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城头大战(下)
当云楼上的人通过一条条结实的钩索或者是直接从上方跃下的办法落在城头之后,立即就在城头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从双方士兵身上落下的残肢断臂几下便掉了一地。顶 点 X 23 U S
而此刻,在城墙的正前方,卫国人的云梯已经顺利地搭上了凉州防线的城头,后方匆匆赶来的卫国士兵们,已经抓紧时间开始努力往上攀爬,仿如蚁群过境,攀附在阶梯上,不断往高处走。
城头上方,眼看整个战场的局势一下子就进展到了对己方最不利的情况,凉国这边的士兵们也开始有些慌乱了,尤其是那些战斗经验实际上是自今天才开始累积的凉州士兵们,眼中都是一片茫然,手忙脚乱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这上面除了这帮之前从来没有经受过风吹雨打的新兵蛋*子以外,还有一帮见惯了战场厮杀的熊罴军老兵们,虽然眼下的局势对己方很是不利,可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惊慌之色,反而是沉着地指挥了起来。
“先分出一队人拦住他们,其他人赶紧随我一起来!”
有这些宛如定海神针一样作用的老兵们在一旁发号施令,这些脑子已经几乎乱掉的凉州新兵们顿时就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此刻他们无需再自主地去思考要做什么,身体就会自然而然地执行上级下达的命令。
当下,很快便有一队人出面,结成阵势,迎上了那些从敌方云楼落到己方城头上的敌国士兵,准备先行围剿他们,因为这帮成功落在城头上的敌人暂时只是少数而已,所以他们对凉国这边造成的实际压力并不大,双方都明白,真正的关键,还是要落在云梯这边。
事实上,他们原本的用意,或者说作用也就是为了暂时扰乱城头上的守军而已,能逼得他们浪费更多的精力在自己的身上,而放松对云梯那边友军的注意,那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一旦有人顺利地通过云梯登上城头,并且能够在凉国士兵的围剿下成功地守住一小块地方,那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继续冲上来,好比是一小片绿藻在湖中迅猛地生长一样,到时候,他们占据的地方自然就会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完全地占领这一处防线,乃至于赢下这场战争!
而对这些凉国士兵们来说,他们同样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必须要把主要心思放在摧毁这些云梯上,不然一旦敌人这十多万大军可以凭借这些云梯的帮助,从下面安然地登上城头,那他们最后是绝无可能顺利守住这里的,因为双方在人数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当下,另外有两队人快速地跑到了云梯这边,有一队人是专门负责后勤,除了帮助救治和撤离伤员以外,还要帮忙运送物资,而另外一队人则是快步走到了城垛边上,有人拿起刀就去砍那些勾住城垛中间空档的铁钩,还有人直接抱起脚下的?石,然后直接往下砸去。
这些单靠人力来投掷的石头就又要小上一号了,毕竟得要让人搬得动不是,可饶是如此,一颗也有几十斤重,从上面砸落下来,威力也不小,正好可以对付那些正努力在沿着云梯往上攀爬的卫国士兵。
“咚!”
只听得一声可怕的闷响,当头这倒霉蛋连“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完全没注意,结果直接被一颗大石头砸得脑浆崩裂,红的白的全都冒了出来,甚至连脖子都弯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睛一闭,瞬间死亡,尸体和那块害人的石头继续一起掉了下去。
第二个人听到动静之后虽然是反应了过来,可身在空中,完全来不及躲避,被直接砸中了胸口,惨叫一声,剧痛之下,双手再也抓不住上面的阶梯,整个人直接被砸落了下去,一下子又接连撞到了不少人,拉扯着其他人也向下落去。
唯有最后面的一些人,才因为已经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人又机灵,再加上因为云梯的构造,越是下面越宽敞,躲避的空间足够,才能够赶紧朝着两边闪开,逃过了一劫。
一块巨大的?石落下之后,转眼间便在这座云梯上面清出了一条异常显眼的空档,底下被砸落的倒霉蛋的尸体落了一地,要么是直接被砸烂了脑袋,脑浆子都喷了出来,要么就是胸口直接被砸得塌下去了一块,要么是因为身在当中的缘故,离地面的距离还不算太高,所以只是摔断了腿而已,还没死,此刻正抱着小腿的骨头断折之后,刺破了皮肤的右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啊!啊!”
也是,这种极端的痛苦,别说是当事人了,就连其他人看着都疼,谁又能忍得住不惨叫出声呢?
只是下一刻,却见一个军官模样的卫国士兵直接走上来,拔出刀,一刀狠狠地戳在他的心口处,再一扭,总算是成功地结束了他的痛苦,后者瞪大了眼睛倒下,似乎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人竟然会这么狠。
他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这才阴着脸,朝着周围还在发呆的众人大吼道:“还不他妈的赶紧上去,你们在等个什么?老子告诉你们,怯战之辈,都是这个下场!”
眼瞅着渡过了各种难关之后,好不容易才抵达了敌方城下,这一路上少说都死了几万人了,又岂能在这时候退缩呢,哪怕是再死几万人,用人命去堆,那也得爬上去才行!
周围其他把一切从头看到尾的卫国士兵们见状,心里一寒,却又不敢争辩什么,更不敢反抗,他们也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命运,躲不开,故而一个个认命似得,嘴里死死地咬着刀柄,继续伸出双手,开始抓着头顶的阶梯继续往上攀爬。
另外一边,则见有人推着威力巨大的滚木落下,所谓滚木,其实就是很粗的木桩子,可为了加大杀伤力,上面还特意插了一些铁钉子,就这样滚下来,不说其重量都可以顺利地把人砸下去,最关键的是,上面的钉子也锋利,稍微剐蹭一下就是一道深深的血痕,正面落下来,从人身上滚过去,那滋味可不比凌迟好多少。
“跑啊!”
“快闪开!”
“躲!躲!”
“快走!”
眼看头顶的凉国士兵们竟然推下这种大杀器,刚刚才爬到半截,离着地面还不远的卫国士兵们吓得赶紧松开手,直接转身往下跳去,根本就不敢在上面多待一刻,这一下子猝不及防之下,摔死的都有不少,不过总归不至于跟那边一样,被一块石头直接一下子砸死十多人。
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一些凉国守军的问题所在了,因为凉国这边守城的士兵大半都是从凉州本地临时抽调的地方军,其战斗力和战斗经验都属于严重不足的情况。
像这种双方拉锯的守城战里,就切忌不能乱,不管是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哪怕真的被敌人给攻上来了,也一定要沉着应对,只要冷静下来,细细思考,就未必没有能够解决的办法。
总而言之,就得先把那些登上城头捣乱的那帮人给杀了,然后再以各种提前准备好的手段去对付这些在靠着云梯攀登城墙的人是最好的,因为他们身在空中,无法移动,也没办法反击,只能挨打,毫无办法。
可是要想对付他们,也不能一股脑地把手边所有的东西都丢下去,毕竟无论是?石还是滚木,到底都是有限的,所以最好是要等到很多敌人都登上了云梯,最前面的甚至都已经快要到城头的时候,再上去丢下东西,这样才不会浪费,造成的杀伤效果肯定也能最大化。
话说回来,凉国这边也不止准备有?石滚木等物,虽然因为天降大雨,打乱了一些他们原本的准备,但还是有一锅锅在下面的房间烧得滚烫的热油,被人拿着大铁勺子给带了上来,然后对着下面就是当头浇下。
“哗!”
爬在最前面的这个卫国士兵手脚极其麻利,正当他以为自己终于要爬上城头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当头一股热油泼下,正落在他扬起来,准备查看城头局势的脸上。
因为他脸上刚刚沾染的雨水还没干透,所以瞬间可见竟然起了一层白色的烟雾,然后就听得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类似炸肉皮的那种“滋啦”声响起,后者禁不住惨叫了一声,嘴巴松开了刀,双手松开了攀附物,十根手指扭曲着,虚捂着脸,往后栽倒了下去。
烧得滚烫的热油呀,一旦落在人的身上,那滋味就真是瞬间跟被下了油锅似得,一下子就给他烫得是面目全非,关键是一部分还落在了他睁开的眼睛里,那种滋味,真是可想而知,一阵剧痛袭来,眼前漆黑一片不说,而且还明显感觉到一股痛彻心扉的烧灼感,那比直接杀了他都难受,一下子受不了,自然就往后栽倒了下去。
哪怕他福星高照,从这么高掉下去都摔不死,甚至说暂时也烫不死他,但被毁容了是肯定的,失明也是必然的,而且以卫军的医疗条件而言,之后恐怕也很难活下来。
虽说他一个人其实就挡住了大部分的热油,但因为是一勺这样泼洒下去的,还是有很多人也跟着遭了秧,只是因为落下的热油数量不多,再加上只要不是直接落在眼里,其实那种痛苦并不算特别剧烈,都还能够强行忍住不松手,毕竟他们也知道,这么高的距离,一旦落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
不光如此,之后还有更加恶心的,譬如将粪便煮沸,称之为“金汁”,对着敌人当头浇下,烫不死你也恶心人,在这种战场之上,各种手段那是层出不穷,只有做不到的,绝对没有想不到的。
一时之间,战场上的局势再度僵持住了,从云楼抢先冲上去的卫国士兵们因为孤立无援,也渐渐地被围杀干净了,至于底下的士兵们也被凉国人层出不穷的守城手段弄得是疲于奔命,一时半会也上不来。
但卫国这边也不是吃素的,眼看有一个凉国士兵高举着手中的?石,探出脑袋,正准备瞄准好了人再朝下扔出,陡然间有一只箭矢呼啸飞来,只是一瞬间就穿过了他的眼眶,后者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手没了力气,一松,那块大石头直接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当即给他脖子都砸断了,眼前一黑,就往后直挺挺地倒去。
趁着头顶暂时无人的宝贵机会,下面的卫国士兵们抓紧时间继续往上攀爬,不过几下就顺利地上到了城头处,踩着城垛,轻轻松松地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上面。
嘴巴一松,咬了半天地宝刀就落入了手中,可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凉国士兵就已经当头杀来,猛地一刀正砍在他的肩膀上,因为用力过猛,甚至直接卡在了骨头里,这人痛苦地叫了一声,一只手抓着刀,捂着这边的肩膀,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
那凉国士兵正欲继续追击,紧接着跟同伴一起上来的卫国士兵突然迎了上去,趁着他不注意,大吼着狠命地劈了几下,直接将其给逼退开来,想要暂避锋芒。
可眼见自己占据了优势,他竟然尤不罢休,还要再追击上去,彻底地杀死敌人,但突然间脖子一疼,就这一下,冷不丁地被人给一刀砍开了一半,鲜血顿时如泉眼冒水一样朝着外面喷射而出,而他叫都叫不出来,身子一软就跌跌撞撞地往旁边栽倒了过去。
在战场之上其实很容易出现这样的场景,因为他们的眼里就只有自己的对手,尤其在对拼之中,完全不可能分心去注意周围的环境,在追击敌人的时候,就很容易被敌人的同伴们抓住机会杀死,毕竟他们自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武林高手,绝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第七十六章 最后决战(上)
但凡是攻城战,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作为攻城的这一方,一定是占据一定人数优势的,盖因会影响一场战争最终走势的,一般而言,一共有三个要素,按照重要程度依次排列下来,分别是天时,地利与人和。
若非是占据人数上的巨大优势,他们是绝无可能会在地利因素如此劣势的情况下强行攻城,事实上,哪怕有着诸如投石车,撞车,云梯,云楼等等五花八门的攻城器械,可在攻城战里,尤其是对于天生劣势的攻方而言,依旧是极其不利的。
纵观人族历史上大大小小的无数场战役,一场攻城战持续数月,乃至于数年都是有可能的,无怪上古的圣人曾经说过一句“上兵伐谋”,委实是因为强攻一座城池的损耗,实在是太大了。
故而在攻城战中,往往都会进入一个围而不攻,最后互相磨耐心的阶段,中间是通过心理战术施压也好,如围三缺一,或是喊话投降等等,还是里应外合,与谍子合谋打开城门也好,亦或是耗费敌人的粮草,迫使他们出城投降,以及暗中挖掘地道等等,总之,强攻是很少会出现的一种情况。
但没办法,情况有所不同,燕州一战,呼延实时运不济,无奈殒命,他负责押送的那批粮草,大半都给扣在了后面,对前方的补给就跟不上了,而卫晋联军也不可能反过身去跟一帮小虫子在辽阔的草原上玩猫抓老鼠的游戏,那太不值当了,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必须得抓紧时机进攻凉州,破开这一道关卡,就可以去往富饶的凉州进行补给,更何况谢厚胤对自己,对手下的大军有这个自信。
总而言之,在敌方人数大优势的情况下,对于城墙上的守军而言,最怕出现的情况,就是被敌方在城墙上占住了一块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小角落,可一旦不能迅速地把这些敌人都从城头驱赶出去,那他们将面临的,就会是后续源源不断增加的敌人了。
正因为如此,眼看一处城垛边上突然冒出了很多卫国士兵之后,凉国这边立马做出了反应,赶紧派遣了更多的人手,朝着这边快速地涌了过来。
这一边,卫国打头刚冲上来的士兵们一共有六个,背朝着城墙外面,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后面的空地都是留给后续的增援部队,他们手握大刀,弯着腰,神情紧张地守在城头这边,只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哪怕他们六个一会儿就死了,也得为后面的人争取足够的时间。
“杀!”
“上!”
“杀了他们!”
“杀!”
每拖上一息的时间,就会多一个敌人登上城头,故而凉国这边的士兵们只能这样直接冲了上去,分毫不敢犹豫,再说在这种几步之内的短距离下,等你张弓搭箭,人家说不定就反过来要冲上来杀你了,再说现在城头十分拥挤,也没有足够的空间给他们挽弓。
“咔!”
燕州人祖传的特制弯刀和卫国人为了这一战而精心打造的长刀在空中相撞,前者不太擅长硬碰硬,因为弯刀的刀身薄而细长,虽然锋利,但全力对砍的话其实很容易被敌方砍断,这是武器的侧重点不同。
但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发力,这个看着就给人一种敦实感觉的熊罴军战士,直接上去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敌人的胸口上,直接给这人踢得离了地,往上一蹿,胸口的肋骨尽碎,剧痛之下,差点没直接瘫倒,可仍旧是无力反抗了,直接被他一刀轻而易举地把脖子隔开了,鲜血如泉涌一样喷出。
另外那些出身凉州的新兵们也都迎上了各自的对手,他们清楚,在这种时候,一定要速战速决,因为每拖一息的时间,对他们而言都是十分不利的。
但敌人们的心态却是不同,卫国人的注意力主要是放在如何与对方周旋拖时间上,当凉州的士兵们因为心中焦急,出招没了章法,反倒是忙中出错,毕竟他们本身的硬实力也不比对方强上多少,再一急躁,脑子一热,竟然反而被对方抓住了机会,反杀了几个。
“嗷!”
一个看着也就弱冠之龄,脸上红扑扑的,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凉州士兵,冷不丁地被人给一刀砍在了腰上,哪怕有着铠甲垫着,也切进去了将近两指的距离,哀嚎一声,真是痛得想要在地上打滚,但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候,心中发了狠,眼里一片血红,竟然直接朝着正在抽刀的敌人扑了上去,一下子把对方给压在了地上。
后面的同袍们见状,赶紧抓着刀跟了上来,可见地上的两人缠斗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倒还不好下刀,等到那卫国士兵好不容易才把喷了自己一脸血的敌人的尸体从自己身上推开之后,引入眼帘的,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唰!”
鲜血迸射而出,眨眼间的时间,两条人命便已经没了。
凉国士兵们取得优势之后,抓紧机会,步步紧逼,因为占据的空间也不大,所以卫国这边被堵在后面云梯上的人虽然已经到城头了,可暂时也上不来,卫国人无奈,只能反过来握着刀往外冲去,希望可以暂时逼退敌人,让更多的己方士兵们趁着机会冲上来,可眼前只见寒光一闪,一道血线成半圆形泼洒而出,只是一瞬间,就倒下去了好几个。
却见一身英武气,杀意十足的顾苍,手握一柄锋锐无匹的精钢长剑,高声喊道:“卫国贼子焉敢猖狂?敢犯我大凉边境,必教尔等有来无回!”
不说他这一手剑法又快又狠,一招便击倒了敌方好几人,光是他在场,众人都感觉手上凭空多出了一股力量来。
所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人族几千年的历史里,有几个皇亲国戚敢亲自上前线督战的,又有几个敢如咱们大凉的太子一样,亲自上阵与敌人厮杀的,他们身为大凉子民,又岂能不勇猛杀敌呢?
当然了,顾苍也不是自己一人,完颜珂尼带着一众亲卫一直都护在他的身边,而这位虎目将军更不是吃素的,手中一把弯刀舞得那是美奂绝伦,可处处都是杀气,很难想象如他这样狗熊一样强壮的汉子,竟然可以舞得一手如此美感十足,而且杀力惊人的刀法,想必是下过一番苦工的。
这两人合力出击,再加上几个亲兵们的帮忙,原地很快便出现了一地卫国人的尸体,这些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个机会,从底下冲上来的卫国人,竟然又被他们给逼退了。
只是还未等他们停下松一口气,却听得远处又是一阵异常嘈杂的骚乱声,顾苍循声望去,却见二十步之外的城头,已经被衣服颜色与己方迥异的卫国人所占领了,再看底下,有更多的卫国士兵们,正从那里的云梯顺着一路爬上来,源源不断,好似蚁群一般。
“随我杀!”
顾苍一扭头,高喊一声,手握长剑,脚下加快速度,奋不顾身地往那地方冲了过去。
完颜珂尼亦是高举弯刀,也随之高声怒吼道:“随太子一起,杀!大凉必胜!太子无双!”
他这样放声一吼,哪怕是在这种吵闹的环境下,依然让百步之内的人都听得是清清楚楚,带动得其他己方的士兵们也都跟着一起喊了起来,瞬间激发士气的同时,让不少刚刚爬上来敌人十分错愕,猝不及防之下,被杀了十几个。
刚刚才因为看见远处的城头已经有一个地方被敌方所占领的恐惧和那种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凉国士兵们只感觉心中多了一股子豪气,无需过多指挥,自然有一部分人留在这里,继续阻拦下方还在不死心攀登云梯的卫国人,另外一部分则都随着完颜珂尼和顾苍一起,朝着那边杀了过去。
短时间内,双方便陷入了这种拉锯战之中,不断有人沿着云梯登上或者直接从云楼跳上城头,然后赶紧去接引底下的同伴们继续跟上来,合力占据一块地方,而凉国士兵们也不断地在收复着沦陷的失地,尽量地将敌人给杀死,或者将他们给逼退回底下,不让这处破绽继续扩大。
虽然哪怕包括完颜珂尼和顾苍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在竭力地驱逐着这些登上城墙的不速之客了,但那也不过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整条防线此刻就好似一个四处都在破洞的船,他们再怎么堵,再怎么修,也根本拦不住海水倒灌入船舱,因为他们修好一个破洞,转眼间另外的地方就多出来两个,虽然很是努力了,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脚下的船沉入海底。
这一幕落在远处观战的谢厚胤的眼中,饶是性子沉稳如他,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因为当战局进行到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可以提前宣告己方的胜利了。
就算对方在后面还有一部分伏兵也没用,因为他清楚,凉国人的兵力是有限的,这一点在他们开战之前,就已经有过很多次的精密计算,不说靠着潜伏在凉国的谍子们打探消息,传递情报,其实光是靠着敌军每日消耗的粮草,都可以推算出他们手下具体的兵力,这也是领军之人所必须要会的一种能力。
就好像之前在燕州的时候,谢厚胤那场暗度陈仓,千里奔袭,完颜珂尼这边怎么发现的不对,就是因为对方埋的锅少了,根本对不上大军的人数。
再说回来,敌人如果在这里埋伏了更多的军队,那其他地方的守军数目就必然会减少,他们六十万大军分散成好几处一起进攻,哪怕他这里因为被埋伏了,导致败退,那其他地方依然可以获胜,而且只要凉州防线一个点告破,那之后的连锁反应下,凉国是必败的。
这场事关各国命运的大战,终于是要落下帷幕了么?
