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沧海纪TXT下载沧海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沧海纪全文阅读

作者:苏公子南伽     沧海纪txt下载     沧海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计划改变

    外表平平无奇的堡垒内部,走在昏暗的甬道里,借着从旁边箭孔外透进来的一缕温和阳光,老孙突然抬起了头,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位,隔了许多年不见,样子却丝毫未变的老友,看他的表情完全不似作假,再加上对陆登云这人先天的信任,让他一下子就相信了对方所言,随即便叱骂道:“真是该死,幽州竟会落入此人的手中,而我等为虎作伥许久,竟不自知,亦是过错呀!”

    幽州大将军府之于幽州军人,那就是一个实体化的信仰,是许家数代人努力造神的结果,在幽州军人们的心中,许家那就是一个绝对神圣的家族,代表了一个军人,一个战士最高的荣耀,其地位,远超燕州军的精神领袖常定方,所以一旦有什么事情涉及到许家,他们都会下意识地维护和不相信那些明显在针对许家的言论。m.www.uu234.net

    哪怕这一代继位的大将军并没有跟先前几代许家先辈一样时常走访各地,与底层士兵们也打成一片,十分亲近,而是一直待在州府城中,深居简出,但所谓是老虎虽死,余威犹在,许家几代人对幽州军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所以老孙一开始才会犹豫对方是不是在说谎话。

    陆登云见他颇为自责,赶紧出言宽慰道:“老哥又何必自责?别说是你了,这世上只怕谁也没能提前看出他的野心来,况且俺料定他必然是在暗中谋划多年了,不然也不至于一出手,这么快便拿下了整个幽州军的掌控权,并且在之后迅速地换走了大批知情的中层将领,同时还将整个幽州军打散,重组,为的就是怕有人站出来反对他吧!”

    老孙也是随之感叹道:“唉,毕竟是大将军府的命令,打着许家的旗号,在幽州这块地儿上,又有谁敢不从呢,况且这些事上面的人都瞒着,我们这些底下的人,都是习惯了跟着命令走的,其实你说的这些事,我先前倒也听到了一些细碎的传闻,只是都当做了风言风语,没有在意,若不是你今天来了,将事实全部告知于我,恐怕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不光是我,这里的其他人,大多也是如此,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令而已。”

    陆登云轻轻地拍了拍这位老大哥的肩膀,反过来鼓励对方道:“虽说局势已经糜烂至此,但到底咱们幽州军的军魂还在,军心还没散,很多人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都没有再继续选择站在错误的那一边,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孙当即说道:“那是当然了,咱们又不是他许家的兵,咱们那是朝廷的兵,不光是我们了,他姓许的,那也是朝廷的兵,先别说这个了,陆老弟,你这又是为何而来呢?”

    陆登云赶紧又先将他之前的遭遇给说了一通,然后才接着道:“先前俺本是想着过来烧毁河东郡这一带的粮仓,让许锦棠失去造反作乱的本钱,但现在一看,俺又觉得,倒不如直接占住各个粮仓,然后以河东郡为根基,举起大旗,聚拢起所有不愿意与大将军府同流合污的人,咱们一起推翻大将军府,然后再发兵驰援燕州,驱逐外敌,收复失地,这才不算是愧对朝廷栽培啊!”

    先前他们想烧毁河东郡的粮仓,那是没办法的办法,只是为了让许锦棠没法继续调动更多兵力的权宜之计,可现在一来,他才发现了,原来不是没人反抗,只是很多人第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缺少一个足够服众的领袖来带领他们,而且士兵都是习惯了服从的人,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可现在他陆登云来了,而且还是带着河东郡王的命令与左将军义子的身份,再加上他先前在虎贲军中积累下来的威信,人脉以及声望,他完全可以成为那个带头反抗的人,便不需要再做烧毁粮草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了。

    “对,不能烧,不能烧,绝对不能烧。”老孙听了,也是赶紧摆手道,“这些粮食上面又没刻字,这可不是他姓许的东西,这些那可都是弟兄们的口粮,一旦一把火烧没了,还在边关的弟兄们都要挨饿了。”

    陆登云也知道这个道理,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道:“是啊,那些弟兄们还得防着陈兵关外的那帮蜀国的猴崽子们,这些粮食肯定不能就这样烧了。”

    说罢,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十分郑重地朝老孙问道:“孙大哥,俺能信任你吗?”

    老孙一听,正想马上拍着胸脯答应,甚至下意识地都想因为对方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不信任而骂上一句,但一看陆登云那副严肃又认真的样子,他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你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老孙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反正这条命老子也没想过要丢在其他地方,能死在咱们幽州自家的地盘上,就是最好的了,落叶归根,了无牵挂!”

    陆登云赶紧解释道:“大哥,看你说的,可不是忘了俺还欠你一条命呢,那俺哪儿好意思让大哥你去送死,只是俺得马上去往下一个粮仓,这里就只能交给大哥你来看守了,其他人俺也不会放心,只是不知道大哥你能不能。。。。。。”

    老孙不等他说完,马上一摆手,豪气干云地道:“别说了,老子这辈子连个百户都没捞到手,今天你给老子一个千户的官当,那老子能不答应吗?你放心好了,除非老子死了,不然除了你,谁都不能踏进这里一步!”

    “老哥你这样说,俺便放心了。。。。。。”

    陆登云稍微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却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其实很想说,如果事不可为,还是保命要紧,毕竟这位是真正为幽州操劳了一辈子的人,立功无数,可年近五十了,却还只是个斥候小队的小队长,老婆孩子没有,身上掏不出一文余钱,在外面为国打拼了多年,只落得了一身的隐疾,这样一个人,谁又能忍心再压榨出他身上剩下的那么一点生命力跟价值呢?

    但军人就是军人,丈夫许国,不必相送,同是幽州军中人,陆登云说不出那种丧气的话来,真正到了两军阵前,谁敢说什么不行就撤这种话,那是要被当场斩首的。

    两人又走了没一阵,便已经到了这座储量惊人的粮仓的正门口,陆登云细想了一下,最终道:“老哥,俺就不进去了,劳烦您一趟,拿些馕饼和肉干来,让我们路上吃。”

    他急着赶路,因为高貉先前完好无损地退走了,他知道自己的行军路线是固定的,而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要怎么样做针对,这时候自然要争分夺秒,行军打仗,就是抢时间。

    况且他现在也明白了,其实幽州真正的问题在于大将军府做的那些错事,还没被幽州军下面的这些人知道,不然他相信其实会有很多人愿意站起来跟自己一起反抗的,所以他想要尽快地去往各个地方,将许锦棠做的这些事广而告之,以河东郡为根基,逐步收回已经被许锦棠污染的幽州。

    老孙当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毕竟他就是一个亲身经历者,而且他更知道兵贵神速,当下便答应了一声,道:“好,你等一下,我马上让他们去准备。”

    刚要走,老孙突然又转头问道:“对了,不知你想如何处置那个人。”

    他说的那个人,那自然就是那个一开始把话说的极满,但对上陆登云,在一个照面落败后,马上便干脆跪下求饶的李袁杰了。

    “他是大将军府直接派来的人,要不要。。。。。。”

    老孙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冰冷而无情,好像在说杀掉一头羊这种小事。

    他是斥候营出身的,在蜀地杀人无数,在这种时候最是不会犹豫,那人跟他不同,若是本也是幽州军中人,那尚且可以好好说道一二,弃暗投明,还未可知,但这位是大将军府直接派来的,而且他先前的表现便已经证明了,这个人极其没有原则,做人做事,都十分不堪,如果这时候留他一命,指不定之后要生出什么事端,那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了事最好。

    陆登云却是微微一笑,出言道:“老哥慢来,权且留他一命,俺还有些用处,等下便带他一起走了,老哥还可以将这里那些不好管教的都挑出来,俺等下一并带走,再分出一些人留在这帮手,想来应该无大碍了。”

    老孙在这里,哪怕有自己的帮助,但也未必能服众,可他毕竟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其他人总比初来乍到的陆登云熟悉,挑出这里的一些大将军府的暗子,或者说一些不服管教的刺头,让陆登云一并带走,也就省去了之后的麻烦。

    再加上留下一批人手,其他一些隐藏得很深的暗子独木难支,也难再翻起什么风浪了,不得不说,陆登云这人虽然看似憨傻,但其实粗中有细,做事四平八稳,完全不留破绽,不然也不至于被左将军垂青,定为下一任虎贲军大将军的接班人。

    ------------

    大家来看就很好,能订阅和送礼物当然更好,在这里也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话了,总之一定写完,给大家一个圆满的交代。

    最后希望大家可以在书评区踊跃地讨论一下剧情,就这样。

第三十一章 再战高貉(上)

    在这座已经落入他掌控之中的堡垒里坐下来,饮用了一些茶水解渴,又吃了些干粮垫肚子,再好生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后,心知战情紧急,不容耽搁的陆登云,便催促着手下人一起,再次上路了。www.uu234.net

    离开之前,他特意留下了数百个绝对忠诚的原虎贲军士兵供老孙驱使,给他搭手,再加上原本就驻守在这里的守军们大多数还是能分清形势,会站对队伍,所以料想应该无恙,哪怕有些人存了别样的心思,但因为人数不够,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同时他还特意带走了十余人,其中就有大将军府派来坐镇这座粮仓的守将李袁杰。

    却见此人骑在马上,将手头的方天画戟横放于战马的脊背处,正襟危坐,风姿依然,仿佛就是从画中走出的一代名将,若是被不知道的人见了,只怕还当他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帅,而在他旁边不远处的陆登云,反倒是成了副将。

    不得不说,此人的确是生了一副足够唬人的好皮囊,而且倒也有些能耐,那柄方天画戟也有数十斤重,寻常人一般是使不动的,只不过是他倒霉,一来就碰上了陆登云罢了,并非他实力太过不堪。

    若他真是个毫无本领的草包,也绝无可能执掌两千兵马,负责坐镇一座粮仓,但凡是负责守护这种重要物事的,一般都是那种深受主帅信任的人才行,如若他不是这般轻敌,又存了生擒陆登云去大将军府邀功的念想,主动跑出来挑衅,只要他躲在里面,陆登云拿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噔噔瞪!”

    行军途中,突然有人一夹马腹,一下子从后面加速跑到了陆登云身边,嘴巴一努,朝着那边坐在马上,目不斜视的李袁杰,挤眉弄眼地朝陆登云说道:“陆将军,怎么能让这小子这么威风,我一看他那副样子我就手痒。”

    陆登云闻言,斜看了此人一眼,这乃是之前与高貉一起过来围剿他,结果还没打就直接投诚的人,并且此人原本也是虎贲军的,双方先前也有过数面之缘,所以他对此人还算信任,不然也不会任由他靠得这么近,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这些投降的人里面,到底有没有敌人故意安插进来的奸细刺客。

    陆登云看着他,脸色突然一沉,语气很是严肃地呵斥道:“本将军留他自有用处,这是行军途中,你怎可随意走动?莫不是出来久了,都忘了虎贲军的规矩了么?”

    那人完全没想过陆登云竟然会这样说,当下被斥得脸色一僵,又无法反驳,只能是有些讪讪地朝陆登云抱拳道:“是我的过错,还请将军恕罪,我这便回队。”

    陆登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倒也未再过多地苛责于他,任由他退回原本的位置后,也未再去多看一眼。

    ---------------------

    承担着给原本虎贲军三十万人做补给任务的这十个粮仓,因为要将里面的粮食分别运往各处,横跨了幽州近半个边境线,所以彼此之间离得可不算太近,他们匆忙上路之后,又走了三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

    正走着,陆登云突然一挥手,朝着后面高声吩咐道:“传本将军命令!全军就地休息半个时辰,接下来再全速赶路!”

