙家气派。

    南唐国内有大河名墨水,宽比南海一望无际,河边三大道行传承数百年,大周帝君曾赐匾封册宗师一道,一直到五十年那场劫数,天下气运汇流凌天宫,即便是三大道行也未能幸免,但是就那之后二十年,一座山庄凌水而建,立于墨水之上,名为第一庄。

    “从郴州来。”官天晓直言说道,并不想与渡世打哑谜,郴州为魔宗初始之地,他既然这么说,便是不怕让对方知晓他与魔宗的关系。

    “那官庄主此行为何。”渡世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方不愿与他打哑谜,他就偏偏要耽搁对方一阵。

    官天晓极不给面子的冷哼一声道:“明知故问,老爷子我们把话摊开了讲,苏问与这仙家气息我都要。”

    “这就难办了,凌天宫入北魏传教,好歹是借了人家的灶台生火烧饭,总不能空着手来,倒不如给我一个面子,留下三成如何。”堂堂渡世大神官竟像个精明的生意人,与官天晓算盘打的咔咔作响。

    “那苏问呢?”官天晓目光锐利直射老者而去,还未靠近便逼得对方不得不运起金光。

    “苏问就更难办了。”渡世翻着眼皮思索了片刻,然后轻笑着吐出二字来,“不给。

    官天晓轻笑一声,脚下地面顿时如地龙翻身断裂开来,一道百丈裂口直接跃出,好似一刀将整座背荫山断成两截,在场众人无不愕然看着这等开山断水的神迹,莫说官天晓只是立尘境界,就算在场之中的不惑强者想要如对方那般轻描淡写的踏碎山河也都是天方夜谭,要知道陈长安的火山地狱也仅仅是以离火烧山而已,这武道之巅的称谓果真是让人又惧又敬。

    苏问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两尊庞然大物,一个是凌天宫大神官,一个是武榜第三的大能,按理说应该是前者对他恨之入骨,在沧州时还曾为杀他而来,而后者与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素未谋面,但此刻相比之下,倒是那位大神官更让他感觉慈眉善目。

    “官庄主来时该是遇到了那位西蜀诗仙,既然那位诗仙未到场,应该是败在庄主手中了,果真是厉害。”渡世突然抛出一茬事,让所有人又不由震惊,连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西蜀诗仙都被这仙家气息引来,这背荫山的阵仗真是越来越大了。

    “老爷子无需担心,区区诗仙,官某还是信手拈来,就是再打一场也是无碍。”官天晓倨傲笑道,言语间无不是狂妄霸道,能将天下第六的唐一白说的如此不堪入耳,只怕也就是这位敢学凌天宫,凌驾墨水之上自语第一庄庄主的猛人了。

    似乎官天晓已经没了耐心,暴戾之气飞扬舞动,即便是已经激战一番仍是不惧这位渡世大神官,只是与之相反的,渡世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缓步走到苏问面前,苏问连忙拱手一揖道:“见过大神官。”

    “见过?何处见过。”渡世开口一言让苏问到口的话不知该如何说出,本就是客套,怎的还较起真来了,虽说当初也曾如此戏弄过姜离厌,可面对一个糟老头子,苏问可没有那份闲心。

    “兴许是在沧州。”苏问转念又说道,却是放肆到了极点。

    谁知老者哈哈大笑,很是满意的拍打着对方的肩膀,说道:“你这娃娃比我那徒弟有趣多了,你拿着这个,今日就算是官天晓也奈何不了你。”

    苏问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一枚漆黑的棋子,倒是在何处见过,本以为对方在说笑,可官天晓却突然变了颜色,沉声问道:“杜长河是你什么人。”

    听对方如此一问,苏问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随即用同样的口气轻声道:“兴许算是我半个师傅吧!”

    官天晓目光忌惮的看着对方手中那枚黑子,转而不屑的开口说道:“渡世,凭一枚棋子就像让我放手,我不信他真敢从学府出来。”

    显然官天晓口中说的那人并非杜长河,但却是跟杜长河做了半辈子知己好友的家伙。

    渡世全无神官气派的搔了搔脑袋,学着苏问的口气说道。

    “兴许逼急了他真就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皆大欢喜

    官天晓闭目半晌,大袖一舞,弥漫天际的仙家气息一分为二,十位魔教长老联手起阵将仙气归入灵器之中。

    “多给你两成,买我两千教中弟子性命,渡世,这段时日我都会在郴州,你凌天宫若想来做客,我必亲自相迎。”

    说罢化作一道长虹朝郴州而去,若是今日到的不是官天晓,只怕背荫山的两千魔教弟子,十位魔头以及那位即将成为新任教主的圣子都得葬送此地,渡世有这个自信。

    渡世轻笑点首,声音追着对方的身影远去,“官庄主好意,老头子心领了,只是初来北魏事物繁杂,想来短时间内无法讨饶了。”

    二人一言一语的客套,落在旁人耳中却是一惊一乍的博弈,官天晓分明已然站在魔宗一方,而渡世也算老奸巨猾,你在你的郴州,我传我的教义,井水不犯河水。

    仙家气息已然收尽,山岗上的周栩卿莫名多收了两成气息,却也在此地留下了两千紫甲军,六位供奉,南唐北魏两朝的宗门修士更是死伤遍野,还能说出名号的几家除了买给魔宗与凌天宫一个情面,似乎什么都没得到,无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谁又敢说什么。

    只等魔宗众人离去之后,渡世才厚着脸皮大肆胡扯了一番,美其名曰四方豪杰齐聚背荫山讨伐魔宗欲孽,众人也只能迎合的叫几声好,但是渡世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叫各门各派震撼惊呼。

    “今日除魔,各位功劳凌天宫自当记下,问道天即将开启,本座代宫主赐予各宗神符一枚,不惑境界之下可持此符等临问道天,以观天人之相。”

    此话一出,众人才都是心悦诚服的大呼诚谢神官赐福,两大道行以及南离道等一流大教此前也仅是收到一枚神符,如今又得一枚,便意味着可以派遣两位弟子,无疑是占了莫大机缘,而那些二流宗派本就无望参与如此盛世,此刻无不是跪倒在地,感激涕零。

    说不上是个完美的结局,但最终也都是皆大欢喜各取所需而去,至于气昆浩然和小仙芝,有凌天宫大神官,谁人还敢有非分之想,只是苏问目不转睛的看着渡世,而对方也老不羞的与他对视着,终于苏问先忍不住,收起所有的不悦恭敬拜道:“请神官大人救七贵一命。”

    虽然有小仙芝的精血保住七贵一口气,可四肢经脉已断,丹田被毁,比之当年的苏问并无两样,也许别人无法体会,但对苏问来说那样活着与死了全无差别。

    “救他不难,关键在你愿不愿意舍弃。”渡世轻声说道。

    听对方如此说道,苏问顿时喜上眉梢,连声道:“只要能救七贵,舍弃什么都无妨。”

    “需要你体内那颗点朱砂。”

    “拿去。”苏问没有犹豫开口说道。

    渡世摇头轻笑道:“你先别答应的这么快,你能有此刻的成就多亏了那枚点朱砂,一旦失去,你便要重回曾经模样,甚至性命难保,如此,你可还舍得。”

    “舍得。”苏问一口回应。

    这一次渡世露出了错然的神情,轻抚长须问道:“你不怕死吗?”

    “怕死。”没有人比苏问更怕死,因为他是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所以才会愿意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但对

    于七贵,那应该是比命更重要的存在。

    “明白了。”渡世轻轻点头,枯瘦的手指猛然探出点在苏问眉心处,一股吸力从指间迸出,好似贯穿了苏问的四肢百骸,肉眼可见的道道精华从苏问体内汇集到眉心处,一枚浅红的印记越发浓郁,直至一颗朱砂从皮肤下渗透而出,而就在那朱砂脱离的刹那,苏问整个人好似丢了魂般颓然倒地,夹杂血丝的汗珠从皮肤下钻出。

    “我再问你一遍,舍不舍得。”渡世轻声问道,只有濒临死地才更能体会活着的好,此刻谁都看得出这一颗点朱砂只够救一人,就连先前对苏问失望透顶的牛霸天都诧异,明明是自私的人类此刻究竟从何处生出的勇气摇头拒绝。

    “我那徒儿看人比他师傅更准啊!”渡世自言自语的将手中的点朱砂按在七贵眉心,瞬间消散,随后另一只手运起圣洁光辉顺着对方断掉的经脉徐徐转动,竟是真的如传闻中所说那般活死人,肉白骨,新生的经脉恢复如初,丹田中一股生机蓬勃而出,老者嘴角轻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光辉再度洒下,不但是七贵伤势复原,修为更是一飞冲天直入立尘境界。

    见此,苏问欣喜的一笑,四肢中传来的冰冷感觉,体内一座又一座灵宫轰然关闭,还未好好感受过的充盈灵力此刻正逐渐离他而去,再过不久他便要重新跌落会起凡境界,永恒的起凡境界。

    如此大起大落对于任何修士而言无疑都是最沉重的打击,甚至比孟良还要彻底,毕竟后者追寻的是不破不立,悟道三载两度跌境只为寻求更高的造诣,而苏问却是彻彻底底的跌落凡尘,朱雀低鸣,墨笔暗淡,铜钱落地,人面沧桑,垂柳枯竭,罗盘停转,还有那座古朴的石门也在阵阵腐朽之力下变的淡泊,隐隐要从宫门之上剥离,七座灵宫关闭,仅剩最后一座泥丸宫也是金龙低首,不到一年开八座灵宫随时可入立尘修为,却也在短短一瞬化为乌有。

    即便苏问再如合豁达,此刻也难掩失落之情,就在这时一根青葱玉指轻轻按在他的眉心之上,一股暖意顿时从眉心涌下,苏问枯竭如沙漠的身躯好似久旱逢甘露般拼命的吸.允着,在其眉心上一颗鲜红朱砂喷薄而生,一座座灵宫重塑,带着更加强横的气息转生而起,金龙咆哮而出,映照着那张完美无暇的脸庞。

    “为什么。”苏问怔怔的看着眼前人说道。

    “因为你是我徒弟。”姜离厌冷冷开口,就像回答了一个理所当然甚至是无比愚蠢的问题,就好像她如泣草芥般的将天底下仅有的四颗点朱砂丢给了苏问一样轻巧。

    一旁的渡世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让所有修士趋之若鹜的点朱砂被莫修缘、苏问、姜离厌这三个怪胎丢来扔去,不知道付丹阳知晓此事后会不会吐血昏厥。

    “这枚神符给你,即便你学府大比落败也可去问道天寻寻机缘。”渡世将一枚更像是玉符的令牌给了苏问。

    “能再给我一个吗?”苏问没头没脑的开口问道。

    想来随和的渡世大神官险些没一耳光抽打在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脸上,且不说给七贵疗伤耗去了他多少神力,单是姜离厌赠予他的点朱砂都足够不惑强者疯狂,而后者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

    “你当这是孩童吃的

    零嘴,说给就给的吗?”

    “可你方才不才给了那么多。”苏问轻声问道。

    “你以为他们拿到了就是运气,没有实力的家伙只会带来灭顶之灾,今日之后不知多少人盯上了他们。”渡世狡黠一笑,这哪里是普天同庆的恩赐,分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刮骨钢刀,果然这些大人物算计起人来,都是防不胜防。

    苏问想了片刻后,小心问道:“那也就是说我可以将神符赠与他人。”

    “那是你的事,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没了手中的神符,你便要何学府中那些人去争,我可以告诉你,学府只有三枚,你有把握争的到吗?”

    “当然,我有不得不拿到第一的理由。”苏问自信笑道,也许之前他还有所芥蒂,但此刻他迫切的想要知晓五十年前发生的那场浩劫,以及石台中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你是想给他。”渡世回身看着沉睡中的七贵。

    苏问点了点头,也许在旁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可这种不可理喻的事他不是刚刚才做过。

    “罢了,我便收他做个记名弟子,也免得再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渡世意味深长的说道。

    苏问连忙拜谢,能做渡世大神官的弟子,七贵也将不在平庸,如此才算真正有了与穆巧巧一同的身份。

    “丫头,跟我回去了,堂堂圣女跑出来跟人家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渡世嗔怒的斥责着姜离厌,奈何对方毫无反应的转过一旁,指着苏问冷声道:“我跟他一起回去。”

    “行了,让你回去是有要事,他死不了。”渡世认真说道,姜离厌古井不波的脸颊上明显生出丝毫犹豫,但还是跟着渡世离开了。

    松了一口气的苏问突然感觉后颈一阵惊凉之意,猛然回头看到胡仙草带着吃人的目光瞪着他,顿时如坐针毡,想起此前黄月华与对方那场针锋相对,连忙解释道:“她,她真是我师父。”

    “我知道,师徒情深,你看看她临走时那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苏问你行啊!”胡仙草阴阳怪气的冷笑道。

    下一息不止是两腿内侧,苏问整张脸都被嗡鸣而来的玉蜂包裹,牛霸天连忙遮住小仙芝的眼睛,生怕对方看到这幅惨绝人寰的地狱画面。

    柳三晓跟着陈长安走了,临行前将一根签交给苏问,说是从他师傅竹筒里偷出来的一根上上签,两人只是呵呵一笑,分手不送,但是谁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根签算是彻底断了两人之间的浅薄的交情,陈长安与苏承运,柳三晓与苏问,已经是那条大道上的竞争者,下次相见便是你死我亡。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常清生并没有随宋清缘回南离道,无论是一行同门只有他一人存活,还是被两大道行利用,欺瞒北魏各派修士葬送背荫山,即便不会有人敢拿到明面上来报复,常清生只怕在北魏也已无立足之地,南离道自然不会对他有任何留恋,没有当众将之镇杀以洗清嫌疑,都是宋清缘还对他有那么一丝同门情义。

    最后苏问厚着脸皮相邀,再加上万成旭的鼓动,常清生才应下先在对方手中做个风水先生,毕竟他也猜到,这一趟回去沈半城一定会需要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武侯也是贫民身

    苏问还没有回京,关于他的传闻已然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最为人乐道的便是陆行万里飞剑,一剑战平天山剑痴,无疑是让世人等待许久的剑魁之争稍稍有了看点,其次便是第一庄庄主官天晓竟是魔教中人,尽管许多人早有预料,不过仍是佩服对方竟然敢当着渡世大神官的面直言不讳。顶 点 X 23 U S

    还有便是渡世大神官竟然收了苏问的小仆人为记名弟子,有人猜测大神官真正中意的仍是苏问,只因为圣女做了苏问的教习,若是大神官也做了苏问的师傅,那岂不是圣女与大神官平起平坐,以此折中之法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么一来苏问的师傅还真是多的让人咬牙切齿,枯剑冢剑魁,凌天宫圣女,还有京都第一神念师杜长河,如果再扒一扒气昆浩然,说不得还要加上一个唐一白,怎能不让人妒忌。

    而这段时日唯一能够与苏问之事平分秋色的便是背荫山一战,渡世大神官发出五十余枚神符,这可是日后前往问道天的唯一凭证,本以为只有那些一流大教才有资格参与,但是这一次却有三十多个好命的宗派得了神官大人的恩赐,只是不知有几人能够安稳的将神符留到问道天开启的那一日。

    京都宋家倒台,却在之后几日那些原本属于宋家的几处产业再度开张营业,而且都挂起了苏问的牌子,哪怕身不在京都,也要搅动一番浑水,这个从问世以来就声明大作的少年还真是越来越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总之这一年的大雪,可以配合赏景品酒的谈资无比的丰富,京都的百姓就算每日说一件,说到嘴皮子都破了也讲不完,远在沧州的李在信得到回京的旨意,赶在年关之前回京,与其一同的还有通敌卖国的罪臣吕登科。

    那一日百姓夹道更胜凌天宫大神官入北魏,只因为所有沧州人心头都有一杆秤,尤其是饱受常明集团剥削之苦的百姓更是爱戴这位北魏棋圣,谁也不相信他会行通敌一事。

    因检举功劳随行入京做官的李胖子整个人削瘦了一圈,县中府衙的衙役早已愤愤离职,县中百姓更是恨不得把这胖子点了天灯,一路上他高头大马行在最后,不知是谁人丢的菜叶鸡蛋,李程俊不闪不躲,蛋液入脖冷风催之,冰凉入骨,可他更害怕让眼前囚车中的恩师心凉,顶着漫天的骂声和指点,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在没有往日的乖张,身后有同为沧州官员送行。

    “卖师求荣的混蛋赶紧给老子滚去京都吧!”