城头上,卫国士兵们所占据的区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短兵相接下,城头上的厮杀也开始变得愈加惨烈了起来。
先前一场战斗虽然看着气势恢宏,可都是靠着箭矢,弩车和投石机等远程进攻,互相虽然也有一定的损伤,而且也不小,但决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脸贴着脸互相搏杀,你杀了一个人,可能下一刻你的人头就落地了,双方都在源源不断地增兵。
在这种狭小的区域里,战斗的可怕程度,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双方军队的伤亡都在急剧地上升着。
而在城头上,最后的大战也终于是要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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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走棋害人不浅。。。。。。
第七十七章 最后决战(下)
头顶落下的大雨停歇良久之后,天际厚实的乌云也在渐渐地消散,一缕明媚的阳光,趁着底下交战双方都不注意的时候,静悄悄地投射到了地面,照耀在一座已经完全损坏的弩车上面。m.www.uu234.net
就在弩车边缘的木梁上,还搭着一只满是鲜血和泥泞的手,至于这只手的主人,正安静地靠在弩车边上,脸上还有一丝痛苦的样子,闭着眼,已经无法再醒来了。
满目疮痍,遍地尸骸,这就是战争。
而在远处的城楼上,一场短兵相接的旷世血战,依然还在继续,可任凭谁都能看的出,其实凉**队已经在节节败退,落败之是时间问题罢了。
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决定了一切,卫国人哪怕在登上城楼之前损失再大,阵亡再多,可到了这时候,他依然可以拿下最终的胜利。
身为天横贵胄,国之储君,本不至于亲自上阵与这些命贱如草的泥腿子们一起厮杀的顾苍,已经用一把随便从地上捡来的朴刀,换下了之前手里握着的宝剑。
他刚才一直身先士卒,放开手脚,剑气纵横间,一连斩杀了三十余人,就连那把精钢宝剑的剑身,都已经满是损伤的锯齿,无法再行使用了。
这足可见刚才战斗之激烈,导致他已经完全无法在杀伤身前敌人的同时,又兼顾对于手中宝剑的保护,避开剑身脆弱的部分以及减少劈砍的动作。
可饶是他已经如此费尽全力在杀敌了,可对于整个战事而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因为城头双方厮杀得过于惨烈,以至于连原本是充作医疗,以及搬运尸体的后勤部队都已经悉数拿刀上阵,这导致城头很多地方的尸体,因为无人搬运,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座触目惊心的小山。
手握宝刀,喘着粗气的顾苍,与一旁满头大汗的完颜珂尼等人一起,站在脚下的尸堆上,有些茫然地朝着四周看去。
残肢断臂,铺满城头,鲜血流淌,混杂在一起,踩在脚下跟在泥地里一样难受。
背后的城楼上,插着的弩箭,弓箭等等,都已经数不清具体的数目,还有那被投石车抛射而来的巨大石头,就那样静静地镶嵌在城墙里,或者是城头上,就好像一个个寻常的装饰物而已。
远处的战场上,数以万计的敌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冲过来,穿过插满了羽箭和同袍尸体的土地,越过完全是被尸体填满的壕沟,沿着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人性命才搭建好的云梯,喊着充满卫国土话的响亮号子,精神百倍地往上不停地攀爬着。
数不清的敌人,从底下再度涌上来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而他们所占领的地方,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一次,似乎真的要败了,虽然他们已经尽力了,但似乎改变不了他们既定的结局。
人力终有尽时。
“天佑大凉,命数在我!大家不要怕!且随我杀!”
顾苍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更何况他也没有放弃的理由。
天下有二臣,可岂有二君同辉的道理呢?
臣子投降了还是臣子,可帝王能投降么?
不光他是如此,心系凉国,以为凉臣为荣的,诸如完颜珂尼等人,亦是不愿意就此放弃,他们心念着,只要他们在努把力,再坚持那么一刻,兴许另外几处防线获胜了呢,那还有援军会来的,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只要凉国还有一个人,那胜负就还未真的分明。
人在无可奈何的绝境之中,要么选择颓然放弃,要么就需要为自己找一个继续拼搏的理由,哪怕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总归是要给自己一个不放弃的理由,不是么?
“天佑大凉!杀!”
一众人怒吼着,咆哮着,完全不管自身其实早已精疲力尽,仿佛是凭空多了一股力气,随着其他人的脚步一起,继续往前冲杀而去。
他们迎着金灿灿的,穿透了浓厚的乌云,从缝隙里打落下来的阳光,画面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傻子,便是英雄!
刀剑碰撞,铿锵出声,那是独属于沙场的豪情!
完颜珂尼大骂一声,发狠一样地握着刀,全力往前推去,那力量不及他五分之一的卫国士兵,失了先机,又被其气势所摄,心中骇然之下,发挥出的力气更是不足原本的一半,被其给推得是节节后退,突然脚下一乱,竟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死!”
完颜珂尼毫不留情,哪怕底下这人瞪着一双满是恐惧的双眼,看着不过十六七岁而已,他依然一步上前,干脆利落地一刀取下了这人的头颅。
“大将军小心!”
可到底还是累了,反应力以及对四周事物的感知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冷不丁旁边竟然又有数人杀来,他一时不察,所幸旁边忠心耿耿,跟他走了千里路的亲卫们眼见自家将军有危险,不顾自身安危,赶忙飞身来救,这才堪堪地挡住了敌人。
“啊!”
一个亲卫因为心急要救完颜珂尼,不慎露出了破绽,被敌人给一刀正正地砍在肩膀上,而且后者也不是省油的灯,另外一只手压住刀身,往下狠狠一拉,就见一片血雨泼洒而出,一只还在颤抖的手臂,竟然被其给齐根剁了下来。
“啊!”
如此剧痛,岂可忍受,那亲卫一只手虚捂着断臂的伤口,只感觉双眼发黑,完全不知道方向,只是跌跌撞撞地后退,最后还是被一旁的顾苍给眼疾手快地一手扶住,他手握长刀,往前狠命地划了个半圆,刀风迫人,瞬间逼退了来袭的敌人。
顾苍不敢耽搁,赶忙朝着前方招呼道:“快退回来结阵!”
经过了刚才这一下之后,他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局势,或者说他终于肯正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了,再要这样拼杀下去,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对己方毫无益处。
眼前的敌人眼看是越来越多,层层叠叠的堆积在前面,已经是势不可挡的地步,若是再要硬来也没用,大厦将倾,非人力所能挡之,最起码不是他这么一点人力可以将其扶正的,所以他赶紧呼唤完颜珂尼等人,想要结阵防御,先行撤退。
远处,作为这一战卫国总指挥的谢厚胤,站在三层高台上,由着底下士兵们的合力推进徐徐*向前,此刻敌人已经完全没了再使用投石机和弩车的时间与人手,没有机会威胁到他,他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接近远处的城墙。
那边一直表现不俗,奋勇杀敌的顾苍等人,其实他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也明白,所以他之前便指挥了更多的人手参与去围攻那帮人。
只可惜他手下的这些弩车和投石车所储备的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双方士兵们现在又全都纠缠在一起,一旦使用精准度极差的投石车,可能敌人没杀死几个,反倒会让己方损失惨重,故而他却是不想动用这种可能改变此刻己方优势的大杀器。
“枪来!”
他凝眉思索片刻,突然朝着旁边一伸手,轻喝了一声,一边的亲卫顿时皱眉道:“大将军,陛下先前说了,您万万不可亲自上阵呀!”
谢厚胤闻言,转过头,眼神无比的冷寂,冷声道:“在这里,我是最大的,去把枪给我取来!”
那亲卫一迎上他饱含威势的眼神,丝毫不敢与之对视,赶忙低下了头,也不敢说这是什么对陛下大不敬的话之类的,只是双手一抱拳,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然后赶紧转过身,从高台旁边的阶梯顺着下去了,准备为其取来趁手兵器。
他也不敢直接去往后方大营里报告皇帝陛下,且不说这件事本就可大可小,再说以端木朔风的性子,以及对谢厚胤的欣赏程度和此战对于他的依赖程度而言,万万不可能做出临阵换帅的事来,更关键的是,打了这小报告对他而言也没任何好处,反倒是得罪了两边的大人物,那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至于谢厚胤之所以突然想到要拿来长枪,委实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早之前发生的往事。
那个凉国的小王爷,那个独眼的年轻人,曾经在边境上,以那样高傲张狂的姿态,对他说过一句话。
“这一枪,就算我顾玄,回报你当日放我之恩!”
他谢厚胤向来是以稳重著称,他这一辈子,唯一一次气得几欲不顾一切地返身与之拼个生死,就是跟随冒冒失失的尉迟??ヂ穹?诵?热耸o埽?峁?钜坏憔退涝诹怂?氖稚夏谴巍?/p>
说到底,其实连他自己都清楚,那些记了这么久的怨恨,其实多半是因为女人,顾玄不但让他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第一次丢了面子,而且还轻而易举地偷走了她的芳心,并且毫无愧疚地利用了她的善良。
这样一个可恶的“情敌”,以那样恶心人的方式饶了他谢厚胤一次性命,换作任何一个对自我的要求很高,追求完美,内里极度自信的人来,都会感到十分愤怒。
以那种方式放过他,只是另外一种羞辱而已!
可无妨了,他谢厚胤,已经亲手指挥大军毁灭了凉国,曾经辉煌的,压得周围各国喘不过气来的大凉帝国,即将不复存在了,而此时此刻,那个胆小鬼又在哪里躲着呢?
他先前没有选择带兵绕下路,顺便取下那碍眼的黄沙县,一是战事的原因,打燕州边境要塞坎蒙安一个措手不及,盘活整个局势肯定要比去那什么狗屁黄沙县转一圈要合算太多了,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也要让对方尝尝当初自己那种屈辱的滋味。
饶你一命,就好似放过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他要让那位心高气傲,狂妄无比的小王爷,也体会一下这种被轻视的感觉。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根本就不稀罕来剿灭你,就是这样。
他肯定知道了自己的战绩,攻破坎蒙安,尽屠沥血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凉国境内第二大,占地无比广袤的燕州。
所以他销声匿迹是正常的,他定然不敢与自己在正面战场上一决胜负,他根本不配!
之前近身搏斗,自己一时不察输给他没关系,谢厚胤早就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拘泥于过去,本来就是没道理的事。
而现在,他也要以当初对方对待自己的方式,亲手终结这场战争!
他谢厚胤,也要来试试,用一杆长枪,射杀敌军指挥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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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祝大家新年快乐,财源广进,阖家幸福,猪年大吉!
确实年末走亲戚事情多,更新不尽如人意,万分抱歉,大过年的,就别骂我了!
第七十八章 神兵天降(上)
他就这样站在离地十余米远的三层高台上,仿佛是一座无悲无喜的神像,周围的一切于他而言,都不过只是寻常的陪衬而已。www.uu234.netwww.uu234.net
圣洁的金色阳光打从头顶照耀下来,他的面色沉静无比,原本垂手而立的身躯慢慢地转变着姿势,最后摆出了一个好似天宫神将的造型。
他拧着腰,右手握着一柄上面还挂着一条红穗的银色长枪,左手在把握着角度与身体的平衡,在卸下了一身用作保护,同时也是一种束缚的重型铠甲之后,他全身的肌肉呈现出一种完美的流线型。
半晌之后。
“去!”
他张开嘴,猛地大吼了一声,体内积蓄了良久的火力在一瞬间完成了爆发,就好似一条拉满的弓弦一样绷紧的身体,一下子就弹回了原本的样子,随之绽放而出的巨大力量,让那杆重量不低的长枪,好似离弦之箭一样朝着远处飞射了出去。
“飒!”
完全不同于一般羽箭破空的声音,这是一种爆裂的炸响,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完全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威势,高台周围的所有人,全都仰着头,张大了嘴巴,看着这无比震撼的一幕。
好似一条出水银龙的长枪,瞬间划过了天空!
而另外一边,已经看清局势,正准备先行撤退的顾苍,带着完颜珂尼等一众人,已经成功地靠着自身强横的实力先行退到了一处城楼这边。
他正准备进去推动隐藏已久的机关后手,在临走之前,发动最后一招,怎么都要让敌人损失惨重,可冷不丁的,就好似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又好像真的听见了什么动静似的,他完全是下意识地一抬头,正看见一点银光,朝着自己飞射而来。
“这他妈的是。。。。。。”
他顾不得其他,一句脏话完全是由心而发,脱口而出。
顾苍瞪大了一双眼睛,脑子虽然拼命地在催促着身体赶紧躲避,可他的身体就好似僵直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不听指挥,只能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变得越来越大的枪尖。
百米距离而已,谢厚胤全力投掷之下,完全是转瞬即至,哪怕枪身上面原本属于谢厚胤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可单是从高空直直落下所产生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最起码,要杀一个人,绝对是足够了。
因为离得已经很近了,那长枪破空而来的可怕动静,让周围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但没有人反应过来,或者说来得及去救人,事实上,被完全震慑住的他们,也没那脑子再去思考对方的目标是谁。
就连在外界一向以勇武著称的虎目将军完颜珂尼,也张大了嘴巴,握着弯刀,愣在原地,而且不光是他,周围的所有人,无论敌我,此刻都已经呆住了,全都望着那杆突然划破天际,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长枪。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定格。
“轰!”
但下一刻,整个静止的画面和周围原本就存在的各种嘈杂的声音,一起在众人的脑海之中变得生动了起来。
长枪瞬间扎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躲闪不及的顾苍的腹部,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锋锐的枪尖斜刺入了城砖的缝隙处卡住,将他整个人撑了起来。
一滴滴鲜血,顺着光滑的枪杆滑落,滴答滴答。
“当啷!”
手中握的紧紧的朴刀突然落在了地上,顾苍有些茫然无措地低下了头,望着自己胸前的巨大创口,一种非常不详的鲜红色,渗透了本来就非常单薄的外衣,从伤口处缓缓地蔓延了出来。
下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种让他感到非常疲倦的疼痛,他刚想开口说话,一股混杂着血块的鲜血,却抢先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太子爷!”
完颜珂尼惊醒过来,陡然间悲呼了一声,手中的弯刀带着一股怒意舞动到了极致,好似一道明月当空,一下子就砍翻了好几个正在一边望着这边发呆的敌人,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从边上跑了上来,一伸手,先握住了顾苍垂落一旁的右手,满脸的悲切之色。
“咳咳,咳咳咳。。。。。。”
顾苍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他努力地扭过了头,看向了身边的完颜珂尼,表情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整个人浑身发软,只是靠着枪杆撑着,才没有直接倒下去,他另外一只手想要抬起来,却发觉身体早就没了力量。
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已经发不出来正常的声音了。
“杀了他们,为太子报仇!”
完颜珂尼满脸都是泪水,混杂着血迹一起流下,他一扭头,朝着一众亲卫悲愤地大吼道。
其他凉国士兵们也都望着这边,眼中满是茫然之色。
此刻他们的心里没有其他的想法,只觉得,大凉的天,好像从这一刻就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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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高台上的谢厚胤,自然也看到了自己这一枪所造成的结果,所以他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那源于顾玄带给自己的郁结,顿时也烟消云散。
此刻,他手下所派遣的,用于此次进攻的十五万大军,要么已经战死,要么就正在赶往对方城头的路上,留在他身边的人,着实是不多。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攻下这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且用不了太久,而大凉被灭,也暂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一旦凉州这边防线失守的消息传开,届时幽州那位以善于隐忍著称,可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大将军,应该就会全力出手,为自己捞取一份好处了。
在谢厚胤看来,对方大概率会不管凉州,而直取南面防御力量更薄弱,而且因为世家之乱已经彻底分崩离析,元气大伤的雍州,接着再转海州。
届时夺取两州之后,幽州军就可以拥有一片广袤的战略纵深,而那姓许的,也将会拥有争霸天下的底气了。
最关键的,也是最让人恼怒的是,这个奸猾的东西,完美地避开了大凉真正的反抗力量,不费一兵一卒,把一切的困难全都交由他们卫晋两国给解决了。
说白了,好处他捞了不少,可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别人干了不说,那人还得捏着鼻子忍了。
幸好,谢厚胤是知道的,之前吴先生和蜀国那边已经秘密地达成了协议,一旦幽州军正式出动,准备夺取雍州和海州,那蜀国将马上动兵,直接夺取幽州大本营,到时候大家又会再度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
那时候,才是这场波及整个南地的动乱真正开始的时候啊,就连他,也根本说不清究竟会发生什么。
可有一点是他现在就能够确信的,那就是大凉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再无反抗之力。
正当他松了口气,一边来回转动着刚才因为用力过猛,所以有些发酸的手臂,一边继续望着那边城头战场,静待最后的胜利。
可正在这时,他的脸色突然一变,猛地一扭头,望向了右侧的远方。
其实从地面传来的震动感十分微弱,只因为他身在高台上,所以变得更明显了些罢了。
可正因为如此,他反倒是愈发地忌惮,因为对方在自己的视野里,暂时就只是远处一个看不清样子的黑点罢了。
说直白一点,那就是右边来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而且一定是骑兵!
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隔着这么远,可根据脚下传来的一点点动静,也能知道来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可问题来的是谁呢?
是另外几路人马也完成了目标,跑来跟自己汇合么?
这么快么?
应该不至于呀,毕竟他这边完全是不计损失的强攻都用了这么久,现在都还没有真正的结束,那其他人还得从另外的地方再跑回来,也就是说,他们一定比自己这边更快结束战斗,而且要早得多,毕竟他们还要再打扫战场不是?
但这可能么?
谢厚胤对此很是不解。
难不成是凉国人把精锐其实都集中在了这边?
这倒是有可能的。
对方也真的可能就是这样不堪一击,毕竟怎么算,凉国现在都已经没有能跟自己一比高下的军队了。
至于那十来万从燕州狼狈逃走的熊罴军,更是不被他放在心上,毕竟凉州的战线太长,十万人都分散了还能有个什么战斗力,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其他人捡漏了。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其他的可能,因为若是远道而来的幽州军,那应当是从燕州借道,然后在他们的侧后方出现突袭,而不是右方。
更关键的是,幽州军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这个时候来找他们卫晋联军的麻烦,实在是没必要,也不值当嘛,有这个时间,那姓许的跑去夺取雍州,夺取海州不是更好么?
就算他最终幡然醒悟,选择继续跟凉国站在同一边,做凉国的臣子,那也不大可能,因为他先前一直不出兵的举动,肯定会惹得皇帝猜忌,燕州军死的那么惨,总得要一个人来负责对不对,更何况皇帝怎么会继续容忍一个随时不听调令,并且还手握兵权的人继续存在呢?