    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后来被左将军看重,从地方军调到了虎贲军去,从最底层开始打磨,也不是没参与过运粮这些事,所以他对这边的地形十分熟悉,根本不需要地图,便知道大概的位置。

    走了这么久,离着第二座粮仓所在的位置已经不远了,他们的确需要一些时间来养精蓄锐,最起码得垫垫肚子了,再说人不休息马也得休息,他们现在可没有跟以前一样的条件,可以有多匹马不断地换乘,轮番休息,由奢入俭,方方面面都必须要省着。

    整个队伍顺势一停,因为也不是要在这里过夜,所以不必搭建营地帐篷,直接就地休息便是。

    陆登云选的地方,乃是一处位置较好的空地,正处于视野开阔的高处,除了底下有一片小树林之外,其余的方向都没有可以让人埋伏的点。

    到底是在军中磨炼过得,哪怕只是用作短暂休息的地方,都选得很有讲究,不给潜在的敌人留什么破绽。

    下了马之后,陆登云也脱下了已经满是汗水的头盔,一只手抓着,然后朝着那边招了招手,喊道:“李兄!”

    李袁杰听到呼声,一扭头,脸上顿时多了一些谄媚的笑容。

    “陆将军客气了,有事吩咐便是。”

    他倒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知道自己的小命正捏在了对方的手里,也没想过什么阳奉阴违之类的,更没想过要逃跑,反正眼下是保命要紧,怎么谦恭都不算错,做事也是一丝不苟,唯恐惹怒了对方。

    陆登云十分热络地招呼道:“坐下说吧。”

    “哎!”

    李袁杰赶紧点头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和陆登云一起,坐在了路边的两块大石头上。

    陆登云首先发问道:“俺听李兄的口音,似乎是安阳郡人士?”

    李袁杰忙不迭地点头,脸上也多了几丝不好意思的笑容,道:“不瞒陆将军所言,我祖籍是在安阳郡上谷县博望乡那边。”

    “哦。”

    陆登云只是稍一回忆,就知道是哪里了,那是在幽州的西南方,从位置上来说,都已经快要到雍州地界了。

    “原来是这样。”

    他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沉声问道:“不知李兄之后,可想过有什么打算么?”

    李袁杰被问得一愕,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哎,陆将军是,是什么意思,小的,小的没有听懂。”

    “你既然是大将军府派来的人,那可知道大将军府到底是什么态度,要做什么事么?”陆登云语气一转,非常严肃地道,“他们可是要造反!难道你也要跟着为虎作伥?”

    李袁杰闻言,低下头,只是不答。

    陆登云又接着用一种半是劝说的语气道:“俺知道,你只是想搏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跟着大将军府,或许还能当那从龙之臣,但你敢确定他们走的路就一定会成功么?大将军府在这种时候还制造内斗,让俺们大凉陷入危险之中,他许锦棠是注定要被万民唾弃的!你现在只差一步,就要跟着他一起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了,你明白吗?”

    看着对方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幻,似乎是在挣扎,陆登云知道他也不是那种铁了心要跟着大将军府出生入死的人,当然,他要真是这种人,一开始就不可能投降,故而陆登云继续道:“但俺可以代王爷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只要之后你能立功,那俺可以保举你未来有比现在更高的地位!”

    李袁杰闻言,头一抬,正欲回答,陆登云却突然站起身来,摆摆手,道:“你也不必现在便急着给俺答案,好好地想一想,俺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罢,也不管对方还在沉思些什么,陆登云自顾自地走到了另外一边,靠着其他人给他铺好的软垫闭目养神,接下来,无论如何,都将会有几番大战的,他作为主帅,必须要抓紧时间休息。

    半个时辰之后,陆登云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地上翻身站起,朗声喊道:“全军准备,出发!”

    已经休养好了的八千骑,再度上路,趁着刚刚降临的夜色,快马直奔第二座粮仓所在。

    -------------

    这里与第一座粮仓的区别并不大,因为幽州越靠近边关,匪寇流窜的问题就越是严重,当年顾玄在赴任的路上便因此而受了重伤,再加上粮草这种战略物资,肯定不能随意处置,在这里修建粮仓,是为了方便给驻守边关的将士们运输物资,所以为了防止被敌人突袭,镇守粮仓的堡垒,都修建得极为坚固,远不是地方军所在的那种小堡垒可以媲美。

    就见远处有缕缕温暖的黄色灯光从箭孔里透出,陆登云突然一挥手,喊道:“停!”

    全军听令,陆陆续续地停下,陆登云再度朝着左边高喝一声,道:“李袁杰!”

    一直在沉思之中的李袁杰一下子惊醒过来,赶忙转头,在马上抱拳道:“本,末将在!”

    陆登云策马慢慢地移了过去,两边的士兵们自然一扯缰绳退开,他看着眼前这个外表英武非凡的男子,吩咐道:“你带些人过去,就说虎贲军陆登云,奉河东郡王之令,前来收粮,让他们速速出城投降,如若不然,本将军必将血洗此地,绝不留情!”

    李袁杰赶紧一低头,抱拳道:“末将得令!”

    陆登云又转过头,分别指着刚才被老孙挑出来让他带走的人喊道:“你们也跟他一起去!”

    这些人那能说个“不”字么,赶紧答应了一声,跟着李袁杰脱离了大部队,策马朝着对面跑去。

    陆登云在后面看着,眼神沉静,这是他对此人的第一个考验,同时也是让此人能够发挥余热,毕竟他身上肯定有大将军府的信物,这边的人又都是大将军府安排的,让他去,最起码能够套套近乎的,说白了,就是让他去劝降的,但具体结果会怎么样,全看此人自己的选择,如果能弃暗投明,他愿意给此人一个好前程,如果还是执迷不悟,他也就绝了最后一丝怜悯心肠。

    -----------

    今天一章,没什么灵感,硬榨出来了一章,见谅

第三十二章 再战高貉(中)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远远看人只能隐约瞧见轮廓的黑夜里,像这样直接径直朝着敌人跑过去的行为,是十分危险的,这好比是在森林里,猎户们听到草丛里有动静的第一反应,都是先发制人,所以山中偶有误伤的事发生。

    未免被对方误伤,离得老远,李袁杰便已经在马上挥舞着手,然后朝着对面高声叫嚷了起来。

    “咻!”

    突然,从黑暗里有一枝箭矢射来,直接擦着他的脸颊落到了地上,李袁杰吓得亡魂大冒,赶忙扭头喊道:“停下,都停下!快,快!”

    这十余个被特意挑选出来的倒霉蛋也知道轻重,随即赶忙驻足,李袁杰再度回首,朝着后面眺望过去,背后浓郁如墨的黑暗里,虽然他看不清样子,可也知道,陆登云正带着八千骑兵看着他,督促着他,他别无选择。

    前后的路似乎都不好走,他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从马上先下来了,然后举起双手,朝着远处那座掩映在夜色里的堡垒走去,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着,脚步挪得极慢,看那样子,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单纯因为恐惧。

    天空之中,这轮残缺的明月也笼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白毛,在大地之上,可见有十余人高举着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龟速挪动着,若是被什么不知情的愚民见了,只怕还以为是这里闹了僵尸,指不定要被吓成什么样子。

    好在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射箭警告,而且只是过了一会儿,便有一队十二人,举着照明用的火把,从里面打开门走了出来,然后朝着这边试探性地走来。

    迎头这一人许是这支被派出来查探这边情况的小队队长,离得近了,他一下从腰间将朴刀拔了出来,然后驻足不前,指着对面先喝问道:“你们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想来里面驻守粮仓的人也担心是什么紧急军情传递,怕贻误了军情,却又不敢全军一股脑地冲出来,所以放出一队人先行过来试探,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若陆登云直接指挥大军朝这边冲过来,只怕对方说什么都不肯出来的,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李袁杰这样自大而愚蠢,既然承担着守卫粮仓的责任,又有地利可以依托,他们就绝不可能傻乎乎地跑出来冒险。

    李袁杰深怕对方一言不合就冲上来厮杀,他们可是为了表示诚意,连兵器都没拿,所以他赶忙解释道:“我是大将军府派来的人!”

    那人闻言,眉头一挑,表情似有疑惑,开口问道:“大将军府的人?你可有凭证?”

    “有的,有的!”

    一直等到对方发问了,李袁杰这才敢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贴身携带的大将军府的令牌,他抓着令牌,一时之间,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这个。。。。。。”

    你说这时候要是直接走过去给吧,人家害怕被近身,或许反而引发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可要是直接丢过去吧,人家可能又担心是什么暗器,他可是怕死的紧,绝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再横生什么枝节,最后幸好还是对面的人看出了他的担忧,当头这人便扭头朝旁边吩咐道:“你去,将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旁边的小兵立马答应道:“是!”

    双方靠近之后,借着火把的帮助,将李袁杰手里的令牌仔细查验了一番后,那人的脸上顿时多了几丝熟络的表情,赶紧一招手,热情地道:“还是先进去说吧。”

    李袁杰一见这情况,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若是真按照陆登云之前教给自己的说法,指不定人家会干嘛呢,现在一搬出大将军府的名头,人家马上就热情起来了,说明在这幽州地界,大将军府四个字,比你什么陆登云,什么河东郡王可要好用多了。

    想到这,他心道自己好歹也算一个大将军府钦定的校尉,官职那比对方高了不少,既然对方认可他的身份,就是承认他的地位,他整个人不但放松了不少,而且就连原本微躬的腰板都已经挺直了起来,再度恢复了先前那副高傲的样子,大刺刺的,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跟着对方一起朝堡垒里面走去。

    在远处,陆登云也一直在马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虽然他听不到双方对话的声音,甚至哪怕有火把也看不到那边具体的情况,可见李袁杰跟着对方走了之后,他的眉头便不自觉地微微一皱。

    又过了不大一阵,就见突然有十余骑迎面跑了过来,这边的人听到动静之后,赶紧凝神戒备,陆登云怡然不惧,上前一步,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马蹄声未歇,显然对方并未停步,却听得对面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对面的是陆登云陆将军吗?”

    陆登云手扶那柄虎头爱刀,看那样子,是随时准备出鞘,他又高声回答道:“是俺,不知你又是谁?那李袁杰呢?”

    那人离得近了,终于现出身形,正是先前从堡垒里出来,带人盘查李袁杰等人的那个小队长,他一见面,赶紧先在马上抱拳道:“小的是这里的守军,我家将军派小的前来,想要请陆将军前去一叙。”

    陆登云骑在马上,也没想过要下来,他沉声问道:“请俺过去一叙?为何?难不成李袁杰他没将俺的话带到么?还是说尔等没听明白?”

    那人看着眼前黑压压的骑兵,要说不怕那是假的,虽然心中是有些瑟缩,但还是勉强保持不卑不亢地语气回答道:“陆将军的意思我们听明白了,我等也是幽州军人,大敌当前,当然愿意弃暗投明,为国效力,但前提是将军您真是陆登云陆将军么?”

    陆登云愠怒道:“那是自然,难不成这幽州还有第二个陆登云么?”

    那人苦着脸,声音也低了不少,语气半是推脱,半是哀求地道:“这,这,这小的可不知道啊,小的就只是个普通的伍长,也未曾有幸见过陆将军的真容,自然也不敢妄自揣测,这黑灯瞎火的,粮仓那又是重中之重,我等岂敢有所闪失,那不是辜负朝廷的重托么,您说是不是,至于您究竟是不是陆登云陆将军,那还得去了才能确定呀,假使有人打着您的名号跑来,我等难不成都开门迎客么?”

    陆登云还未说话呢,可他旁边有人便有人忍不住骂道:“他妈的,你这是什么话?谁敢冒充咱们陆将军?你们要是真心愿意弃暗投明,在陆将军麾下做事的话,那就该自己跑出来拜见才是,哪儿有让我们进去的道理,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若有埋伏,又当何论?”

    陆登云马上一扭头,呵斥道:“放肆!”

    那人忧心他的安危,却不愿认错,反而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将军,现在情况未明,那姓李的小子又一去不回,您岂能以身涉险呢?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您让我们这些人又何去何从呢?”

    这话在理,若不是陆登云从黄沙县跑来,他们这些人本来还好生生地在大将军府的下面做事,他们先前那都是出于对陆登云的信任,才敢在幽州做那反抗大将军府的事情来,如果陆登云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的军心一散,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是继续跟大将军府作对,还是灰溜溜地又回去?