    “我们沧州没有你这种白眼狼。”

    “吕大人真是瞎了眼收下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

    “去了京都就被给老子回来了。”

    ......

    就连从没有爆过粗口的娄岚晋都高声呵责的两句,但是谁心里都清楚,他们此刻骂的越狠,对方到了京都才越好过,王珂没有骑马,站在对方经过的亭子,三碗水酒为其送行,若是没有吕登科之罪,今日囚车上的便是他,可他不能死,因为这条漓江需要一位将军,老人为沧州赴死,新人为沧州谋生,将军慢饮送行。

    “吕大人一路走好,李胖子沧州以后就靠你了。”

    天兴十四年冬,御史台、都察院改名南北镇抚司,两位指挥使分别是李在信

    与周栩卿,阴曹属北镇抚司,原常明手中的三道口属南镇抚司,两司监察朝野,有先斩后奏之权。

    今日早朝持续了半年之久的常明一案终于昭告天下,还有宋家一案也重新提点,朝野震动,民情激愤,有人重提分州之事,六部之中三部赞同,两王默许,李居承与淮文渊二位老人闭口不言。

    第二日,司礼监大太监黄承恩昭告陛下旨意,将原沧州分为永州,泸州,朗州,白州分为凉州、蕲州、黄州分为泰州、梧州、郴州为靖、渝、宣三州,京都所在为京州,将原北魏旧四州该为新十一州,州下设府、郡、县,朝中少数顽固派以组训反对,称祖制不可改,可悲被问道常明与宋家这种国之毒瘤该如何清除时却又哑口无言,陛下震怒拂袖退朝。

    第三日,朝中那些顽固派皆称病不朝,李居承点头,淮文渊亲自接下陛下圣旨昭告天下,北魏新十一州从此开始。

    这注定是自虞朝以来九州第一次变革,但巧的是就在北魏下诏书的第二日,南唐同样昭告天下,将旧五州分为十二州,天下共计二十三州。

    不过更令京都百姓闻之震惊的事是在那不久,从沧州传回一份北镇抚司密件,一批仍然穿着惊鬼服,手持两断刀的阴曹使者从相府中带走了李在孝,押送临渊之中。

    后来得知是因李在孝指使合阳郡太守暗中与南唐皇子密谋卖国之事,由北镇抚司指挥使李在信查明证实,现正押送吕登科入京问罪,对此李居承并未入宫争辩,反而是去了武安侯李在忠的府邸。

    这两位义兄弟因为第一次漓江之战的主帅而心生间隔,之后李在孝成为封疆大将,而李在忠却被扣在京都,不仅剥夺了兵权,就连曾经的北府军也都从兵部除名,谁人都以为是那位李姓老人忌惮武安侯功高震主威胁到自己的位置才用另一位义子制衡,如此的话最希望李在孝死的人,莫过于十三太保中的老大,这次由李在信为刀亲自将李在孝关入临渊,只怕多的是这位大哥的主意。

    即便是在这最是富饶的京都之地仍然少不了穷人,更穷的人,在南城有一片废旧民居,早已经破败不堪,是乞丐贱民聚集之地,工部曾几次要将人群驱散,拆掉重建,却因为其中的一座侯府不敢造次。

    那座武侯府既不在百官聚集的八大胡同,也没有在最为富士的北城大居,正在此处,除了府邸前有一方武安侯府的匾额,其余的不过比普通民居好上些许,李居承每每来此都会在门口驻足许久,回想起当年于义子畅谈一夜的酣畅之感,如今父子情义越发淡薄,甚至连家都越来越远了。

    “首辅大人,侯爷去贫民区施粥了,您稍等片刻。”管家恭敬的将李居承迎进府中,其实也不过是穿过一座院子便能见着整座府邸的全貌,院子中多是果蔬,皆是那位侯爷亲手栽植,当年的放牛郎依旧忘不了昔日食不果腹的日子,只求自给自足的潇洒日子。

    李居承安然坐在堂中,家中并无仆从,一切事务都有这位老管家亲力亲为,一杯清淡茶水飘着一两叶廉价的叶片,堂中没有名人字画,古董文玩,却是有三座各占一面墙大小的书架,李在忠出身贫苦,

    虽然排行最大,但在众多义子中身份却是最低的一人,在遇到李居承以前连名字也不会写,尽管如今早已将本来姓名忘记,却也换来了满腹经纶,三座书架,一文涛兵书,一经书字文,一圣人言语。

    老人随手取下其中一本,正是他交给对方的第一本书,千字文,从天地玄黄到人道沧桑,世间真知,依稀回念还是少年的义子跟在自己身后一字一句的背诵,回思满满,合上书,眼前少年已然长大,那身粗布麻衣如今也换成了世间最昂贵的明黄锦衣,一只峥嵘麒麟栩栩如生。

    “义父怎的有空来此。”归来的武安侯微微诧异,看到老人手中旧书轻声问道。

    “四处走走,不知不觉便来了这里。”李居承将书放回架子,步履稍显蹒跚,李在忠连忙快步走上前来搀扶,回首一语,管家闻之退去。

    “义父可是为了老十三之事而来。”李在忠开门见山的说道。

    扶起茶杯的李居承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一抿后说道:“在忠,你想要什么。”

    “在忠不想要什么,只是不想被旁人当作登天的踏脚石,老十三甘心为岐王垫脚,可我不想,尤其不想义父一世之名不得善终。”李在忠恭敬的站在老人身旁,好似这二十年来他始终都是如此的尊敬。

    “不想娶妻吗?这么大年纪了,是想学义父吗?”李居承突然改口笑道,仅剩的这五位义子也只有李在贤一人娶妻,生有两子。

    李在忠嘴角含笑,轻声道:“学不来义父,只是没有遇见合适的,当初放牛时有位邻村的姑娘很是相好,本来约定闯出一番名堂便回去娶她,后来听说他已经嫁人,便不敢去叨扰了。”

    “那还真是可惜,若是当初我不将你留在身边,也许你此刻也能享受妻女天伦之乐。”李居承撇嘴自责道,然而李在忠却没有回应。

    “老十三是一心求死,此事义父并无要怪罪你。”李居承继续说道。

    李在忠点头说道:“昨日南镇抚司斩了两百颗议论朝政者的人头,陛下终于要展露出他的铁腕手段,老十三一死,岐王才能稳固沧州,顺便得到一方民心,所以陛下并不蠢,他只是将十三关入临渊,想要将这份罪过放在我的身上,可我不在意,更是很乐意。”

    “老十三一走,下一个便是你了啊!”

    “那又如何,义父当年不敢做的事情,如果真的逼急了,在忠未必不敢。”李在忠不以为然的说道,看着屋外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唯有当初义父做了皇帝,此刻才有天伦之乐可享。”

    法不传六耳,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在北魏这对位高权重的父子之间传出,一个说,面无敬畏之色,一个听,更是心安理得。

    “不早了,该回去了。”李居承缓缓起身,只在桌上留下一封信。

    而李在忠就好像没有看到般轻声问道:“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算了,你这里的粗茶淡饭不合义父口味。”李居承摆手而去,脚步轻快,没了方才的蹒跚之相。

    李在忠拾起桌上的信,许久后轻叹一声道:“管家,备车。”

第一百四十章 白马入宫踏燕山

    旧黄州被一分为二,分出许多空缺官职,如若宋家没有倒台,这其中大半的位置都该有其族人坐上,不过即便如此黄州仍然是四州之中最有条不紊,也是最快适应新制的,两位布政使分置泰州,梧州,尽管还是各有一位左布政使空缺,但已经稳定黄州官场,重新分化的府、郡、县上下交接通畅,只等新官上任便可恢复运转,今年科举各位进士成了往年来最幸运的一批,无须多少打磨便要走马上任,国子监中也有大量闲置黄郎离京而去,难得见到如此规模的升迁之喜,吏部已经忙昏了头,便是连四州能叫得出名号的道观佛寺,也都是繁忙的紧,每日少不了赶三五处祈福道场。顶 点 X 23 U S

    两位王爷同时出京,去往靖州就藩,还有一位郡主入京而来,雪白骏马入关不停,一行直奔入皇城之中无人敢拦,赵钟明远远望见,正欲折身逃走,被一声娇喝定住身形。

    “赵统领,皇兄何在。”骏马之上一位英姿飒爽的俏女子,如男子高竖起的发髻简明扼要的被一根簪子穿过,一身修身棉白锦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形,更显利落,腰间配一把青色古剑,风采夺人。

    赵钟明连忙带笑回身道:“末将眼拙,这不是武平郡主吗?何时入京来的,怎么也不通知陛下一声,也好。”

    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开口止住,“也好让他先躲起来吗?赵统领,你再要嗦,休怪本郡主一剑斩了你。”

    武平郡主,北魏唯一一位正经八百的直亲皇女,陈茂川的二姐,名叫陈茂雪,名字虽然秀雅可人,却是个十足的北魏女子,比男儿还要豪迈的性子委实不该配上那张不输南唐娇美娘的面容。

    “不敢,不敢,陛下正在御华殿中。”赵钟明可不敢跟对方打哈哈,这位自幼舞刀弄剑的郡主大人向来是说一不二,当年为缓和南唐与北魏的关系,南唐曾有使者入北魏以求联姻,结果使臣还未走上大殿,就被陈茂雪一剑砍了,为此险些有了第三次漓江之战。

    听到答话,陈茂雪再不理会对方,拨马前行,赵钟明在后面看的唏嘘不已,活了快半辈子了,敢在皇城之中纵马的也就只有这位奇女子了,“陛下,卑职也是为了保命,你可莫要怪罪。”

    此时的陈茂川正在御华殿中与周不疑看着身下由百名工巧匠耗费半旬雕刻而出的新北魏地图,这幅图就是直接刻在御华殿的地面上,居高而下,可将整个北魏一收眼底。

    “十一州官员谪迁我已经拟了折子送去吏部,差不多年后便能安排妥当,泰州、梧州有之前让宋家安下的底子,算是最快的一处。”周不疑轻声说道,脚步一行一顿,每过一处都能准确说出此地任职官员姓名,出身,甚至连性格,处事之风都淋漓尽致。

    “负责调查宋家一事的那名黄州县令是谁,做事井然有序,是个可塑之才。”陈茂域开口问道,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用手抚过那些边境线条,这座御华殿还有半面地砖空着,早晚也将被刻满。

    周不疑可不敢再在地砖上磕烟斗,悻悻然说道:“那人正是今朝的金科状元,名为谭君子。”

    “就是那个骂了李居承五年的谭君子,不错,朕要他。”陈茂域欣喜道。

    “皇兄想

    要谁。”

    一道娇声从殿外传来,只见一匹白马踏殿而上,马上之人神情倨傲,手摇马鞭轻斥前进,完全不给这位北魏君主半分颜面,周不疑坏笑的退到一旁,不敢言语。

    白马踏定,马背之人与陈茂域四目相对,整个御华殿的气氛骤然降到冰点,仅有白马轻打响鼻的回声。

    “美娘,你踩到朕的燕山了。”陈茂域目光飘然的看着来人,唤起对方的乳名,没有半分斥责的意思。

    陈茂雪翻身下马,脚踏着北魏新十一州,一直走到曾经黄州的版图停步,高挑的身子屹立在此山河大川之间,竟是多了一股挥斥方遒的豪情,“皇兄可还记得此处是那里。”

    “宋家不死难以平民愤,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陈茂域轻声说道。

    “只是如此而已。”陈茂雪冷笑反问,咄咄逼人。

    陈茂域神色渐渐阴沉,猛然挥袖怒声道:“美娘,朕不想你一回来就来与朕争执,不管是为了什么,宋家已经没了,朕不后悔。”

    陈茂雪漠然自语,“皇兄,你变了。”

    “朕不得不变。”

    “那好我此来只是告诉你,我已经命人将宋美玉从教坊司提到我宫中,还有那个谭君子,他若进京我必杀他。”陈茂雪扯动缰绳翻身上马。

    陈茂域的脸色沉重到了极点,不得不发,怒声道:“放肆,你眼中还有没有朕。”

    白马离去,马背女子一言不发,做了这天底下最大逆不道的事情,便是连李居承都不敢如此,那柄青色古剑将御华殿的地砖斩出一道半尺深的沟壑,裂纹一直蔓延到陈茂域脚前,好一幅山河锦绣的大作,如同一位娇艳女子脸上被人划出了一道疤痕。

    这件宫廷秘史并没有传出,陈茂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陈茂雪也是如此,最是无情帝王家,弟弟入京夺位,妹妹挥剑两断地,这一剑更是斩在了陈茂域的心头,半晌才从地上坐正,看着一旁瘦弱的周不疑,叹声道。

    “不疑,这次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周不疑双手重叠拜倒,轻声道:“理应如此。”

    一场大雪将整个平京银装素裹,苏问踏着这场雪再次站在城门之下,而这一次是他想要的结果,闻讯而来的京都百姓都想一瞻这位传奇少年的尊容,人潮涌动将小玄门堵得水泄不通,两行紫甲禁军立在御道两侧,苏问缓步而前,心头酣畅淋漓。

    “少爷,他们都在看着我们。”七贵不自在的轻声说道。

    “废话,不看我们看谁,把腰杆挺直了,记住你现在是渡世大神官的记名弟子,不再是什么小仆人了,你看看那些姑娘们看你的眼神,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了,估摸着明日来家里提亲的人能把门槛踏烂。”苏问笑道,拍了拍失魂落魄的小仆人,一年前谁会知道苏问与七贵的名字,谁又能想到那个在木屋中几近生死徘徊的少年,今日会有如此荣光。

    “别人就不要了,我只要巧儿姑娘就好。”说到这里小仆人不自觉的将腰杆儿挺直了许多

    ,当初在沧州时,少爷说自己与对方不是一类人,为此他失落了好久,后来在学府一见,果然对方越发遥远,但是现在少爷说他有机会了,那便是真的有机会了。

    “苏兄弟,你总算回来了,陛下等你多时了。”赵钟明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亲热的让人以为他二人是相知已久的好友,但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见了四五面而已,而且上一次相见时对方那张臭脸,苏问到此刻都还铭记于心。

    “呦,赵大哥,又壮了不少。”苏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更是亲热的拥了上去。

    “他们两个很熟吗?”胡仙草轻声问道。

    七贵瘪了瘪嘴说道:“少爷跟谁都可以很熟,可愿意说真话的也就只有几人而已。”

    “人类果然虚伪。”牛霸天冷哼了一声,本来他是要带着小仙芝离开的,但是一路都有图谋不轨之人尾随,不得已只好暂时跟着苏问回京来。

    “不急,陛下那边我便先不去了,家中还有好些事要处理,劳烦赵大哥回去通禀一声,顺便这些看热闹的居民也劳烦紫甲军的弟兄们安抚些许,你该知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我,我很是烦忧呐。”苏问轻笑着将陛下的脸面踩在脚下,甚至狂妄至极的指挥其紫甲禁军,当初你不是问我你以为自己是谁,也敢指使紫甲军?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呢?