都说伴君如伴虎,帝王最不可能容忍的就是不听话的臣子,而且墙头草始终是会被清理的,姓许的不会不懂这个道理,除非他和凉帝演了一场戏,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他相信吴先生真的了解那个姓许的。
至于说隔着一座大沙漠的蜀国人就更不可能了,蜀军都是步兵,哪儿来的这么多骑兵。
凉国人?
也不可能,凉国虽然对外号称九军,可实际上骑兵也就是幽燕四支再加上常年驻守京城的两支,而无论是哪一支,都不可能从这个方向,而且在这个时间点过来。
他们算的很清楚,凉国绝对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那看来就应当是自己人了,可出于谨慎,他还是扭头朝着旁边的副将沉声吩咐道:“去,先派一队人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无论怎么样,先看看具体是情况总是没错的,若是本来就只是暂且合作的晋国人来了,说不得也要出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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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正在往这边赶来的,是一支全军盔甲的颜色,都呈现出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暗红色的骑兵。
那种颜色,就好像是一滩血液在离开人体之后太久所呈现出的一种感觉。
这些人都披挂着精致的全身甲,包括脸上,都覆盖有面甲,唯一暴露在外面的,只是一双双饱含杀气和怒气的眼睛。
人人皆配一把大凉最新制造的连发手*弩,战马上分别挎着马战专用的大杀器,斩*马刀,以及一把供他们近身作战的朴刀,还有小型的圆盾,短柄手斧,钩索,绊马索等等,一应俱全,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
冲在最前面的那位,跨着一匹神异非凡的战马,浑身的毛发如火,甩动脑袋,喷气成烟,那股领导万马一起向前的威势,就好似马中帝王一般!
这匹马,唤作“麒麟子”,而马上的人,握着的是一把方天画戟!
第七十九章 神兵天降(下)
本来想除夕更这一章的,但晚上环境有些闹,就拖到大年初一了。m.www.uu234.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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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侧方过来的骑兵们铺开阵型,在充满雨水的泥地里放肆驰骋起来,再加上离得近了一些后,谢厚胤一眼扫过,只是稍微计算了一下,便数了出来,来人的数量大概是在四万左右,对比他手上现在起码还剩下将近十万的兵力,着实是不算多,可这些人却给他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那种好像粘稠血浆一样的可怕暗红色,连接成片,望着便让人觉得非常不详,最重要的是,这绝对不是任何一支他所知道的,南地军队的标志。
到底会是谁?
难不成是黄沙县那帮被他忽视的罗刹族?
不至于吧,这些覆盖全身的精良甲胄,看着就知道是专门打造,岂是朝夕可以装备上的,少说也得有数十年的积累才行。
而且这种一旦冲锋起来,四万人便浑然如一体的可怕气势,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绝对是!
“戒备,快!戒备!戒备!”
谢厚胤站在高台上,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向底下指挥了起来,不光如此,原本如潮水一样,兴冲冲地通过云梯涌向前方城头的卫国士兵们,也忙不迭地开始往后撤退,哪怕他们都清楚,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便可以成功地攻破此处关卡,但他们还是非常顺从地听从命令后撤。
原因无他,委实是远处的这帮骑兵给人的压迫感太过恐怖了,那一个个覆盖着暗红色铠甲的重装骑士,好似浴血而生,是自地狱里走出的复仇者。
简单的不说,像这种甚至涵盖面甲的全身甲,哪怕不是加厚的重甲,可套在人的身上少说也有数十斤,这就足以说明这些人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是好手,不然一般人穿上这些玩意儿连正常活动都难,更别谈与人作战了。
而且这些战马,那必定更是百里挑一的良驹,不然绝无可能托着数百斤重的东西仍然健步如飞,仿佛一座座铁塔一样地压过来。
可这到底是打哪儿来的精兵?
难不成是凉国最后的底牌,常年驻守凉国京城的狻猊卫?
可据他所知,狻猊卫的铠甲样式并不是这样,而且人尽皆知,狻猊卫的人数拢共不过三万而已,更关键的是,现在大凉四面受敌,狻猊卫断不可能贸然远离京城。
所以谢厚胤很是不解,这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人马,若非脚下的震颤感是如此的真实,他甚至会觉得是否是一种幻觉。
当下,他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妙的紧迫感,若眼前的骑兵并不是全部,那其他几路人马一旦对上了,又当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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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凉州边境防线的某一点处。
随着一声高亢的号角声从关内突然响起,就见被门外的撞车砸了老半天还不开的大门,竟然一下子从里面被打开了,然后在后方总指挥尉迟??康煽诖舻谋砬橹校?还砂岛焐?睦顺保?焖俚卮永锩嬗苛顺隼础?/p>
谁能想到,在他明明已经快要指挥手下人成功攻下这里的时候,对方竟然主动打开了之前紧闭的大门。
是投降?
还是准备做最后一搏呢?
这些装备精良的骑兵们,又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不等他思考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当先涌出的这个,身上的铠甲样式明显更为狰狞的骑士手持一杆长槊,目光森冷,在从里面往外策马前奔的时候,面前这些还在抓紧时间在云梯上下的卫国士兵们,这些满心欢喜,自以为已经要成功得胜的卫国人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嘭!”
长槊一舞,带着一股劲风横扫而至,重重地敲打在了一个戴着鱼皮头盔,正在发愣的卫国士兵的头上。
然后就见一颗被头盔紧紧包裹着的大好头颅,脱离了身子,往旁边横飞了出去。
一击!
只是一击!
直接把整颗头干脆利落地打断,从脖子上打下来,中间甚至没有沾皮带肉,这得是多大的力量,又是多么可怕的爆发力,只怕这一下足以把巨石都打得炸裂。
悍马长槊,气震山岳!
像马槊这种兵器,其造价超过普通的长枪千倍,非是将种门庭,关内勋贵不可得之,此人的出身,必然不凡!
尉迟??诤蠓窖壅稣龅乜醋耪庖荒唬??壑?校?凰布渎?蔷?濉?/p>
可他也不是真的毫无本事的无能之辈,虽然今天的地位多是得祖辈余荫,但自小耳濡目染之下,最起码行军打仗的事他是熟识的。
当下,不等旁边专门被派来辅佐他的魏平多言,尉迟??砩媳阕龀隽怂?衔?巯伦钫?返难≡瘛?/p>
“全部给老子顶上去,把他们拦在里面!”
这才刚刚开始,对方骑兵的总人数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尉迟??铱隙u辉谏偈??蛭?腥绱嗣徒?谑郑?境??幌嘈哦苑讲换岱牌湓诔峭纷魑?鼐??/p>
电光火石之间,他生出一股急智,突然想明白了,唯一正确的解释就是,这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对方就等着他们以为要攻破防线,所以全军一齐涌上来,短时间内无法成功后撤的时候,再突然杀出,这样才能保证突然性,以及造成的杀伤最大,得到的收获最多。
所以,他必须要依靠自己占据先手的优势,把对方先堵在里面再说!
因为骑兵一旦无法成功地拉开距离,摆出阵势全力冲锋,那就会失去他们最大的优势,也就是机动性和战马的冲力,在被一群步兵给团团包围之后,这些厚实的铠甲反倒会成为一种累赘!
不得不说,尉迟??巳说娜访挥刑?樗?献孀诘耐淙凰?飧鋈讼蚶词窍敕?虻ィ?鍪率浅宥?弈粤艘恍谡庹匠≈?希?绕涫敲娑哉庵滞环5那榭觯氤龅拇?戆旆?允钦?返模?/p>
只可惜,敌人实在是太强了。
“破军!”
领头持长槊的这人突然轻喝了一声,这是他们自己人才知道一个口令,每一个口令分别代表着不同的战斗方式。
就见刚刚才从里面冲出来一部分的骑兵队突然朝着两边一分,然后就看城墙里面的甬道中,突然出现了一座极其可怕的东西,唤作“刀车”。
刀车由四个士兵合力推着,正面插满了锋利的刀子,四人铆足了力气,怒吼着推出,前面的卫国士兵们见状,哪儿敢阻拦,一个个赶紧朝两边跳开,这要是被迎面撞上,那可真是挨了“千刀万剐”了。
不光如此,紧随其后的,又有多辆刀车随着一起冲出,连马上的骑士们也早就手持手*弩开始射击。
“咻!”
“咻!”
“咻!”
完全无需自己张弓搭箭,弩箭靠着机关的帮助,连发飞射而出,虽说长度还不及一般羽箭的三分之一,但只要是射到人的身上,几乎是整根没入,尤其这些骑士们使用手*弩十分擅长,根根都直射要害,绝对保证两箭就让一个人失去战斗力。
眼眶,面颊,脖颈,胸口。。。。。。
反观卫国这边呢,因为他们的人全部堆积在城头下方,也就是云梯云楼这边,而威力最大的弩车和投石车等等都在后面,无法支援,何况因为覆盖范围过大,精密度不够等原因,也不适合在这地方使用。
单纯靠着士兵们以手头的弩箭还击,至多不过是射中底下防御能力不足的战马,可因为这些战马的身上披着一层滑不溜秋的“雨衣”,也很难说立即杀死它们,一轮齐射都未必能成功地放倒一匹马。
而箭矢只要不是由臂力特别强的人射出,落到这些甲胄厚实的骑兵们身上,要么一拐,直接滑到了另外一边落在地上,要么就撞得整个箭杆都崩裂开来,被射中的人连轻微晃一下都没有。
好像在与一尊尊铁塔搏斗,任凭你在对面如何发力,使劲浑身解数,这边自巍峨不动,毫不在意。
非但如此,这些浑身都披挂着暗红色甲胄的骑士们还在继续策马向前,尤其是手握长槊,简直是目中无人的那位,手中的长槊一个横扫,不说打飞了了,直接一下子打得人整个腰都塌了下去。
简直是一群人型兵器!
“铖!”
长长的斩*马刀舞动,刀刃锋锐无比,携带着战马的冲力,一刀麾下,瞬间就是一片血雨残肢飞起,常常是连人带盾牌一起斩开。
双方的兵刃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用什么材料铸就的兵器,砍在这些卫国人的身上,不比切豆腐难太多。
“嘶!”
一匹战马偶然被人射中了“雨衣”覆盖不到的前蹄关节处,嘶鸣了一声之后,无奈倒下,马上的骑士见状,竟然一个翻身,直接朝着旁边跃下。
虽然整个过程完全没有一种轻灵的感觉,甚至当他落下,双脚踩在泥泞里之后,还因为冲击力太大,身体太重,导致直接陷进去了三寸深,可似乎这并不影响什么。
从战马上翻身下来的人里,有的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大刀,有的握着一柄手斧,有的手持两柄小巧的双锤,迈着从容不迫的沉稳步伐,步步逼近。
卫国士兵们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种名为恐惧和绝望的情绪。
眼前的这些人,简直就是专为杀戮而生的机器,他们给人的感觉,甚至要比那些弩车投石机等等都更要可怕。
试想一个全身都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暗红色甲胄里的人,手里握着一柄斧头,迈步朝你走来的时候,你能怎么办?
这帮卫国士兵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互相有了勇气,再加上也没有后撤的途径,便举着刀,大吼着为自己鼓劲,快步迎了上去。
眼前正在一步一步往前走的骑士看到敌人朝着自己冲了过来,瞬间举起了手里的斧头,眼神无比的漠然,仿佛前方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距离够了,他挥舞手臂,短柄手斧重重地落下,从对方的脖颈处,一直砍到了胸腔才卡在了一条肋骨上停下。
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了对方的身体上,那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左边一人瞅准机会,一下子举刀砍来,早就已经在左臂上装上了配发的小型盾牌的骑士顺势抬起手,正挡在对方这一刀落下的轨迹上。
“咔!”
刀盾相击,火星四溅,那骑士的手被砍得一低,但右手已经成功地从刚才那人的身体里拔出了自己的斧头。
连接起上半身的甲胄和下半身甲胄的腰身处,是一种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一圈黑色系带,贴着身体,可以让他非常灵活地转动上半身。
他毫不留情地又是一斧头,将那人直接给当头劈开一条大裂缝,红白相间的脑浆隐约可见,后者哀嚎着倒下了,而骑士却浑然不觉,只是甩了甩手上的斧子,再度向前。
第八十章 不同选择
这绝对是一群专为杀戮而生的怪物。www.uu234.netwww.uu234.net
在看到这些身披覆盖全身的暗红色甲胄,眼神冷寂至极,杀人不过是抬手放手这么简单的重装骑士之后,尉迟??缡窍胱拧?/p>
他的的确确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因为自始至终,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都表现得太过冷静了,就好像是一群机关做的假人,毫无感情,就连动作都是一致的。
外面套着一层松垮垮的,明显有些不合身的厚实铠甲,里面还特意垫着一块护心镜,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魏平在一旁赶忙开口建言道:“将军,咱们撤吧!”
“撤?”
尉迟??徽饩浠案??蚜斯?矗??成?嘁徽蟀滓徽蟮模?蝗灰话丫竟?伺员呔泊??旅?畹奈浩剑?笈?溃骸俺罚坷献佣家?ハ抡馕拗展亓耍?阆衷诟?献铀党罚俊?/p>
都吞到了嘴里的肥肉,现在要他吐出来,他怎么舍得?
魏平被他粗鲁地用两只手提着衣襟,却也不恼怒,反倒是非常认真地反问道:“将军,敌人明显是有埋伏的,此时再不撤,更待何时?”
尉迟??成?蹲派ぷ哟舐畹溃骸胺拍隳锏钠ǎ∧撬?锏亩际切┢锉??勖钦饬教跬鹊母?思宜奶跬扰埽肯衷诔米呕?岚阉?嵌略诶锩妫?庞杏?妫?献泳筒恍耪獍锶嗣挥辛?叩氖焙颍?偎盗耍?构废衷谀乃?杌褂斜?Γ俊?/p>
他一开始之所以会惊慌,不过是因为被敌人突然杀出的这些骑兵的可怕战斗力给吓到了罢了,可只要冷静下来,再细细一想,第一,他手下的兵力,可是比谢厚胤那边的都还要多,整整二十万大军在手,他怕个屁!
第二点,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么大的燕州都丢了,要是还有多余的兵力,早就过来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呢,何况还是如此精锐的骑兵,所以凉国人怎么算,都不可能有更多的兵力在这里了,他需要怕么?
在他看来,这必然是敌人的最后一搏,不过就是装出来的气势,扯起虎皮吓人罢了,只要他们死战不退,这一仗,他尉迟??厝换嵊?吕矗?/p>
魏平还未开口继续劝说,突闻旁边传来一声如惊雷一样震撼的炸响,边上的山头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被人竖起了一杆红底黑字的大旗,上书“沥血”二字!
笔力锋锐,杀气十足!
“沥血军!”
尉迟??凶叛劬σrr豢矗??每辞宄?厦娴淖种?螅?幌伦佑值纱罅耍?诺檬腔肷硪欢叮?叨哙锣碌模?胩旆从Σ还?础?/p>
要说这享誉南地多年,长期被誉为南地第一军的沥血军的威名,他岂会不知,可转念一想,他便又有些疑虑了。
这沥血军,不是早就已经被姓谢的小子在燕州就给杀干净了么,这是哪儿来的假货,胆敢冒充他们的旗号?
对于谢厚胤这个人吧,他固然是有些不舒服,或者说排斥,但那完全是来源于地位之争。
想他尉迟錾砻?胖?螅?质腔实郾菹碌那拙司耍?圩逝盼唬?醯鼗共蝗缢?招坏囊桓鐾馊肆耍?/p>
但在军中,一是有端木朔风这个手段强硬的外甥一直压着他,他也不敢乱来,第二谢厚胤这个人待人那也是没的说,他想找事都没有理由,况且再怎么样,他不觉得沥血军被灭是假事。
谢厚胤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人,而且他也想不出凉国人藏拙的必要,毕竟当时若是真有一批额外的精锐,那死的就是他谢厚胤了,卫国的十几万骑兵被屠,晋国人一败涂地,卫晋两国还不是他凉国的囊中之物?
“想吓你祖宗?老子可不信。。。。。。”
话未说完,陡然间,漫山遍野的,突然从那看不见的背坡处,一下子涌上来了一群披挂着暗红色铠甲的血色骑士,与前方那些从关内杀出的猛人们,那是如出一辙。
尉迟??纱罅俗约旱难劬Γ??赝?拍潜撸?驼饷床莶莸匾豢矗?巧偎狄灿惺??耍??慰觯?衷谒?膊恢?勒夂竺婊褂忻挥衅渌?恕?/p>
“沥血而生!战魂不灭!”
山坡上的人马突然齐声怒吼,声传四野,然后便听得有人吼了一声“贪狼”,全军直接从山坡上俯冲而下,朝着这边杀了过来,后面的部队那更是源源不绝,也不知道到底是来了多少人。
“咻!”
“咻!”
“咻!”
手*弩攒射的声音响起,一支支气势凌厉的羽箭破空而至,半息不到,便听到一阵惨叫声在这边接连响起,一排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倒下了。
一看对方那势头,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尉迟??獯问钦娴谋幌牌屏说ǎ?畔潞廖拚路u刈吡思覆剑?缓蟾厦t稚斐鍪址鲎x送嵝钡耐房??呕耪耪诺爻?潘闹芟铝畹溃骸把诨ぃ⊙诨ぃ】斐罚〕罚 ?/p>
围在他身边的,其实也有不少骑兵,大约有千人众,都是专门为了保护他过来的,毕竟骑兵在攻城战里毫无作用,来再多都没意义,所以卫**队在燕州之战后,残存的骑兵们基本上都留在后方的大帐里保护端木朔风与吴珩两人了。
这时候就看出尉迟??馊嗣坏5钡牡胤嚼戳耍?涫邓?礁?揪突姑唤簧鲜郑?诵矶苑骄褪腔h说模?墒怯辛酥?澳羌甘?鲅?焐?锸康南壤?谀牵??乱馐兜鼐途醯谜馐焙虺骞?吹模?彩峭??恼蕉妨Γ?比缓e铝恕?/p>
再者说,他也不敢赌,对方这一副吃定了你的气势杀过来,他难不成还要试探一二么?
可是他这位坐镇指挥的主帅这样一撤,那刚才听了他的命令,急急忙忙顶在前方的十几万大军又怎么办?
若是他肯留下,收敛手下人,结阵防御,那定然是有一搏的机会,毕竟这十几万人又不是死人,站着让你杀都不知道要杀到猴年马月去,可素来自诩为皇亲国戚的他,又哪儿会愿意做这种冒险的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没必要这么拼不是?
站在他身旁,又算军师又是副将的魏平,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把手一转,握住了,也赶忙帮着他一起,向众人指挥道:“撤!掩护将军一起,往王帐的方向撤退!”