    回去之后,被治罪又该怎么办呢,他们哪怕不考虑陆登云的安危,也要考虑自己的前程嘛。

    陆登云却是一反常态地呵斥道:“本将军要做什么自有打算,你还不退下,难道是要俺军法处置么?”

    说着,他不去管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人的反应,马上又转头问道:“既然你们说只要俺去了,便能确定俺的身份,那想来里面的人,应该是俺的故人才对,却不知你家将军,姓甚名谁,还不赶紧报来?”

    那人眼神之中多了几丝喜意,他赶紧回答道:“我家将军的名讳不必多说,只说在这河东郡,人送外号雷豹子,您若真是陆将军的话,那肯定知道他!”

    “原来是先勇兄!”陆登云一听,有些讶然的同时,脸上也多了几丝笑意,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似乎是十分信任这个人,直接一挥手,道,“如此,俺随你们走一趟便是。”

    后面的人见状,也忍不住纷纷出言阻拦道:“将军,不可啊!请将军自重啊!”

    陆登云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些不悦地道:“先勇兄那是俺的旧识,是俺的大哥,他是绝不可能害俺的,诸位尽管放心!”

    眼看众人还想说些什么,陆登云却是不耐烦地一挥手,道:“不必多说了!”

    然后他又朝对方道:“俺只带几个亲近的护卫,可行?”

    那人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笑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好!”

    陆登云一扭头,招了招手,自然有三十余个精壮的罗刹族战士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跟在了他身后。

    “走吧!”

    他一声令下,骑马越众而出,带着那三十余人,跟着对方一起,朝着那座堡垒而去。

    -----------

    断网,密码锁打不开,我甚至被锁在了外面,这是手机传的,今天一章,对不住。

第三十三章 再战高貉(下)

    这里与他们先前刚去过的第一座堡垒的样子,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毕竟都是制式的军事堡垒,整体的图纸都是大同小异的,进门之后,仍旧要走一段甬道,陆登云带着人,一路跟着前面带路的走到了堡垒中央的,一处小小的会客厅里才停下,而这里也是这座堡垒中唯一能拿得出手待客的地方了,寻常若是有上面的人过来视察,大多也是在这里进行接待。

    陆登云似乎毫不介意自己正身处对方的大本营中,竟然就这样大踏步地走了进去,第一眼,便看见有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的粗豪汉子坐在主位上,一身的阳刚气十足,看起来份外的正派,他一见陆登云走了进来,眉毛一挑,一下子站起身,十分兴奋地迎了上去,同时嘴上也高声喊道:“哎呀!还真是陆老弟你呀!哥哥可真是想死你了!”

    又是与曾经在虎贲军里的故人相见,被逼在外流离了足足一个月的陆登云,心中那是百感交集,两行热泪几乎就要从眼中不自觉地流出,他深吸了一口气,亦是非常热情地回应道:“雷老哥,真的是你!俺的好哥哥呀!俺也想死你了!”

    两人一路走到了小厅正中央的地方,刚要给彼此一个热烈的拥抱,诨号是雷豹子的这人,突然间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说道:“哎呀我说老弟呀,你这都到了哥哥的地方了,还穿这碍事的玩意儿作甚?”

    陆登云闻言,马上一拍脑门,有些尴尬地说道:“嘿,雷老哥,这的确是俺给忘了,教哥哥见笑了。”

    说罢,他便平伸双手,然后扭头朝着门口的士兵们说道:“你们几个,快过来,帮俺卸下盔甲。”

    那几个士兵们先是与自家将军隔空对视了一眼,在得到了对方的准许后,正要走上来,但那些跟着陆登云一道过来的罗刹族们,突然将眼睛一瞪,拦在了双方的中间,显然是不想他们靠近陆登云,陆登云听到动静,一扭头,毫不客气地呵斥道:“退下!”

    虽然说一长串的话他们可能不懂,但这最简单的命令还是听得懂的,最不济,陆登云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他们也能看明白,这些罗刹族们无奈,只能默默地又退到了一边,充当侍卫。

    雷豹子将一切收在眼中,语气顿时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我说老弟啊,你现在,怎么,怎么就跟这些人混在了一起呢?”

    也是,幽州一共有两支边军,一支番号玉阳,主要针对的是西北方向的蜀国,而另外一支就是他们虎贲军,防范的就是正对面大漠里的罗刹族,还有东北方向的卫国人,这平日里,那就属他们和罗刹族打交道打的最多,双方都视对方为不可调节的敌人,彼此经常派出小队在大漠里厮杀,也算互有损伤,这数代人积累下来的仇恨,他雷豹子身为原虎贲军中人,这陡然间看见了这些黑不溜秋的罗刹族人,自然会很不舒服。

    陆登云一边在这些士兵们的帮助下,卸着身上的铠甲,一边耐心地为对方解释道:“雷老哥你还不知道吗?那河东郡王受朝廷之令,已经成功地招降了罗刹族全族,现在罗刹族已经算是俺们大凉的藩属了。”

    雷豹子越听,眉头就皱得越深,他带着一些探究的意味问道:“河东郡王?就是那个待在黄沙县那鸟不拉屎的地儿的小王爷?哎,老弟,你又是如何与他混在了一起?”

    陆登云先是脱下了下半身的盔甲,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落地道:“俺去那河东郡王的麾下,实属无奈之举,先前大将军府对俺下了一道追杀令,俺情急之下也没地方可去,便只能去投奔于他,这些罗刹族,其实都是他许于俺的士兵。”

    雷豹子慢悠悠地说道:“大将军府的追杀令?我想必这其中应该有些误会吧?”

    陆登云这边暂时也没去看他,因为他还在脱着上半身的甲胄,可他嘴上倒没闲着,继续解释道:“误会?难不成雷老哥你竟不知道?左将军,就是被他姓许的给害死的!”

    “竟有此事么?”

    雷豹子一边随意地应付着,语气里完全没有惊讶的意思,一边慢慢地踱步,走到了陆登云的身边,整个过程十分的自然,因为他动作很小,身材也不高,再加上出于信任,所以倒也未引起陆登云的注意。

    陆登云仍旧说道:“雷老哥,你是知道俺的,那俺岂会编这些谎话来特意诓骗于老哥你?哎,对了,那姓李的小子呢,俺不是让他带话过来的么?”

    雷豹子一边放轻了脚步,围绕着他走,一边徐徐地念道:“老弟啊,你刚才可是说,是大将军他害死了左将军。。。。。。”

    陆登云不等他说完,便急匆匆地打断他道:“可不止如此,那姓许的私通敌国,在俺们大凉危难之时,拥兵自重不说,甚至还企图落井下石,攻击凉州防线,如此狼子野心之辈,俺们身为大凉子民,那岂有不反抗他的道理,老哥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又有些疑惑地问道:“雷老哥,你呢,你又是缘何到了此处?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俺可是记得老哥你原来说了,那是打死都不做这运粮的小官啊!”

    “我的确是说过这种话。”

    雷豹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阴恻恻的,而他此刻也已经顺利地绕到了陆登云的背后。

    突然间,他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只是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整个人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陡然变得狰狞了起来。

    “所以老哥我才要用你的人头来换大官啊!”

    随着一道饱含决绝之意的吼声响起,他拿着匕首,朝着陆登云的后腰处猛地扎下,此刻那些刚刚被陆登云喝退的罗刹族士兵们还待在一边,就算看见了,也完全来不及反应阻止,而陆登云则一是背对着他,而且身上的甲胄这时候也全都脱了下来,暂时手无寸铁,眼看便要着了对方的道。

    “啪!”

    却见陆登云好像背后生了眼睛似得,猛地一个扭身,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竟然准确地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对方握着匕首的手腕。

    “雷老哥,为什么是你?”

    陆登云有一边的脸颊在不断地抽搐着,满是纠结,伤感之色,似乎很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很不愿意看到这些曾经的战友们,现在却成了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敌人。

    雷豹子不答,他在被陆登云转身抓住了手腕之后,虽然吃了一惊,但他到底也是个敢为了前途而对曾经出生入死的同伴下手的狠人,当下先使劲一扭,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挣脱不开,对方这只手,就好似钢条铁铸的一般,怎么都扭不动,他只好在嘴上给自己打气,同时也是在恐吓对方道:“陆老弟啊,你还是快投降吧!你就一个人,难道还想杀出去不成?”

    随着这句话说出,狭小的门口,突然出现了层层叠叠,披着简易甲胄的士兵,个个手持长弓,腰佩朴刀,其中还有一个人,陆登云那是份外的眼熟,便是与他已经打了好几次交道,皆是落败的高貉!

    没想到他贼心不死,竟然在这里暗算了自己!

    陆登云随之手腕一转,将雷豹子整个人给拽得一偏,他也不管高貉,只是先朝着雷豹子怒斥道:“姓雷的,你可是忘了自己是谁了么?”

    他那是真的生气了,这雷豹子,素来都是军中最为悍勇的那种人,曾经也颇受左将军的赏识,只是因为脾气暴躁,不够稳重,经常惹是生非,所以才没能被委以重任,却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已经投靠了大将军府,只是人各有志,这也就罢了,谁是谁非,在幽州这块地上,说不清楚,但陆登云实在是不懂,他为何会与高貉私下串通,跑来坑害自己。

    雷豹子这人短小精悍,但手上的力气却没有陆登云的大,整个人被他拖在手里,好似一个可怜的小猫,然而他嘴上却丝毫不肯认输。

    “高大人可是代大将军府许了我一个忠武将军的身份,你能做到么?他姓裴的又能做到么?”

    “啪!”

    陆登云怒不可遏,猛地一个巴掌摔在了此人的脸上,大骂道:“人家不过是一句话,便可抵了俺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情分么?便可抵了左将军昔日对你的知遇之恩么?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连左将军都不认了!俺真是看错了人!”

    此时此刻,高貉正带着人站在小厅的门口,堵住了陆登云的去路,已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做派,他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下令道:“放箭!”

    两边的士兵们闻言一愕,最后还是有一个人壮着胆子问道:“高大人,可雷将军还在里面呢。。。。。。”

    高貉却是不管,突然一把抓过了对方手上的长弓,张弓搭箭,怒吼道:“快给我放箭,违令者死!”

    说罢,手中的弓弦一松,在如此短的距离里,箭矢顿时笔直地朝着陆登云飞去。

    陆登云在听到“放箭”二字的时候,手便已经一松,放开了雷豹子,对方射出手上箭矢的一瞬间,他完全是下意识地一个闪身,朝着旁边躲开,箭矢一下子擦着他的肩膀飞出去,带起了一溜血花和一块布条,然后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在这种距离下,要想闪躲箭矢,那真是得全靠运气和下意识的反应,绝无可能看着箭矢的轨迹进行躲避,那必须得是冯??n那样的高手才能做到,而且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如果手中没有什么兵器可以使用的话,便是他,估计都要饮恨当场,毕竟他再厉害,也是人,而不是神,而军队的作用,就是靠着团结和配合,来去战胜那些不可战胜的敌人。

    雷豹子被陆登云松开之后,却完全不敢追击,正要顺势先退回大部队里,陡然间却听到高貉的声音,心下慌张,又见迎面有一堆箭矢朝着这边无差别地射来,他突然大叫一声,直接往前一扑,短小精悍的身材在空中一个翻滚,连中数箭,落在了高貉的面前。

    好个雷豹子,果然不负这三个字的诨号,那是动若雷霆,迅若猎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得十分有爆发力,他落在高貉面前的瞬间,便再度站起身来,竟无一箭射中要害!

第三十四章 猛虎下山

    雷豹子在这种绝境之下,使出了浑身解数,再加上一点命不该绝的运气,才总算是从这一轮箭雨里逃了出来,他一下落在了高貉的面前,瞪着一双大眼,怒火喷涌,忍不住高声质问对方道:“高大人!为何放箭?”