    赵钟明皮笑肉不笑,若不是陛下早有言语,说不得会跟上一次入京时的情景相同,轻轻点头道:“苏兄弟放心,有我等在,无人敢在此造次。”

    “那就有劳了。”苏问极其敷衍的一谢,迈步离去,真可谓是将一肚子怨气发泄了干干净净,至于那陈茂域见他何事,那就与他无关了,总不至于再扯出个由头将自己发配边疆,那也得有人信才是。

    紫甲禁军一路护卫到小庭院,沈半城早早洗漱干净在门外候着,恨不得竖起个牌坊,恭迎这位京都新进的商贾大佬,王冉亮也能下床了,尽管小脸仍是一副惨白之象,却也无大碍,只是对外还不敢显露修为。

    “恭迎掌柜回京。”沈半城献媚的躬身说道。

    “老沈,这次又多了两人,工钱可还够发。”苏问指着身后常清生与万旭成玩笑说道。

    沈半城轻笑道:“二十家铺子,三座米庄,东城两条巷子的产业,还有几处赌场,青楼都等着掌柜的回来剪彩。”

    “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老沈有一套啊!”苏问轻笑道,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得知宋家倒台只是,虽然猜到对方会另有动作,可这动作委实有些大了。

    “呵呵,有一套是有一套,不过最近惹了些小麻烦,还等着掌柜的回来处理。”沈半城谨小慎微的说着。

    “麻烦,还有你老沈解决不了的麻烦。”苏问轻笑反问道,除了沈家老爷子亲自到京都来逮他这个不孝孙子外,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事能够让对方烦心的。

    但世间总是如此,缘妙不可言,一匹白马怒而分开拥挤的人群,苏问只觉得后颈一股惊凉,一把青色古剑稳稳停在他身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满是怒火的沉喝。

    “你就是苏问。”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复得返自然

    “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苏问,其实本王是陈茂川,不信你可以去沂水殿问一问。www.uu234.net”苏问厚着脸皮,似乎了解了沈半城所说的麻烦,但是怎么也想不通,向来女人缘极好的自己怎么就被人拿剑抵着后颈了。

    “是吗?那真是巧得很,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弟弟。”身后女子冷笑着,手中的剑又向前递了些许。

    苏问斜眼瞥见赵钟明幸灾乐祸的模样,想起前段日子有位郡主进京,豁然开朗之下满脸堆笑的回过身来,剑锋从后颈变作了嘴角,不惊不躁的笑道:“哎呀,原来是郡主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方才与你说笑呐!茂川跟我可是穿一条开裆裤的好兄弟,都是一家人。”

    抬起手本想想趁着对方不留意时拨开剑锋,却发现那持剑的玉臂好似打了纯铁般浑圆不动,从剑身中传回的力道分明是位习武多年的老手,和娇生惯养的郡主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可偏偏这二人就这么严丝合缝的融为一体。

    “小弟才入京,不知何处冒犯了郡主。”苏问站直腰杆,就算对方身为郡主,可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身旁又有紫甲禁军,难不成对方真敢一剑斩下。

    “小心。”赵钟明突然变了神色,惊声喝道。

    一道剑气从青色古剑中倾泄而出,快到在苏问身旁的牛霸天没能反应过来,暗中的方云奇等人同样没有反应,若不是赵钟明深知陈茂雪的脾气,也不可能率先发声,但即便如此,仍然慢了一步。

    “嘭。”

    小庭院的半边门房四分五裂,炸成漫天齑粉,陈茂雪眸光阴冷看着百步之外的两人,能够在如此距离之下从她剑下把人救走,身法固然惊人,更需要的是对先机的掌控。

    “本来还差五颗人头,不过救你一命算是抵消了。”来人正是华向鲲,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肩头的破口,对方那一剑来的太过突然,若不是杀了一位提笔阁弟子,用菩提道心夺了对方的心算之法,只凭凌空飞燕,这条臂膀肯定是要留在这里。

    “疯婆子,你找死吗?”惊魂未定的苏问破口大骂道。

    “难怪你能活着回来,身边倒是有不少能人,苏问,此事还没完,你可千万不要落在我手中。”陈茂雪收剑归鞘,盛气凌人的模样居高临下看向苏问,神情无比倨傲,头也不回的拨马离去。

    苏问只能将满胸的怒气咽回肚中,化作阵阵自言自语,对方可以不顾虑的挥剑,但是只要他还手,两侧的紫甲禁军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砍做肉酱,谁让北魏姓陈不姓苏呐!

    “赵统领,此事可否要告知陛下知道。”

    赵钟明无奈的摊开手说道:“也许陛下早就想到了,可她是郡主。”

    苏问目光阴沉,甩开华向鲲迈过破碎的门房,狠狠的啐了口唾沫,怒喝了一声,“七贵,明天去铁匠铺买扇铁门回来。”

    ......

    “沈半城,你他娘的把事情说清楚,不然老子把你削成人棍。”苏问怒气冲冲的捏碎手中的郴州茶杯。

    沈半城却是老神在在的悄然坐远了几个位置,轻笑道:“宋家倒台的事情你应该清楚内幕,武平郡主与宋家的关系极好,这次入京便是为此事而来。”

    “这与我有何关系,难不成宋家还是被我拆了梁柱。”

    “宋家倒台自然是陛下一手为之,郡主正是知晓这一点,可总不能向陛下讨要说法,偏偏首辅大人又给了我一大份好礼,宋家的那些产业压在我手中任谁也会觉得我在背后捅了宋家一刀。

    ”沈半城故作委屈的说道。

    “那她砍你去啊!”而后苏问猛然想到了什么,腰身挺起将龙舌露了出来,“你该不会用的我的名字。”

    “你是掌柜的。”沈半城弱弱地说道,索性不闪不躲的将脖子伸了出来,好似一副引颈受戮的无畏模样。

    苏问明明知晓对方是在装模作样,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气不上心头来,只能强忍着,毕竟是几十处赚钱的产业,给谁也会忍不住插手,思虑过后,无奈的说道:“罢了,大不了日后躲着她便是。”

    “那个,她三年前好像已经考入学府,所以大比的时候你会遇见她。”沈半城不懂修行,所以说完这句话时已经先逃出了庭院。

    苏问先是一怔,而后猛然惊觉,“沈半城,拿命来。”

    “陛下,您最忠心的狗腿来了。”一身褴褛的苏问跌跌撞撞的摔进大殿中,焦急之中连脚下的鞋都甩掉了。

    陈茂域听着对方浮夸到极点的呼喊声,就算再没脸皮的家伙也不可能将这种话挂在嘴边来炫耀,赵钟明已经回禀了武平一事,惊险归惊险,说到底也只是有惊无险,可对方仍是明知故意的换上一身破烂衣衫,脸上依稀带着血痕的闯上大殿来了,偏偏自己还必须装蠢的问上一声,深吸一口气,和声问道:“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闻之,苏问硬是挤出两滴泪水,欲拒还迎的说道:“草民不知那里得罪了武平郡主,方才入城时被她一顿毒打,好在命硬,不然就见不到陛下了。”

    “武平之事朕已知晓,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直说,除了朕之前答应你的武学和神通,你可以再提一个要求。”陈茂域板着脸开口道。

    苏问扯了扯破碎的衣衫,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轻声道:“既然陛下开口,那草民就斗胆讨向陛下要个一官半职。”

    “你想做官?”陈茂域声色有些诧异,想不到苏承运的传人也这般俗套,不过也对,连凌天宫大神官都逃不出功名利禄,何况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想要什么官。”

    “这次算是和北魏的宗门结了死仇,陛下好歹也赐我一张护身符保命,随便按个镇抚司的名头便好。”苏问回声道。

    陈茂域突然冷笑道:“镇抚司监察朝野,国土之上无处不可去,纠劾百官,有先斩后奏之权,你想必是看中了这一点,苏问,朕用你,并不代表非你不可,你想要镇抚司的官职,朕可以给你,但你也该知道何为恩赐,这一切都是朕给你的。”

    镇抚司已然成为了北魏最位高权重的机构,在其中之人无不是心腹中的心腹,行的也都是极其隐秘之事,那么苏问究竟是以何种角度再向陈茂域讨要这份差事,无疑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事情。

    “草民自当谨记,其实陛下无需试探,哪怕陛下此刻杀了岐王,我又能做什么,最多是为其收尸而已,陛下以为我有多大的手段,一介凡人,只想好活,这世上比我聪明的人多的是,比如这位周先生,比如那位转轮王,比如李首辅,陛下同样有大智慧,所看到的也比我更长远,能让陛下如此提防,真是诚惶诚恐。”苏问好似在为自己开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满满的哀求之意,却始终不愿跪倒在地,古人云大丈夫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除此再无跪拜之人,然而苏问无父无母,这天地也待他不好,哪怕心安理得的做着对方手中的走狗,也难做到真正的摇尾乞怜。

    “滚吧!”陈茂域挥袖喝退对方,苏问总是能在卑躬屈膝的同时却又让人感觉不出他的低声下气,哪怕是站直身子对着自己一同臭骂,也

    好过这般讽刺来的顺心,堂堂九五之尊被逼得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委实说不过去。

    “那武学和神通?”苏问不合时宜的问道,那副舍不得的模样就好像故意提醒对方似的。

    “稍后朕会命赵钟明将镇抚司的告身一同送去。”陈茂域面色已经沉的能够滴出水来,沉声喝道。

    苏问这才故作明了,连自称都改换了,轻声说道:“臣告退。”随后脚下飞快的退了出去。

    跟来时一样滑稽的举动,可是这里是整个京都最该严肃的地方,而对方也走出了漫不经心,是和李在孝截然相反的漫不经心,后者心中无所畏,而前者却是从未将这些放入眼中,包括那张龙椅上的人。

    “不疑,朕是不是很出丑,连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陈茂域长舒了一口气,一手捂面,自嘲的笑道。

    “陛下也只是对苏问一人如此,不过陛下真的有在生气吗?”周不疑如同反问的说道,好似一语点中了那位年轻帝王的心声。

    陈茂域笑的越来越得意,“知我者,非周不疑莫属,有些人,有些东西,你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朕已经见惯了阿谀奉承的臣子,也清楚他们心中所想,便是你可敢像他那般对朕明朝暗讽。”

    “不敢。”周不疑没有过多思量脱口而出。

    “如果是朕早些遇见他该有多好。”陈茂域轻叹自语,苏问是那种一眼看去虚伪狡诈的肤浅子弟,但是谁能真正走近一步就会知道,这家伙足够你花心思去亲近,这种人总是熟人太多,朋友太少,不过少不等于缺,保命足矣。

    “帮你从那位西楚书圣手里讨要来的下半句。”苏问怡然自得的躺在沂水殿中,比起在陈茂域面前,此刻的他更加放肆。

    “复得返自然。”陈茂川看着散发无尽挥毫洒脱之意的墨宝,却是不以为然的丢到一旁,轻笑道:“医者尚且难自医,那位西楚书圣能够写尽诗中真意,可他自己不正身处樊笼之中不得潇洒,简直可笑至极。”

    “不要拉倒,这东西搁在外面可是有价无市,七贵心疼着呐!”苏问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好,不知为何时隔许久再次见到对方,隐隐觉得对方越发恬淡随性,快要活成观里的道士了,清心寡欲,不问世事。

    “李在孝被关入临渊了。”苏问故意说道,却发现对方面容不变,若是以往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陈茂川选择入京不也是为了保李在孝一命,可为何如今显得漠不关心。

    “听说了,吕登科与南唐皇子密谋造反,铁证如山,只等入京后便是杀头之罪。”陈茂川轻声说道,自那日之后沂水殿便见不到一个仆从,只他一人反倒闲散,自己煮茶自己饮,举手投足透着一股看破一切的意境。

    “你信吗?”

    “信与不信都不是我说的算,何况我现在都自身难保,如何还能救旁人。”陈茂川苦笑摇头,杯中茶水已经斟满,可手中的茶壶依旧没有端平,直到杯中的水满溢而出。

    “苏问,你会安于现状吗?此刻名声,权利,金钱,女人你都有了,你还要什么?”陈茂川突然问道。

    被对方突然的一问,苏问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能告诉对方其实自己此刻的现状并不好,比如履薄冰还要凶险百倍,所以只能向前,可猛然抬起头与对方目光交错的瞬间,万千感慨涌现而出,不自觉的反问了一边。

    然而陈茂川却回答的无比坚决。

    “还要活的心安理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个伟人

    今年的除夕夜热闹非凡,不大的小庭院中多了往年都不曾感受到的气氛,横院极少出院的师兄们也都到此,苏问喝的伶仃大醉,丝毫没有顾忌明日便是学府大比,小仆人也红润的脸颊靠在门房边,打着酒嗝思绪连连。m.www.uu234.net

    果然如少爷所言,前来拜访的人险些没把那生铁打造的门槛踩烂,但凡是沾些关系的都舔着脸来与苏问称兄道弟,明里暗里说着家中女子已到了待嫁的岁数,都在看到胡仙草的黑脸后将矛头扫向了七贵,本就少见女子的七贵被生拉硬拽的跟数位素未谋面的姑娘们把臂同游,北魏女子都是开朗之人,反倒是弄得身为男子的七贵脸红了一圈又一圈。

    “小方,你也不找个媳妇儿吗?”七贵借着酒意随手抓来一人,就要一吐心中苦闷。

    “小方也是你叫的。”被按下身来的方云奇不悦说道。

    七贵来了脾气,霸道的站起身指着方云奇的鼻子说道:“少爷叫的,我就叫不的,我可是渡世大神官的记名弟子,你要是再跟我没大没小的说话,信不信我扣你月钱。”

    方云奇看着发酒疯的七贵,倒是和平常那个谨小慎微的小仆人判若两人,以往从未正眼看过对方,可从背荫山回来之后,他对于七贵打心眼儿里敬佩的很,同时更是怕极了苏问,生怕那天自己也变成七贵那样甘愿为对方去死。

    “我错了还不行吗?七贵大人,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武学来的实在。”

    “无趣。”七贵学着少爷点评人的口气说道,“难怪那天你叫我脱光,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

    “呸呸,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对男人更没兴趣。”方云奇连声说道。

    七贵不以为然的笑道:“对男人感兴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是,我这辈子就在意两个人,一个是少爷,另一个就是巧儿姑娘,若是能娶到巧儿姑娘,这辈子就值了。”

    “那有啥难的,你现在是渡世大神官的弟子,又有立尘宗师的修为,论身份,论实力还比不上她一个西蜀遗民,改明就让掌柜的提亲去。”