敌人也不知道具体来了多少,反正这源源不绝的,就这么一点时间冲下来的,少说都得有个一两万人,他们又脱离了前方还在城下死战的大部队,就这一千来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真要是被人给追上了,不说别的,就看看人家刚才在城门口的战斗力,下马作战都这么可怕,杀人跟杀鸡一样,何况是上马呢,所以要想逃出生天,就只能牺牲一部分人殿后,他们朝着大本营的方向跑,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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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全身的伤势早已痊愈,渴望这场战斗已经有数月之久的曹焱,手持性命相托,从燕州战场又给捡了回来的方天画戟,骑着顾苍特意赠与的麒麟子,当先作为箭头,策马奔袭而来。
“生擒敌方主将谢厚胤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他的中气十足,哪怕隔着一层面甲,声音依然极具穿透力,尤其是到了两阵近前,更是让每字每句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卫国人的耳朵里。
至于谢厚胤,此刻也已经从那非常不好转移的高台上下来了,现在围在他身边的,大约有个三万来人。
虽然比之来袭的敌人来说,人数稍显不足,但一是剩下的人还正在从城头上撤下,速度还没那么快,可如果顺利,源源不断过来的话,最后也能有个差不多十万左右。
第二是敌方从那么远的距离冲刺过来,其实已经超出了骑兵最佳的冲锋距离,哪怕是再好的良驹,除了当先这人骑的那匹浑身毛发似摇晃的火焰一般的神异战马之外,驮着几百斤重的东西跑这么远,疲态已显,这第一轮的冲击力绝无想象中的那么猛烈,所以他们收缩兵力之后,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最重要的是,他谢厚胤可不是尉迟??庵旨让荒宰佑置坏ㄗ拥挠谷耍?呐率窃诰?持?拢??廊换崂渚驳厝シ治龅形宜?降那榭觯??Φ匮罢铱说兄剖さ姆椒ǎ??皇呛廖拮魑??苯优苈妨耸拢?缺h?约涸偎怠?/p>
看见敌人有援军,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向己方军队靠拢,而不是先想着自己该怎么跑,而且,他在分析之后,认为自己有一战之力,因为他绝不信敌人是“沥血军”,沥血军,是被他谢厚胤亲手剿灭的!
其他人都可以信,唯独他谢厚胤,绝不可能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天方夜谭!
敌人一定是假冒的,不过是一群色厉内茬的骗子而已!
“结阵!”
谢厚胤丝毫不为对方话语中的高额悬赏所动,只要是在战场之上,他就是神坛上的泥塑雕像,任何事都是以绝对的理智去处理,绝不可能让自己的情绪来影响判断。
就见卫国士兵们在底层军官们的慌忙指挥下,赶紧上前,一个个举起了手中厚实的盾牌,接连成片,结成了他们最为擅长,也是最适合进行正面防御的一个阵型,铁桶阵!
只不过阵型稍有些变化,现在的重点,是在于对前方的防御,而不是对头顶的防御了。
因为此刻敌方的城头还有己方的人手,再加上城头上的敌人都已经被杀了个七七八八,敌人不可能再组织起力量从城头反击,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抗住这波骑兵的冲击,只要顶住了一波,那这看似气势汹汹的数万骑兵,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最前面有一排人双手握着巨盾,交叉重叠,连成了一座厚实的壁垒,后面的人接着拿着一面稍微轻巧了一些的盾牌,而另外一只手握着长刀,弯着左手,以手中的盾牌贴着前面人的背脊,帮其分担压力,同时把自己的力传导过去。
就这样一层接着一层,全军连为一体,好似一座铁桶,外界的冲击力会被均匀地分散,防御能力极佳,一旦对手的骑兵们不能成功地突破第一道盾墙,那后方的人马上就会用手中的长刀反击,专砍马蹄!
看到这一幕后,谢厚胤才总算是暂时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一些欣慰的笑容。
总算是没有白练!
正如先前所言,他作战对敌的方法,向来都是在优势的时候重视敌人,在劣势的时候要相信自己,己方这样迅速,并且默契地组成了这座战阵,无疑是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来吧,就让我来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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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在家里,电脑不太好用,见谅见谅。
第八十一章 剪刀石头
此刻,身处这片宏大战场上的卫国士兵,实际上因为距离的原因而被分成了三部分。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其中一部分紧紧地围在此战主帅谢厚胤的身边,在抓紧时间组成防御阵型,数量大约是三万来人。
至于另外两部分,一些尚还在城头处,继续与凉国这边剩下的士兵们激战不停,只不过因为他们现在的目的已经不是要尽快地拿下城头的控制权,暂时多是为了牵制敌方罢了,所以战斗的激烈程度已经从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下来。
至于凉国这边因为先前在城头损失惨重,一时半会也拿他们没办法,甚至都还有些庆幸对方没有继续强攻,因为对方只要再加把力,他们这根已经绷紧到了极点的绳子或许就要断了。
至于最后一部分人最是可怜和狼狈,为了能够赶紧驰援自家主帅,都在沿着好不容易才搭建而成的云梯又手忙脚乱地爬下来,然后抓着盾牌长刀,尽可能地快步赶往主帅所在之地。
而此局的关键,就在这里!
匆匆赶至的曹焱,一手抓着战马缰绳,右手倒持方天画戟,一条血红色的战袍随风而动,英姿无双,说不尽的豪迈之气。
他策马从山坡上俯冲而下,其心中之激动,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描述,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心脏怦怦直跳,此生从未有过如此战意!
就连在燕州的时候,孤骑被围,差一点死在了呼延实的刀下,他心中的战意,都没有此刻来的这般汹涌,猛烈!
终于,终于可以和自己期盼已久的对手在正面一决高下,这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绝对是值得铭记一生的时刻,无论胜负,都足够了!
有顾苍的帮助,他在燕州战场上所受之伤皆已痊愈,不然他就是再激动,也不可能在这时候一马当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作为全军最锋锐的箭头冲来。
眼看离着前方层层叠叠,其实还稍有些杂乱的铁桶阵尚有百丈之远,只是按照这些骑兵冲锋的速度,只怕也用不了几息了,曹焱就在这时,陡然发出了一声轻喝,哪怕隔着面甲,也随风迅速地传遍了后方。
“廉贞!”
这对应着一种独特的战斗方式,其意义,绝不止这两个字可以讲清楚的,甚至不简单是一种队形!
一息之后,就见明明还在高速前进中的庞大队伍陡然一分,在瞬息间,都无需他们互相说话沟通太多,便自然而然地均分为了四个部分。
有一万人在如雷霆雨落一般的马蹄声中,方向一转,直接头也不回地就往着左面而去,谢厚胤转头一看,一瞬间那是惊得睚眦欲裂!
该死的!
他忍不住怒骂出声!
无他,因为对方过去的方向,目标用意实在是太过明显,针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帮忠心耿耿,正在努力往这边赶来的卫国士兵们的方向。
看那势头,显然是要靠着一己之力,彻底地分割两边,重点照顾那些正从城头爬下来的卫国士兵。
虽说其实还在那边的卫国将士们更多,可因为无人指挥,再加上焦急过来,所以完全不成章法,毫无队形可言。
尤其对于步兵而言,一旦失了章法,无法统一力量,组成攻守兼备的战阵时,在面对这些向来都以游掠为长的骑兵时,接下来肯定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绝无胜算!
这都是基于眼前客观事实的准确分析,如果是以这样松散,不成样子的阵型对敌,敌人哪怕只是一帮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己方也是被屠杀的下场,绝无幸免!
这也是为何聚集在那边的卫国人明明更多,可跑去针对他们的敌人,不过只占对手兵力的四分之一而已,这就是对于战场形势的准确判断!
换句话说,一万人够了,甚至是绰绰有余。
更让人恐惧的是,在到了敌方近前之后,另外三万大军也是瞬间一分为三,一股由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一身铠甲狰狞可怖,如浴血而生,样式和整个人的气势都明显与他人不同,手中握着一把方天画戟的人领头,从正面冲来,而另外两股人马如刚才一样,依葫芦画瓢地分开,从对方的两侧包抄了过来。
看到这种情况,就是他谢厚胤自己,也不免要鼓掌为对方由衷地叫上一声好。
首先,以步兵对阵冲锋而来的骑兵,尤其是在短时间内,比较仓促的情况下,又无法靠着威力巨大的战车,以及弓箭手等等多兵种各司其职,互补形成精妙的配合来对敌的情况下,结阵防御,尤其是这种铁桶阵,绝对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而来如影去如风的骑兵,又要如何对付这些如同铁板一块的步兵呢,那当然不能完全靠一股力气去硬拼,重骑兵冲锋起来固然厉害,但别忘了,骑兵相对而言,其最大的优势还是在于“机动性”这三个字!
骑兵起源于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其战术也是脱胎于游牧民,虽然被以各种方式发扬光大,可实际上游走偷袭,伺机而动,在广袤的战场上打游击才是他们最为擅长的!
事实上,在一般的大型战事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单一兵种对敌的情况,轻骑兵两翼游掠,重甲步兵方阵从正面突击,弩车,战车,全部配合起来,互相弥补缺点,形成一个最为完美的进攻手段才是正途。
而这一个骑兵们惯用的“剪刀阵”,也端得是可怕,以中间这一股强攻的人马为交叉支点,两边的两支人马就好似一把剪刀的两块刀片,从侧翼绞杀过来,看着就像在用剪刀剪铁块,不说是最为克制铁桶阵的办法,但绝对比完全从正面冲突要好很多。
当然,其实真正让谢厚胤赞叹不已的是对方队伍的反应速度,那四万人就跟一个人的四肢一样,指挥遥控,毫无凝滞的感觉,前面那人一声令下,后面的人马上就可以做出相对的反应,一整个队伍瞬间分成四部分的同时,整个队伍的阵型竟然没有散乱开来,而仍旧是那样的整齐,并且还是在高速行进之中!
这可不是拿刀分饼这么简单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能做到这种地步,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眼前的这些人,绝对是真真正正的百战精锐,而且彼此之间一起协同作战多年,他们执行什么命令,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事情,所以绝对不会出现队伍在进攻的途中乱掉的情况。
四万人如一体!
这就是让谢厚胤最为忧心的一点,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真的想不出,到底这些是打哪里来的人。
难不成其实凉州军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羸弱,甚至不够资格并列九军之一?
也是,凉州身为大凉帝国的龙兴之地,其京城要塞就坐落在凉州中央,这防御力量又怎么可能弱了呢?
当然,也说不得这其实就是那姗姗来迟的幽州军,那姓许的兴许已经造反失败,甚至伏法了,所以才会引得今天这一出。
反正他不信眼前的是沥血军,在他看来,那面大旗只是对方故意影响他心态的一种手段而已,他谢厚胤怎么可能上当呢?
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到底是情报上的失误还是吴先生看错了那姓许的能耐,总之,怎么才能过得了眼前的这一关,那才是最为重要的。
想到这,他首先朝着手下人抓紧传令道:“让他们不用过来了,赶紧原地结阵防御!”
那边好几万人若是就这样在他们眼前被敌人屠杀,不说别的,这对于他这边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精神冲击,说不定本来可以靠着坚持打赢的一战,最后就因为这种无奈的原因输了。
其二是因为如果那些人全部死了,对于卫国接下来参与群雄逐鹿,夺取整个南地的宏伟计划也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
哪怕不能马上过来支援这边,也绝不能成为对方砧板上无力挣扎的鲶鱼!
传令兵们也知道轻重缓急,当即急速地挥舞起了手中的令旗,传令让那边的人先不要跑过来,赶紧结阵防御要紧。
顾不得再去看那边的情况了,谢厚胤赶紧先注意自己这边,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最不能死的一个,不是他惜命,而是一旦他死了,军心溃散,那今天这仗就别想再打了,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躲在了战阵里面。
这边曹焱骑在马上,朝着对面一眼望去,眼神如炬,来回扫视了几圈,却发现谢厚胤早已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现在也不知道躲在了哪里。
但无妨,他并不介意这一点,因为他知道以对方的性格,不可能就这样跑了,而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要靠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办法取胜。
研究对方多日,对于谢厚胤的想法,他也清楚,无非就是判断他们这边冲锋的距离过远,整支军队的去势已尽,后续力量不足,所以才多了几分信心,可今天,就要你小子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沥血军才行!
“驾!”
哪怕前方盾墙林立,暗藏杀机,可他却怡然不惧,当先冲锋而去!
近了!
更近了!
谢厚胤死死地攥着手,从缝隙处小心地观察着敌军的动向,心中也忍不住激荡了起来。
终于来了!
曹焱拍马上前,松开缰绳,双手抓着方天画戟轻舞,仿若盖世魔神,悍然冲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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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回去恢复正常更新,明天先来个猛的。
第八十二章 险中求胜
面对着眼前这道看着似乎坚不可摧,无法突破的盾墙防御,曹焱毫无畏怯的心思,当下轻喝一声,以手中性命相托的方天画戟朝着敌方混若一体的防御斜劈而下!
方天画戟锋利的边缘处,随着刃口摩擦空气,竟然开始闪烁起了点点奇异的银光,只是因为这些光芒过于微小,毫不起眼,并且范围也只是紧贴刃口边缘的一层而已,再加上他劈斩的速度太快,所以并没有被人所注意到。www.uu234.net
可随之带来的效果,却是极为显著的。
卫国人用双手持着,靠着肩膀的力量顶在正前方,特意被加厚过的,内里结构多达九层的,专门用来抵抗敌军箭雨,而且对于凿阵冲锋的骑兵也用处极大的巨型盾牌,竟然被其给轻易地切开了。
眼前的这个场景,突然给人一种极其虚幻的不真实感。
就好似有一把烧得滚烫赤红的刀,轻轻地切在了一团明黄色的脂肪上,甚至都还不等双方真正接触,其实脂肪就已经融化了。
方天画戟一划而过,甚至完全没有一点阻力的感觉,可血液喷射,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连盾带人,竟然被他一戟直接给削成了死得不能再死的两半!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可这对整个铁桶阵防御的影响,却绝非又只是简单死了一个人而已。
所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尤其是对于一个环环相扣,完全是靠着彼此之间的配合才能完美发挥其作用的战阵而言,一旦其中的一环出现了问题,那连带着就是整个队形的彻底崩溃。
按照他们原本的想法,是需要靠着这些坚不可摧的巨盾来顶住敌人的第一波冲击,哪怕是最为可怕的重骑兵,可这边的三万卫国人就好似一个整体,彼此用盾牌去卸力,靠着配合整合己方所有人的力量,转而分担每个敌人造成的压力,这也是他们这种阵法最为可怕的地方,实在是一个无从下口的乌龟壳!
可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而已,最前方,也是最为重要的盾墙,竟然就被敌人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一个口子,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并且,他们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及时填补空缺再顶上去。
这就好像是一个披挂着铠甲的正常人,固然是不怕啃不开钢铁的老鼠,可一旦被牙尖嘴利的老鼠们从铠甲的缝隙处鱼贯而入,转而从内部开始攻击他,那么就算是再强大的战士,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攻击下幸免!
况且,这次来袭的,可不是一群羸弱的老鼠而已,他们是浴血而生的复仇者,是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军队之一!
“开!”
曹焱手腕翻转,肆意施展起了自己的能耐,闪电般地朝着左右轻点了两下,顿时又有两个倒霉蛋忍不住松开了手中的盾牌,转而用手捂着伤口,满脸骇然之色,惨叫着朝旁边倒去。
方天画戟的杀伤力极大,再加上这柄又被顾苍特意让工匠用海中都算珍惜无比的寒铁髓给重新认真地淬了一遍刃口,哪怕只是这样轻轻地点一下,都很轻易地在他们的身上割开了一个流血不止的大口子。
像这种真正的神兵利器,一旦落在人的身上,都无需它的主人如何去使力,自然便会割开一道口子,所谓吹毛断发,也不过如此了,若是往刃口上面丢一张上好的光滑宣纸,都会因为自身坠落的力量而被其切成两半。
就这么左右连点了几下之后,在他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最起码,足以容纳四人同时侵入了!
一直躲藏在战阵中央,默默地观察着战场局势的谢厚胤见状,浑身一震,呼吸急促,双手颤抖,忍不住面露绝望之色。
作为一个战场上数一数二的大行家,在他来看,这一仗只是在瞬息之间,他便已经来到了决定胜负的紧要关头了。
再看这边,披挂重甲,浑然不在乎防御,可以放手施为的曹焱,顿时如入无人之境,杀人如屠鸡宰羊一样简单。
在第一道盾墙被曹焱成功地攻破了一个口子后,对方后面还站着的人也回过神来,心道不能让此獠如此猖狂,赶紧一起举刀朝着他砍了过来。
刀光闪烁,明晃晃的,一下子起码落了过来十余把,看样子既是痛恨,也是畏惧他到了极点。
可尚还未及身,却见曹焱将自己手中的方天画戟朝着四方一舞,对方手上的长刀竟然齐刷刷地被削去一截,独留一个刀把和半截刀刃,切面光滑如镜,看得人遍体生寒。
眼见敌方手中握着的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一时之间,完全无人能近身,也不敢再上前,毕竟那只是平白送命罢了。
但别忘了,跟着曹焱一起冲过来的骑兵们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相反,他们的战斗力,绝对不是这些卫国人可以比的。
诚然他们胯下战马因为距离拉得过长,其冲势已经渐渐不在,但他们的杀伤力,却并未因此而被降低太多。
眼看主帅一马当先,以雷霆之势,瞬间破开了敌方阵型,后面还未及跟上去冲进敌阵的人,就直接抓起手*弩开始朝着空隙处射击,箭箭都是朝着要害或者关节处招呼。
至于其他人,手握长柄斩*马刀,紧跟而上,哪怕没有曹焱手中那柄特制的方天画戟的可怕威力,但斩开这些普通的卫国士兵身上那简陋至极的铠甲,还是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无人觉得奇怪,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们是大凉最好战,也是最善战的军队!
至于敌方的反击嘛,倒是也偶有成效,但实在是极少,因为他们胯下战马的身上,也都披挂着一层银色的,看着类似“雨衣”一样的东西,虽然不是重甲,但防御能力却也不俗,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反正滑不溜秋的,一般的刀箭难伤。
至于那些落在骑士们身上的,更是少有效果。
哪怕是用箭矢射击,或者在近距离用刀全力去砍,最多也就是砍进去一点,或者割开了一点点罢了,无非就是破坏到了铠甲本身的一小部分。
虽说只要再在同一个位置多砍上几刀,说不得真的可以斩开敌军身上穿着的重甲,伤害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躲在里面的骑士本身。
可在这种情况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他们哪儿有这个时间去做这种事呢?
想想看,两个人完全抛弃了防御,互相对着来一刀,那结果必然是有一个人会倒下,哪儿会有其他的可能,所以这些骑士们还没开始有真正伤亡的,但卫国这边一开始貌似固若金汤的铁桶阵,却反倒开始有些受不了了。
非但如此,不光是正面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还有那从两侧包抄过来的骑兵们,早早地纷纷放下了手中威力巨大的斩*马刀,转而从脚边琳琅满目的包囊里,突然一弯腰,抓出了一溜圆球样的东西,再用另外一只手摸出了火折子,重重地吹了两下,点着了引线,手一扬,就往敌军里面扔了过去。
这两队骑兵也不强攻,甚至都懒得佯攻去吸引敌方的注意力,就这样围着敌人的两边侧翼来回跑,然后不断地把手中那种奇怪的玩意儿往里面丢。
一开始,正中间的卫国人们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几息之后,整个铁桶阵突然都骚乱了起来。
“嘭!”
“嘭!”
“嘭!”
一道道沉闷的炸响,连绵不绝地在敌军中间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各种凄惨的哀嚎声,也都随之一起冒了出来。
整个铁桶阵,在这一瞬间,开始从内部乱了起来,中央的人脸色都变了,一个个满脸惊恐之色,都开始拼了命的往外挤,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种被丢进来的该死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那东西黑乎乎的,圆不溜秋的,看着就跟一般的粪球一样,毫无威胁性,可谁也没想到,它竟然会炸!