    高貉岂会对他客气什么,在他看来,对方不过就是一条想巴结大将军府的狗罢了,能用则用,不能用丢了就是,如果能一举杀死陆登云,那这个人就算牺牲了也没什么关系,不,甚至高貉只会觉得自己大赚,故而他只是冷冷地斜了雷豹子一眼,轻蔑地道:“吼什么?你不是还活着么?”

    “你!”

    死里逃生的雷豹子被其给噎得一滞,站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www.uu234.net

    他有什么办法呢,哪怕高貉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再不好,哪怕刚才差一点就因此而害死自己了,可他现在敢和高貉翻脸么,对方那可是从大将军府出来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那代表的也都是大将军府的意思,也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看中了这条登天梯,所以雷豹子才会处心积虑地想要巴结于他,乃至于不惜将昔日兄弟的脑袋送上去作为投名状。

    而高貉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完全不需要对雷豹子客气什么,只要他还是大将军府的代言人,只要雷豹子还想从自己这里获得好处,那对方不管从自己这里受了什么气都得忍着,况且这一句话说得好呀,他雷豹子又没死,他闹个什么劲,他敢翻脸么,一旦翻脸,以前做的,那可就都成了无用功了。

    陆登云在对面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难受到了极点,同时也十分郁闷,因为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有的人宁可卑躬屈膝地去做一条狗,都不愿意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做个人呢。

    他不愿再见到如此可悲又可笑,可怜又可叹的一幕,所以只得开口喊道:“高大人!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陆登云这次一共就带了三十个罗刹族士兵作为随行的侍从一起跟着,一直待在这处小厅外面放哨的十六人,显然早早地就已经被解决掉了,而屋里的这十四个人,在经过了刚才这一轮齐射之后,因为躲闪不及,也倒下了五个,现在就只剩下九个人,都举着小厅原本就有的桌椅来充作盾牌,忠心耿耿地挡在陆登云的面前防卫着。

    高貉不再去搭理雷豹子,而是转头看向了已经落入陷阱,现在是插翅难逃的陆登云,十分自信地冷冷一笑,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呵,陆将军呀陆将军,这次你可就失算了,我看你现在还能往哪儿逃。”

    陆登云闻言,当即毫不示弱地回击道:“高大人,你忘了,俺可从来没逃过,每次逃的,好像都是高大人你吧!”

    高貉一听,神色一僵,随即恼羞成怒般地猛地一挥手,大吼道:“放箭,放箭!”

    陆登云等人见状,全部都已经躲在了桌子后面,缩着身子,尽量让肢体不暴露在外面,他此刻已经重新捡起,并且戴上了自己的头盔,又捡回了那把性命相托的虎头刀,虽然身陷险境,好似无处可走,可他仍旧保持着从容,非常淡定地指挥道:“等下我们就一起往前推。”

    在第一轮箭雨过后,短暂的空档期里,他喊了一声,然后与其他九个仅剩的罗刹族们一起,分成三队,合力顶着一张长条状的桌子往前猛冲过去。

    “咻!”

    “咻!”

    “咻!”

    第二轮箭雨无情地袭来,因为桌子就只有那么高,他们举起来,就只能遮住自己的上半身,偶尔就有一两支箭矢射到那些罗刹族们的膝盖,可在后者吃痛倒下的瞬间,后面马上就有人跟上接力。

    双方间隔的距离这么短,拢共也就这么几步路,高貉再恼怒,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顶着箭雨撞了过来,而他因为惜命,不愿跟这帮泥腿子们一起近身作战,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源于对陆登云的畏惧,所以他很早就已经随之后退,撤到了人堆里了。

    “死!”

    在这一张插满了箭矢的桌子落下的那瞬间,陆登云已经提前算好了对方换箭的时间,赶紧飞身而出,手中的虎头刀一拔,顺势一个横扫,顿时就见一道血光闪过,迎面站着的三人,只是一刹那,便已经人头落地,周围的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高貉因为躲在人堆里,所以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过现在的他,可不担心陆登云还跑得掉,毕竟再不济,这座堡垒里面可是有着足足三千人在等着他呢,就是站着让他砍,估计把他手里那把刀砍卷刃了都砍不完,所以高貉马上大喊道:“杀陆登云者!赏黄金百两!土地千顷!另外还有你,雷豹子,杀了陆登云,我可许你官升三级!”

    这一下,顿时让刚才还处于震惊和恐惧之中的士兵们,彻底被丰厚赏赐所激发的狂热所占据主导,尤其是刚刚还在跟高貉置气的雷豹子,双眼都已经红了。

    就在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刚刚又怒斩三人的陆登云,猛地一扭头,与那身上还插着两只羽箭,只是都不在要害处的雷豹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者突然一咬牙,竟然真的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了平日里最常使用的蝴蝶双刀,然后朝着陆登云合身扑来。

    “雷老哥!”陆登云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击,又舞了个刀花,逼退了对方的同时,忍不住厉声喝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还不快些想清楚,和俺一道,杀了那高貉,日后俺保证会去王爷那举荐你!”

    这并非是想要动摇对方的战斗意志,他陆登云也向来都不擅长去做这种事,这些其实都是他的真心话,他是真不愿意与曾经的好朋友来分个生死的,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再回到当初并肩作战的时候,哪怕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只要雷豹子肯回心转意,他仍旧愿意接受他。

    可事实往往就不是尽如人意,或者说你的一腔热血,在人家那可能屁都不是,只见雷豹子大吼一声,似是壮胆,也似是在表决心,道:“陆老弟!你若真的心疼哥哥,那便乖乖投降,莫要再说其他,哥哥我已经没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说罢,他便就地一滚,手中的蝴蝶双刀纷飞乱舞,真宛如两只危险的蝴蝶,刀光闪烁之间,专攻对方的下三路,阴损至极。

    因为雷豹子不高,再加上四肢也短于正常人,所以若是正面跟人对决,便很容易吃亏,所谓是一寸长,一寸强,就是这个道理,故而他所擅长的,就是这样阴险刁钻的下三路攻法,其在虎贲军里出名的悍勇名头,也是由于他最擅长这种贴身搏斗。

    却见陆登云脚下连跳,不断地在闪躲着,他在黄沙县的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待,那可没少跟着顾玄一起习练武艺,积极取经。

    他先前的一身本事,一半那是来源于左将军教的好,另外一半则是来源于自身的天赋,虽然其在虎贲军里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但跟顾玄与冯??n这样博采众家之长,融会贯通的高手一比,那就相形见绌了,事实上,沙场上的悍将,下了马再单对单,本就未必是武林高手的对手,好在陆登云不耻下问,从不故步自封,而是一直跟着顾玄学习,步伐,身法,刀法等等,在这些日子之后都有所精进,若非如此,他今日恐怕还真未必敢以身犯险,跑到敌人的大本营来。

    其他士兵们见状,也纷纷涌进来帮手,好在这处厅子实在是不大,其他人暂时都被罗刹族战士们给舍命拖住了,一时之间,这处战场就留给了陆登云和雷豹子这一对昔日的好友,看来两人今天势必要分个生死了。

    陆登云在疾退之际,仍旧厉声喝问道:“俺最后再问你一句,雷老哥,你今日是否一定要取俺的性命!”

    他是依然愿意最后再给对方一个机会,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是雷豹子越加凶狠的攻势,他神色狰狞,已然是使出了全力,只待这一刀下去,先砍断陆登云的双腿,再顺势砍下他的头颅,便可拿回去邀功,换取官升三级,想一想,那是多大的诱惑啊!

    他雷豹子,其实就是因为一直在虎贲军里得不到他想要的地位,所以才会在今天死心塌地地要借着这个机会巴结上大将军府,平步青云,做那人上人!

    他不想再待在虎贲军里做什么普普通通的千户大人,也不想在这里做一个看守粮仓的闲人,毫无地位,虚度光阴,他想要出人头地,他也坚信自己一定配得上那个高位,总之谁可以给他足够大的官,他就可以给谁卖命!

    心不黑,如何上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就是世上最值得信任的真理,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他雷豹子固然也怀念那种单纯的,可以跟兄弟们出生入死,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后背安危的快意生涯,可他更愿意,也更想要去做那人人敬仰,人人畏惧,人人羡慕的人上人,哪怕这需要用那些曾经弟兄们的性命来换,他也在所不惜!

    陆登云一面在招架着,同时一面还有闲心感慨,看来对方这次真的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一条路走到黑了,他也明白,在战场之上,分不清善恶,也没有多错,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曾经我们是什么关系,既为敌我,就只有生死之别。

    想到这,他亦不再留手,突然间就腾身跃起,雷豹子还没反应过来,双刀顺势一绞,却只在陆登云的脚下绞个了个空,下一刻,陆登云手里的虎头刀,便已经从他的背上直接给划到了后脑勺。

    雷豹子瞬间惨叫一声,一下子扑倒在地,手中的双刀都落在了一边,而此刻已经跃到了他身后站住的陆登云,顺势上前,直接一脚踩住了他的脊梁骨,好似踩王八一样,将这个曾经也在大漠里叱咤风云过的雷豹子踩在了脚下,动弹不得。

    他面容苦涩,神色悲沧,无比惋惜地说道:“雷老哥啊雷老哥,路有千千万,可为何你偏偏要选一条死路呢?你看看那姓高的,他可曾在乎过你的死活?你要做大官,也有很多办法,为什么,为什么。。。。。。”

    雷豹子趴在地上,被陆登云死死地踩住了身子,动弹不得,一边挣扎着,心感死亡将至的他,害怕到了极点,赶紧带着哭腔求饶道:“陆老弟,我。。。。。。”

    话音未落,已经对其彻底失望的陆登云,不再犹豫,已经直接挥刀下劈,却见一道鲜血迸射而出,雷豹子鼓着眼睛,嘴巴还长着的脑袋直接滚落了出去,无头的尸体随之抽搐了两下,很快便不再动弹了。

    一刀斩落故人头,陆登云的眼神却依然满是坚毅之色,因为他清楚,他是沙场上的战士,现在更是身兼重任,手握上万人兵权的将军,不管他有什么情绪,这时候都得憋在心里,除非他杀出重围之后,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有资格释放。

    他脚下踩着身首分离,断头的脖颈处还在喷血的雷豹子的尸体,一手握着虎头刀,猛地转过头来,双目圆睁,威势无双,高声道:“雷豹子欲刺杀本将军,现已经伏诛,大将军府通敌叛国,罪无可赦,俺陆登云,受大凉河东郡王之命,特意前来招降,现在愿意放下武器投降者,一概既往不咎,若继续为虎作伥者,俺定斩不饶,有愿意拿下高貉者,俺事后必定如实上报朝廷,请命封赏,决不食言!”

    一席话说罢,他看向了周围已经处于呆滞状态的众人,虎头刀隔空一挥,半是释放情绪,半是威胁一般地张口咆哮,声音在小范围内来回震荡,似有雷声滚滚,连绵不绝。

    虎啸山林,天地回音,摄人心魄,百兽辟易!

    ---------

    在改大纲,可能更的比较慢。

第三十五章 局势逆转

    只此一声夺人胆魄的咆哮,便尽显百兽之王的赫赫凶威,这个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十分憨直的壮实汉子,此刻就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虎视眈眈地挑选着自己的猎物,但凡是被其目光扫到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浑身发抖,胆气全无,乃至于直接将自己手头的武器都给丢下了,显然已经准备投降,不敢再反抗,只唯恐引起他的注意。www.uu234.net

    整个场中,就只有两个人没有发愣,一个是他陆登云自己,而另外一个就是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高貉。

    他躲在安全的人堆里,对于雷豹子的死完全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他本来就希望对方死掉,因为雷豹子怎么说,都是左将军的旧部,他对大将军府的所谓忠心,也是有待商榷的,高貉并不信任他,像这样一条随时会变节的狗,死了便死了,他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可惜,因为这样的狗,世上有太多太多可以供他驱使,只要他还有现在这样的权势,便永远不需要担心。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是可惜的,那就是可惜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废物,使劲浑身解数,把命都丢了,竟然都没能伤到陆登云一根汗毛,简直就是白白上去送死,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输了,相反,他还在好整以暇地继续鼓动着周围的士兵们,不断地为他们打气道:“快上啊!上啊!我们有这么多人,他才有几个帮手,你们在怕些什么,杀了他,荣华富贵就到手了!杀了他,功名利禄就全是你们的!都给我射箭,快放箭!”