    “哈哈,小方你果然会拍马屁,我七贵出人头地了,不需要千万人知晓我,就你一人能念出我的名字就好。”七贵突然冲着万里夜空大喝出声,也不知学府中的那女子是否能听到。

    “七贵,你他娘的鬼叫什么,过来跟少爷喝酒。”

    一声怒喝,七贵立马原形毕露,灰溜溜的跑回庭院中,方云奇看的直摇头,果然是有些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每年城北的天空都会被绚烂的烟花布满,那是只有有钱人才消遣的起的玩意儿,但好在天空很大,整个京都都看得到,尤其是观月楼上更是有种伸手可触的玄妙感觉。

    家家团聚之时,好似再刺骨的寒意也涌不进来,然而那座始终灯火通明的皇城,今年仍是寂寥的紧,御华殿中陈茂域手掌轻抚着地上的剑痕,心中思绪着那位沂水殿中的兄弟,环顾四周还是只有周不疑一人。

    沂水殿更加冷清,甚至连火烛都

    熄灭了,仅剩一根熏香静静燃烧,黑暗中依稀可见一袭宽大衣袍站在殿前,遥望着城外千家万户亮起的油灯。

    那座相府往年还有几张熟悉面孔来往,今年更是少了,大雪封路,李在信并未能在年关前赶回京都,李在孝身处临渊,李在忠只是晨时来府中坐了半晌,傍晚时便离去了,满是酒菜的晚宴,此刻只有李居承与在兵部任侍郎的李在仁两人对坐,冷冷清清,但老人依旧乐呵呵的吃着滚烫的饺子,时不时与对方说些早就过时的玩笑话。

    梆子三响,这一年走到了头,天兴十四年也正式终了,连带着年号成为历史,顺着北魏新十一州的出现,改年号为新元。

    “少爷新年好。”早已经昏睡的小仆人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似是梦见了不错的事情,嘴角微微上翘。

    苏问拍了拍脑袋,往年都是数着一日过一日,除夕对他而言无非是又忍受了一年的病痛,却是从未有今日这般期待,这般热闹,别看秦潼,郭元生自称西楚悍将,两坛子翠涛下去,跟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华向鲲和牛霸天两人谁也不服谁,身旁的酒坛子已有半人高了,常清生与万旭成算是拘谨,和王冉亮、沈半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反倒是横院那些世外之人活跃的很,柯泽然年岁最大,喝多了酒就好给人讲道理,杜久昌只得与潭同用下棋来打发时间,方云奇追着齐冬阳非要知道对方眼睛里究竟藏了什么,在院子里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竟是跑得虎虎生风,孔城摆好茶水和五师弟吴生哼唱起古调,姚琴以琴奏乐,四师兄柳明章和七师弟蔡勤峰都是性格内敛的人,后者磨墨,前者提笔写着春联,赶着明早好用。

    带着微微醉意的胡仙草此刻更是妩媚多姿,勾着眼睛看着苏问,好似会说话一般,奈何这个呆子就只会憨憨的傻笑,憋了半天说出了一句天下所有女人都不爱听的话。

    “仙草,又老了一岁了。”

    那张美艳的面容顿时转变,注定明日学府大比某人要肿的跟猪头一样出现。

    其间莫修缘悄悄来过,没有进门,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去了,七才诧异的问道:“少爷,为什么不进去。”

    “人多。”莫修缘只是轻吐了两字,七才却是明显看到对方的身形都有些不自然,也许除了他再没有人会相信号称天道之子的莫修缘竟然会害怕与人交往,可这十几年来,若说谁能够靠近莫修缘,除了七才,苏问是唯一一个。

    天才注定孤独,只因为有资格站在他身旁的人寥寥无几,可这种资格从来不是他说的算的,就好比凌天宫就应该被人敬仰,这是从孩童出生以来就被告知的事情,不要问,问就是过错。

    新年第一天,各地还沉浸在居家欢乐之际,京都的百姓就又要迎来一大盛事,一年一次的学府大比总是开年的重头戏,而这一次更为隆重,因为有凌天宫赐下的三枚神符,而且往年总是占据第一弟子之名的荆川不会参加此次大比,再加上横院重开,都意味着这次大比更为激烈。

    京都各处赌场的盘口早在半月前

    就已经开启,由于荆川退出,甲首热门落到了常佑房和莫修缘的身上,尽管莫修缘名声响亮,但常佑房也是年少成名,而且更是早早迈入立尘中境,又身具问道榜第二十五位神通,甚至比莫修缘还要被看好。

    各大盘口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纵院弟子,穆晴栀、杜一辰等人也都在列,唯一独树一帜的便是苏问,若不是在其身上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只凭开灵上境的修为根本不够看,以至于有关苏问的盘口赔率都高的骇人,差不多是你拿出五十两银子买苏问夺得甲首,若是赢了,就够在城东买一处宅子。

    不过还有两处赌场,所有苏问盘口比例几乎是与其他家对调过来,一度让人以为是不是东家脑子出了问题,可盘口一直开到今日仍是只增不减,这才知晓赌场的东家就是苏问,摆明是要赔本赚吆喝,于是乎忍了半个月的赌徒满含着感恩的泪水,恨不得倾家荡产压苏问输,以至于再有人提起苏问时,除了这半年来津津乐道的那些壮举,任谁都会忍不住竖起大拇哥,由衷的道一声。

    “苏问,他是个伟人。”

    “掌柜的,你也就剩下这几日的好名声了,以后京都的婴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都会是,苏问你个王八蛋。”沈半城偷笑的看着账本上一笔一笔的银钱,显然这种靠败坏名声赚钱的手段,苏问是绝对做不出的。

    “啥!新规矩。”苏问惊声问道。

    风休点了点头,轻声道:“谁也没想到横院会重新开启,所以规矩都是府主新定下的,文试武试,三人一组,而且必须是同一院才行。”

    “以往我们倒是都没在意过学府大比,只是文试的话我们也能找出三人来,不过武试似乎除了小师弟,师兄们都爱莫能助,要不武试就放弃好了,师兄们还是有信心一争文试前三,虽然得不到凌天宫的神符,但也有朝廷颁布的荣耀,也能换到好一笔经费。”孔城笑道,其实他们几个并不在意大比的结果,无非是陪着小师弟去热闹热闹。

    “府主他老人家这是诚心耍我,横院除了我还有修士吗?”苏问气不打一处来。

    风休似笑非笑的望向那扇崭新的大红门,不以为然的说道:“谁说只你一个,身为横院教习,只教你一人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安心了,昨天我才看到圣女大人扯着府主的胡子臭骂。”

    正说着红门缓缓推开,只见两道同样身着横院衣袍的弟子迈步走入,一人是纵院的武痴钱森,另一人苏问也有印象,学府入试时,唯一一个敢于莫修缘争夺天元之位的那名兵部少年柳化颜。

    “很好,人都到齐了,孔城,文试那边我就不上心了,总之一句话,前三里面没有横院的人,你那些茶具我统统给你扔到湖里去。”

    风休朗声说道。

    “尽力而为。”孔城虽然谦虚,可脸上写满的斗志,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这些年横院被人看低的闲言碎语几乎都在他们几人身上,以往不想争,但自从听了小师弟茶与茶壶的比喻之后,思绪万千,既然找不出不对之处,那便要去试一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好命的家伙

    钱森为何会到横院来,苏问猜也猜得到,至于柳化颜,虽然在入试时被淘汰,但自身实力众人都有目共睹,而且那时他还是以开灵修为挑战莫修缘,如今因祸得福迈入立尘境界,想必也是为报一箭之仇才来的横院。www.uu234.net

    虽说是集合了横院所有力量,但阵容却不算多出众,两位开灵上境,一位立尘初境,除了才入学院的新人,师兄姐之中随便都能找出一大片立尘修士,学府的比试向来是大刀阔斧,一次便要斩掉半数人,由最后的三十人捉对比试,最后剩下的十五人才有资格去挑战往年的前十位弟子,不过今年荆川不在府中,原本排在第十一位的弟子幸运的前跃一名,常佑房百无聊赖的坐在首位,才觉得这位置当真坐着咯人。

    最让人在意的自然是莫修缘,毕竟他可是常佑房最有力的竞争者,苏问也很好奇这个闷油瓶会找谁人组队,结果看到其身旁的二人后,心中暗叹,果然还是那个除了天道外,对人间道一窍不通的天才,与其一队的竟是黄月华和穆巧巧,想必这两位在得到对方的邀请时必定是受宠若惊。

    苏问抬首看到高台上身居第六位的杜一辰,对方也正好看着他,目光相触,无形的火星飞溅,杜一辰神色傲然,全然没有因为雁秋关之事而刻意收敛,目光更加凌厉的落在苏问身上,故意挑衅。

    苏问嘴巴开阖却没有声音传出,不过从嘴型很好辨认出,“狗东西,你该感谢自己有个好爹。”

    读出唇语之后,杜一辰表情骤变,手掌愤恨按在椅把上,骤然散开的气机引得身旁几人侧目,这才悄然退去,神色稍稍缓和下来,暗声念道:“苏问,雁秋关算你命大,这一次我要踩的你爬都爬不起来。”

    不止是付丹阳给他的警告,那日杜泽被急诏入宫后,再回来时那身官服彻底湿透,从未动怒的父亲,抬手一记耳光打的他昏头转向,区区一个苏问何来如此多的依仗,他偏就要在众人的目光下令其原形毕露。

    短暂的交锋被一声轻咳止住,学府主管廖友厚清了清嗓子,没有长篇大论,言简意赅的说明此次大比的规则,三人一组,分在甲乙丙丁戊五处校场,只取最后十组进入第二轮,再从三十人中逐出十五人来,最后这十五人则有机会挑战去年的前十弟子,而前十弟子同样可以向排名更高之人挑战,胜者可以继续挑战,而败者则直接淘汰。

    相当残忍的规则,若是去年的前十弟子落败,将会直接跌出前十之列,又或者新进弟子中有谁好高骛远,挑战排名更高之人而落败,也再没机会进入前十,毕竟除了前三甲能够得到神符以外,学府也只会给最后留在台上的十名弟子不同程度的奖励,所以对于老人而言保住此刻的位置是首要,而对于新人来说则是想法设法先进入前十之列。

    此次大比一共一百余人,共计四十组,通过抽签分在五处校场中,苏问抽到的是丙辰,天干位对应所在校场,而同一校场中地支位相同的两组便是第一场比试的对手。

    “有熟人。”钱森难得开口说道,苏问顺着看去,正是他闯纵院时交过手的宋哲,当对方感受到苏问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时,整个人不自觉的抖了三抖,随即低头确认手中的签,的的确确是丙字之后,面如死灰的瘫倒在同伴怀中。

    不过总有那么一句古话说得好,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就在苏问暗自得意之时,丙字校场外又走来一人,一身白衣干净利落,吓得苏问也连忙重新看过手中的签,顿时捶胸顿足,大骂什么狗屁运气。

    那袭白衣竟是主动走上前来,钱森不知对方是谁,但柳化颜却是恭恭谨谨的行礼道:“末将参见郡主。”

    陈茂雪不仅贵为武平郡主,而且也在军中任职,三年前的漓江之战她正在沧州,临危受命亲率一千将士戍守漓江的百花渡口,歼敌三千,一战成名,在军中威望甚高,是北魏少有从书中走出来的巾帼英雄。

    “苏问,我说过咱俩的事没完,你不是在赌场里给自己赚吆喝吗?正巧本宫手中也有几万两闲钱,看看能买你几斤皮肉。”陈茂雪说着,居高而下扫过苏问手中签,冷笑道:“千万多撑些时候,可别还没遇到我就不行了。”

    “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我又怎好意思辜负美意,男人嘛!什么都可以说,就是不能说不行。”苏问一本正经的说道,明明还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却是满口的一语双关,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就算不羞也要骂上两声登徒浪子。

    而陈茂雪虽然只比对方大上几岁,不过常年的军旅生活让她多了一股女子少有的刚强,更显成熟,对苏问的俏皮话也只是冷冷一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厉害。”

    等到对方走后,苏问才猛然泄了一口气,恶狠狠的说道:“臭女人,一脸的盛气凌人,以后没人会娶你。”

    “苏问,对手归对手,虽然我不清楚你与郡主之间有什么恩怨,但请你不要说出辱没郡主名声的话来,否则柳化颜只好讨教高招了。”自从败给莫修缘之后,柳化颜养了数月的伤,不仅修为有所精进,连脾气也都收敛了许多,若是在之前苏问早已经被按在地上摩擦了,毕竟当初苏问之前替北魏保住了颜面,对此他除了钦佩也有感激。

    “你难不成是看上郡主了?”苏问满含深意的反问道。

    像柳化颜这种将种子弟最不会的就是那些文臣巧士的虚与委蛇,向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有话直说,“我看上郡主,对方未必能看得上我,说老实话,军中的青年俊杰又有几人不是视郡主为梦中仙子,可望而不可及。”

    “得,算我白问,等会儿要是交手了,你指不定就要手下留情。”苏问轻声道。

    “你这么说未免太看不起我了,要想赢得这种女子的芳心,就得堂堂正正的击败她,你们不要拖我后腿才是真的。”柳化颜朗声笑道,性情真挚,似是并不怕对方听到。

    苏问倒是不怀疑对方说的是否是假话,一个情愿放弃一切也要赢得荣耀的家伙,想要他低三下四,难比上青天,而钱森更是属于那种要战的痛快的痴人,如此一看他们三个还真是臭味相投。

    第一场比试,苏问的对手既不是陈茂雪也非宋哲,而是一支只有开灵修士的队伍,别看比试一轮又一轮规矩泾渭分明的很,可一旦下了场什么规矩都是狗屁,你是要单挑还是群架都无所谓,什么阴招诡计,死不了人教习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打到一方认输便算赢,往前几年甚至还有过百十人扔到一处斗殴,谁站在最后谁就是首席弟子,毕竟所有的规矩都是那位赵姓老人定的,而这些规矩唯一的标准就是如何看的尽兴,如何让学府外那些一年就等这两次大事吃饭的说书先生更卖力的演绎。

    这一场无需苏问和柳化颜下场,钱森独自一人找上了对方三个,而钱森武痴之名显然不是空穴来风,对方三人未战先怯,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三人一同出手。

    “得罪了。”三人带着歉意说道,三打一已经很丢颜面了,能进学府的谁人不是心高气傲,难得有愿意承认对方强过自己。

    钱森向来少话,尤其是打架的时候,踏地一声怒吼险些吓得三人退步,脚下狂奔,数月不见对方实力飞跃,那双好似猿猴般修长的臂膀,浑圆有力,硬比铁棍,凭着肉掌接下对方三

    人的兵刃,一通乱搅,三把铁剑好似麻花绕在一处,三人惊诧不已,还不等体内灵力运转,胸口处闷声连起,眼花缭乱的拳影笼罩而下,若不是认输二字及时喝出,只怕每个一两月时间是下不了床的。

    “承让。”钱森点到为止,三人齐手不仅没能占到半点好处,而且败的干脆利落,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逃出校场,场中的教习也是无奈的摇头,高声道:“丙字第一场,横院苏问胜出。”

    在校场上围观之人清一色的纵院弟子,一个个咬牙切齿的等着看苏问的笑话,当初苏问独闯纵院,一记又一记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所有纵院弟子的脸上,这一次又是时隔七年之后纵横两院再度相争,可谓是新仇旧恨一笔账,谁曾想苏问根本没有下场,但好在钱森怎么说也曾是纵院的弟子,所以算不得是纵院输给了横院。