而且一炸开,就往外飞溅出一些铁片等锋锐的物件,毫无方向可言,因为那是全方位覆盖,虽然刺不破那些简易的,内衬棉花的铠甲,可四肢,还有最为脆弱的面部,可都没有有效的防御呀!
被这些锋利的铁片给射中的人,除非是直接射到了要害,也不至于说立马就死了,可疼是真疼啊,试想一下,若是一个人被十几块铁片给切进了身体里面,那种感觉该有多疼。
最关键的,还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他们就知道那圆球落下没一会儿,响了一下,然后同伴那边就惨叫着后退,所以再看见那玩意儿从头顶落下之后,他们直接就往旁边跑,哪怕挤都要挤出去,根本就不在乎整个阵型会不会因此乱掉了。
趋利避害,本就是任何生物的本能,谁能例外?
然而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个手段,其实造成的杀伤并不多,但比之正面曹焱的全力凿阵造成的影响都大,竟然直接破了这铁桶阵。
与此同时,正面还在全力往里面突击,为后方的骑士们开路的曹焱,突然感觉到自己前方的压力一轻。
知道是手下人造成的效果,看着眼前眼神畏畏缩缩,甚至慌不择路想要逃跑,根本不敢再往前阻拦自己的可怜敌人,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往下一瞥,心下一松的同时,突听得“呔”的一声暴喝,一击重锤,突然从人群的缝隙中飞射而来,直接撞在了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从马上给砸落在地。
这一击不说别的,其抓的时机,简直是妙到毫巅,正是曹焱因为即将胜利,导致心神松懈的时候,并且取的又是视野的一个盲点,配合一声暴喝吸引注意力,其实很难被人给注意到,所以被暗算中了,并非完全是他的过失。
这一下是谁打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本藏在军阵之中的谢厚胤!
他也是真的没了办法,眼看原本被自己寄予厚望,期待着能跟对方一争高下,最不济也可以抵挡一二的大阵,竟然好似纸糊的一样,一触即溃。
可以想象,他这边若是败了,那这十万人最后一个都别想跑,而这一仗他若是败了,这些人要么被杀,要么被俘,那对于整个卫晋联军的打击,也是致命的!
他死了,这十万人没了,卫晋联军还拿什么跟凉国人拼,所以他绝对不能败,他必须要险中求胜。
而眼下唯一的活路,那就是擒拿敌方主将,以此来博取一线生机!
第八十三章 真相大白
且说这奔袭而至的暗红色骑兵们,听从指令,兵分三路,绕着中央的敌人围杀而至,出手没几下,眼看中间这貌似牢靠的铁桶阵已经是岌岌可危,将破未破的险要局面,可这边的主帅曹焱,却因为一时大意,被人在乱军之中偷袭,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落下马来。m.www.uu234.net
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被人一下子从高处打下来,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的经历,倒还真是挺像的。
就见一柄刀身细长,寒意森森的宝刀,突然从人群的缝隙里递出,紧接着,从中霍然蹿出了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抓住了难得的机会,一击建功的谢厚胤!
他披着一身还没来得及卸下的玄色铁甲,手握长刀,跨步到了面前,也不多言,想都不想,便直接往地下貌似被摔懵了的曹焱劈了过去。
再看曹焱这时候面朝天空,摔倒在地上,那样子活像个被人掀过来的甲鱼一样,没办法,这身厚实的铠甲固然防御力极其强横,可谓是刀剑难伤,但随之带来的问题就是过重,这导致他从马上摔倒在地上之后,一时之间,竟然没能立即又从地上赶紧爬起来。
中门大开,浑身处处皆是破绽!
谢厚胤刚才在一边暗中观察了良久,又在心中急速地推演了一番,他知道,眼下必须要拿下此人才行,所以这一下出手,自然是雷霆万钧,绝不留情!
他很是清楚,眼前这层不知道多厚的铁皮,哪怕是他,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砍不开,更别提直接伤害到里面的人了,所以要想立即制服对方,就得从关节处下手!
因为一个人无论是要做什么动作,首先都是靠着关节来活动的,所以这套全身甲在各个关节处都留有缝隙,为的就是不耽搁马上的骑士们做出大幅度的动作。
只是各处关节缝隙的上甲片,都被特意地做长了一截,为的是在平常自然垂落的时候,会直接覆盖空档处,整套铠甲浑然一体,让敌人无法伤害到己身。
可因为曹焱还在地上努力挣扎个不停,这些缝隙自然就露了出来,谢厚胤哪儿会放过这种机会,当下眼疾手快,直接一刀,便朝着他膝盖所在的位置狠狠地砍了过去。
以他的能耐,这一下绝对能砍对地方,不会落在别处,而就膝盖这一下,他相信,便足以暂时废了一个人。
就在这形势万分危急的时候,原本倒在一滩泥泞里,正胡乱拍打翻滚着,跟头撒欢的河马一样,毫无一军统帅的威严,可谓是狼狈至极的曹焱,他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抹狡黠的神色。
原本还在胡乱挣扎着,想要赶紧站起来的身形陡然一停,他闪电般地从地上往上面飞起一脚,这一下踹出,便带得一股劲风呼啸而去,可见其力量之大。
虽然因为这套重量不轻的铠甲的阻碍,其实这一脚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因为事发突然,再加上谢厚胤本就是主动朝着曹焱扑过来的,所以一时之间,他竟然没能完全地避开。
要说这谢厚胤,那反应也是极快了,哪怕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他仍然非常敏锐地注意到了曹焱那个一副阴谋得逞的小眼神,所以赶紧收刀后退,但也就是堪堪地往后退出了一些,可曹焱那裹着一层甲胄的脚尖,还是擦着他的前胸过去了。
“噗!”
谢厚胤一下子没忍住,直接朝着前面喷出了一口鲜血,倒是落了曹焱一身,然后跌跌撞撞地后退开去。
按说他前胸本有护心镜的保护,哪怕这一脚踹实了,也不该有这般严重的伤势才对,毕竟这曹焱虽然悍勇,而且在战场上拼杀的心机很足,可他也不是什么神仙,哪儿至于擦挂一下就打得人吐血倒退的?
说到底,其实还是旧伤!
因为谢厚胤先前在燕州剿灭沥血军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而后奔波不停,杀戮不休,伤势进一步加重,也就是最近才总算好好地休息了一些日子,可军中的这个环境,又哪儿比得上自己家里呢?
身处异地,水土也不是很适应,完全是靠着常年习武打熬出来的厚实底子硬撑罢了,到今天,这身上的伤势也不过就是差不多愈合了。
按照随军医师的说法,只要不做些扯动伤口的大动作,倒不至于影响己身,但远谈不上痊愈。
不然临行前,端木朔风怎么会一再地对其嘱咐,让他切莫亲自上阵与人搏杀呢,除开主帅有主帅自己的任务以外,其实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他们卫国,偏安一隅,默默发展了几百年,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一位可以比肩历代名将,声望如日中天,又恰逢年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岂可让他如那短命鬼常定方一样,因为区区疾病而离世呢?
可这病根到底还是落下了,就好像那些曾经的老兵们,年轻的时候那都看着精壮的很,数九寒冬穿个单衫也不觉得冷,可等老了之后,却是全身是病,好像一辈子的病都一起发作了似得。
忍受不了疾病的摧残,无奈自杀的大有人在,这都是因为年轻时受的一些伤,其实并未真正地痊愈,当时不查,因为毫无影响,可对于身体还是留下了一些损害的,不过是藏得深,在静待一个**衰老的时机再发作罢了。
这一下曹焱是刚巧踢到了他的旧伤处,其实落在他身上的力道也不重,甚至护心镜,肋骨什么的都没碎,只是有一股力量,随之传到了胸口里面,引动了旧伤,导致他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哎?”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曹焱自己,都没想到这一脚竟然还有如此效果,不过他也是军中人,当下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定然是旧伤复发,当下是颇为唏嘘感叹,这可真是人劫,天劫一起到,前日的因今日的果,你谢厚胤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今儿也难逃一劫啊!
“你上当了!谢兄!”
曹焱重重地一拍地,打得五指印清晰可见,然后从地上一下子站起身来,手腕一翻,顿时直接拔出了腰间挂着的那把精钢长剑。
不必多言,这又是顾苍派人特意为其所打造的,其剑身厚实,样子似锏多过剑,但不妨碍它的威力,那绝对是一等一的。
再看谢厚胤就惨了,这位曾经意气风发,誓要踏破凉国京城的年轻人,用一手拄刀,另外一手捂着胸口,抬起头,望着对面这人,无奈苦笑了一声,然后吐出了两口带血的浓痰,接着问道:“你是专门为我来的?”
此刻,两边带来的人马都各自纠缠在了一起,喊杀声不断,伤亡不停,但却十分有默契地为中央这两个人留出了一块供他们二人站立的空地来,让他们可以不被外界的纷争所打扰。
曹焱没着急答话,而是先把剑交到了左手上,再将右手伸出,几下就解开了面甲,露出了自己的真容,然后一咧嘴,真诚地笑道:“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曹焱,幽州的曹焱!”
谢厚胤闻言,眉头一挑,慢慢地站直身来,有些感慨地道:“唉,看来果真是姓许的不顶用啊!”
无怪他会这么去想,本来他就一直在猜测这会不会是远道而来的幽州军,毕竟其装备如此之精良,战斗力又是如此之威猛,配合又这般的娴熟,想他凉国哪儿还去找这种精兵,不就只剩幽州军了么?
之所以会特意打上沥血军的旗号,不过就是想动摇自己的心神罢了,可他谢厚胤心如钢铁,又岂会被这种无聊的小技巧骗了,对方再这样一自报家门,他自然就对上了自己的猜测。
却不想,曹焱重重地摇了摇头,也很是感慨地叹息道:“唉,谢兄,你错了,不是幽州军,这是沥血军!”
谢厚胤闻言,忍不住冷笑了两声,道:“呵呵,这时候还要骗我?本将军亲手在燕州将沥血军的旗号从这世上抹去了,哪儿还有沥血军?”
“也罢,也罢。”
曹焱这次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也知道,似对方这样心志坚定之辈,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绝不可能轻易地被别人给骗了,故而只能开口解释道:“看来还是得让我来告诉你真相!”
“谢兄当初在燕州打掉的沥血军,的确也是沥血军,但那只是一部分而已,它是由曾经从沥血军退下的一帮老人所组成,而你今天见到的,才是真真正正的沥血军!”
谢厚胤听完这番言语,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甚至连鼻息都粗重了起来,只是这一下子扯动了胸口的伤势,又忍不住闷声咳嗽了几下。
他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当初在燕州,他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曾经还甚为疑惑过,为何战死的,都是些老人,很少见到年轻人在其中,当时他还以为是凉国要支撑九军,国内青壮的数量跟不上了,未曾想,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不想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却又不得不信!
“当日,当日。。。。。”他一手捂着胸口,神色几番变化,满脸的纠结之色,完全是硬憋出了几个字,道,“这么辛苦,难道就为了今天请我入局么?”
他不懂,他真的很不懂,若凉国还保存有这般可怕的实力,为何当时没有早早动用,对方刻意隐瞒了实力,导致他们白白地屠杀了几十万燕州军,甚至导致燕州千万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所以他真的想不通凉国人为何会制定一个这样的计策,这对自家人完全没好处的事做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若是当时有这些人,卫晋联军在燕州的战事,可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啊!
曹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是极为复杂地又讲了起来。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你,因为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可以了解到这些秘而不宣的内幕。”
“总之,有人特意让我过来转告你,你的猜测,不过只是一个方面罢了,正所谓无破不立,所有的新生,都是建立在旧秩序崩塌的废墟上,我们大凉处于风云变幻的大时代里,正是需要这样一场惨烈的战争来逼出藏在身体里的暗毒,才能够变得更强大!”
“其实就算你们想在自己家里当缩头乌龟都不行,这是南地所有人的劫数,躲不掉的,而且你们也有机会赢的,只是因为燕州这一路打得太过顺利,你们太忘乎所以罢了,只要我们大凉藏拙,你们这四方各怀鬼胎,就太难通力合作了!”
谢厚胤听到这,心神巨震,精神恍惚,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活到现在,此生最骄傲的成绩,原来只是一个被人提前布下的局而已?
换句话说,他现在一切的荣耀,不过是别人的施舍?
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切,要他怎么去相信,若是真的相信了,那不就是在否决自己么?
“你错了!曹焱!我还是可以赢!”
突然,他一下子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再无刚才的迷惑和彷徨之色,他以极其强大的内心,强行压下了一切的自我怀疑,转而挥刀朝着曹焱又猛地砍了过来!
只要杀了他,这一仗他就赢了,俘虏了这些人,他们大卫也可以更换装备,到时候他还可以驰援其他几路人马,接着再收缩防线,派出使者,联动各方来会,合力进攻,大凉挡不住,他们还是可以赢的!
曹焱见状,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意,道:“谢兄,真是可惜了,你我二人,皆是局中棋子,本想在兵法上与你一较高下,却不想,我们之间竟然打了一场这样的仗!”
以他曹焱天生骄傲的性子,被人当做棋子摆弄,不管是谁,都只怕要当场翻脸的,可他虽然只是和顾苍待了几天而已,但其内心,已经被顾苍身上所包含的大气魄所彻底折服,身处局中,虽然很是不舒服,却又不得不服,不得不按照他的意志去做。
至于凄凉和失望,那肯定是有的,因为向来孤傲的他,终究还是没能堂堂正正地,靠着自己的实力,在兵法,领军等等能力上,与对方畅快地一决高下,双方在今天,在这处被人故意设计出来的战场上,其实是极不平等的。
没有用到什么妙到了极致的战术和兵法,也没能留下什么足以被后世铭记,乃至于反复推演,学习的经典战例。
他赢的其实不算光彩,自然也就不会开心,像这样一个足够强大的同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对手,此生错过,再难有机会,只可惜,自己没能出身在燕州。
不过,就算真的在燕州,他也必须得败吧,毕竟这是那个人的意志,他违抗得了么?
一切的一切,好似突然就没了意义,这就是他们这些得知了自己命运的棋子的直观感受。
试想一下,假如你得知自己的命运,其实只是被一只拥有无上威力的大手给安排好的,他还告诉了你一切的后续发展,你会开心么?
最起码,他曹焱不开心,哪怕那个人给他安排的,是极其光明璀璨,甚至也是他曾经所追求的未来,可他看到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对手,被玩弄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免不了,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闲话少说!”谢厚胤怒吼一声,“你给我纳命来吧!”
曹焱深吸了一口气,他在想,或许,在此刻,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战斗,才是真的。
第八十四章 卫国败退
这场本该是势均力敌,堪称巅峰对决的激烈拼杀,却由于一方的状态实在是太差,导致很快便结束了。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胜负已分,再无转机。
曹焱手腕翻转,干脆利落地收剑回鞘。
他垂着眼睛,望着前面那个躺在地上,明明很想大口喘息,可因为肺伤,导致他只能像个抠门的账房先生一样,小心翼翼地计算着身体的承受底线,勉强在小口呼吸的可怜男人。
所谓英雄气短,也就是这样吧。
打败了曾经朝思夜想的对手,成为了最终的胜者,可曹焱依然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亦或是一种感伤和惋惜。
谢厚胤没有死,他还活着,事实上,他不光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就连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都少得可怜。
曹焱对他留手了。
可尽管如此,他的手脚却都被绳子给牢牢地绑住,已经无法再挣扎伤人了,当然,其实就算不这样做,他也无力再反抗了。
人力终有尽时,而他已经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现在的他,连站起身都困难。
他感到一阵阵强烈的倦意席卷而来,可他仍然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硬撑着没有昏过去。
他在默默地喘息着,尽力地呼吸着每一口灌入身体的空气,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同时,也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周围的情况,打量着他的敌人们。
并未是不想反抗,他只不过是在积蓄力量罢了。
可饶是他再不想放弃,再想坚持,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败了。
当性命相托的战阵被破,自家主帅被人生擒之后,其他人也立马没了再反抗的想法。
这里还有将近十万卫国人,全都解了身上的盔甲,又把最后的依仗,手中的武器全都丢在了地上,抱着头,人挤人地蹲在一起,旁边数万神色冷冽,杀气如霜的沥血军,骑着马,围绕着他们来回巡视,整个场面看起来份外壮观。
双方的攻守互换,胜败来回,其实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而已。
从胜利者到失败者,就短短两炷香的时间。
曹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而望向旁边,小声地向手下人吩咐道:“把他抬上担架,先送他去疗伤,其余人押解俘虏,准备入关!”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尽量不让多余的人听见,就连眼神也不再有那种复杂的意味,因为曹焱明白,对于一个真正的战士而言,同情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浑身酸软,毫无力气的谢厚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两个士兵抬上担架,却完全没有办法,他唯有望着头顶乌云退散,很是干净澄澈的碧蓝色天空,嘴里无比苦涩地道:“为什么不杀我?难道你的主子以为能让我为他所用么?”
曹焱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就转过了头,语气非常诚恳地说道:“谢兄,老实说,你的才干,是连我也感到钦佩的,来日南地一统,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要分个你我,谢兄还有大好的年华,我们还可以去往中庭,见见真正广阔的世界,何必要拘泥于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呢?”
谢厚胤丝毫不为其所动,反而冷笑着说道:“呵,若来日一统的是我卫国,你能为我们所用么?”
是的,有些事情,其实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很容易想明白了,曹焱是聪明人,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感觉可惜罢了,而且他也确实是提前得到了顾苍的授意。
这样的良才美玉,谁都会想得到的。
曹焱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笑了笑,语气就好像在跟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聊天那般自然。
“须教谢兄你明白,哪怕你不肯为凉臣,大凉也不会对你如何,等谢兄你养好了身体,很快便可以再回到卫地。”
谢厚胤闻言,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是不想让他自寻短见,至于这句话本身的真假,倒是不重要了,最起码对他而言,不算重要,虽然在那一刻,他的脑中的确是回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毕竟能活的话,谁又不想活呢?
半晌,他才终于提起了一口气,沉声道:“你我都是军人,所以你应该知道,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此生许国,无有二心,何况我不觉得你们已经赢了,只要我们大军退守祁连山,你们还是攻不进去。”
曹焱不欲多言,毕竟在这种时候,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刺激对方,所以他只是一挥手,扭头道:“那谢兄就拭目以待吧,我们走!”
他一声令下,开始随同大军一起,押着数量两倍于己的庞大俘虏队伍入关。
虽然看管己方的人其实不多,可中途却无一人胆敢反抗或者是逃跑,委实是刚才被杀怕了,他们只觉得这帮家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天兵天将!
刚才一战,就这么一点时间,对方不光摧枯拉朽一样地破开了他们引以为傲的铁桶阵,而且少说屠了有五千余众,可他们自己的伤亡,却不过是一手之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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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军后方大营中。
被战力惊人的沥血军所伏击,毫无斗志,直接灰溜溜逃回来的尉迟??桓业8椋??龃?赖卮橙肓送跽剩?辖粝蚨四舅贩缁惚t磺小?/p>
“嘭!”