    刚才一心想摘下对方的头颅领赏的雷豹子攻势迅猛,再加上陆登云一开始也并不想与他分个生死,故而一直都在后退躲闪,先前好不容易才顶着箭雨冲到门口的他,现在竟然又退回到了小厅里面。

    经过了高貉的一番鼓动之后,这些还在发呆的士兵们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管其实还有一些同伴正在里面跟那些罗刹族的人厮杀,便再度张弓搭箭,喘着粗气,咬着牙,开始朝着厅子中央那个,如猛虎一样威猛强悍的男人射去。

    陆登云见状,突然大喝一声,将手中的一柄虎头刀舞得那是密不透风,同时脚下踩着大步,跑动着朝前方冲去,那样子真宛如是猛虎下山,迅捷如斯。

    “高貉!俺今日定要取你项上人头!”

    其实拢共就这么几步路,他步伐又大,所以很快便已经直接冲到了对方的近前,其代价不过就是肩膀上中了几箭罢了,短时间内并不影响行动。

    这倒不是因为这些士兵们的准头差,而是因为他们一开始被陆登云给吓住了,而射箭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分心,他们心志不坚,由于太过害怕对方,心里还得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拉着弓弦,搭着箭矢的双手都在颤抖着,这又哪里能射中对方呢,其实若非可供躲闪的范围实在是太狭小,陆登云本可以不中一箭就冲过来的。

    “退!”

    “退!”

    “退呀!”

    一个晃神的瞬间,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壮实,一身血腥气的可怕男子,还站在他面前的人都被吓得睚眦欲裂,赶紧下意识地往后靠去,同时嘴上也在不断的尖叫着,徒劳无功地挥舞着手里已经没了箭矢的长弓,希望能够逼走对方。

    这时候的他们,简直可笑到了极点,那样子完全不像是出身幽州的精兵,倒更像是一个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给丢到了老虎面前喂食,楚楚可怜,低声哀泣的小姑娘。

    想退?

    太晚了!

    这时候能往哪儿退,周围全是层层叠叠的人,全部都堆积在狭窄的甬道里,他们躲都没地方躲。

    “杀!”

    被逼着亲手杀了昔日也曾并肩作战过的好友,这件事深深地刺激到了陆登云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再加上他明白这时候本也不是什么该留手的时候,故而手下完全没有留情,好似虎入羊群,手里的大刀一挥,瞬间便是两颗人头飞起,鲜血撒了旁边的人一头一脸。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刀斩杀了两人,连带着将那两把长弓都给劈成了两半,他尤不尽兴,一连大吼了七声,身随刀走,刀随声动,一连斩了七刀,这一口气才算用尽,回过神来的时候,在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块极为扎眼的空白区域,地上躺着十几个人的尸体,个个都是被一刀毙命,绝无活口!

    面前的众人眼睁睁地目睹了整个过程,吓得全部都退到了他周围去,个个面带惊惧之色地看着他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处顺着滴落下来,他们全都往后在退,完全不敢有上前的意思。

    这哪儿是人啊,这简直就是一尊杀神!

    随着这八刀斩出,陆登云这时候也已经跑到了甬道中,没有再乘胜追击,而是悄悄地换了口气,这才敢四顾望去,却见左右两边都是人,而高貉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想死的就滚开!”

    陆登云心急,只是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扭头朝左走去,同时还不忘出言威胁对方,让这些士兵们不要再上前。

    毕竟他也从没想过靠着自己一人就把这些人都杀光,且不说这些士兵大多都只是听命行事,罪不至死,而且他自己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诚如高貉先前所想,这么多的人,哪怕是站着让你砍,可能砍到最后刀都卷刃了你都未必砍得完,所以他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连杀十余人,彻底地威慑住了对方后,便不再选择主动出击,而是一边呵斥着,一边给予对方充足的时间后退。

    高貉这时候就缩在人堆里,偷偷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叫一个气呀。

    这还能让你陆登云给跑了不成?

    他忍不住又端起了弓,从背后偷偷地瞄准了陆登云,因为心中激动,手臂都在微微地颤抖起伏着,箭头随着对方的移动而移动,可扣着弓弦的手,半晌都没有放开。

    “快,快!都给我上!他不过就是一个人,你们在害怕个什么!”

    其他几个原本还幸存的罗刹族战士们,这时候要么已经被乱箭给射死了,要么就是寡不敌众,被砍为肉糜,现在还真的就只剩下陆登云一个人还在这里孤身奋战。

    正在这时,原本还算安静的楼下,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惊慌的叫喊声,也不知道是谁在叫,只听他高声喊着:“快跑啊!有人杀进来了!快跑啊!”

    高貉一听,心头一震,浑身一抖,手头一松,箭矢歪歪扭扭地飞出,倒还恰巧射到了陆登云的后背上,只是没射得太深,陆登云吃痛,马上转头一看,顿时也发现了一脸惊慌失措表情的高貉的踪迹,随即不再去管这边,而是直接转身,举刀朝着高貉杀去。

    这一路上,但凡是站在他面前的人,要么直接一下子举起手,贴在两边的墙壁上,哭丧着脸不敢动弹,要么就是赶紧朝后退开,一个个完全不敢与之为敌,也不想与之为敌。

    高貉一见事不可为,也干脆利落地转身朝后逃去,只是他实在是想不通,哪儿有人杀进来了,若是陆登云手下的人马,那也不对呀,要知道,像这种军事堡垒,最是易守难攻,因为跟城池不同,这里连出入门都开得很小,只要派遣一队人守在门口,对方就算有千军万马都难打进来。

    他却不知道,此时这座堡垒的大门已经被人从里面给打开,就见李袁杰站在门口,挥着手,不停地在招呼着:“快,快!都快点!快些进去救陆将军他们!”

    外面等待已久数千人,赶紧朝着里面鱼贯而入,只是因为前面的甬道过于狭小,所以他们也只能慢慢地往前突破,而里面的守军被逼无奈,也只得与他们交战起来,这场面一时之间,便再度僵住了。

    可另外一边却不知道底下的具体情况,高貉也没时间去细想,因为他现在自己都有些不妙了,刚刚他特意指挥过来围剿陆登云的人,此刻反倒是成了他逃跑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只见他一边朝前费力地挤,一边忍不住扭头看去。

    “让开!都快给我让开!你们,你,还有你,都快给我过去拦住他!杀了他!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我给你们封千户,哦不,封万户侯!快,快!”

    他喊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嘶吼,显然是心急到了极点,为了能让这些士兵们乖乖地过去阻拦陆登云,他是什么许诺都喊了出来,奈何,此刻谁敢上去送死啊,在这么近的距离,对方一刀劈来,挡都挡不住,他们刚才又不是没看到陆登云的能耐,什么好处那也得有命享才行啊。

    “高貉!你逃不掉了!”

    陆登云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边吼着,一边迈开大步,手持虎头刀,勇猛地追了上去。

    ---------

    明天就是2019年了,希望大家都能越来越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小苏在这里提前说一声恭喜大家新年快乐!

第三十六章 蜀国进攻

    2019年的第一更,首先要祝大家新年快乐!

    然后做一个承诺,开一个好兆头,虽然要过年了,但一月份保证更新20万字的内容,还请大家监督!

    ----------

    让人觉得甚为可惜的是,哪怕是耗费了这么多的精力,包括不惜亲自以身犯险,身中数箭,可陆登云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地抓到高貉,这个人虽说每次的任务似乎都失败了,可他身上就好像有着一股特别的运气,无论怎样,最起码他最后总是能够安全地逃走。

    但不管怎么说,陆登云还是胜利了,不但成功地占领了第二座粮仓,而且高貉虽然用功名利禄策反了陆登云曾经的好友雷豹子,但原本算是大将军府出身的李袁杰,却在最后下了决心,选择站在了陆登云这一边,并且在关键的时候,发挥出了重要的作用。

    陆登云的成长亦是肉眼可见的,这一切打从一开始,其实就全在陆登云的算计之中,包括单独放李袁杰和一批心属大将军府的暗子们先行离开,到后来他不顾其他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地只带上了三十人便大大咧咧地跑到敌人的大本营里,这些其实都是一环扣着一环的计划而已,谁还敢说他陆登云憨傻,其实该是心细如发才对。

    不过这一切,在今天却又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因为有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在同一时间发生在了幽州边境上,那就是安静了太久,久到都让人差点遗忘了的蜀国人,竟然在今天选择了全面进攻幽州!

    先前蜀国人在关外陈兵五十万,摆出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好像随时要与大凉,与幽州开战,但其实这都是他们与大将军府方面达成的一个协议,其目的,就是用来作为许锦棠违抗朝廷命令,拒不出兵的理由,而后燕州彻底陷落,再加上雍州,江州,海州的三地动乱,吴珩曾经给许锦棠的承诺一一地实现,大凉所有的精力都已经被牵扯了进去,许锦棠这时候再不需要遮遮掩掩,这才大举调动兵马去往了凉州边境,但别忘了,蜀国人其实一直没有撤军。

    就在今天,不知为何,沉寂了良久,好似变成了一个与幽州相安无事的好邻居的他们,竟然突然开始进攻了。

    蜀国若是地图上来看,其实辖境并不大,而且内部多是一些难以攀登的高山峻岭,他们几乎不出产战马,对比幽燕两州星罗棋布的各大马场,他们手头可以动用的战马简直少得可怜,所以蜀军多是由步兵组成,但其民众却是十分精悍,战斗力非常不俗,如若不然,这些年也不至于需要动用整整三十万玉阳军在边境防范他们。

    若是原本那种健全的幽州,那自然不必害怕对方,哪怕说蜀军占据了人数上的大优势,但一是因为步兵哪怕在平原地形上结阵了,其实也很难对抗重骑兵的凿阵冲锋,二是这五十万大军,其实就跟卫晋联军号称百万大军一样,只是为了恐吓敌人而已,中间到底有多少凑数的乌合之众,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幽州已经乱掉了!

    许锦棠先前为了能够尽快地,完全地控制住两支边军,他选择将两支骑军直接打散重组,短时间内,原本十分凝聚的军心和军魂都已经失去了,虎贲军的左将军死了,玉阳军的右将军辞职养老,两个主心骨一下子没了,上上下下,那是人心惶惶,因为大将军府的原因,互相都在提防着彼此,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他们互相的配合,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重新回到最初的完美状态。

    而且在蜀军内部,显然也有些高明的将领作为指挥,他们这次选择了两个点作为切入点,一个是原玉阳军镇守的区域为佯攻,但他们真正的目标,则是在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河东郡!

    分兵作战固然是兵家大忌,但别忘了,幽州,或者说凉国最厉害的便要属骑兵了,而骑兵的优势,更多的体现在机动性上,而非正面冲锋,骑兵们因为有战马骑乘,所以无论是支援,还是转移,亦或是侧方切入,总之处处都要快过笨拙蹒跚,过于臃肿的步兵方阵,如果他们不能把那边的玉阳军拖在原地,一旦对方直接绕后突袭,他们大败是必然的事情。

    别说他们了,就连现在不可一世,几乎认定自己能完成灭国荣耀的卫晋联军,在大举进攻凉国之前,都要先与大将军府达成一个协议,用以确保幽州军不会半途从后面偷袭他们,不然卫晋联军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此刻的河东郡防线处,密密麻麻的蜀军,就好像一片浩浩荡荡的潮水一样,趁着四周的夜色,朝着这边涌来,而且他们可不比陆登云那么寒酸,除了几把刀,几匹马,几张弓以外,身无长物,他们装备有非常完整的攻城器械。

    “给老子砸!”

    随着一道划破宁静夜色的大吼声突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可以让旁观者都感到头皮发麻的机簧弹动的声音连续不断地炸开。

    却见数十颗得有数百斤的大石头,裹着周围浓郁的雾气,从远处抛射而来,从天而降。

    “嘭!”