    苏问牢骚退出校场中,那些人越是着急,他越是要多吊吊他们的胃口,只不过第一场算是运气不错,丙字校场中的八只队伍,就属方才那支最弱,下一场交手的队伍中至少都有一位立尘境界的师兄姐坐镇,不过以往遥不可及的立尘宗师,只在背荫山中苏问就不知亲手宰了多少,况且他此刻距离立尘也不过一步之遥,开八座灵宫入立尘,就是那高台上坐着的十位弟子中都找不出三人来,只可惜鸿蒙之气被渡世半骗半抢的拿走了,不然他还要更加狂妄,若非下一场是那位刁蛮的郡主,他更情愿去看看文试那边如何了。

    “看到没,那就是苏问。”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开灵上境而已,也不知道开了几座灵宫。”

    议论之声在苏问走上看台后变得更加清晰,而苏问不以为然的哼着小曲故意寻了个人群密集的地方坐下,钱森和柳化颜可不是他那种有受虐倾向的家伙,离得远远的。

    “那时候好像是四座,被常师兄一手按在地上,最后如果不是圣女大人出手,那轮得到他这么嚣张。”

    “不过那时候他才开灵初境,这才多久就开灵上境了,不愧是能让杜长老都为之癫狂的家伙。”一名入院已久的老生轻声说道,几天前他亲眼看到苏问从后山竹屋里走出来,然后竹屋的另一面墙就跟着塌了,彻底通透。

    “他不是因为械斗之罪被陛下发配郴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知道什么,我家有在宫里做事长辈,听他说苏问根本就是陛下和渡世大神官抛出去的诱饵,去钓那些魔教余孽的,你没看回来之后陛下不仅赦免了他的罪,还授予南镇抚司千户职。”

    “我的天老爷,不仅陛下,岐王,李首辅,现在就连渡世大神官都对他青眼相待,我刚才还看到武平郡主也主动找上他,这家伙究竟那点特别了,长的也不如我好看。”

    “命好而已,不过是沧州时跟岐王殿下有些交情,后面恬不知耻的赖在穆家二小姐身边才侥幸入的学府,我看渡世大神官多半是要顾及圣女大人的颜面才点拨他几句,免得外人说堂堂圣女怎么跟这种废物有交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女大人做他师傅那完全是因为莫修缘,这家伙还真以为自己算哪根葱,说他胖还喘上了。”

    听到这里,装作若无其事的苏问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好在此时那道白衣跟着入场,引去了众人的目光,不然再给他们说下去,连他都觉得自己出了好命一无是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苏问今日算是领略过威力了。

    圣人言果然全是真理,世人愚钝,一半都在这张嘴上,知道的越少,就越觉得自己知晓了一切,凌天宫被赞颂是圣人之后九州的指路明灯,可那位圣人飞升了千年世人仍是这副德行,愚不可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文试大胜

    两场比试都可说是摧枯拉朽般的结束,只不过后一场在众人心中的波动更为剧烈,这一场真真切切立尘宗师之间的对决,本以为陈茂雪腰间的佩剑只是装束,毕竟武道一途想来少见女子风采,但今日之后任谁也不敢怀疑当年对方在漓江畔以一千人歼灭三千南唐逐鹿弓的真伪。顶 点 X 23 U S

    长剑出鞘,莫名生出一股剑仙临世的幻觉,不过相比于旁人只观其形的如痴如醉,苏问却是看到了对方剑术的精妙之处,与某人一样的睥睨天下的霸道,不,应该是与那人以前的剑道一样,直到在孤心寺中与无德和尚一剑换一万七千剑,那之后他的剑道就变了,欲从众卿平身之中寻求众生平等。

    “师傅,你可知道你三年前勾走了某人的芳心呐!”

    日头落下,五个校场第一轮的比试结果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比如苏问幸运的遇到了一个最弱的对手,而去年排在第十二位的师兄却是不幸遇到了莫修缘,不过其中最出彩的却是从一气宗来的宁臣画和郡主陈茂雪,前者剑道独树一帜,专攻术之一道,而后者剑意沛然,如大河东流,既然不同的剑道,无不让人期待二人在其后对阵时会呈现一场怎样的视觉盛宴。

    文试虽然不如武试那般赤膊相见,但也是针锋相对好不精彩,当然最关注的仍然是纵横两院之争,相隔七年纵院再次有学生参与文试大比,本以为出面的会是那位让李首辅都求之不得的大学子柯泽然,又或者是被拿来当作吕登科之后的棋坛大手杜久昌,可来的却是六个面目生分的弟子,岁数不小,想来都是在横院封院前入学,既然当时默默无名,这几年更不可能再有精进。

    不过短短一炷香,场中只剩下鸦雀无声,两场比试之后横院的风头便彻底压过了纵院,号称书圣第二的纵院弟子魏文章败给了一位面容木纳的横院弟子,而以博学闻名学府的天才弟子钟子墨,被一位手持茶具的中年学长闻的哑口无言,一番圣人言谈就是在座的众多老教习都点首称赞。

    后来才知道这家伙五年时间竟然读了六千四百本书,据一位老教习透露两年前文坛泰斗姚广宇奉旨编撰《北魏实录》时还曾向横院某弟子请教细节之处,想来就是这位,可这么两位胸怀惊世之才的大家竟是在纵院潜藏了七年之久无人知,那座许久没有开启的大红门后面是否还藏着更多这样的弟子,无论怎样的怀疑,曾经独属于纵院弟子的荣耀在今日已经被人拿走了。

    ......

    “可惜没有亲眼看到,以往听那些说书先生说书时时都觉得好像青眼看到似的,可今天总觉得还不够。”七贵愤愤不平的说道。

    “你是没看到那些纵院弟子目瞪口呆时候的模样,尤其是那个什么钟子墨,被老孔问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方云奇大呼过瘾,向来看不起这些温室花朵的他恨不得亲自下场,狠狠教训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

    孔城连忙摆手,轻笑道:“只是碰巧那本书我看过而已,柳师弟才是真本事,当年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我们就拿柳师弟的字去卖,骗人家说是那位西楚书圣的墨宝,那些人还真信了。”

    “三师兄又取笑我,在众位师兄弟中我算是最差的了,无非会写两个字而已。”柳明章羞愧说道,都说字如其人,可偏偏他的字写到尽处只剩狂,而人却是内向谦逊的很,明明横院每位师兄都身具大才,却一个比一个谦逊,弄得每次苏问吹牛皮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自嘲笑道:“你们的谦逊就是对庸人最大的讽刺。”

    “小师弟,你今日如何,我听说纵院那位小剑侠和武平郡主可都是厉害的紧,入试的时候冬阳说今年纵院招收了不少天赋异禀的弟子,既然文试平淡无奇,想必人才都在修行者中,你可要小心啊!”孔城实话实说道,柳明章也跟着点头,好在庭院中只有沈半城这个不着调的纵院弟子,不然非得气死不可,敢情你们只是对彼此谦逊,一旦出了大红门那张嘴真的能杀人。

    苏问抽动着脸颊,突然觉得对方那副老实的模样透着无比的狡黠,钟子墨和魏文章的名头自然都是实打实的真才实学,可落到对方口中却变到了平淡无奇,就算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方云奇,你拿着这个明日去一趟南镇抚司卷宗房,该干什么你清楚的。”苏问连忙将话题引走,不然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平庸。

    方云奇接过镇抚司的腰牌,轻笑道:“放心掌柜的,我保证把他们一天上几趟茅厕都查得一清二楚。”

    “小师弟,你这是?”柳明章不解问道。

    “没什么,好不容易混到个差事,不用白不用。”苏问一笑而过,跟这些读书人抖机灵,估计对方又要给他讲大道理了,九位师兄中就属大师兄最喜欢讲道理,久而久之其余师兄也染上了这种怪癖,苏问领教过几次,可对于那些文绉绉的圣人言简直是牛嚼牡丹毫无味道。

    南镇抚司虽然成立不久,但其卷宗房中的卷宗是特意从阴曹的生死簿上抄录而来的,再加上周家遍布大陆的眼线,除非是连提笔阁都不知晓的密事,其他的在其中不难查询到一字半句,何况是记录在册的学府弟子,知道一天上几趟茅厕兴许没用,但若是一天多上几趟可就有大用了。

    第一天的比试折去半数人,能够留下来的大多都是往届老生的队伍,新入府的新生几乎都插在其中,规矩如此,每支队伍都必须有一名新生,而纯粹的新生队伍就只有苏问和莫修缘两支,毕竟这本身就是一种老带新的传承,依照近几年的大比结果,由新生身份夺得首席之位的只有一次,那人便是荆川,之后整整四年无人能够从其手中夺走这个位置,包括做了四年第二的常佑房,若非今年他主动退出,只怕首席之位也不会有所变化。

    南追星让苏问去搏一搏今年的甲首,并非是苏问的实力有

    多强,而是因为今年荆川不在,也许莫修缘日后的成就终会超越对方,但是如今九州之上唯一可以与那两位神圣之子相提并论的只有他一人。

    莫修缘没有输在天赋上,而是败在了岁数,即便有人认为如果莫修缘与荆川同样的岁数,后者将会一败涂地,但是这或许就是命运,就像在大雪平原上使出最后一剑的程涛,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运气,就输了整整一生。

    不过这世间仍有公平之处,想入问道天则必须是不惑之下的境界,所以无论是圣女、圣子还是这位学府第一弟子都得在立尘境巅峰等着,等着莫修缘,更是等着苏问,至少苏问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的运气真的不错。

    第二场比试,宋哲躲过了苏问,却撞上了陈茂雪,而这也意味着至少在第二轮以前,苏问都不需要担心承受那位刁蛮郡主的怒火,不过他的对手却是两位立尘境界的师兄。

    “我还在担心遇不上你们呐!”其中一人冷笑道,眉宇之间却是有着丝丝怨气升腾。

    昨夜方云奇先将丙字校场所有人的信息誊抄了一份给他,苏问倒是对这个人印象极深,不为别的,就因为对方姓魏,魏利争的魏。

    “丙字第一场,纵院魏利旭、韩通、宗青,对阵,横院苏问、钱森、柳化颜,比试开始。”本场的主持教习也是熟悉面孔,正是从沧州星夜兼程赶回来的道不同,昨夜被杜长河特意嘱咐要好好照看他这位师弟,此刻心里一阵嘀咕,这众目睽睽之下要他如何照顾。

    “苏问是我的,谁都别动。”魏利旭怒声说道,他两兄弟本来是要在学府飞黄腾达,尤其是魏利争开有七座灵宫,只等迈入立尘境界便可厚积薄发,而今却因为苏问所有的一切都破灭,对方俨然成为了魏利争心头的魔障,一日不除终生都无可能迈入立尘境界。

    “魏师兄放心,钱森交给我来就是。”宗青是与钱森一届入院的新生,对对方也是颇有了解。

    “利旭,报仇归报仇,下手注意分寸。”另一位老生开口提醒道,却也并没有将同为立尘境界的柳化颜放在眼中,毕竟对方才入立尘不过数月,而自己已在立尘境界浸淫一年之久,跻身中境指日可待。

    “嗦,不死就行了。”魏利旭冷声回应,一马当先而出,苏问心有默契的超旁侧拉开身位,俨然是要捉对厮杀。

    柳化颜回身对着钱森轻声道:“你要哪一个。”

    “强的。”钱森干涩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兴奋,这便是他会被称作武痴的原因,柳化颜好似早已猜到对方选择,三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是三个臭皮匠,臭味都一样。

    不过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钱森这样乐意以弱胜强,当看到柳化颜朝自己冲来时,宗青原本喜笑颜开的脸颊瞬间苍白如纸,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钱哑巴,你他娘的找死别带着我一起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何处帝王不杀人

    相比于魏利争,魏利旭早早迈入立尘境界,六座灵宫,实打实的宗师之列,出手迅猛,一杆亮银枪寒光熠熠,舞出百十枪花压向苏问,苏问脚下连连踱步,奈何那枪花如影随形,在其周身之侧炸响,腰间的龙舌安奈多事,但是在背荫山用过那把大黑剑后,总觉得龙舌少了点什么,然而那把黑剑在他入京时便自行飞离,也不知去了哪里。www.uu234.net

    “听说苏问也是用剑的高手,还没进院的时候,魏利争就险些死在他的剑下,那日他闯纵院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他施展的破字剑诀,据说威力更胜。”

    “我当时在场,那景象你根本不敢相信是一个开灵初境的修士所为,后来不是还有好些师兄去钻研破字剑诀,结果一无所得。”有人啧啧叹声,他们虽然见不得苏问好,却又不得不感叹对方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于是乎就生出了更多的嫉妒之意。

    “苏问,你就是用剑赢过我弟弟的吧!来让我看看究竟是不是故弄玄虚。”魏利旭枪影笼罩,一寸长一寸强,他很好的把握住这期间微妙的平衡,既不给苏问脱身而去的空间,也不许对方有欺身走近的可能,而且每一次舞动都势大力沉,闪耀而出的气浪轰击在远处的石墙上炸出道道沟壑。

    苏问不为所动,既没有出剑也没有唤出神明法身,只靠着走马观花步不断闪躲,拇指扣在剑柄之上,他还没有找到那个感觉,与许衣人对拼一剑时的意境,其实不只那时,便是他以往的体悟似乎都随着那把黑剑而去,让他重新归于到一个初认剑的新人,可他却并不慌乱,因为这种感觉算不得糟糕,反而是让他有一种从迷茫中走出的畅快之感。

    许衣人虽然精通天山剑池九种剑意,可却没有一种剑意配得上他手中的帝王剑,唯有枯剑冢的帝王剑道方才是他所追寻的终极,可是他却舍不得,又或者说是种执念,一剑只能有一道剑意,这是枯剑冢老祖解剑入问道天换来的道理,即便如何博览众长,也始终骗不过自己的内心,许衣人明知自己只要帝王剑道,却还是倔强的想要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大道来,因为这是天山剑池唯一可以胜过枯剑冢的方法。

    苏问之所以被许衣人认定同时拥有三种剑意并不是他真的找到了另一条大道的方向,而是他到此为止都仍然不知晓自己真正想要追寻的剑道是什么,孤心寺中两位剑魁的惊世之战对于天下所有剑士都是梦寐以求的机缘,但对于苏问而言却是最残忍的经历,同时目睹了两大剑意的他就好像有一根两头相等的扁担压在肩头,陆行由帝王剑转众生剑之后,他也随之偏于后者,可当那把黑剑之中所蕴含的睥睨之意涌入体内的刹那,彻底将他肩头的扁担打断,两大剑意散落一地,所以此刻他迷茫。

    “师傅,我想学最厉害的,可那种才最厉害。”

    苏问漠然自语,终于他停下脚步,那根亮银枪无比精准的抓住他的身形,看台上的道不同立刻紧张起来,枪尖越发突进,苏问却始终没有要闪躲的意思,方才他至少有七次出剑的机会,可手始终无法将龙舌从剑鞘中拔出,他清楚是心中仍有抗拒,因为当他拔剑的那一刻,便是他认定的剑意,他没有许衣人那样贪心,既然三千剑道我只取一道,那么这一道久应该是最强。

    “铛。”

    生死交错的刹那,那柄短剑稳稳挡住剑锋,道不同没好气的收回迈出的右脚,低声骂道:“小东西,你想吓死我吗?”