接连收到前方两路人马大败,甚至连谢厚胤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要用来争霸天下的主帅都被俘的端木朔风,实在是保持不住心气,一下子捏碎了手中用来做沙盘推演的推杆。
满手的木屑全都扎进了手掌心,可他却浑然未觉,面色几度变幻,一会儿是一种迷茫,似乎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一时半会完全无法接受,一会儿又变得十分狰狞,显然是极为愤怒。
一直站在他身边,同样经受连番打击的吴珩,那样子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打从他吴珩从中庭来到南地,这一路不可谓走的不顺利。
先是在祁连城中特意偶遇,接着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端木朔风的心腹谋臣,又顺顺利利地扶他坐上了龙椅,接着靠着自己一张嘴皮子,合纵连横,挑动凉国内乱,再联络四方盟友,瓜分凉国,接着再称霸南地的大好前景就在眼前,他怎能不得意?
想他那位六师弟,胆大包天地跟他来了同一个地方,明明选择了更为强大的凉国,却是处处被他扼制,毫无还手之力,他怎能不自傲?
正式开战之后,他率领的联军一路南下,不过半月,尽取一州,中途莫有挡者,他怎能不认为南地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呢?
没想到他算计来算计去,却在今天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
输了吗?
似乎是输了。
端木朔风绝望,其实他比端木朔风还要绝望。
因为这一切已经发生,那便无法挽回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再另行谋划,想他那些待在中庭的师兄弟们,本来就比他的起点更高,现在他还在南地这个小池塘里栽了跟头,那还怎么赶得上人家?
他的路,似乎刚出山,就已经要走完了。
是老六出的手吗,似乎根本不是,按照他的情报,那个蠢货待在一个小县城,螺蛳壳里做道场,压根没挪过窝,绝不可能挡到他的路,那换句话说,他是被一个平常人给打败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能接受,纵观光明会数千年的传承,他们自诩为拨乱反正,替天行道的一批人,他们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何等的豪气,打从他们干涉人族内务开始,每代中庭之主的首席谋臣,都是出自他们光明会,他身为其中一员,在南地输给了一帮普通人?
“先,先生,眼下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端木朔风突然转头看向他,一句话将他从紊乱的思绪里又给拉了回来。
吴珩下意识地转过头,脸色顿时又是一变,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端木朔风。
迷茫,无助,甚至眼神的深处,还有着一丝恐惧!
端木朔风是什么人呐,他可是吴珩亲自挑选的南地雄主,他是一头威武霸气的狮子,是天生的王者,哪怕是吴珩这位尽心竭力辅佐他的谋臣,也还是臣子而已,而他在臣子的面前,向来是君威极重,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失态时候,更不至于会用这种语气,对他问出这种问题来。
他的心乱了!
端木朔风乱了心智,可他吴珩不能乱,想到这,他稍稍整顿了一下心神,强行压下了杂乱的思绪,到底是相处这么久了,也有些君臣之谊,更何况他若是现在就放弃了,那就等于投子认输,可如果再努把力,说不定还有一搏的机会!
“收敛兵力,我们先回祁连城!”
末了,吴珩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要快!”
是的,他们必须得快,因为敌方都是骑兵,他们是步兵,不赶时间,就会被死死地咬住!
不过好在重骑兵的追击能力也不佳,如果他们能够尽快收敛兵力,赶紧逃回祁连城,依靠祁连山的天险地利,只要守住了,那还有的谋划!
端木朔风这时候也醒转了过来,他几步上前,直接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尉迟缸哦苑降谋亲樱??畹溃骸盎共桓辖羧ィ ?/p>
“对了,对了!”吴珩马上又接口道,“先派人去联络其他几路人马,不能乱,咱们一定不能乱!”
端木朔风这时候哪儿还有主见,赶紧应声附和道:“先生所言极是,来人,来人啊!赶紧去,联络其他几路人马先!”
随着他一声声令下,原本安静的大营顿时忙作一团,吴珩吐了一口浊气,晃晃悠悠地退到了一张椅子的前面,腿一软,一屁股先坐下了。
他在思考,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为什么凉国人会刻意保留实力,拱手让出燕州,难不成就是为了今天请君入瓮?
还是说故意示弱,只是为了导致他们四方互相猜忌,方便凉国各个击破?
该死的,吴珩忍不住狠狠地锤了一下大腿,怒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堪,竟然这样慌张!
他有些烦躁,这时候若是能联系上其余几方就好了,他根本不信凉国人挺得过去这一劫,因为他计算过凉国的兵力,就算燕州藏拙了,可幽州造反,蜀国人也在跟着进军,就算他们抚平了三地的叛乱,也抵不过这百万大军!
现在最紧要的,他们卫国得先退走,避开这个漩涡,绝不能被凉国人的主力纠缠上,最好是让他们知道追不上,转而去顶住幽州的压力,那样他们随时还能回来继续吃肉!
想到这,他赶紧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笔,蘸了蘸墨,提笔就开始写。
他要将这里的消息放出去,要逼得另外几路人马抓紧脚步,说不得,他还得抓紧时间,亲自走一趟!
第八十五章 伤情离别
临近东海,气候宜人的晋国京城中,历经各代追求享受的晋国君王们联手打造,其内部的奢华程度,堪称是南地之最的巨大御花园中,挨着与大凉太子府那座四季常青的小花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恒温湖泊边上,此刻正坐着一个绝不属于这里的人。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他坐在一张铺着两层软垫的椅子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实的毛毯不说,旁边还架着一座取暖的火炉,就他这幅样子,起码得在数九寒冬的时候,才能在外面见着,可现在的时节才不过秋季罢了,更何况,这座湖泊边上方圆百步以内,都常年保持着接近立夏的气温,何以冷成了这样?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穿过草地的脚步声,?的,来人的步伐很是稳健,可沉稳之余,又有着一丝激动和急切,越是走近,走的便越快,显然来者的心情应该是很迫切的。
原本一直低着头,眯着眼睛在打盹的顾苍,听到动静之后,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望了过去。
却见来人突然仿佛怔住了半息,停滞了一下后,赶忙又紧走了两步,迈步到了前方,可当他距离坐在椅子上的顾苍仅仅只有三步距离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再上前,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幻,又是惊异,又是迷惑,似乎是根本不敢与之相认。
最后还是顾苍主动打破了眼前的僵局,柔声道:“小玄,你终于来了。”
顾玄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眼窝一片漆黑,双颊深陷,形容枯槁,浑身上下,估计加起来都不足三两肉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上去,双膝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其面前,这一下,顿时将对方的惨状看得更加真切,他忍不住惊呼道:“二哥,你,你,你。。。。。。”
心中激荡难平,一团乱麻,毫无思绪,他一连喊了三个“你”字后,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
顾苍从毯子下面很是艰难地抽出了那只好似骷髅一样,只剩下一层皮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顾玄的头上,温柔地抚摸着,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若是在外面被人给看见了,只怕能吓得小儿止啼。
“二哥要走了。”
顾玄抬起头,望着对方,一时之间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问道:“走?二哥,你要去哪儿?”
顾苍脸上的神色极其平静,仿佛已经看破了一切,他淡淡地回答道:“我要去我来的地方了。”
顾玄是聪明人,打从他服用了鲛人族的圣药,开了灵智之后,心窍俱通,很多事他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多钻营而已,刚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二哥这可怕的样子,过于震惊,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法思考罢了,现在只是稍微一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二哥,何以至此啊!”
他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虽然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爷是个病秧子,从小体虚,极度畏寒,哪怕是一般人热得浑身是汗的大夏天,也常常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披着狐裘,可这十多年来,也不见他到底有什么其他的大毛病,除开穿得厚实一些之外,平日里看着,与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打他离开京城到现在,这才过去多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把一个人摧残成这幅形销骨立的样子。
顾苍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惋惜留恋的感觉,语气平静得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
“这是天生的病,是老天爷给我定的命,治不了的,不必伤感,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我想做的事都已经做成了,走之前,没有任何的遗憾,对比很多人,上天已经待我不薄了。”
不必多嘴再去提一句鲛人族的建议,因为那样只会让眼前这个刚刚成长起来的五弟更加愧疚和痛苦,虽然可以用来继续鞭策他,但有些压力一旦给多了,超出了上线之后,是会把一个人给压垮的,从这一点来说,任何人都一样,只不过每个人能够承受的量不同罢了。
顾玄听到这,再也忍不住,蓦地流下泪来,心中的悲苦,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顾苍对他而言,是亦兄亦父,亦师亦友的存在,在他的心里,只有两个人的地位是最高的,一个是有生养之恩的母亲,另外一个就是他这位二哥。
因为一直以来,保护自己的是他,教导自己的也是他,努力为自己铺路的是他,每每在关键的时刻给予自己指导的还是他,现在他就要死了,顾玄怎能不伤心,怎能不迷茫?
顾苍望着他,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歉意地道:“也苦了你了,为了我的一己私欲,把你也变成了这样。”
打从顾苍一生下来,他就怀揣着一个伟大的,哪怕穷尽自己的一生,也必须要实现的理想。
自从知道自己身患绝症之后,他也的确曾彷徨过,迷茫过,恐惧过,痛苦过,怒骂过老天,恨过所有人,但在后来想通之后,他便开始积极地去寻找和培养一个能替代自己,帮助自己实现理想的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五弟,顾玄,在选定了人后,他便开始像个野心家一样地整日在谋划,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处布局,落子,现在一切事了,终于得空的这几天里,他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
把自己的理想去强加给别人而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这是否本就是不对的,脱离了时代的革新,是否又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呢,可当历史的车轮终于开始滚动向前,无人可以阻挡它的倾轧,哪怕是当初推动这辆车的人,也无法再让它停下来了。
更何况他顾苍都要死了,哪儿还会在乎这么多,越是这时候,他就越是无情和冷漠。
就比如燕州数千万百姓,因为这一场战火纷扰,颠沛流离,辗转逃命,燕州多少人因为他的一个想法,导致命丧黄泉,多少的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的妻子没了丈夫,多少的孩子没了父亲,之后又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多少人将因此而被改变命运,这对他而言,都是不重要的。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要做革新的人,就得是无情人,他得先把自己变成一个只会按照既定的计划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心如钢铁,无论是谁挡在他的路上,他都只能挥刀前进,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再难都要走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太过在意他人,不然光是一个“愧”字,就足以早早地杀了他。
只是在今天见到这个五弟之后,他还是禁不住有些内疚。
不说顾玄为了自己的想法而涉险到处奔波,自己强行动手,改了他的命运,对他而言,到底算好还是算坏,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着顾玄脸上那个漆黑的眼罩,他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这大概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顾玄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边上的眼罩,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二哥想要的世界,也正是我想要的世界,二哥你曾经对我说过,不经历风雨,是见不到彩虹的,这一点伤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顾苍知道,他们彼此都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再多说,反而不美,所以当下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总之,前半段路,我已经给你铺平了,这后半段路,就得靠你自己去走了。”
顾玄闻言,面容变得极其苦涩,嘴巴轻轻地嚅动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想问的,想说的,其实都很多,可他真的说不出口,也问不出来,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这是一场梦而已。
“想知道为什么是你吗?”顾苍伸出手,用食指指着顾玄的眉心,温柔地解释道,“因为我清楚,这个世上,只有你才有可能那样去做,只有在你的身上,我才看到了那种可能,其他换谁也不可以,无论是谁,哪怕我再培养一个人,也比不上你,可二哥只担心一点,因为哪怕是我,也不可能保证你永远也不会变。。。。。。”
顾玄一下子慌了神,急切地打断他,道:“不会的,二哥,我一定。。。。。。”
顾苍又伸出手,拦住了对方,不让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转而道:“好了,接下来,你要仔仔细细地听我说。”
顾玄听话,赶紧闭口不言,只是神色间依然满是担忧地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昔日的王者气势全然不见了,在这时候,他只是一个不忍看着自己至亲离去的普通人。
顾苍却不管这么多,因为他要说的话,要嘱托的东西很多很多,一定要赶紧说完,不然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首先我要告诉你,许锦棠死了,因为咱们大凉暂时没人能镇得住他,所以我留不得他。”
“我主动找他做了个交易,有他亲自领兵,蜀国必败,等他们撤回蜀地之后,蜀君就会死,到时候会出现一场内斗,但还不至于被幽州军攻下来,可也会元气大伤。”
“这蜀国,是我特意留给你的,这一点,在你回去之后,自然就会明白,还有天罗和地网,我都交到你手里了,天罗无需担心,它一定可以完全为你所用,至于地网,罗酆六天不出意外的话,最桀骜的四个都会死在许锦棠的手上,另外两个都是我留给你的班底,有他们相助,你掌握地网就容易了,这两个衙门,你要善加利用,但这是两把脏刀,千万别用多了。”
“你以一县之力,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仍旧驻守前线,力战不退,安大漠,取两国,这份大功劳,用来堵任何一个外人的嘴都已经足够了,这也可以安父皇的心,等下你再启程,星夜赶往祁连城,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接应,你去找一个叫呼延灼的人,等两天,还有一份大功劳在等着你。”
“卫晋两国以后就不复存在了,可这四州之地的人,以后都是我们大凉的百姓,你要善待他们。”
“将来这四州之地都要作为新政试点的地方,取这四州作为试验,无人会对新政有异议,时间一长,他们自然知道新政的好处,到时候你再顺势推行到全国,我相信这一点你能做到,而且能做好,不过为了能够更好地安抚两地百姓,我特意给你许了两门婚事。。。。。。”
正在这时,顾玄默默地低下了头,轻声念了一句,道:“她死了。”
顾苍眉头轻轻一挑,疑惑道:“谁?”
顾玄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
“端木,南漓。”
哪怕只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可对他而言,都是一件极其痛苦和艰难的折磨,顾苍看得出他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没有再多问,只是宽慰道:“爱情,本就该是自由的,这是我的错。。。。。。”
“不,二哥。”顾玄一下子抬起头来,坚持道,“这是我的错,我不该。。。。。。”
“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对了,你手下那些人,我也全都安排好了,你仔细听。”顾苍强行岔开了话题,继续道,“幽州军,归陆登云,你我都可以放心,他是天生的将才,更是完全忠于你的自己人,至于燕州,完颜珂尼这次虽然靠着手段积攒到了足够的威信,但我另外还安排了一人冒充我死在阵前,他作为大将军难辞其咎,更何况他这个毫无背景的大将军,已经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到时候朝野必然会联手打压他,这是你彻底收服他的机会,至于曹焱那小子,就还要你自己多费心思了,对他,怀柔攻心为上,以力强压为下,他与陆登云,是龙虎双壁,只要有他二人相助,来日可保战事无忧。”
“另外,还有一人,他叫魏平,早年就被我送去了卫国,现在正潜伏在端木朔风的身边,不日你们二人就可以相见,此人心思缜密,才干出众,可为相也!以后外事不决可问陆议,内事不决可问魏平,这句话记住了吗?”
顾玄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复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这样的话,他怎么会听不明白,他只是不愿意多去想,此刻的他,已经泪流满面,满心的悲苦,实在是开不了口再答应了,只怕一开口,这哭腔就出来了,二哥不会想要听到的。
顾苍暗自叹息,却没有出言安慰对方,因为他知道,很多事你只能靠时间去熬,光靠话语是说不清楚的,他说的再多,也安抚不了对方,因为这时候的他,什么话也不可能听得进去,可慢慢的,他自然会明白的。
人间的悲欢离合,莫过于是最大的痛苦了,真要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哪怕圣人也不可能丝毫不为所动,更何况是凡人呢,一个情字最是伤人,也最是难过关。
他唯有接着说道:“等你回到京城之后,许家那小子敲打一下便够了,我答应了许锦棠,给他一个虚位公爵,之后永不录用即可,另外老大是个好人,如果有他辅佐,可保政事无忧,但他耳根子软,但凡你将来要去前线,可以带着他,老三老四给虚位安抚即可,有天罗照着,他们想翻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倒是老六是个隐患,但二哥答应了母后,这手足相残的事,能不做,最好还是不做,这一句话同样要给你。”
“等你封王之后,父皇就会安排你去征讨蜀国,等你拿下蜀国,这太子的位置就稳当了,谁也说不得闲话。”
“另外你要私下建言父亲打压黄天教,这种东西,留不得,必须要斩草除根,但也不能光靠杀,这算我留给你的一道题,你自己去想吧。”
“一统南地之后,先休养三年,再取南阳,现在中庭已经大乱,南阳是其中最弱的一个诸侯,要趁着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尽量地占多些地方,之后让陆议去联合他另外两个师兄,再养三年,合纵连横的事,其实他比我擅长,具体怎么做,陆议会帮你的。”
“这些年我大力扶持了各地士子,可下方这四州进行新政改革,有他们锐意进取,也需要老成持重之人监督,尚书令张伯仁不要动,你要争取他的帮助,那夜知槐也算不错,可用,但不能大用,你得提防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谋什么,可这红尘滚滚,每个人的一言一行皆有目的,他所求肯定不会小,可惜我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也得靠你自己去查明了。”
“还有民报也是我留给你的好东西,须知舆论二字,最是可怕,人的嘴和笔头,这才是最厉害的,可以杀人于无形的两把刀,善用,但不能滥用,最起码你要答应二哥,只要你还在大凉一天,这民报就不可失了偏颇,为朝廷所把持滥用!”
“鲛人族,唉,算了,感情的事,二哥我自己也没弄明白,你好自为之吧。”
“记得要照顾好父皇和母后,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肯定能做好的。”
“还有,帮我照顾好凝霜那丫头。”
“还有。。。。。。”
半晌之后,在一旁等待了良久,可一直没听到下文的顾玄心生疑惑,突然抬起头来,却见眼前的人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搭着眼皮子,看着毫无生气,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他再不能忍住心中的悲伤,撕心裂肺地恸哭了起来:“二哥!二哥!二哥!”
正在这时,顾苍陡然又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一副顽皮的样子,嬉笑道:“二哥跟你闹着玩呢,被吓到没?”
“哎?”
顾玄这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呆呆傻傻地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伤心不是,不伤心也不是。
顾苍看得没趣,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甩了甩手,道:“别再打扰你二哥休息了,二哥累了,这地方不错,暖洋洋的,我要先睡一会儿,你赶紧启程,去往祁连城吧,那边还有人等着呢。”
不得不说,弄了这一出之后,倒是冲淡了不少离别的悲伤,最起码顾玄自己能勉强止住泪水了。
“二哥,你。。。。。。”
顾苍不言,只是甩了甩手,然后把头扭到了一边,似是不愿再看他。
顾玄无奈,只是闭嘴不言,接着又跪了下来,朝着椅子上的顾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一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再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之后,默然离去,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过身之后,顾苍也同时转过了头。
从他的脸上滚落了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他望着顾玄高大的背影,就好似又看见了当初那个灵智未开的傻小子一步步长大,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是那样的欣慰和洒脱。
而顾苍不知道的是,顾玄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了,只是目光所及,赶紧又缩了回来,他背对着后方的人,双手捂脸,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哭出来。
有的人终于休息了,有的人还得继续往前,不是吗?