    “嘭!”

    “嘭!”

    “嘭!”

    一块块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和物力,才开凿而出并且运送过来的大石头,这时候就好似下雨一样地覆盖这一片区域,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建在黄土高坡上的一座堡垒的顶上,虽说这些军事堡垒因为承担的任务艰巨,所以一开始就建造得十分坚固,但那也是相对而言,仅仅靠人力进攻,那当然是难以撼动的,可它们却挡不住如此可怕的战争兵器。

    贴了好几层黄土硬壳的坚固外皮,直接被落下来的石头给砸得蹦碎开来,接连不断地落雨,让屋顶直接坍塌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的主体结构,其中不知道有多少还在睡梦之中的士兵,不等清醒,就直接被头顶落下的石块或者土堆给砸死或是闷死在了里面。

    随着“落雨”结束,紧跟而上的,就是蜀国人引以为傲的步兵们,他们挎着刀,神色冷漠,步伐沉稳地围在了堡垒的四周,但他们并未直接找地方冲进去展开厮杀,而是抓着一溜好像葫芦似的东西,用手里的火折子一烤,便迅速地燃起,变成了一个个西瓜大小的火球,接着他们甩动了两下,就直接朝着里面丢去。

    比落石小了不止一号的火球落下来,砸在了下面还未坍塌的堡垒上后,直接炸开来,碎屑混着火焰和热油四射开来,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无比凄厉的尖叫声。

    “啊!”

    “敌袭!敌袭!”

    “起来!快起来!”

    “救我!救我!我被压住了!”

    “火!火啊!啊!啊!”

    这些眼神好像刽子手一样冰冷的蜀国士兵们就堵在门口,他们并不着急进去,而后面的队伍也直接越过了他们,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也不再多看,似乎完全信任后面的同伴们能够处理好这里的事。

    如果说这些建造在幽州边境作为防御设施的军事堡垒是一座座漆黑的礁石,那蜀军就是灼热滚烫的岩浆,礁石固然坚硬,难以被摧毁,但也挡不住岩浆的侵蚀,蜀军蔓延处,一个个看似牢固的军事堡垒很快便在这样迅猛的攻势下直接崩溃了。

    幽州军曾经引以为傲的第一条防线,竟然会溃败得如此之快,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哪怕有些大型的堡垒并未彻底陷落,仍旧在负隅顽抗,但他们就好像是大洋里的孤岛,被吞没其实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幽州军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来搪塞,比如内乱,比如因为大将军府的调动,导致镇守边境的士兵直接少了一大半,他们哪怕一个能打三个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一切的确是情有可原的事,但边境的防线毕竟是溃败了。

    二十几万蜀军,已经成功地越过了河东郡的边境线,顺利地来到了幽州境内,这之后,可再没有第二条坚固的防线可以拦住他们了,哪怕幽州军主力其实并未折损太多,但接下来战争,将会变得极为艰苦,更别说幽州现在自己内部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谁还有精力来管他们呢?

    泛滥的河水终究是冲破了堤岸,该如何治水,还要看各方势力的反应,而这可怕的一切,都发生在陆登云攻占第二座粮仓的同一时间,此时的他,一边接受着治疗,拔除掉陷在肉里的箭头,好生清洗伤口,消毒之后再上药,一边还正在为没能成功地抓住高貉而懊恼。

    至于带着仅剩的,算是绝对忠诚自己的亲卫逃出生天的高貉,骑在马上,一刻都不敢停歇,因为深怕对方会追来,他是马不停蹄地往前赶。

    他的斗志并未熄灭,因为他认为自己还没有输,这一次还是太过心急,太过低估了对方,但他还有着河东郡的数万兵马可以继续跟对方死磕,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请求调动仍旧驻守在幽州中部,作为居中策应的十来万兵马,他可以输一百次,但陆登云只要输一次,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他高貉绝不会放弃!

第三十七章 开门迎客(上)

    暂时先不提幽州的边境之乱,此刻远在东北方向的卫国境内,在顾玄率人成功地夜渡卫河,一战斩杀了尉迟立德这位卫国主帅之后,才算是真正奠定了胜局。www.uu234.net

    没了在雨季泛滥的卫河这处天险可以依托,卫国四方剩下的兵马根本就不敢过来勤王,尤其是在顾玄又通过一场精心设计的埋伏战,一次性成功地俘虏了所有尉迟立德先前分出去的人马后,卫国这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路高歌猛进,马不停蹄地朝着卫国中枢重地的京城进发而毫无办法。

    这就是为何蓝云轩一定坚持要从这里渡河,因为只要越过了卫河,此地距离卫国京城的距离,不过就是区区四天罢了,快马加鞭,需要的时间只怕还要少上一些。

    卫国京城,此乃一国心腹之地,乃是立国之本,国运根基之所在,其重要程度,自然不必过多赘述,但凡要是京城被破,国家也就相当于亡了,哪怕之后又夺回,却仍然会损耗国本,伤及根源。

    却见朱红色镶着铆钉的高大城门紧紧闭合,不留丝毫空隙,站在距离地面估计得有五层楼高的城楼上的士兵们看着底下,脸上明显都带着紧张和恐慌的情绪。

    毕竟卫国国祚绵延数百年了,可从未听过有敌人打到过京城来,再加上这些人都是些未曾受过战火洗礼,未受过风吹雨打的“娇花”,其心理素质,自然不如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可以说,这就是他们这辈子头一遭上阵,不过低头再看看脚下踩着的,那坚固的,高耸的城墙,还有那座已经拉起了吊桥的护城河,多少还是减少了一些心中的焦虑和负担。

    听上面的人说,来袭的敌人手上并无什么有效的攻城器械,想来对方是很难直接逾越这两道人力制造的天堑的。

    这一边,顾玄率领着风尘仆仆的一众人,也终于是一路策马到了目的地,尤还在对方弓箭手或者是弩车的射程之外,他便赶紧勒马,停下了脚步。

    等待众人都站好了,顾玄这才一扭头,朝着旁边笑道:“蓝先生,接下来就由我俩走一遭吧?”

    蓝云轩闻言,赶紧在马上拱手致意道:“此乃属下的荣幸也!”

    顾玄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这般客气,然后便与蓝云轩两人骑着两匹马,越众而出,脱离了大部队,朝着前面卫国京城南城门所在的位置,驾驱着马,慢慢地踱步而去。

    卫国京城附近的树林几百年前就都被砍光了,也没什么遮挡物,对方上万人从远处跑过来,黑压压的跟一片乌云似得,他们又不是瞎子,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只是而后对方突然一停,然后就见前面的两个人单独走了过来,城墙上的人看见了,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并未着急立即放箭逼退他们。

    毕竟对方也就两个人而已,中间又还隔着一条护城河,对方除非会飞,不然怎么过来,他们如果就这样耐不住性子放箭的话,那不显得他们怕了对方么,这也是丢了大卫国的面子不是?

    顾玄却不管这些,他与蓝云轩二人一道,走到了护城河边上后,看了眼前面绿油油,上面长着不少绿藻的河水,然后在马上鼓足了中气,朝着对面喊道:“吾乃大凉河东郡王顾玄,叫你们这里管事的出来与本王说话!”

    这个声音既不尖锐,更不至于低沉,却也不显得特别高亢,但却让上面的每个人都听得是清清楚楚,仿佛有人在他们耳边说话似得,这就要几分本事了,上面的人吓得神色一紧,互相转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惊讶和慌乱,以及一些不知所措。

    真没想到,一路势如破竹地打进他们卫国腹地,都跑到他们京城外面耀武扬威的人,竟然会是大凉的皇室子弟,而且还生得这般年轻,就是少了一只眼睛,没了那种俊俏,而是多了几分凶恶之感。

    其实这种活儿本该由蓝云轩来做,顾玄身为这支军队的统帅,亲自上去叫阵,那太过掉价,实在是委屈了他的身份,不过因为前面隔着一条护城河,再加上卫国国都的城墙太高,一般人要想毫无阻碍地与上面的人进行交流,必须得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才行,那样也太不雅观了。

    正因为如此,顾玄才会与蓝云轩一道过来,他来喊话,一旦出来人了,就由蓝云轩代为交涉,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对方,未免被对方给暗算了,他一介文人,箭雨落下,断然没有幸存的道理。

    半晌之后,却见在城楼上面突然多了一个戴着黄金色头盔的肥胖汉子,他扒着城垛,小心翼翼地看着底下,眼神之中明显有些躲闪,见到真的只有两个人之后,才算是镇定了些许,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喊了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吾乃我大卫国金吾大将军是也,尔等凉国蛮子,区区蝼蚁也,岂敢来犯天威?还不速速退去,不然天降神罚,尔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话其实都不能算骂,就只是最寻常的一种呵斥敌人的说法罢了,这人虽然看似肥头大耳的,却也有几分心机与保留,毕竟说不定这城最后就守不住了呢,那自己到时候因为一时嘴快,就一句话的事儿,惹了杀身之祸,太不值当,这时候别把话说得太难听,之后就有回旋的余地不是么?

    底下的顾玄闻言,只是咧了咧嘴,很是不屑地一笑,看起来丝毫未将对方放在心上。

    别看“金吾大将军”这五个字听着还算有几分气势,但其实也就是个京城禁卫军里的高级官员而已,与镇守大凉皇宫的骁骑卫三军之一的千户长官职上差不多,就是好听些罢了,而且卫国禁卫军的战斗力,都不必多说,彼此心里都有数。

    再者,不说越是靠近中央,武官的地位就越是比不得文官,就这一个皇城禁卫军的小头头,在这种三公九卿齐聚的卫国京城,又能算得了个什么东西呢?

    故而顾玄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小子还不够格与本王对话,赶紧去叫个官更大的过来!”

    上面那胖子一听,神色一僵,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地喊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本将军这样说话?”

    顾玄往后虚靠着,斜斜地骑在马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整以暇地打断了对方道:“别怪本王现在没提醒你,如果耽误了本王的事,无需本王亲自动手,本王担保里面会有不少人今晚就要取你的脑袋!”

    “你!”

    那胖子朝着底下一指,气不过,还想再骂,但转念一想,若真有什么要紧事被自己给耽搁了,那他的确也担待不起,叫来了其他人,让对方做决定,他也好推卸责任,再加上对方一直表现出来的态度都太过自信,让他禁不住就有些相信了顾玄的话,但未免有什么意外,他还是想要再问清楚一些,便装作有些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有何事,现在就说清楚,不要跟本将军打哑谜!”

    顾玄笑了笑,知道对方其实已经被吓住了,也不再跟他耍什么嘴皮子功夫,一伸手,旁边的蓝云轩见状,答应了一声,赶紧就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根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卷轴一样的布条。

    “算不得什么大事,其实就是想给你看一点本王手下俘虏的名单。”

    说着,他右手一动,好似闪了一下,再看那根布条已经被其朝着上面掷了过去。

    “接好了!”

    那胖子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虽说布条柔软,但卷在一起,倒也有几分重量,再加上顾玄以大摔碑手的手法掷出,上面蕴含着一股阳刚大力,一下子砸在他脸上,好悬没给他直接砸晕了过去。

    “哎哟,你这王八。。。。。。”

    他伸出猪蹄一样的胖手,捂着自己的鼻子,缓了一下,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底下,正欲指挥手下人直接放箭,给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蛋一点教训,却没想到,底下的那两个人已经调转马头,开始朝来路回去了,与此同时,还有一句话顺着风轻飘飘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想清楚了,就派个人出城来找本王!”

    胖子将另外一只手都已经举了起来,可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恨恨地放下了。

    “妈的!别让老子逮住了你,不然有你小子好果子吃!”

    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然后非常艰难地俯下身,伸手从地上捡起了那根与卷轴一个模样的布条,刚直起身,看了左右一眼,忍不住突然甩了旁边还呆愣着的士兵一巴掌。

    “看什么看,不知道给本将军捡起来吗?他妈的!”