    苏问望着手中的龙舌,靠着刹那的恍惚所做出的决定未必最好,但一定是他心底最希望的。

    “师傅,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以前的剑道。”

    短剑突然抖动,苏问的神情也好似剑刃般锋利,那双眼睛顺着长枪传递给魏利旭,后者竟是心头一颤,忍不住断了手中的力道,而就是这一刹那,那把短剑飞舞了起来,被惊人力道弹弯的亮银枪在魏利旭双手之间鼓荡,隐隐有脱手之象,但是更令他吃惊的是自己竟然生出了退却的念头,不是那把剑,而是对方整个人让他觉得不可直视。

    苏问一步一剑,没有丝毫花俏,只不过不再是退步,而是步步向前,反之是魏利旭开始向后掠走,突的变故让人不解,唯独陈茂雪一人轻轻蹙起眉头,她认出了这剑,那年她在李在孝营帐旁亲眼见到的惊掠万人的一剑,随着那道身影从她眼前而过,也在她的心上永远的留下一层烙印。

    “苏问,你果然是他的弟子。”

    “利旭你怎么回事,连个开灵境界的小子都解决不了。”韩城高声喝道,委实是因为他这边也出了问题,钱森根本就是个不知死痛的疯子,几乎每一次出手都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但他毕竟是立尘修为,几次惊险过后逐渐稳定住局面,却不想回头正好看到魏利旭被苏问逼得节节败退。

    “嗦,管好你自己就行。”魏利旭同样憋着一口怨气,对方的剑招明明稀松平常的紧,却让他寻不到一处破绽,更是莫名有一种威压之感,好似面对的不是苏问,而是位练剑多年的大剑师。

    另一边宗青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被柳化颜追的连滚带爬,还得多亏对方没有认真,不然他可能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这两个怪物真是让人没有脾气啊!”柳化颜不禁自嘲。

    魏利旭枪尖一抖,终于提起灵力,六座灵宫滔滔滚动,那杆亮银枪顿时光芒大盛,横扫破风声起,半丈气刃隔空而出,萎靡的势头再度提起,整个人随之抖擞踏地,连扫十数枪,滚动灵气好似大雨倾盆,在那到气刃之前倾泄而下。

    手持龙舌轻点的苏问眉宇间凝显峥嵘气息,似有龙吟虎啸之音,一座座连绵影像从其身后映入虚空,金龙咆哮,朱雀腾飞,直接震碎气刃,剑锋上挑,灵力喷涌竟是比魏利旭还要强悍一倍,八座巍峨灵宫耸立场间,伴随苏问一剑舞出平地龙卷。

    “八......八座灵宫。”惊呼声荡然升起。

    “他竟然是圆满开灵,短短数月突破两境也就算了,连灵宫也多出四座,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陈茂雪只是轻轻一笑,既然做了那人的徒弟,那一切都该理所当然。可是特地出现在这里的杜一辰却是双目圆睁,一拳狠狠的捶打在石墙上,他如何不知晓对方在背荫山中得了天大的好处,可凭什么这些东西都该是他的,自己却连去争取的机会都不给。

    八座灵宫齐齐压向魏利旭,后者神色颓然,他终于找到那股压迫之感来自何处

    ,持枪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他努力想要止住心头的恐惧,因为他是立尘境界,没有道理会畏惧一个开灵修士,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察觉到心中除了畏惧之外还生出的另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

    “退下。”苏问口中轻喝,手中龙舌光芒夺目,那二字甚至比瞳孔中不断放大的剑刃还要震撼,长枪轰然落地,魏利旭怔怔的站立原地,好似失魂般等死。

    “咳。”

    一声咳嗽伴着一股劲风掠下场中,道不同低眉站在魏利旭身旁,而那把短剑骤然停下,苏问白了对方一眼,不情愿的收剑,道不同看的脸颊轻跳,他能感觉到对方方才是真的动了杀意,若非他及时下场,魏利旭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只是苏问从何而来这么大的戾气。

    “丙字第一场,苏问三人胜出。”道不同沉声喝道,尽管是他阻碍了比试,但胜负已经分明。

    “凭什么?我还未败。”韩通怒声回应道,结果被道不同一耳光扇翻在地,随后冷声问道:“现在呢?”

    没人敢跟这位从不讲规矩的教习讲规矩,即便再打下去,宗青早晚落败,三人对一人,只怕韩通会比此刻还要不堪,柳化颜冲着意犹未尽的钱森摊了摊手,似乎在说三人中自己修为最高,却好像抱了大腿一样,宗青如释重负的瘫倒在地,总算是结束了,根本是五个人在决斗,只有他在挨揍。

    柳化颜走上前轻拍苏问的肩旁,然而对方却突然杀意冷厉的回过头来,虽然仅仅是一瞬间就变回了曾经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子,但柳化颜却看得分明,那张狰狞的面孔他曾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次,军中有不少好战之人,可多的时候他们为的并不是军功和荣耀,只是渴望一种杀戮的感觉,而方才苏问给他的感觉正是如此。

    “你没事吧!”

    苏问敷衍一笑道:“没事,只是有些累,先回去了。”

    说罢抬手柔着发胀的脑袋逃一般的离开校场,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变化,是从何时开始,那座草屋,那片密林,又或是见过了百人赴死的壮烈,祥和镇不再祥和的惨剧,在白州他杀了黄家三鬼,得了青澜佛舍的造化,陆行让他不要练剑,静坐了整整一日才压制住心底的暴戾之气,可是后面他杀人更多,却再未有过那种抑制不住的冲动,直到今日,好似某种被深埋的东西又重新挖了出来,让他既害怕又渴望。

    ......

    “为何不等他大比之后再把剑取回来,反正这剑我暂时无用。”陆逆擦拭着手中的墨擎,并非是他小气,而是陆行替他把剑讨要了回来。

    “我以为苏承运是要我教他帝王剑道,也许是我想错了,当年你之所以叛出剑冢,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点,可你为何还是选择了帝王剑道。”陆行开口问道。

    墨擎突然嗡鸣弹起,陆逆指尖轻弹将剑中涌出的气机震散,蒙着布的眼睛看向陆行,轻声道:“杀一是为贼,杀十是为寇,杀万是为杰,十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座下千万尸,迈步行王道。千年仁义早看破,何处帝王不杀人。”

    “陆行你的众生剑道早晚还差一道,我便是为你修的帝王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向和尚请教女人心

    小仆人愁眉苦脸的蹲在门口,搁在以前没人会在意他一眼,毕竟谁能想到一位立尘宗师会像个白痴一样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一碗已经发冷的汤面,只不过如今的七贵可是比翠云楼的那些倌儿还要有名,消息一出,多少待嫁闺中的小姐们从家里跑出来,心心念念着这位明日之子。顶 点 X 23 U S

    七贵已经见怪不怪了,对方要看就看吧!不过他倒是忍不住去想巧儿姑娘对自己该不会也像此刻的自己一样,只会觉得这些人很厌烦吧!

    连忙拼命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

    不过今日他是真的有些不开心,因为少爷一回来就阴沉着脸,也不搭理自己直接去了胡仙草的房间,这让他很失落,自己明明是个男人,应该不会去吃一个女人的醋才对,可他还是觉得有东西被人抢走了。

    “你们都回去吧!”七贵缓缓起身,汤面冷了就不少吃了,所以他想回去热一热。

    可那些守候着他的姑娘们却是只顾摇头,就好像守一座贞节牌坊一样蹲在这里,只觉得这座不大的庭院就好像招凤凰的梧桐树,从里面走出的每一个人都是贵人,当然只是男人,即便是个和尚也不在意。

    胡仙草的房间中,苏问一丝不挂的坐卧在木桶中,色泽斑斓的洗澡水是个人都会心生畏惧,而苏问却时不时的将头埋入其中,可还是迟迟不得舒展眉头。

    一旁的胡仙草翻遍了药王真经也没能找出对方的症状,苏问一吸一吐,面色红润,气息通畅,唯独胸口总有一团气息挥之不去,耳畔好似有一道声音诱惑着他出剑。

    “阿弥陀佛,胡施主,小僧可以进来吗?”许久不曾落家的不通突然站在门外。

    胡仙草打开门,不通恭敬一拜,这些时日总是混迹在世家名门之中,原本瘦小的身躯也多了几分九通的丰满,随后他迈步来到苏问身旁,手指轻轻触碰到对方眉心,稚嫩的脸颊上生出一抹迷茫。

    “难道是师傅的道行不够。”小和尚自言自语道,从身上的布口袋中取出一支木鱼,一边敲,一边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

    初始苏问只觉得耳边嗡鸣烦躁,可随着佛音转动,胸口处的淤积感竟然缓缓通畅,紧绷的身体终于舒展,惬意的躺在木桶中,不知不觉睡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水已经凉了,小和尚正盘腿坐在一旁看着他,苏问揉了揉眼角,轻声道:“不通,你念的是什么。”

    “地藏菩萨本愿经,是师傅临走时交给我的,说你会用到。”不通笑道。

    苏问想起那枚铜钱,无德和尚用不通换走一枚铜板,到头来那枚铜板又重新落回他的手中,而这其中谁赚了什么,谁又亏了什么。

    “也不知道你师傅如何了。”

    “师傅已经离世了。”不通神情自若的说道,没有丝毫哀伤之情。

    “无德主持离世了?”苏问猛然坐起。

    不通点了点头道:“前些日子收到师兄的书信,师傅难得在死前大方一次,点了通宿的油灯。”

    苏问陷入沉默,猜到了那枚铜板究竟多了什么,抬头看着古灵精怪的小和尚,疑声问道:“你不难过吗?”

    “是人都会死,师傅也不例外,何况他最不信佛,去不到西方极乐,教我地藏菩萨本愿经也是认为自己要入地府转生,也许会在我的寺院中转世念佛,那我

    就可以做他的师傅了。”不通一本正经的说道,可说的话却很不正经。

    “对了,你在京都的寺院建的如何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开口便是。”苏问认真说道,人情这东西真是不好说,原本还想跟对方死皮赖脸的说道说道,可人都死了才是最绝的,逼得你不得不还给他更多的人情。

    小和尚嬉笑道:“沈施主捐了很多香火钱,只是僧录司里的大人迟迟没有给我答复,便耽搁了,不过我去过京都不少,京都百姓人人信佛,等到寺院建起来香火钱肯定不会断,到时候就不需要向佛祖化缘给小仙芝买簪子了。”

    “你倒是实诚,若是让别人知晓你又喝酒吃肉,又迷恋酒色,那还会有人听你论佛。”苏问笑道,可以说整个孤心寺都不同于佛门,又何况是从中走出来的和尚,不过钱根本不关键,僧录司那群人怎么敢拿自己的脑袋开这种玩笑,还得是上面的人开口才有用。

    “师傅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有佛方才算敬佛。”

    “我怎么记得这后面还有一句。”苏问搔了搔头,似乎的确有人说过这话,可他有些记不真切了。

    谁知不通突然坐正了身子,喃喃道:“后面的确有,但师傅没告诉我,他说他用了十年才做到前一句,却始终参悟不透后一句,还说我何时能将整句话说出便可成就真佛,可说话有什么难,他教我,我便会说,可惜师傅死了。”

    这时胡仙草拿着一套干净衣服走进来,然后在苏问诧异的目光中安稳坐下,“看什么看,这是我的房间。”

    “可我要换衣服啊!”苏问惊声说道。

    “脱得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害臊。”胡仙草轻笑一声,可还是站起身推门出去,其实脱得时候她也没看见,对方等到坐进木桶中才一件件的将把衣服从水中丢出来。

    “苏施主,你是喜欢胡施主的吧!”不通直言不讳道。

    苏问抬手刮了对方鼻子,然后把那颗小秃头转了个方向,这才从水中站起身,一边擦拭一边说道:“也许是吧!我不清楚。”

    “就像我对小仙芝那样,这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清楚的。”小和尚多此一举的遮住眼睛问道。

    “你是秃驴可她不是师太。”苏问不知从那里丢出来的蠢话,听的不通不明不白,但对方又继续开口道:“也许是七贵对穆巧巧那样。”

    “那你为什么不开口与她说。”

    “这种话当面怎么说的出口。”苏问换好衣服,不通这才转过身来,轻笑道:“还有你不好意思的,师傅说你的脸皮比雕佛像的石料还要厚。”

    “彼此彼此,你师傅脸皮也差不多,不还是在孤心寺躲了十年,有些事跟你这种小屁孩说不着。”

    不通生气的站起身,却也只是到苏问胸口高度,然后愤愤说道:“再有五年我也十六了,我还是会给小仙芝买簪子,道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在小僧眼中真如活菩萨一般。”

    “所以你现在是小秃驴,以后就是淫僧,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新年总要送些礼物,怎么说我也是掌柜的,不过七贵买什么他都是一副臭脸,沈半城比我还富,倒是可以给秦潼和郭元生换把兵刃,小仙芝的簪子你若有看好的帮我也带一份,牛霸天只要不是牛肉那家伙都不在意......”

    苏问嘟嘟囔囔了半天,才终于轮到胡仙草,“再给仙

    草买几本医书就差不多了。”

    “胡施主不喜欢医书。”不通突然说道。

    “你又知道她想要什么了。”苏问疑声笑道。

    不通两手叉腰,装模作样的仰着头,苏问见状又好气又好笑道:“好好,你给小仙芝买簪子的钱我出行了吧!”