第八十六章 乱象已定
原本坐镇幽州,本职该是替朝廷戊守边疆,明明手握两支百战铁军,却拒不出兵抗敌,反倒是率起大军,在凉州接壤处,对凉州虎视眈眈,显然是一副要造反模样的原幽州兵马大元帅,朝廷一等柱国公许锦棠,还未等与朝廷正式决裂开战,竟然突然又调过了头,带齐了手下人马,一路去往幽州后方,迎上了大举入侵的蜀**队,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种发展。m.www.uu234.net
当然了,不管是从什么角度上来说,他都必须要倾尽全力保住幽州这块他唯一能够完全支配的地方。
远道而来的蜀军一路西下,先头的主力部队在幽州河东郡与许锦棠带领的人马迎头撞上,双方当即就爆发了一场十分激烈的大战,但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虎门无犬子,许家将种,果然不凡的是,这一场战役,最终以许锦棠的完胜而告终,整场战斗根本就是势如破竹,毫无悬念。
而蜀军主力在被幽州军击溃之后,其余部队也都被吓破了胆,且战且退,一路北逃,来时拖家带口的号称五十万人,最后逃回去的还不到三十万,可以预见的是,蜀国最起码在未来二十年里,是再没有能力,也不敢对凉国下手了。
如此一位有能力,有兵权,又有野心的大将军存在,实在不是百姓之福,亦不是朝廷之福,当他顺利地解决了后顾之忧后,所有人都在默默地观望着他下一步的举动,可之后更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这位得胜而归,风头一时无二,甚至在幽州军内部的声望都开始急速上升,直逼一批老将的许大将军,在归程途中竟然遇到了一波不知从而来的强横刺客,许大将军不慎丧命于刺客之手,虽然在临死前也亲手毙掉了四名敌人,但仍旧无力回天,就这样死在了路上,死在了许家四代人经营的幽州。
至于说这件事对于先前一直是风雨飘摇的大凉而言,很难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因为大家其实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位许大将军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究竟是最后良心发现,仍旧愿为凉臣,所以才带兵前往驱逐外敌,还是说只不过是害怕后方先起火,故而特意先折返回去灭了觊觎的宵小之辈,之后还是一样会造反,但总之,这世上就这样少了一位本该载入史册的名将。
还有这帮突然出现的刺客的身份,也是十分存疑,外面都传是蜀军培养多年的杀手,是为了报复,可也有不少识货的聪明人,在观看了那场关于刺杀的报告后,根据一点点蛛丝马迹,推测出了一些东西,那就是这六名可怕的刺客,其真实身份,很可能就是大凉地网衙门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罗酆六天!
总而言之,三地作乱的世家已经全部伏法,海边的龙族暂时上不得岸太远,只需发布告示禁海即可,现在幽州之乱象已解,又有曾经手掌玉阳军的右将军者,与虎贲军中如雷贯耳的新星陆登云两人,合力开始收敛起了幽州军,继续忠心耿耿地为朝廷牧守边境,大凉之危难,三去其二,唯一还剩下的,其实最是让人头疼的卫晋联军,亦是在凉州边境遭遇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大败,竟然被朝廷军队给一路赶出了燕州。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战斗力可怕到了极点的军队,就是曾经威震辽东,享誉南地的沥血军,据说这是当今太子殿下的一个诱敌深入,趁着敌人们放松警惕,好一网打尽的一个计策,所以才会让沥血军主动藏了拙,乃至于丢了整个燕州。
当然了,真正参与到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动乱的一些人,比如三地世家们都看得很明白,这哪里是什么诱敌深入,这根本就是请君入瓮嘛,试想,若不是卫晋联军在燕州的战事进行得如此顺利,吸引到了朝廷大部分的注意力,他们又岂敢造反呢?
做个难听的比喻,这就好比是在拔火罐,外人看着好像是惊心动魄,一下子弄不好就会出事情,但实际上无论是真正在拿着罐子操作的人,还是在底下趴着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得,这只是为了将体内的湿毒一并吸出来再一网打尽的策略罢了,而他们就是那些湿毒而已。
不过每个人对这件事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看法,毕竟大家的立场是完全不同的,这一场战役兹事体大,他这所谓的诱敌深入,实在是害得太多人因此而丧命,太多人因此而失去了家园,乃至于一切,最起码,燕州这千万百姓,绝没有一个会说他一句好话。
顾苍这一次实在是把他们害得太惨了,多少年的努力,全都因为这场战争而被毁掉了,所有的东西又得从头开始积蓄,若真是因为敌人太强,自家人打不过也就罢了,他们反倒是会激起同仇敌忾之情,与朝廷协同合力驱逐敌人,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计谋罢了,而这个计谋的代价,却得让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来承受,这是一位体恤百姓,忧国忧民的太子殿下该干出来的事么?
顾苍这二十来年,靠着自身的人格魅力,以及朝野的大肆宣扬所积累下来的好名声,似乎因此一朝就损毁殆尽了,朝野内外现在是怨声载道,所有人无处发泄的憋屈火气,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却又不知该如何责难于他。
毕竟他是一国太子,身居高位,关注的,在意的,应该去考虑的应该就是一国之事,为了一国之利益而暂时牺牲一州之百姓,这其实不算什么,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上比他过分的人多了去了,问题只在于他没有跟其他任何一个人磋商,调停各方利益罢了。
可更让人扼腕叹息的事情是,太子殿下为了能够顺利地驱逐外敌,振奋士气,不惜暗中离开了京城,在凉州边境处亲自上阵,结果不慎被敌人所射杀,一国储君,就此命丧黄泉,这对其他人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其实谁也说不清楚。
燕州百姓们恨他,三地世家也恨他,每个因他而丧失了自己原本利益的人都很恨他,甚至巴不得饮其血,食其肉,这本没有错,因为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只会看重自己切身的利益和自己这个阶层的利益,这很正常,哪怕是圣人也很难免俗,不然怎会有一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呢,对于顾苍而言,这千万个因为他的一个想法导致家园被毁,一切都得从头再来的百姓,也不过就是一个数字罢了。
总之,他就这样走了,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后,洒脱地离开了,本就厌恶他,嫉妒他,畏惧他的那些人,终于可以开始试探性地冒出头,开始抨击他了,曾经信仰他,崇敬他,发誓要追随他的那些人,一部分感觉自己的信仰就此崩塌了,有的跟着一起骂他昏聩无道,一句话害得燕州多少人没熬过这个秋天,有的骂他狂妄自大,区区一个病秧子也敢亲自上阵,一部分人只感觉心灰意冷,好像天上突然却没了太阳一样彷徨无措,一部分人却没觉得他做错了,反倒是甚为欣赏这位太子爷谋定而后动,善于忍耐,只要认定了的事,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办成的做事风格,一部分人收起了悲痛,转而努力去继承他的遗志,继续为大凉出工出力,添砖加瓦,哪怕不如他能以南地为棋盘,以一国为棋子的大魄力,大智慧,也努力地去经营好一家,一镇,一县或是一郡。
任何一个伟大的,会被后世者所津津乐道,乃至于会分为好几派,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去评判的人,都注定是一个无法用单纯的好坏去衡量的人,但南地的历史上,将永远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肯定的。
至于整件事所牵连到的人也不少,幽州那一个烂摊子就不说了,首当其冲的完颜珂尼是倒了大霉,一国太子爷竟然死在了他所带人驻守的防线上,他就必须要承担责任,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推不掉的,因为出了事,总得需要一个人来担责,更何况他这个大将军被提拔上来只是因为战时无人可用罢了,其实背后是毫无根基和靠山的,多少人早就眼热了,现在他主动把刀递到了这些人的手上,人家哪儿还有不割你几片肉的道理,可以预料的是,他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
不过这些其实都不是顾玄所真正关心的问题,他并不在乎,至于他所在乎的,珍视的东西,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身处乱世,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他可讲不得那些情意绵长,因为他所处的位置,以及他的身份地位,就导致他根本没法与普通人一样,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悲痛,去感伤,去缅怀,他没办法等到自己已经释怀之后再去做其他的事情,甚至只是当天夜里,他便又要匆匆启程。
哪怕他再不愿,也只能接受,因为这是二哥所希望的,斯人已矣,他绝不能放下二哥给他的东西,让他失望,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在天上的二哥,再看见人间的他,起码能露出欣慰的笑容。
其实,如果真的有可能,他宁可时间倒退回当初,那时候他还没有策马离开京城,他宁可自己还是那个被老三老四排挤的窝囊五皇子,可他能跟老霍喝喝酒,倾听一些东大陆的趣事,怡然自乐,每晚母亲还在永乐宫等着他,母子俩可以一起聊聊天。
哪天闲了可以去太子府找二哥,哪怕那位贴身侍女晓露姑娘好像并不喜欢自己,但那又如何呢,他又可以听二哥讲那些新发明,二哥的脑子里总是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而浪费时间,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奔波劳碌多苦累,最起码,第二天起来,他知道,每个人都还在,只要他想,他可以去找任何一个他想见到的人。
但现在不行,他终于感受到了,出京之后的这条路,真的太不好走,他遇见了太多人,也经历了太多的事,每天好像都在忙,却又好像没什么事,成了很多人的主心骨,有了自己的班底,人马,感觉却还不如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五皇子。
好多好多人,韩如英,端木南漓,还有自己的二哥,为什么世间总有这么多不遂人意的事,这一路走来,他所遇见的,为何尽是别离,这对于向来对权利地位没有太多**的他而言,实在是是一种莫大的折磨与煎熬。
可他又明白,他不能倒下,亦不能坐下来好好地休息,他做不到万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因为他必须背负着其他所有指着他过活的人的希望,继续向前,不断地向前,他甚至也会恐惧,担忧,因为当他掌握的权利越大,当他一言一行影响的人越来越多,那未来会不会有更多的人会因为自己而死,会不会还有更多的灾难因此而降临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向前走了,因为他担心走到最后,他也变了,变成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模样。
可他能怎么办呢,路总是要一步一步地去走,急不来,也没办法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障碍,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得再往前走,因为他已经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哪怕只是为了别人,他也必须继续往前。
二哥离开了,那个曾经推着自己一直向前,为自己铺路的人离开了,现在他只能一个人,举着火把,走在黑暗的路上,他知道这条路上既有英雄,也有小丑,既有重逢,也有离别,他明白不可能万事尽如人意,他只希望一切能够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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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几天上主教去了,今天多些一点。
第八十七章 不受威胁
说回被曹焱率领的沥血军给追着一路狼狈逃窜回去的卫晋联军。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回想当初,他们来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自以为拿下凉国不过是探囊取物,简单至极,哪怕一统南地也是近在眼前,并非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南地共主之位曾经离得那样近,完全是唾手可得。
却没想到,就只一战,便被敌人给完全逆转,来时号称是百万大军,浩浩荡荡,让人闻风丧胆,可光在燕州便折了将近四十万,尸横片野,只能匆匆就地掩埋,凉州一战,又落下了三十多万人,大部分都被凉国人俘虏,最后只有二十余万人灰溜溜地顺着来路往回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也不知道为何,事实上,他们都没有资格去猜测敌方的用意,总之,大凉骑兵追的其实不紧,他们一路往回跑,一路丢人回去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殿后,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跑了回去。
再走不远,就是著名的祁连山脉,也就是卫国的南方门户,绵延环抱,如同一道天然的围墙,牢牢地矗立在卫国南方,只要过了这里,顺利地进了祁连城,敌人就算是有再多人追过来,都难以攻进来。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只要能够稳住了,哪怕只有二十万人逃回去,可休养几年,也未尝没有机会再兴兵,尤其依照他们的推测,凉国人的压力也不小,不敢直接冲上来围剿他们,恐怕也是担忧幽州的战况吧。
不过这都是高层的推测而已,底下的人既不明白,也不关心,队伍的士气实在是高不起来,再说句不好听的,这一战算是把两国的根基都差点打没了,能够上战场的青壮少了一大半,要想单纯靠时间弥补回来,都不知道要多久,就算回去了,也得面对田地荒芜,人手不足的困境,想一想就头疼。
残兵败将,很多人身上甚至还带着伤,顺着来路又回去,这一眼望过去,是何等的凄凉,只是当他们走上归途之后,这一路上其实还算顺利了,没有遇上敌人的大股部队进行交锋,伤亡人数没有进一步地增加,这总归还是稍微能够安抚一下人心的,况且他们都明白一点,那就是自己能够活着回到家乡,对比那些已经战死异乡,或者被俘的战友们而言,已经是一种命运的眷顾了。
人的满足感与落差感,从来都是来源于比较的,至于到底最后是满足,还是失落,全看你自己的心态如何罢了。
这一路星夜兼程,为了防止被敌人找到踪迹并且追上,他们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时辰,由于长期没能得到充足的睡眠时间,这二十万大军,包括马匹都可谓是疲累无比,中路不少人甚至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倒在路上也没人去理。
总之,总归是走到家门口了,还未等大军全部抵达,作为先头部队的一列骑兵早早地就出发了,快马加鞭地前往前方的祁连城,毕竟虽然是战败了,侥幸回来的一批人,可他们大卫国的君上可还在军中,于情于理,怎么论规矩,里面的人都该主动出来迎接的。
哪怕是这种时候,这种基本的仪仗礼节也不能丢了,搞个仪式,哪怕只是简单的,可也能安抚军心,让他们知道回家了,安全了,不至于一直憋着怨气和恐惧。
大军还在行进,可远远的,便见前往前方,向祁连城那边报信去的一队骑兵又都默默地跑了回来,个个脸色难看,似乎遭遇了什么很是不好的事情,导致他们回来了也挤不出笑脸来。
一行人在接受了草草的检查之后,很快便穿过了前头队伍,顺利地抵达到了端木朔风的面前。
不用细问,只是一眼看去,见到他们那很是为难,而且眼神躲闪,很是瑟缩的样子,便知道是出了问题,故而端木朔风只将眉头一挑,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他到底不是什么凡人,而是一个被光明会中人选定为南地雄主,心怀大志向,有大气魄的一国之君,哪怕这一路北逃回去,可谓是风尘仆仆,狼狈至极,但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磨砺之后,他的神色已经不再慌张,情绪也重新恢复了镇定,之前不过是因为前后落差过大,所以才失了平常心罢了,身为帝王,要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他自然有这个能力,所以当下这帝王威仪,已经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上。
眼看帝王愠怒,这一列人个个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互相先悄悄地对了个眼神,可一时之间,竟然谁也不敢说话,不敢回答。
端木朔风见状,面色又是一沉,脸色乌云密布,那是正欲发雷霆之怒,要知道,他这一肚子的怒火,可是正愁地方发泄呢,这时候谁要敢惹到他,都是掉脑袋的下场!
一直跟在他旁边,心里有鬼的尉迟?伦约赫飧銮淄馍?环2鸹鹄矗?恍⌒那a?阶约海??曰刮吹人?愀厦Ψ?硐侣恚?刃谐辶松先ィ?焓肿テ鹨蝗耍??犯橇车乇阄实溃骸岸?然共豢焖担?降壮隽耸裁词拢俊?/p>
他之所以心虚,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之前不战而逃,一下子丢下那么多人马,任凭人家俘虏了,其实细细地追究起来,那该是掉脑袋的大罪,之所以没事,这一要感谢那叫魏平的小子,一手汇报文书写的那是真好极了,完美无缺地帮着他隐瞒下来了一些不该说的,不该被人知道的东西,并且还隐晦地表明了他是那个出了苦力的辛苦人,只是老天不站在他这边,导致战败了,眼下就只盼着陛下不念功劳也要念他的苦劳,不说战败了还要奖赏他这个主帅,最起码也不能砍他的头吧。
至于这第二呢,就要感谢那谢厚胤没能顺利回来,再加上那祁连大将军呼延实不知道怎么就死在了押送粮草的路上,犯了大过不说,还导致端木朔风手下暂时已经无人可用了,那在这种情况下,总不至于把他这个唯一会打仗的人给杀了吧。
再说了,就算怎么找人为这次战败负责也好,或者说宣泄所有人的怒气也罢,这也不是回去路上该做的事,因为那样只会更加打击士气,这一口气坠了,能不能顺利回去都是问题,所以不但不能罚他,还得稍微宽慰他两句,不过尉迟??玫搅宋浩降奶岬悖?庑┤兆硬坏?郧衫鲜担??液芏嗍露记孔鸥桑?诔鲆桓比洗淼难?樱?挪恢劣诟?四舅贩缜锖笏阏恕?/p>
再说回这边,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其一把抓在手中,顿时也是吓了一大跳,不敢得罪他,更不敢再隐瞒下去了,只能赶紧如实回答道:“禀告陛下,那呼延灼,说,说,说。。。。。。”
“啪!”
尉迟??偷匾话驼粕仍诹怂?牧成希?志18?螅?畹忝桓?饪闪?哪昵崛舜蛟喂?チ恕?/p>
“说什么?还不赶紧说!再敢支支吾吾,我便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底下另外的人见状,只能帮着接口解释道:“他说,要陛下把尉迟将军交出去,他才肯开门。。。。。。”
尉迟牛?裆?唤??宰右幌伦泳腿?伊耍?樘宸10??荒芩伎迹??靼祝?呛粞幼瓶隙苟宰约夯澈拊谛模?暇棺约嚎墒且皇衷崴土怂?粞蛹业沾?南慊穑?衷诙苑阶プx嘶?幔?强隙ㄊ且?莺莸乇u醋约旱模?衷谡馇榭觯?约郝湓谒?稚希?腔鼓苡泻孟鲁∶矗?/p>
可是还未等惊慌失措的他回头向端木朔风开口求饶,就听得端木朔风直接怒骂了一声:“混账!”
尉迟??诺靡幌伦泳途?蚜斯?矗??醇?四舅贩绾竺娴奈浩角那牡囟宰约旱萘烁鲅凵瘢?疽庾约翰灰?嗨祷埃?源又?牢浩轿?约褐鞫??髁瞬徽蕉?拥氖虑楹螅?云淠鞘浅菩值赖埽?湃斡屑拥奈境矗?厦Φ妥拍源??∽炝恕?/p>
这是对的,且不说尉迟??耸撬?那拙司耍??慰龅背跄羌?拢?四舅贩绲笔本鸵丫?鞒止?溃浇?辛瞬枚希?笔绷郊胰艘丫?锍闪送仔??帐盅院土耍?饧?戮退闶枪?チ耍??膊荒茉僮肪浚?馐焙蛩?粞幼普一?嵯胍?u矗?遣痪褪谴蛩?四舅贩绲牧趁矗?诙?此担??耸翘锰么笪赖弁酰??绞瞧仗熘?履?峭跬粒?释林?跄?峭醭迹?庹?鑫拦?际撬?模?土?粞幼频某侵髦?换故亲约旱背跷?瞬钩ニ?呛粞蛹腋?模?甲硬凰急u鹨簿桶樟耍?谷怀米耪庵治d训氖焙蛲?簿?希?馐鞘裁吹览恚?/p>
别说尉迟??皇亲约旱那拙司耍?退愣苑揭?氖悄母霾恢恢匾?男”??四舅贩缍疾豢赡艽鹩Γ?蛭荒苋淌茏约憾砸桓銎掌胀ㄍu某甲拥耐?餐仔??茄?约翰痪秃妥约耗歉鑫弈艿母盖滓谎?嗣矗?/p>
“反了,反了!”端木朔风气极了,本就因为战败,心情极度糟糕的他,当即一挥手,吼道,“传朕的命令!限他立刻出城迎接,不然朕将亲自带人攻城!”
自己带人攻自家的城,这可真是千古未见的头一遭了。
后面的魏平见状,赶忙上前,高喊道:“陛下,莫要如此啊!”