    旁边那可怜兮兮的士兵顾不得被其一巴掌给扇得晕头转向的,赶紧跪下来求饶道:“大将军恕罪,大将军恕罪啊!”

    胖子撇了撇嘴,也懒得再去搭理这种无名小卒,然后顺手展开了手中的布条,刚开始他还有些满不在乎,可随即马上就把眼睛给瞪圆了,这份俘虏名单给他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又挨了一下。

    名单很简单,上半部分是当事人的身份加上名字,在下面就是一个粗暴直接的红色指印。

    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他便直接将手上这份卷轴又给合上了,因为当头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顶头上司,金吾护军中尉大人的亲孙子!

    胖子吓得浑身都在发抖,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突然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对方如此大胆,如此狂妄,因为他手上捏着的,可是京城大部分贵族世家的命*根子啊!

第三十八章 开门迎客(中)

    卫国京城,汇聚着整个卫国最有权势的一批人,在这里,像那什么狗屁金吾大将军,根本就没有权利,也没那胆子大声说话,在这里,路上遇到什么世家家主,太仆寺少卿等等,更不算什么稀奇的事,足可见此地的水之深,怪不得在数十年前卫国有人叹息曰“卫都居,大不易”。顶 点 X 23 U S

    挨着真正才算是权贵云集的永乐坊旁边的,是京城里二等的富贵地儿,长兴坊,在长兴坊的偏处,有一座建得极为阔气的高宅大院,占地不小,光是门庭,都要比寻常小户人家的院子要大了,而过了前院之后,里面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假山池水,一应俱全。

    在这家人日常所居住的后院里,地位最尊贵的东苑,那自然是供家主所住的,至于南苑,则是给嫡长子的大少爷住的,此刻就在南苑平常用来待客的前厅里,有一个浑身上下的穿戴首饰都极其不俗,满身贵气十足的妇人,正攥着拳头,拼命地捶打着一个蓄着长须,仪容不凡的中年男人。

    身子保养极好,尚未显老态的妇人就站在男人的面前,半趴在他的怀里,一边用手捶打着对方,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地埋怨着:“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男人的穿着亦是十分之阔气,就连身上穿的这套常服,那都是用最好的卫锦织就,从头到脚,每一样东西都有门道在其中,别的不说,就光说他手上的这枚玉扳指,那便值得上千两白银,一般人家哪怕说省吃俭用努力一辈子,估计也就买点玉屑罢了,却见他站在原地,任凭妇人带着三分力道的拳头捶打在自己的身上,却是一声不吭,沉默以对。

    “我不管!”妇人在捶打了对方一阵,却发现对方根本就不回应自己后,突然收了手,然后抱着男人的腿,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她扬起头,脸上哭得梨花带雨,连新买的水粉都已经花掉了,看起来份外的狼狈,她苦苦地哀求道,“老爷!老爷!您行行好,救救孩子吧,妾身求您了!”

    男人低下头,看着对方,心中亦是非常不忍,赶忙伸出手,将自己的夫人给扶了起来,却又不敢继续与她满怀期望的眼神对视,只能是侧过头,抿着嘴,苦着脸道:“哎,夫人呐!你当我不想救吗?我可就他一个儿子!”

    “老爷!”妇人还只当是自家老爷也是与自己有一般的想法,只是心有顾忌罢了,她哭丧着脸,垮着一张嘴,禁不住嚎哭道:“让妾身去吧,让妾身去与他们谈!老爷!求求您了!”

    “你疯啦!”男人瞪大了眼睛,骂了一声,两只手抓着妇人的肩膀,不让她继续跪下去,嘴上亦是忍不住怒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卫正在和凉国人开战,你这时候怎么能去,这私通外敌的罪名,我们王家可担待不起!你有点脑子行不行!这时候就别再添乱了!”

    妇人稍微提起了一点力气,因为她被他这番态度给惹得有些生气了,她毫不畏惧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争辩道:“行军打仗,那都是你们男人的事,妾身只知道,妾身的孩儿现在正在外面受苦,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死,难道老爷要妾身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管了吗?”

    妇人的感情十分充沛,她因为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对男人一开始是乞求和埋怨居多,可说到了现在,看着男人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顿时又多了几分愤怒,所以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你小声点!”男人脸色一变,被对方突然变大的音量给吓了一大跳,然后赶紧伸手去捂妇人的嘴,同时压着嗓子威胁道,“我告诉你,这话可千万别让我爹听见了!”

    哪怕提到了这个家真正的主人,但妇人却还是不肯服输,反倒是一把推开了自己丈夫伸过来的手,不过声音倒是又压了下来,她眉头微蹙,无比哀怨地道:“让他听见又怎么了?那可也是他的亲孙子呀!”

    男人见她最起码不再撒泼,顿时松了口气,却禁不住有些身心俱疲,便扶着摆在前厅正中央的四方桌,一下子坐了下来,然后垂下脑袋,双手捂着脸,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可奈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爹,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好不容易搏来的官位了,他不知道等了多少年,牺牲了多少东西,才终于爬上了现在的位置,我哪儿敢因为这件事去求他,让他丢官?”

    妇人满是不解地看着自家男人,因为她实在是不明白,对方在这时候,为什么会是这种畏手畏脚的态度,半晌,她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绝望,她伸出手,指着男人,咬着牙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爷俩压根就是一个性子,他舍不得他那个官位,你不也舍不得你这一身皮么?你不让我去,我却偏要去!我要救我的孩子!”

    男人听到这,脸上顿时也多了几分怒意,因为他实在是不懂,这个愚蠢的女人怎么就不能为他多想想,为这个家,为大局多想想呢,却偏要来惹他不快,给他出难题,他当即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用紫砂做的全套茶具都发出响声,然后站起身,瞪大了眼睛,高声道:“你敢?”

    妇人看着他,丝毫不见惧意,反倒是针锋相对地道:“我为什么不敢?凭什么!凭什么!我儿子在家好好的,凭什么就要被你们拉过去送死?你们能耐你们自己怎么不去?孩子是我生的,他的骨是我给的,他的血是我给的,他的肉也是我给的!我就是我的命!你这个当爹的不救他,我救他!”

    说罢,她便直接转过身,想要先去找自己公公求情,实在不行,还可以再托关系去找其他人,男人一见,顿时急了,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她,好言相劝道:“妍儿,你冷静一点,你还年轻,我也还年轻,我们再生一个便是了,你。。。。。。”

    “你放开我!”妇人显然是被他这番话给彻底地激怒了,她高声地尖叫着,“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畜生!你快放开我!放开!”

    男人被骂得很是烦躁,再加上心中焦急,不想对方跑去找自己的父亲,一旦惹怒了他老人家,连带着自己也要受罚,情急之下,竟然顺手就抓起了放在桌上的茶壶,他脑子里一片紊乱,完全是本能地想要照着女人的脑袋砸下去,让对方不要再吵闹了,可就在这时,他正对面的大门突然一开,一个很是苍老,但极为有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快住手!”

    男人一下子抬起头来,哪怕在那一瞬间,他只是看见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没来得及看清具体的样子,可到底是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还是一下子就知道来的人究竟是谁,顿时吓得手一松,那只他刚刚抓起来的,价格不菲的紫砂茶壶顿时落在地上,给砸了个粉碎。

    “咣!”

    碎片四溅,他也终于是回过神来,顾不得其他,马上先换了副面孔,带着一副讨好的笑容,小声道:“爹!您怎么来了?”

    随即,他又想起来了什么,再度开口,不是为自己,却是为妇人求情道:“爹,心妍她刚才说笑的,她只是。。。。。。”

    在男人说话的同时,那个刚才还在不停地大吵大闹,挣扎着,哭嚎着,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救自己儿子的女人,一看到老人威严面孔的瞬间,似乎也被其给吓住了,禁不住下意识地往刚刚还痛斥对方“冷血无情”的丈夫那边靠了过去。

    老人不耐烦地一拂袖,朝着男人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竟然被自己老爹的一句话就给吓得浑身一抖,旋即赶紧闭口不言,同时也放开了还拉着妇人的手,又悄无声息地往旁边走了一步,有些畏畏缩缩地在一边站着,不敢抬头直视,只敢偷偷地去打量老人的表情,好似生怕被对方给注意到。

    “你瞧瞧你那个窝囊样!”老人见状,反倒是更气不打一处来,他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很是不满,可这时候却没有多浪费时间关注他,反倒是朝着眼前的儿媳妇和颜悦色地道,“心妍说的没有错,凭什么不救?”

    “啊?”

    男人忍不住抬起头,有些讶异地叫了一声,很是不解自己老爹为什么会这么说,至于站在一旁,明显还没缓过神来的妇人的眼中,则是陡然绽放出了一线光彩,表情也变得生动了起来,好像看到了希望似的。

    但紧接着,刚刚才给了他们一线希望的老人,却马上又给他们无情地泼了一盆凉水,道:“可这个头,却不能由咱们王家来起,这个口,也决不能由我们王家先开!”

    妇人眼中的神采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她咬着嘴唇,眉宇间满是哀愁,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真正的一家之主去争辩,倒是男人在这时候脑子突然上来了,他忍不住小声地道:“爹,您的意思是。。。。。。”

    老人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为二人解释道:“对方送来的俘虏名单,老夫是第二个看的,上面可不止老夫一个人的孙子,京城的世家豪阀,包括各位大人的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人落在了对方的手里,我们急个什么?要救人的,肯定不止我们一家,可咱们王家比不得他们家大业大,咱们人微言轻,起不了这个头,也不配在这时候站出来,所以老夫才会特意来告诉你们,不要闹事,要想救人,那就得等!”

    妇人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可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孩子可。。。。。。”

    “你住嘴!”男人深怕老人生气,赶紧呵斥道,“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这里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多嘴,给我去后面待着!”

    他说着,抬手便指向了隔着一道翠绿屏风的里屋,然而妇人却是咬着嘴唇,既不出言反驳,却也不肯走,而是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老人。

    “唉!”老人见状,叹了口气,倒没有对这个不懂规矩的儿媳妇怎么苛责,因为他也知道一个孩子的生死,对一个母亲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于是宽慰道,“孩子呀,你别忘了,现在城里着急的母亲不止你一个,快慢都要看她们的能耐,快的话,或许今晚就有结果,慢的话,也不过一两天而已,我想外面的那些人,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的,而且你放心,老夫也想救自己的孙子,在这件事上,咱们首先不能内乱!”

    妇人闻言,这才终于是松了口气,然后赶紧下跪道:“一切但凭公公做主,是心妍莽撞了,刚才说话不周之处,还请公公责罚!”