    “观月楼晚上的夜景不错,尤其十五那天最好。”不通这才乐意开口说道。

    苏问点头笑道:“你个小秃驴还知道这些,让你的佛祖知晓了,该罚你抄经书了。”

    不通连忙勾了勾手,把苏问拉近身旁后轻声说道:“其实这些都是胡施主让我说的,而且她刚才就在外面。”

    苏问再次拍打着小和尚的脑袋,抬眼看着窗台外的黑影,怎会不知某人正伏在窗外,有些话当面不好说,隔着一扇窗却又不同,不由得自嘲笑道:“苏问,你可真是虚伪。”

    大比第一轮后剩下的十支队伍不一定是其中最厉害的,因为有些人的运气不算好,比如说第一轮就遇到莫修缘的那位学长,去年能够排在十二名的位置上,实力可见一斑,但是今年他只能早早坐在看台上看着其他人的表演。

    第二轮比起第一轮少去很多运气的成分,因为第二轮是个人战,没了团队平衡,不过仍然存在可能,当所有人都不想撞上莫修缘时,就一定会有另一个所有人都想遇到的人,也许这就是那位府主总说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虽然苏问前一场惊人的实力让众多人侧目,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盘口下赌注的决心,三十人中最被看好的自然是莫修缘,两场比试都只有他一人出手,而且胜的很是轻松,和入试时的情景并无区别,他一人站在顶峰上,即便第二人都要仰望很久才寻得到对方的踪影。

    根据方云奇抄录的名单来看,排在莫修缘之后的是一位入院三年的学长,名叫邓歌,立尘上境修为,此人也是第一次参加学府大比,甚至在此之前从未听闻过他,今年凌天宫的神符钓出了不少潜藏学府的大鱼,而第三人便是陈茂雪,同样是立尘上境修为,让无数爱慕者望而却步,对方不仅贵为郡主,更是在实力上都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苏问在这三十人中虽然不算出彩,却也不算靠后,排在第十三的位置上,坐在他头上的是比他先入学府的宁臣画,算是点头之交,见面也可以问候两句,穆巧巧被排在最后,毕竟对方是入院后才开始修行,到此刻也才开灵初境,能够进入第二轮多亏有莫修缘,所以她成了所有人都想遇到的好运,也许不许动手对方就认输了。

    苏问整理着脑子里的内容,大抵翻阅了一下,只要不遇上头前三人,其他人不敢说十成把握,八成还是有的。

    第二轮比试同样是抽签,只不过是由廖主管亲自抽取,众人看着那位面容古板的学府主管从一直箱子中抽出两个名字。

    “甲字一场,王青,范成莎。”

    这两人都是今年入院的新人,实力相仿,王青和柳化颜一样出身军部,而范成莎却是一个有些柔弱过头的少年,没什么存在感,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都记不起对方究竟是如何通过的入试,这两人的比试并不能让看台上的人提起多少兴趣来,直到廖友厚再次将手探入相中,将取出的纸条缓缓打开,沉声道。

    “甲字二场。”

    “莫修缘。”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终究是劫

    廖友厚念出莫修缘的名字后,不只是看台上的人,连同场中剩余的二十七人都同时吸了口气,究竟是哪个倒霉催的会成为莫修缘的对手,毫无疑问莫修缘一定会是高台上那十把椅子之一的主人,而且会是最前的三把。www.uu234.net

    “柳化颜。”廖友厚虽然不动声色的念出第二个名字来,明显手掌有些晃动了,果然是缘妙不可言,时隔半年又将重现入试时的天元之争。

    有人不禁叹息,感叹柳化颜的命不好,如果不是入试时遇到了莫修缘,也许他会是这一届新人中最亮眼的一个,而此刻又是对方挡在他面前,哪怕此刻这二人同为立尘境界,但在所有人看来胜者一定还会是莫修缘。

    然而柳化颜却没有众人意料的失落,那双眸子中光彩卓然,胸口剧烈的起伏并非因为畏惧,而是无比的兴奋,苏问可以胜过魏利旭,钱森选择以弱胜强,而他柳化颜也不是来这里抱大腿的,苏问猜的没错,他之所以答应赵非凡进入纵院就是冲着莫修缘去的,那么便没有什么好运不好运,此刻相遇也许更好,因为如此才更有破釜沉舟的觉悟。

    “他们可都在等你输呐!”苏问打趣地说道。

    柳化颜只是轻轻一笑,却不在意旁人投来的同情目光,笑道:“我可不会在一个坑里摔两跤。”

    一直沉默寡言的钱森冷冷吐出了两个中听字来,“锤他。”

    甲字三场的比试是一位二年的学长对上一位新人,后者方才还在幸灾乐祸没有撞上莫修缘,而此刻脸色简直比黄州的芽纸还要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廖友厚悄悄搓了搓手,继续抽取,“丙字一场,苏问。”

    听到苏问的名字,场中的翻腾之声甚至比莫修缘还要剧烈,只怕就连学府外听书的茶客们也都死死捏着手中赌场的票证,竖起耳朵等待着第二个名字究竟是谁。

    “看来我跟丙字还真是有缘。”苏问淡然笑道。

    “苏问,对阵,陈茂雪。”廖友厚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哇,发财了,我压了二百两苏问第二轮被淘汰。”看台上立刻有人惊呼出声。

    “伟人啊!苏问,你真他娘的是个伟人啊!”

    “廖主管这手开过光吧!”

    “苏问看你这次还不死,哈哈。”喜笑之声不绝于耳,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跟苏问有多大仇,但是如今的京都不管你是谁,只要压了苏问必败,那么我们就是兄弟。

    苏问听的面色难看的紧,一旁的柳化颜故意开口道:“哦,现在他们是在等着你输呐!”

    “看来你不是和丙字有缘,而是和我。”身形高挑的陈茂雪站在苏问面前,苏问却需要仰起头才看得到对方的全貌,硬着嘴不失礼貌的一笑道:“那还真是荣幸之至。”

    最后钱森的对手是宁臣画,虽然众人没能等到两位剑道高手的对决,不过换成了苏问更加让人欣喜,何况苏问不也是以剑为常,最好是能在剑术上也彻底败给陈茂雪才好,而所有人都想遇上的

    穆巧巧却是被邓歌抽走了,除此外其他校场的比试也都实力相近。

    莫修缘与柳化颜的再度交手,苏问与陈茂雪的剑术对决,还有剑痴与武痴的比拼,只是第二场就这么硝烟四起,今年的大比果然更有看头。

    甲字第一场结束许久,人们却都还意犹未尽,本以为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试,没想到看点十足,很被看好的王青最终输给了默默无闻的范成莎,后者眼花缭乱般的攻势好似俏娘霓裳,美伦惊艳,而那看似软绵的动作暗含力道,王青出身军部,本身就生的魁梧健硕,最善角力,而他非但没在对方手中占到半点好处,竟像是中邪般跟着对方跳动起来,随后范成莎口中振振有词,不多时王青便脱力昏倒,直到有明眼人看出其中端倪才一语道破天机。

    “这好像是问道榜第七十位的大神舞衣。”

    在郴州偏远之地,民间流传着一种跳大神的舞步,一共两人,一人为一神,一人为二神,一神请神附体,二神问答,可名为请神,来的却根本不是神,凌天宫典籍中所述,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所以大神舞衣本身便是将邪碎之物引入对方体内,吸取对方精力,最终夺命,凡夫俗子以为这是泄露天机的惩罚,实际是有人蓄意而为,不过毕竟只是比试,范成莎可没想要取对方性命,只是吸取了王青的灵力而已,而对方之所以如此瘦弱,想必是常年与那些邪碎之物打交道留下的后遗症,阴气缠身才导致时常被人无视。

    “这种邪魔外道手段难道不会被凌天宫禁止吗?怎还会排在闻道榜中。”有人不解道。

    “你懂什么,邪并不等于魔,魔教教义只论天道不该高高在上,心无敬畏,而邪神自认在天道之下,是最畏惧天道的存在,所以凌天宫既不会对此赶尽杀绝,也不会视为正统,否则如此霸道的神通又怎会只排在七十位。”

    “原来如此,受教了。”

    凌天宫对于魔教的态度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三千不会放过一魔,以至于在九州之上对于外道行径谈虎色变,仿佛稍微偏离丝毫便是万劫不复的境界,但其实凌天宫的所有标准只有一点,那便是要对天道心存敬畏,只需心存敬畏便是你屠戮众生也无妨,虽说有些夸张,但几朝更替,西楚、北魏、乃至蜀地、东晋的覆灭死的人何止千百,而这之后总能寻到凌天宫的身影。

    苏问轻笑自语,“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口口声声说的有教无类,实际上一旦与自己信仰相悖便要赶尽杀绝,就算是那位圣人都不敢断言谁人是对谁人是错,偏偏你凌天宫厚着脸皮自封是人间引路人,不是可笑至极。”

    想起在背荫山中官天晓已然自认是魔,可渡世大神官却想没听见一样依旧谈笑风生,只怕早就已经知晓,果然欺善怕恶并不是一个骂人的词,谁人心中都少不了这点黑暗的东西。

    甲字第二场,莫修缘与柳化颜的再度交手,不少人都听闻过入试中二人的天元之争,虽然最后被王冉亮捡到便宜,但不得不说那一战算的上是学府几年来最有看点的交手,最终柳化颜

    重伤落败,可惜了一代骄子就此沉沦,却不想对方再次出现时竟然穿上了纵院的衣服,而且修为也一举突破立尘境界,而今两人再次交手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好久不见。”莫修缘想了许久最终吐出四个字来,他在学府中认识的人不多,或者说除了苏问外一个人都不认识,黄月华和穆巧巧也都是因为苏问的关系,如果非要说还有人能让他记住,只怕就是眼前这位对手了。

    柳化颜冷笑道:“莫修缘,这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与你再次交手,想不到这么快,当初我没能拦下你,今日我想再试试。”

    唯有面对莫修缘,柳化颜才终于完全露出自己的獠牙,他可以把苏问和钱森当作兄弟,因为大家同属横院,也因为都是魏人,而莫修缘无论多么的优秀,始终都有一点让他觉得不自在,那就是因为对方是唐人,他杀的唐人很多,也从来不指望唐人会对他有多少好感,但是既然这里是北魏就不允许一个南唐人如此嚣张。

    无论是钱森的以一敌三,还是苏问的一剑索命,柳化颜实在太低调了,低调的不像从前的他,即便那场失败让他有所改变,可他始终还是柳化颜,一瞬间与前一场截然不同的气息轰然爆发,此刻众人才真切的想起柳化颜可是立尘修为啊!

    舞动的拳头砸在空气中压出层层涟漪,柳化颜龙行虎步而出,猛虎出笼,还是一头饿了许久的猛虎,地面被他脚掌踏起的力道撕开道道裂纹,一双拳头悍然砸下,比钱森的通背拳还要威猛迅速,莫修缘单手上扬,好似撑天,可是掌心还未曾触碰到那双铁拳,便有重压下沉,嘭嘭闷响,地面有尘土炸起,莫修缘整个身躯不断下沉,靴子深深陷入土中,终于他第二只手探出,包裹着一层浓郁灵力向上推起,将压住他的那双拳头弹开,抬脚从土中走出,好似登天一般身躯突起,萦绕在周围的气浪如雷霆炸开,柳化颜收回双拳,化拳为爪,掌心中肉眼可见的气机流转,蛮横舞动,两股气机剧烈冲击,才终于让二人拉开百丈身位。

    柳化颜胸口剧烈起伏,脑后发髻散乱垂在肩上,满是老茧的双手微微颤动,他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了几成力道,但一定比入试时强上更多。

    而这次竟然是莫修缘先发制人,虽然没有柳化颜那般骇人的视觉感受,但是他的每一次迈步都异常沉稳,宽大的袖袍挥出,两道朦胧之气从中涌出,当初苏问度雷劫时,莫修缘便是以此手段震散天雷,这是他修的缘,不过苏问一眼便认出那两道气息与他在背荫山炼出的鸿蒙之气好是相似。

    柳化颜怒喝咆哮,衣衫被暴起的气机震散,其下坚实的肌肉下有流光涌现,他虽然是气武双修,但在军队之中更倾向于武技的淬炼,双掌拍打地面,好似战鼓震耳,掀起的土壤卷动成虎咆向前迸出。

    “缘生万千,缘起缘灭。”

    两道鸿蒙之气纠缠而出,莫修缘双掌探起,顿时龙吟虎啸,虎咆夹杂灵力在空间中卷出一道丈宽的气浪洪流,柳化颜一步追出,如虎奔潮。

    白州飞虎骑,平地可屠龙,你莫修缘这条过江龙,可敢来我燕山望一望那千里京观。

第一百四十八章 缘起何处,又灭于何处

    虎啸山岗,龙吟沧海,山呼海啸的灵力浪潮将场中灵力尽数压迫到一处,连同看台上的众人都隐隐感觉到空间中那种被绷起的紧迫感,两道半弧彼此摩擦拖出长长的激荡流光,柳化颜的拳头穿破虎首,虎咆之音顿时巅荡,层层音浪折叠,与雁秋关谭公的音域相似,只不过后者凭借半步不惑修为隐隐领悟到方寸意境,而柳化颜却是靠着出拳的速度与灵力的相互碰撞使得周身空间随之共鸣。www.uu234.net

    莫修缘运掌为盾,两团鸿蒙之气愈演愈烈,隐隐生出形状,呈蛟龙之姿,脚步向前一踏,麻衣翻动飘摇,可整个人的姿态好似天仙下凡,两条蛟龙因绕身旁,身形前进,气冲斗牛,滚滚而入的灵气洪流好似天上来,顷刻间打破了平衡,柳化颜脚下两道印痕仍在缓缓向后延长,就像犁田的犁车被人推动着。

    “砰砰砰。”

    八道虚像在柳化颜身后显现,迸出的灵力顺着他的双拳涌入半弧之中,生生止住颓败之势,他同样是开八座灵宫完美入立尘,可以说立尘之前的道路他已经走的尽善尽美,除了那一败,但是也多亏那一败让他更早迈入了这个千万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八座灵宫齐齐转动,双拳之上灵力凝显出两只虎头。

    “开。”

    运起双拳的柳化颜震碎灵力半弧,非但不退,更是集势而前,即便是开有八座灵宫的他也不敢与莫修缘比拼灵力,对方是公认的天道之子,入试时能够在莲池之上如履平地便足以说明他的灵力何其浓郁,或许真如传言之中所说开有九座灵宫,甚至是十全真正圆满。

    震散的灵力如漫天繁星般散开,柳化颜拳风刚猛直接掏向莫修缘心窝,凝聚在拳头上的虎形灵力栩栩如生,虎口张开随着那一拳咬在莫修缘胸口,莫修缘双手交错拍打,一股柔力从其掌心中涌入虎拳,全本猛烈的拳劲就这样被一掌轻轻扫开,只在衣衫上留下轻微荡漾,柳化颜蛮不讲理的一记前冲,直接将对方扛在了肩头,脚下起力向前冲出,架着莫修缘撞碎了校场的围墙,尘土飞扬之中两道化蛟的鸿蒙之气飞快锁住柳化颜的腰腹向外甩出,后者腾空落地,目光冷冽的看向腹部,空空如也连一道细微的伤痕也没有,可是方才分明感觉有什么东西刺了进来。

    “柳化颜原来这么强,竟然能够和莫修缘打到这种程度。”本以为他会被莫修缘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但转瞬之间竟是前者站了上风。

    “传闻中的天道之子似乎也不怎么厉害,如果只是这点实力,常师兄一根手指就够让他趴在地上翻不了身。”有人不屑的啧啧道,推崇强者与踩踏弱者本就是同一回事,莫修缘被凌天宫吹嘘的好似天下无敌,若是能够看到对方败北,还是败在一个北魏人的手中,更是一件所有人都乐意看到的事情。

    而后乱石之中,莫修缘缓缓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毫发无损,脸上依旧带着闲适的笑意,抬手摸过其中一团鸿蒙之气,自言自语着,“修到了吗?想必是的。”

    “故弄玄虚。”看到对方不以为然的模样,柳化颜冷喝道,拳头上的虎头更加凝实,连续不断的灵力涌入,隐约呈现出半具虎身,腰身

    下弓的刹那,地面猛然震动,尘沙飞扬,一道身影划出长虹而去。

    两头猛虎咆哮,柳化颜近乎完美的体魄,每一寸肌肤下都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体内八座灵宫的支撑使得他不仅仅是单纯的武技,能以如此年纪被朝廷授以游击校尉之职绝非浪得虚名。

    莫修缘双目低沉,脸上的闲适之意逐渐退散,又逐渐生出了凝重,其中一道鸿蒙之气微微颤动,好似快要包裹不住其中滚动的气机。

    “竟然这么强,好缘。”

    满意一笑的莫修缘在那到鸿蒙之气散开的瞬间对冲而去,散动的鸿蒙之气被他的身影拖动这,似虚幻似朦胧,顿时拳影交错,两虎斗一蛟,灵力与**的碰撞,莫修缘没有再使出之前诡异的卸力手段,凌厉的拳头在他身上砸出无数凹陷,却又在刹那间完好如初,而柳化颜同样被掀起的劲力划破血肉,鲜血飞溅,莫修缘的攻势反而越发凌厉,此消彼长之下,两虎被一蛟死死纠缠,柳化颜只觉的自己的劲力如同轰击在空荡荡的虚空之中,无处着落。