端木朔风一转头,正欲拔剑杀人,眼见是魏平,又把杀心按捺了下来,此人对自己的帮助颇多,从皇子时期,就一直帮自己在京城卧底,监视其余的弟兄,之后又搞了个黄天教,帮自己安抚民心,得以顺利开战,而且后面在吴珩面前,也一直表现得乖巧,不争不抢,如此一个有能力,有毅力,除了认真办好君上交代的每一件事外,又可以在底线之内做一些其他的事帮君上分忧的臣子,谁舍得杀?
见他如此,端木朔风气也消了大半,知道自己这是冲动了,于是赶紧道:“你有何说法?”
魏平赶忙下马上前,朝着端木朔风一拱手,道:“陛下,追兵在后,若是我们再与自己人起了冲突,那呼延灼假若一心不开城门,咱们被两头堵截,恐怕危矣,臣恳请陛下,让臣出使游说,一定可以让呼延城主打开城门,出来迎接陛下!”
端木朔风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无非是君王的威仪被冲撞了,不得不如此罢了,既然魏平给了个台阶,也就顺势下来了,一挥手,道:“好!爱卿有如此自信,朕便让你一试,不过若是失败了。。。。。。”
话未说完,魏平道:“若是失败,臣提头来见!”
第八十八章 初见魏平
祁连城城主府中的偏厅内,因为周围的门窗都关着,外界的光线很难透进来,所以哪怕是在大白天,这屋里也稍显昏暗了些,再加上此地主人的位置在最里面,坐在上面的人小半个身子都掩映在一层朦朦胧胧的灰暗中,从门口是看不真切的。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被府上下人带着领进来的魏平望着对面的人,不过只是稍稍作揖,身子也就微微弯了一下,甚至连脑袋都没有垂下来,这便算是打过了招呼,样子显得颇有些倨傲。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坐在主位上的人便忍不住一拍扶手,一下子伸出手,用手指着魏平,开口便大声喝问道:“大胆!你是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魏平听罢,脸上微微一笑,语气不卑不亢地回击道:“在下姓魏,得陛下垂青,委以重任,官居御史大夫,你就算是呼延灼本人,也不过就是区区一座小城的城主,位同一地郡守罢了,你何德何能,可让我对你行跪拜大礼呢?”
这些都是实情,按照官爵等级来说,在这卫国境内,值得让他魏平行大礼问候的,也不过就是吴珩和卫帝端木朔风两个人而已,其他的就算再厉害也不过就是平辈论交,他呼延灼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换他亲哥哥呼延实过来,因为文武之分,那也得矮魏平一筹。
上面坐着的人哪里会不知道这姓魏的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位那可是皇帝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地位比之那位吴先生都不逞多让,确实是自己比不得的,可他想要的,也不过就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罢了,故而只是轻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哼,魏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呀!”
魏平淡然一笑,然后继续针锋相对地反驳道:“吾虽居高位,却常感如履薄冰,做人做事,向来是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只盼着能够做好自己的本职,唯恐辜负了陛下的重托,而你不过只是一地郡守罢了,不出城迎接尊驾不说,竟然还敢跟皇帝陛下谈条件,若要比这官威,我还真不如你。”
主位上坐着的人听得烦躁,很是不耐烦地开口打断了对方,喝问道:“行了!魏大人,就别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了,我且问你一句,尉迟??四兀俊?/p>
魏平不但不答,倒是反过来喝问对方,丝毫不让地沉声问道:“尉迟将军在哪儿不重要,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么做,又是意欲何为呢?敢与皇帝陛下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威胁与之谈条件,你又到底是有何依仗呢?”
呼延灼闻言,顿时咬牙切齿地咆哮道:“你问我意欲何为?那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难道不是天下公理么,他尉迟??背踝龅牧四堑仁拢?蔷陀Ω孟氲胶蠊??袢罩际亲蛉罩?颍??揪透媒邮埽 ?/p>
无论这背后的一切究竟是谁刻意安排的,呼延灼根本就不关心,当然,他也不敢多去深究,因为他知道,那样只会让他更加的痛苦,报不了的仇,还不如不想,他现在要的,只是一个宣泄怨气的目标罢了。
话又说回来了,当初下刀的确实就是尉迟饪梢裁蝗吮扑??褪撬?背醯哪且坏叮?Φ盟?粞蛹椅藓螅?Φ盟?粞幼瞥闪艘桓霾煌暾?哪腥耍?夥莩穑??蘼廴绾味嫉帽?恕?/p>
当初的妥协,不过都是无奈之举,毕竟就算是他自己都明白,这件事怪不得他亲哥哥软弱,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撞不赢石头,他忍气吞声,不代表他就认命了,也不代表他就释怀了,相反,他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现在终于有了个好机会,那他凭什么要放过尉迟/p>
却不想,魏平还是不正面回答,而是摆出了一副异常疑惑的样子,目光却好似穿透了黑暗,正看着呼延灼的眼睛,问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我先问你一句,你现在到底算是凉国的臣子,还是卫国的臣子呢?”
在魏平沉声问出这句话的中途,便听得坐在主位上的呼延灼呼吸声明显地一滞,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含糊了起来,道:“是凉国的臣子如何,是卫国的臣子又如何?”
魏平一下子摊开手,侃侃而谈道:“若你还当自己是卫国的臣子,那自然应该立马打开城门,亲自出城,前去迎接陛下入城,毕竟你身为臣子,又岂可与陛下谈什么条件呢?况且你要的那个人还是陛下的亲舅舅,又为大卫立下过汗马功劳,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这样做的,身为臣子,让陛下难堪,已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不分情况,一味地想要报复一位当朝重臣,就更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心态了。”
“更何况我听闻,那件事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有了决断,你们呼延家接受了赔偿的条件,不然你今日也不至于可以坐在这里,既然当初的事情就已经了结了,你又怎可想着再秋后算账呢?如此不忠不信,你还能算是卫国的臣子么?”
呼延灼听到对方竟然如此形容自己,气得差点直接站起来叫骂,可还未等他发难,魏平突然口风一转,意味深长地道:“可若你现在想做凉国的臣子,那就更该打开城门了,因为凉国的追兵就在后面,你若只是挡着前路,不让陛下进城避难,那陛下若是被凉国人俘虏了,你也没有任何功劳可以报给新主,相反,你若是趁着这个机会,擒下那位,再打开城门,迎接凉国人入城,那就是大功一件,换你再升三级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呢?”
“啪啪啪!”
陡然间,却听得从那看不见的漆黑地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鼓掌声,然后就见顾玄踩着威仪不凡的步子,从主位的后面绕了出来,呼延灼见状,赶紧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让到了一边。
他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尤其是当他知道大凉到底把卫国给渗透成了什么样子之后,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对大凉那真是死心塌地的效忠,现在他真正的主子就在这里站着,他岂敢坐着?
顾玄称赞道:“魏先生果然不是寻常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顾玄明白,若对方只是见到呼延灼,在一切情况未明之前,是断不会那样说话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看出了整个场面的不对劲,进而推断出了自己在这里。
“罪臣魏平,参见王爷!”
魏平只是稍微看了顾玄一眼,然后马上长揖及地,行大礼,正欲跪拜,顾玄见状,赶忙踏步上前,伸出双手,扶起了他,然后问道:“先生何罪之有啊?”
他没有浪费时间去问对方为什么认识自己,因为他知道,就算对方不是靠脑子推理出来的,那也该看过自己的画像,更何况,自己的特征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魏平抬起头,做出一副很是认真的样子,解释道:“在下身为凉臣,却在卫国八载,侍敌人为主,称敌人为帝,未能尽到一个凉国臣子的责任,这就是臣的罪。”
顾玄笑了笑,然后有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再搭理这茬,而是直接岔开了话题,问道:“端木朔风就在城外?”
魏平点了点头,道:“是的,另外还有二十余万大军,都还在外面,不得入城。”
顾玄微微颔首,然后带着考究的味道询问道:“那先生以为如何呢?”
魏平微微一笑,说道:“王爷您只怕还不知道,咱们大凉此次派出追击他们的人,叫曹焱。”
顾玄闻言,眉头轻轻一挑,顿时恍然大悟,同时又是感慨,又是悲痛,想二哥这一生算无遗策,一环扣着一环,毫无破绽,这样一个人,怎会就偏偏改不了自己的命呢?
“原来是他啊,那便好办了,我们在这里先静等便是。”
曹焱虽说与陆登云不同,不算他顾玄交心的下属,但自己仍旧无需冒险打开城门,迎端木朔风进来,再来个关门打狗拿下他,现在只需要先等着,保持联系,等到后面的追兵来了,再前后夹击,擒拿了端木朔风后,这份功劳肯定还是算在自己头上的,因为曹焱不会与他抢,而且按这么看来,曹焱的出现,肯定也是二哥认真安排的,自己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以前的顾玄,是想着能为顾苍分忧就足够了,所以不争不抢,并不想要多出风头,抢多大的功劳,得多大的奖赏,他甚至做得出下跪乞求陆议回京辅佐顾苍的事来,证明他是真的没想过什么封王不封王的,可现在不一样了,顾苍已经死了,他留下的一切,自己必须要拿到手,因为他决不允许二哥的遗物被别人夺走。
不得不说,顾苍一死,他确实得到了极大的心灵成长,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变了很多,最起码他的担当,已经从原来的一县,变成了未来的一国,再不能不争不抢,因为原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那座屋顶,现在已经消失了,他必须要坚强,必须要争,要震慑一切宵小,吓退一切不轨之辈。
魏平稍微抬起眼认真打量顾玄的同时,也在默默地思考着,这一下正迎上顾玄看过来的目光,赶紧又低下了头,为尊者讳,他身为臣子,直视对方的面容都是一种罪过,不过从对方的表情中,他读出了一些悲伤,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下暗暗感慨的同时,却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多提。
“王爷,既然已与您见着了,那臣也安心了,只是不知可否请求王爷您一件事?”
顾玄豪气干云地一挥手,然后道:“先生为我大凉之千秋大业,潜伏敌后八载,劳苦功高,谁忘了先生的好,玄也不能忘,所以先生请讲,无论是什么事,只要玄办得到的,必然不会推辞。”
魏平在稍稍思畴了几息后,轻声道:“外界那二十余万卫国士兵,多是寻常百姓出身,这两国交战,本也不是他们的错,还希望王爷能够宽容他们的过失,莫再造杀孽,待得擒下端木朔风等一干人等,便放他们回家吧。”
顾玄眯着眼睛,望着他,在沉默了几息后,突然嘴角一咧,道:“先生果然是善于揣摩上意,你研究过本王,对么?你知道这样说本王定然会同意,同时也会与你亲近很多,是也不是?”
魏平闻言,抬起头,直起身子,也看着他,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同时大笑了起来,倒是把旁边的呼延灼给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九章 晋国之殇(上)
南望归来路,泪洒居庸关。顶 点 X 23 U S
炸开大坝,开闸泄洪,滔天洪水淹没了凉国燕州北方最重要的一道关卡,以出其不意的进攻方式,一战屠尽此地驻守的凉**队,攻占此地这件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这地上甚至都还有当初那种湿润的感觉,可再次经过这里的他们,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他们。
燕州蔓延的战火所带来的硝烟与对这片土地所造成的伤痕都还未完全地退去,可来时作为胜利者,斗志昂扬,信心百倍的他们,现在却掉了个个,好像一帮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地逃回去了。
过了居庸关之后,再往前不远,横渡了被晋国人私下里称之为国殇的燕然湖后,就算是正式地踏上他们晋国的国土了,到那时,他们就算是回家了,能够暂且放下这一路提起来都不敢放下的心了。
陈靖手里虚抓着缰绳,骑着马,垂着头,神色悲苦地走在这支满是疲倦与悲伤之气,已经完全没了斗志,只是一群残兵败将,再无丝毫雄心壮志的队伍的正中央。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一件既定的事实,那就是他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张狂不羁的年轻人,满心以为可以靠着一己之力,担下一切的责任,抗下数千万百姓的殷切期盼,独自揽下他们晋国的未来,赌上自己的一切,带领着晋国重新走向辉煌,重攀高峰,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而且他不光是没有做到,甚至是连本带利,输得一败涂地,将晋国仅剩的一点底子都给搭进去了,现在的晋国,已经是风雨飘摇,似乎连苟延残喘的资本,都已经没有了。
况且他是自顾自地拉着其他所有人一起上了这个赌桌,却根本没有问别人愿不愿意,这本身就是一种没有回头路的做法,他不光输掉了自己的那一份,甚至还输掉了其他所有人的那一份,而现在,他该怎么样去弥补自己犯下的的过失呢?
这是一个问题。
正当他低着头,在马上认真想着这些恼人的问题的时候,突然听得走在前方的队伍发出了一阵骚乱的响声,他忍不住抬起了头,却见满脸惊喜之色的祝凤先骑着马,分开了队伍,一路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望着这个向来爱惜羽毛,甚至有一些洁癖,却因为自己而弄得现在这样邋邋遢遢,满身都是泥水的发小,他不免心中又有些欣慰,因为总算这条孤单的路上还有一个人能够相信自己,陪着自己,这也算不错了,只不过陈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受那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临到近前,祝凤先带着一脸喜色的赶紧说道:“太宰!大司马来了!”
陈靖闻言,表情微微一愕,对方嘴里的大司马还能有谁,也就是他父亲,曾经的晋国大司马陈燮虎了,难不成他们战败的消息传得这么快,还是说父亲其实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带着这样满腹的疑惑,陈靖皱着眉头,驱马上前,果不其然,迎面而来的,真的是他的父亲,曾经的大将军,被誉为晋国救星的陈燮虎。
父子两人就这样在马上隔空对视,彼此的心中突然都有了一份深入心扉的酸楚。
曾经与晋国的权臣,手握相位,权倾朝野的蔡京在暗中文武对峙,被引为军中领袖,天不怕地不怕的陈燮虎,在被自己的亲儿子强行裹挟其中,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政变后,整个人一下子就颓废了下来。
毕竟在他看来,臣子斗归臣子斗,可一旦臣子之间的矛盾牵连到了圣上,那臣子也就不再能算是臣子了,想他陈家数代忠臣,都是一心报国,以忠义二字为先的人,可到了他这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视君权为无物,甚至敢以血腥的手段清洗朝野上下,在众大臣的面前,拿刀逼着皇上去死的孩子呢?
更关键的是,自己好像还说不得他半句不是,因为这件事从大方向上来看,确实是正确的,错误的只是陈靖所用的手段和方式罢了,可是陈燮虎限于自己心中的那道枷锁,却始终无法对这件事释怀,在家闭门不出已经算是一种妥协了,绝不可能主动出面,替他稳定大局等等。
每个人的心中,对于每件事的坚持和底线都是不一样的,这是因为每个人生而不同,后天的经历也是不同的,无法强求两个人的想法是一致的,所以陈靖也没有主动要求这位声望其实很高的父亲如何帮助他,事实上,他也不愿意自己做的事牵扯到生他养他的陈家。
陈燮虎只是限于自己心中的枷锁,明白一切道理,但无法认同并且靠着这些道理走出心中的困境所导致的颓废,可再看陈靖呢,这一路奔波操劳,夜以继日的思考,筹谋,他竟然已经熬白了头。
想他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余岁罢了,却已是满头华发,整个人好像苍老了二十岁,再无当初那位翩翩贵公子的感觉,天可见怜,陈燮虎这第一眼,甚至都没能成功地认出对方,因为对面的那位,看着似乎比自己都要显得老态一些,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孩子呢?
陈燮虎的眼神变得十分悲沧,眼角轻轻地抽搐了几下后,他颤巍巍地张开了那好像被人抽取了一切水分,所以显得干巴巴的嘴,喃喃地问道:“你,你是靖,靖儿?”
陈靖一个翻身下了马,迈步上前,走到了陈燮虎的面前,低下头,抱拳拱手的同时,掩住了自己眼中已经充盈得几乎要忍不住流下的泪水,压着嗓子,声音显得很是沙哑地道:“孩儿不孝。”
古人云,不孝有三,一曰不能侍亲,二曰不能侍君,三曰不能立身行道,他陈靖现在已经占了个全,甚至这条路走到最后,连个后人都不能给他们陈家留下,这更是大不孝。
陈燮虎当然明白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意思,不过事实上,哪怕没有出那档子事,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只会仗着他陈家余荫,醉生梦死度日的普通人,在出了那档子事只会,他虽然不愿意与之同流,但也不得不在心里对其赞上一声,“心思缜密,杀伐果决,驱国贼,铲奸佞,有我陈家先祖之遗风”。
更别说陈靖在大权独揽,一人在朝堂上独尊之后,一手提拔起了数百位新人,将蔡党倒塌后留出的空缺填得满满当当,甚至没有出一点错,整个国家的各个衙门依然运行得极好,而且比之前更好,就此一点,在为政上他最起码就胜过蔡京那老贼十倍,试问他有错么?
陈燮虎看着已是满头银丝,灰头土脸,连那原本明亮的双眼都已经黯淡了下来的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可一下子又缩了回去,然后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认真地宽慰道:“靖儿,你做的很好了,真的已经很好了,最起码父亲是绝做不到你现在的程度,你留下的那些人,肃清了官场百年腐化之风气,我晋国百姓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地笑过,就凭这一点,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指责你一句。”
这是大实话,非是陈燮虎为了安慰他所以故意这样说的,因为陈靖当权之后的每一个选择,对于晋国而言,都是他经过了反复权衡之后的最好方向,所以最后没做到并不能只怪他一个人,很多事本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不能说你努力了就一定会成功,因为哪怕没有人比你更努力,可总有人比你更幸运,更能把握天下大势,这就是为何天时大于地利,地利大于人和。
听到这些话,陈靖的鼻头轻轻一抽,一阵久违的酸楚感涌上了心头,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的父亲面前,他才不是那个权倾一国,连他们晋国的小皇帝见到了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亚父”的太宰,更不是全军几十万将士的心理支撑,他无需再一个人抗住压力,现在的他,总算暂时可以做一个被关心,被包容的孩子了,这种感觉,真真是极好的。
他垂着头,有些悲伤地道:“可惜,楚阳公他。。。。。。”
话未完全说完,可其中的意思,对方肯定明白了,毕竟薛弼本就是垂垂老矣,如此奔波,又经历连番大战,这对于精力不如年轻人旺盛的他而言,本来就十分难熬,他最后死在了凉州的战场上,尸体都没能找到,更别说与他们一起回到故土了。
陈燮虎再度伸出了手,这一次,他没有再缩回去,而是按住了陈靖的肩膀,轻声说道:“靖儿,你不明白,死在战场上,是每个军人无上的荣耀,这叫死得其所,我认识他已经有二十年了,我知道,无有一天他不想再回到战场上,再成为一个为家国拼杀的晋**人,是你给了他这个机会,如果没有他,他只能在家里郁郁而终,所以他只会感谢你,不会怪你。”
陈靖抿着嘴,轻轻地点了点头,可很多事明白是一回事,心结如何去解开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这件事上来说,他无法不怪责自己,因为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这位楚阳公本该在自己家享受天伦之乐才对,是自己强行拖他下了水,又是陪着自己参与那场宫廷政变夺权,后来又是靠着个人的威望帮助自己稳定局势,最后又是亲自上阵,领军进攻凉国,最后死在了他乡,无法落叶归根,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他的遗孀,会被照顾好的,你放心。”
陈燮虎见他依然不能释怀,只能又补充了一句,希望能够稍稍安慰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