    “噌。”

    腰间的佩刀划出一道饱满月牙,柳化颜单手持刀从后颈绕过愤然砍下,将莫修缘半条衣袖斩落,莫修缘快步退开,看了看裸露的左臂,眼神中带着不悦。

    “无理。”

    柳化颜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在沙场上以命相搏时谁还会在意你是否讲规矩,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开口说话,钢刀掠起,刀气紧贴地面划出,尘土飞扬。

    莫修缘探手向后,那条由鸿蒙之气化作的蛟龙猛然张开大嘴,顿时充沛剑气鼓荡而出,莫修缘一手握住蛟龙口中的剑柄,猛然抽出,整条蛟龙好似被吞噬般随着剑身的抽出,身躯逐渐虚无,直到整条蛟龙化作一把模样怪异的长剑,剑开两刃,一宽一窄。

    “众生。”

    长剑转动,宽刃向前横切而出,好似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刀气剑光相碰,两道身影也同时掠至,刀光剑影,两人斗的不分上下,可是苏问竟是看的冷汗直冒,分明看到每一次交错,莫修缘都会从柳化颜体内抽出缕缕鸿蒙之气,可是柳化颜却毫无察觉。

    苏问不知鸿蒙之气究竟是何物,在背荫山中陈长安等人叫他做仙家气息,既然是仙家气息又怎会附着于凡人身上,而且被抽走鸿蒙之气的柳化颜似乎并不异常,只不过莫修缘的气息在以微弱的速度增长,尽管微弱,但这样的增长就好比是在九座灵宫之上再开出天道不容的第十座,无法可寻,无道可悟,可不管怎样柳化颜始终是被夺走了什么。

    “柳化颜,快停手。”苏问猛然开口喝道,惊得周遭众人侧目而来。

    “开什么玩笑。”柳化颜不依不挠的举刀砍去,而莫修缘却是望了一眼苏问,脚下不自觉的退步,而这一退正被对方寻到机会,锋利刀尖滑过莫修缘左肋,麻衣破开,鲜血缓缓渗出。

    莫修缘的神情顿时凝固,瞳孔深处一抹疯狂之意如洪水涌出,手中众生剑光芒大盛,柳化颜气势如虹的近身而来,却被一只手

    直接锁住咽喉,这时他才看到那双已经完全被癫狂所取代的双瞳,贪婪且弑杀。

    “众生剑下定众生,缘灭之时得缘起,斩。”

    一字落定,整个校场气势滔然,众生剑光芒夺目,就在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侧过眼睛时,看台上一道身影极快掠出,莫修缘单手持剑,不知何时宽刃变作窄刃,柳化颜拼命挣扎,却被那催入神魄的气息禁锢,灵宫也被一股诡异气机封闭,而作为本场的主持教习竟然无动于衷的身处高台,全然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剑光催动,一道百丈剑气怒扫而出,半边看台摧枯拉朽般轰然倒塌,然而那股剑气仍未停止,又向外掠出了三十丈才终于被赶来的姜离厌抬手捏碎。

    坍塌一半的校场尘埃飞扬,朦胧中众人只看到莫修缘持剑站立,胸口的伤势早已恢复,但是整个人的气息呈现出断崖式的崩塌,在开灵与立尘之间来回鼓荡,另一边有人努力找寻柳化颜的身影,那惊人的一剑威势无人可挡,就算是教习出手只怕也救不下对方,半边坍塌的看台人声哀嚎,即便没有被那道剑气扫中却都在散开的余威波及下伤势惨重,然而就在坍塌的深处两道身影踉跄的走了出来,正是苏问和柳化颜,后者几乎断绝了气息,除了些许的生命体征外与死人无异。

    “是苏问!他怎么在哪里,难不成......”

    “难道他替柳化颜挡下了那一剑,不可能啊!他才开灵境界。”

    苏问胸口剧烈起伏着,右臂完全麻木,淡淡的火光悄然退去,那一剑他的确当不下,只不过靠着神明法身强行将柳化颜扯出了剑气正中心,饶是如此能挡下不惑修士的神明法身仅仅坚持了半息就分崩离析,两个人也差不多是一条命死了九成,唯有亲身感受过那股波动才能清楚方才的莫修缘究竟有多恐怖。

    “我们认输。”苏问开口喝道,柳化颜已经昏迷不醒,可他看向教习时对方分明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若非自己下场柳化颜必死无疑,而对方身为本场教习没有理由无动于衷。

    “甲字第二场,莫修缘胜。”教习冷漠的开口喝道。

    苏问背着柳化颜从莫修缘身旁走过,对方站立原地双目紧闭,苏问看了对方一眼,那股气息绝不是他所认识的莫修缘,而且对方所修的缘究竟与鸿蒙之气有什么关系,但此刻他都问不出口,必须尽快将柳化颜带回去疗伤。

    就在苏问离开之后,姜离厌从场外飘至,玉指点在莫修缘眉心,后者紊乱的气息立刻平稳下来,姜离厌抬头看向那位教习,而对方却是对她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想要解释什么,就在姜离厌目光随之冰冷之际,一道轻语传入她耳中,莫修缘稍稍恢复神智,艰难开口道:“算了,带我去见师傅。”

    一向厌烦别人指使的姜离厌,最终一言不发的扶着莫修缘离开校场,那位教习看着莫名下沉了三丈的校场,好似被天外陨石砸出的深坑,后背冷汗不止,若是那位圣女真的出手,及便是学府,他今日也要死在这里,猛地打了个寒颤,说不得之后得在山顶那座竹屋里躲上大半年才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东西谁会嫌多

    学府后山上的两座竹屋,山腰上的那一座彻底对穿变作一条走道,而山顶的那一间向来无人打扰,不过今日三个年岁加起来快二百五十岁家伙坐在一起。

    “杜老鬼,我救了你徒弟,你却对我徒弟下黑手,是不是有些不道义!”渡世大神官手里抓着烧鸡,神情自若的说着,可空间中传响的碰撞声好似爆炒黄豆般不曾停歇。

    杜长河扭过头也不看对方,古怪说道:“大神官,过夜的饭可以随便吃,过头的话可不能随便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徒弟下黑手了,还有什么叫你救了我徒弟,那是我徒弟吉人自有天相,你个老不羞的还真敢我自己脸上贴金。”

    “是吗?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只好把他是九州乱子传人的消息放出去,好像他身边还有两个两界山的异类。”渡世神情淡然的威胁道,手中的烧鸡的鸡骨在一瞬间被碾磨成齑粉。

    “啪!”杜长河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怒吼道:“渡世,你是在威胁我吗?别忘了这里可是学府,你试试看今天走的走不出这个门。”

    只听竹屋外稀疏的摩擦声,窗外无数竹影摇晃,莫名的气机从脚下升腾,好似刹那间将整座竹屋从学府后山剥离到了另一处境地,杜长河是提笔阁点评的九州第一神念师,何况这学府后山又是他费尽数十年心血打磨出的方寸之地,早已与他的念力融为一体。

    “好了,好了,苏问不是还没拜你为师吗?”第三位老人终于开口,他一开口另外两人便不敢再争执了,第一神念师,凌天宫三大神官之一,都是举世无双的称为,可是在这位老人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因为他叫赵非凡,乃是非凡之人。

    “他娘的,说起这事就来气,老夫第一次对人这么低声下气,他倒好,敢两次拒绝做老夫的徒弟。”杜长河愤愤不平的说道,吹胡子瞪眼的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到了渡世大神官身上,然而对方对他这副怪异的模样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啃着烧鸡,油腻的气息让这座清雅的竹屋多了一抹世俗味道。

    “莫修缘想与柳化颜修缘,可后者不想,还险些让横院损失两名天赋异禀的弟子,渡世大神官,你说这笔帐又该怎么算,依我看都是小辈的事情,我们就别跟着操心了。”

    “哼。”渡世大神官冷哼一声,将手中吃剩的烧鸡拍在桌面上,随手将油渍擦在身上那几已经发黑的大红袍上,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没好气的冲着杜长河说道:“开门。”

    “你老小子不会自己开吗?”杜长河不怀好意的笑道。

    渡世眼角微眯,收起了往日的和蔼面目,那件大红袍下顿时股荡起磅礴气机,震的整座竹屋四下颤动,圣洁的光辉从他体内释放而出,屋外的婆娑竹影黯然退去,抬手推开房门,只是一刹那的光景,屋外的景色转换,重新回到了学府后山,渡世回身看了眼有些脱力的杜长河,轻笑一声拂袖而去。

    “这老小子迈入闻道境界了?”杜长河面露惊容,他方才是有意刁难对方,想要折一折凌天宫的颜面,却不想对方竟是如

    此轻巧的破开了他的神念。

    “早该想到,从未出世的渡世大神官,若不闻道此次出世又该如何渡世。”赵非凡轻笑道,“凌天宫想要莫修缘来修学府这份大缘,不止来了圣女,连渡世也到了,今日无非是想看看莫修缘的道心,果然有问题。”

    “你既明知对方是来修缘的,还在这种时候让荆川离府,要是常佑房那小子没能拦住对方,就真的是学府的大劫了。”杜长河疑声问道,莫修缘在南唐一路北上,从墨水走到圣女峰,除了凌天宫,南唐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宗门都被他一一拜访,唯独凌天宫一处,而后过漓江北上入学府,北魏江湖早已经李居承先行拜访过,将气运灌入庙堂才得以换来如今北魏的昌荣之象,如此学府就成了唯一一处大缘所在。

    赵非凡轻捋长须,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若是之前佑房也足够了,但是今日所见的莫修缘,只怕他未必能胜。”

    “那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莫修缘修走学府气运,你我就真成罪人了。”

    “不是还有你那徒弟嘛!”赵非凡轻描淡写的说道。

    “啥?”杜长河不知所以的问道,“我承认苏问这小子有些天分,除非他肯跟我学神念,否则别说莫修缘了,就是邓歌他都不是对手,可就算他小子现在开了窍要做我的徒弟,没个一年半载的钻修,有屁用。”

    “他也不止你这一个师傅,至少在这一点上,没人能胜过苏承运,莫修缘向来学府修一份大缘,苏承运又何尝不是让苏问来坐收渔利。”

    “呼,你的意思是。”杜长河皱起眉头。

    赵非凡连忙抬手禁声道:“天机不足道也。”

    甲字校场被毁,其后比试全部延后三日,学府周遭的医馆人声鼎沸,莫修缘那一剑给带来了数百人的生意,前一瞬还在替对方叫好的众人,此刻龇牙咧嘴的大骂都抒发不出心头怨气。

    苏问将柳化颜带回小庭院,好在躲开了那一剑,否则任凭胡仙草妙手回春也救不回来,苏问脑中不断闪过莫修缘那双陌生的眼睛,也越发肯定对方所修的缘正是背荫山葬仙台下镇压的仙家气息,自己体内被那气息催生出的十四枚花苞状的骨朵总是随着灵宫不断呼吸收缩,却始终空空如也,这是陈长安给他的造化,却并没有告诉他有何用,如果是用来承载仙家气息的,那么莫修缘体内也一定有。

    “找到赵钱孙就真的能知晓一切吗?都说他已经死在临渊中,可三哥却说他还在学府。”苏问看着手中的玉佩自言自语着,思来想去后,竟是鬼使神差的回到学府之中,也许运气好撞到了也说不定。

    一股清香的酒味飘进他的鼻腔中,不似翠涛那般猛烈,但却足够让人回味无穷,苏问算不上好酒之人,但是有好东西谁会愿意放过,寻着香味抬眼看去,角落中一个邋里邋遢的家伙斜躺在地上,周遭的雪被他扫开正好够一人躺下,破烂的衣衫勉强能够辨认出是学府的服饰,难不成这个比乞丐还像乞丐的家伙竟然也是学

    府弟子,就在对方手边一只酒葫芦半开着,而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正是从中散出的,寒天彻地反倒别有一番滋味。

    许是察觉到有人觊觎自己的美酒,醉汉一个翻滚坐起身来,与苏问四目相对,满脸的胡渣已然辨别不出原本面貌,那醉汉看着苏问,竟是将手边的酒壶往前推了推。

    苏问犹豫了片刻后走上前去,果然是从葫芦中飘出的酒香,只是如此邋遢的家伙从那弄来的美酒,仰头灌了一口,酒入喉咙似刀割,却又在刹那间散出一阵寒意,直到整口酒下入腹中如同星星之火点燃柴火般的涌现火热,在冰与热之间交替的畅快,放眼而去整座学府白雪皑皑,却不觉丝毫冷意。

    “这是什么酒。”

    “断头酒。”醉汉醉意熏天的说道,打了个酒嗝带着酸腐的恶臭。

    苏问连连扇动,晦气的将葫芦还给对方,断头酒可不就是要被斩首之人喝的最后一碗酒,阴间路漫漫,酒壮怂人胆,这一口酒便是往生去向。

    “还未请教师兄姓名。”

    “名姓早忘了,都叫我一声酒中魁。”醉汉哈哈笑道,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夹杂雪片的寒风,不过对方却是察觉不到丝毫冷意般自若。

    苏问点头认同,倒是人如其名,不觉想起那位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唐一白,没能看到他与官天晓的交手必定是遗憾,怎么说怀中的生花笔也和对方有莫大关系。

    “师兄在学府多久了。”

    酒中魁翻着白眼,茂密的须发看不住他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名字都忘了,那还记得其他,也许二三十年,也许更久。”

    听的这话,苏问不仅愕然,这么大年纪却还在学府做一名弟子,可真是奇葩一朵,能进入学府的都不是庸人,怎的还越活越回去了,不过对方既然在学府待了这么久,知晓的事情也必然不少。

    “师兄可听说过一个叫做赵钱孙的人。”

    酒中魁喝酒的动作猛然停止,目光随之闪烁起来,随后沉沉的灌了一口酒后,轻轻拍了拍苏问的肩旁,摇晃着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剩的苏问一人云里雾里的,最后一丝酒劲退去,才终于感觉到有些过头的凉意,不由扎紧了领口,自嘲道:“我也是昏了头,这种人除了酒还会记住什么。”

    再一次去到三文馆,虽然失去了甲等弟子的身份,不过倒是被学府奖赏了不少学分,苏问直接去了破字剑诀所在的书架,竟是看到不少人如痴如狂的翻阅着那本古朴剑诀,只是脸上的愁眉始终不展,不少人在这里呆了数月之久,快要把书翻烂了也没能寻出其中真意来。

    见到苏问走来,有些人面带期许,可惜苏问并没有拿过破字剑诀,而是换成了旁边的一本固字诀,学府十二字诀,唯有破字决一本剑谱,其余的都是运转灵力的法门,不过有了之前的经历后,他更加确信这十二字诀之中有人以念力注入真解,尽管他还没有决定成为一名神念师,但那又如何,好东西谁会嫌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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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逆行介绍:
身处樊笼里,我心向自然。大道三千,我一道不通,可修行?可。世间多磨难,我想救人,却自身难保,可修行?可。他家帝王攻道,你家剑道至颠,我不过世间一株浮萍,可修行?可,正道不通,那我便逆行直上。大道逆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逆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逆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