    老人马上摆了摆手,道:“母亲爱孩子,这有什么好责罚的。”

    说罢,他又深深地看了眼对面脸色讪讪的儿子,摇着脑袋,叹了口气,背着手,默默地转过了身,离开了。

    --------

    flag立了马上就想后悔,退到15万行不

第三十九章 开门迎客(下)

    卫国新皇端木朔风在登基后不久,尚未正式娶纳,为大卫添上一位有份量的国母,便急匆匆地与大司徒吴珩一道,带兵离开,远攻凉国,而其余所有在夺嫡之战里落败的皇子们,不管甘心不甘心的,皆被其给囚禁在了宗人府。

    现在还待在这座曾有十几代人居住过的奢华皇宫里的,除了当今的太上皇,也就是先前被端木朔风给直接踢下王座的父亲端木磊以外,也就是端木磊曾经的妃子们和一些照顾他们起居的宫女宦官了,而且这帮人基本就只在后宫活动,更精准的说,是只在后宫里新修建起来的黄天教神殿里活动,而像朝会议事会用到的金銮殿所在的前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去过了。

    毕竟皇帝陛下不在,太上皇又不理事,这些官员们呢哪怕平日里有事,也不可能去到主人都不在的金銮殿上,所以这次议事的地点,便定在了暂代吴珩大司徒之位的谢家麒麟子谢实自己的府邸上,当天夜里,这帮人就好似平日里开朝会一样,在谢家待客的大厅里齐聚一堂。

    位于正中央的主位单独被空了出来,因为那是留给端木朔风的,哪怕他不在,却也不是臣子们可以坐的,至于左手边的第一位,也被特意给空了出来,那是给大司徒吴珩的,至于这里的主人谢实呢,就站在左手第二位的椅子边上,尚未落座,为了表示对这位爷的尊重,其他人也只好从左数的第三位或者说是右手的第三位开始坐,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一帮人从外面进来之后,哪怕是火烧眉毛的事,脸上也未见丝毫的慌张或者急切,反倒是个个神色如常,比平日里都看着要好说话些,再者礼不可废,他们先一一向谢实行礼,然后又向一同进来的同僚们问候过了,这才按照顺序依次落座,整个过程,不见有丝毫的杂乱,而是井然有序,尽显风采。

    作为此处宅邸的主人,又是皇帝陛下钦点的留守后方,暂领大司徒之位坐镇京城的谢实,亦是不紧不慢地一一向他们回礼,然后客客气气地招呼着众人落座。

    今天到场的,或者说够资格在这里拥有一席之位的,那都是大卫朝堂上真正的实权官员,似这样的人,在整个卫国都不过才十几位而已,所以谢家这处寻常用来待客的大厅在他们坐下之后,竟然还显得颇为宽敞。

    谢实将自己的双手搭在膝上,先是朝着左右一看,见这些人一个个的好似坐在神坛上的雕塑一样不苟言笑后,自己倒是微微一笑,然后淡淡地说道:“今日请诸位过来呢,无非就是想要与各位大人商讨一下对策罢了。”

    在座的,那一个个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心理素质之强,可谓是泰山崩于眼前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人,这时候没一个人主动接话的,都在默默地静待下文。

    谢实见状,稍稍直起身,一伸手,邀请道:“那份名单我也看了,各位怎么想的,畅所欲言便是。”

    在场的人一点也没惊讶他知道了这件事,且不说他背后的谢家在整个南地都算是大家族,到处开枝散叶,可不止卫国这一房,而且对方暂代的是地官之首的大司徒一职,皇帝陛下一走,他现在在这里就是权力最大的人,各部衙门都在他的管辖之中,他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的话,那也不配做这个暂代的大司徒了。

    可饶是他都这样说了,却仍旧没人接过话头,毕竟像那些有人质在顾玄手上的,要避嫌,这时候自然就开不了口,而那些很少的,没人质在顾玄手上的,不说收没收好处,这时候甭管平日里政见再不合,那总不好开口得罪其他人,所以整个场面顿时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谢实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不知道么,真要是不想救,那不马上就出来表决心了,现在的沉默,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回答,或者说间接的施压,想到这,他便道:“你们不说,那就由我来说了,依我的意思,先派个人过去罢,起码也要探探对方的口风不是?不管有什么条件,那总还可以再谈嘛,毕竟在外面的那可都是我大卫的子民,他们也是为了我大卫的安危社稷,才会遭受此难,他们敢挺身而出,国家又岂能就这样放弃他们呢?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边的众人皆看向了谢实,一个个地赶紧朝着他拱手赞叹道:“司徒高义呀!”

    在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推辞了,也无须过多地去吹捧,万事过犹不及,总之这话不是我们说的,而是你大司徒自己说的,这决定也不是我们下的,而是你大司徒自己下的,我们不反对,可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后面追究起来,那也是你来承担这个责任,当然了,不管最后人救没救回来,这些家族都还是要承他谢实的恩就是了。

    ------------------

    夜半,月牙如钩,外面吹着十分凉爽,可供醉客醒酒的缕缕微风,有一队人堂而皇之地穿过了已经宵禁了的各大坊市,举着一排火把趁着夜色出城。

    然而他们却不敢直接打开城门,然后放下吊桥跑到外面去,深怕外面的敌人趁着这个机会就攻进来了,足可见卫国这边是怕成了什么样子,这帮人只得沿着城里的排水道,然后划着三条小舟一路漂到了护城河里,最后再搭着绳子,十分辛苦地上到了外面。

    反观顾玄这边,他们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搭建好的大营,就在卫国京城的不远处,可谓是肆无忌惮,嚣张跋扈,因为他清楚,卫国暂时没人有那本事,更没那胆子跑过来撩拨一下他这头来自凉国的猛虎。

    这一行好不容易才从卫国京城跑出来的人,又怕引起这边的误会,只得慢慢悠悠地走过来,一直到了营地外围后,他们才发现有人正等在门口,这人正是蓝云轩,毕竟其他可供驱使的人,那可都是些罗刹族,会人族语的不多,无法与这些外人自如地交流,故而只能让他跑来带路了。

    蓝云轩稍稍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队人,露出了一副善意的笑容,也不费心问一句打哪儿来的,便直接一侧身,邀请道:“请诸位随我来。”

    卫国这边的人哪儿敢这么大刺刺地往里走,先赶紧道一声“劳烦大人”,然后才规规矩矩地排成队跟着蓝云轩往里走,这一路上也不敢去看那些在夜里显得份外可怖的罗刹族,个个是低着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帮犯事儿被抓的囚犯呢。

    一路走到了中军大帐外面,蓝云轩没进去,而是先垂手而立,然后恭恭敬敬地喊道:“王爷,人已经带到了!”

    半晌,里面才传出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带他们进来吧!”

    蓝云轩答应了一声后,这才转过身,朝着众人笑道:“请。”

    挡风的帘子一掀开,就只有一个人进去了,而其他人暂时都被留在了外面。

    来人一见顾玄,不等看清对方的样子,便赶紧朝着他俯身拜倒,口称道:“在下大卫宫中常侍张伟,拜见大凉河东郡王!”

    何谓常侍,其实就是宫里的宦官,只是因为是皇帝的贴身内侍,所以实际地位很高,料想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朝中的官员们大多都置身此事之中,那绝无可能让他们跑来谈判,毕竟这是要避嫌的,想来想去呢,便只能派这位来了,别看对方只是个宦官,但有道是宰相门房七品官,更何况是皇帝的内侍呢,故而让此人来代为谈判,也不算侮辱,更不能说不正式。

    顾玄靠坐在铺着一层厚实皮草的大椅上,姿势显得十分慵懒,他嘴角一咧,颇有些玩味地调侃道:“怎么派了个没种的人来?”

    张伟闻言,微微抬起了头,悄悄地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顾玄,心中微微一惊,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那就是威势极足,一看便知道是天横贵胄,不算一般人,而第二印象便是好生年轻,毕竟感觉上的成熟是由内而外散发的,但顾玄这身皮囊却是难骗人的,应该不过双十的年纪,第三则是可惜,此人本来生得极为俊朗,但戴着一只眼罩,想来是有什么眼疾,见不得人,心中几个念头闪过,说起来多,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而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是前任卫帝端木磊身边的近人,很快便镇定下来了心神,旋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王爷神威如狱,在下认为,真正没种的人,今天是不会敢来的。”

    就这一句话,前面夸了顾玄,后面既骂了一番这次把自己推出来抗雷的朝中诸位大人,最后又抬了一下自己,表示自己并非毫无胆色之人,没有丢卫国的脸,就连顾玄听了,都忍不住拍着掌笑了起来。

    “也对,也对,本王本也不该因为你的身份而有所偏见,这是本王的不是,只是不知,你今天真能代表得了他们么?”

    宦官们虽然因为经常可以接触到皇帝或者那些会吹枕边风的后宫嫔妃们,导致他们在外的地位很高,但其实他们的荣耀和权势都是无根之水,一旦失宠,一下子就会烟消云散,别看那些官员们大多见面了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可其实他们本身,是被官僚们集体排斥的,两者天生就是对立面,因为朝中的人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这些没把的,所以他今天就算来了,也不代表他能代表那些人。

    张伟微微点头,没有否认这一点,而是不紧不慢地道:“在下今天来,只是来转述他们的想法,以及替王爷向他们转述您的想法。”

    顾玄轻轻一拍扶手,沉声道:“虚头巴脑地本王也不多说了,他们的想法,本王没兴趣听,你也不必说了,至于本王的想法嘛,也简单,你们赶紧商量好了,开门迎客,让本王入了城,这些二世祖们自然可以好好生生地回家,绝不会缺胳膊少腿儿,这笔买卖,愿意做,你再来。”

    张伟也不拖泥带水,一听完,立马就站起身来,长揖及地,然后道:“如此,那在下便回去为王爷传话了。”

    顾玄也不欲与这种人为难,当即挥了挥手,十分大度地说道:“你也可以先去确认一下这帮二世祖们的安全,这是本王的诚意。”

第四十章 亲人相见

    从位置上来看,在整个营地的偏外围处,有几十座挨着的,显得格外巨大的帐篷,每一个的里面,都有近百个年轻人席地而坐,样子也好似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每个人从头到脚,满是脏兮兮的污泥,头发都糊在了一起,浑身上下一刻不停地在向外散发着臭味,这些人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目光呆滞,神情木然地挤在一起,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都已经被抽去了,简直就是一群行尸走肉。

    陡然间,门口的帘子一掀,一股并不刺骨,但感觉异常明显的冷风马上打着旋就冲了进来,里面的灯火都随之摇曳了起来,光线变得忽明忽暗,坐着的这些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惊动了,然后完全是下意识地挤在了一起,拼了命地缩成一团,好像一帮看见了飞过来捕食的老鹰的小鸡仔一样,只能靠这种毫无作用的方式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恐惧,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笑。

    穿着一身从款式上简化了不少,更为方便行动的长衫的蓝云轩背着手,露出一脸和煦的笑容,他侧身站在门口,伸出一只手,朝旁边邀请道:“一起进去吧。”

    作为这次京城派出的,来传话的代表,职位为宫中常侍的张伟,在帘子掀开的一瞬间,下意识地看了眼里面的人,那凄凉的场景,那些木然的人,让他都忍不住感到有些震撼,过了几息,才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赶紧朝着蓝云轩躬身施礼道:“劳烦先生了。”

    其实帐篷里面的这帮二世祖的实际身份都很高,毕竟皇帝陛下执意要远征凉国这件事吧,其成功与失败的概率,实在是说不清楚,因为中间有太多的因素可以干扰最后的胜负了,谁都没法预测结果。

    为免意外,或者说免得被朝廷给强制征兵,这些有权有势的家族或者说各位大人就送自家孩子去皇城禁卫军里任职,毕竟不管再怎么全国动员,倾巢出动,那总不至于连京城重地都不留个人守着吧。

    再者说他们背后的家族或者势力,在卫国已经算做到极致了,影响力极大,无论怎么样,都能分一杯羹,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让自家孩子去前线冒险,跟那些泥腿子一样拿性命去搏前程。

    对于这些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豪阀们来说,看待王朝更迭都是冷眼的态度,反正无论怎么换,他们都是要被朝廷笼络的对象,又怎么可能去为了端木朔风一个人的想法就甘愿跟着上赌桌呢,故而这一次,顾玄真是靠着这批俘虏拿捏住了卫国内部各大世家豪阀,包括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的心肝了。

    张伟在前,蓝云轩则是落在了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在缓过神来之后,也很快地便认出了走在前面的这个人,就算真有那不知道的,也有其他人代为提点和解释。

    “张公公!”

    “是您!张公公!”

    “是张公公!是张公公呀!”

    “您来了!您来了!”

    “张公公,救。。。。。。”

    打一看到张伟,并且认出他之后,这些人的魂都回来了,一个个都变得极为兴奋,赶紧站了起来,有人马上便想向对方求救,可话才刚说到一半,他冷不丁地突然瞧见了跟着进来的,站在张伟身后,一直笑眯眯负手而立的蓝云轩,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瑟缩了起来,默默地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又给咽下了。

    蓝云轩见状,脸上的那副笑容都没有变化一丝一毫,他张开嘴,不紧不慢地说道:“啊,看来我在这里是有些碍事了,那你们先聊,我出去等着便是。”

    这就是一种自信,根本就不用在旁边看着,因为量你们也玩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就好像顾玄把这些卫国的二世祖们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关押一样,因为他知道,这帮人根本就不可能逃跑,这些绣花枕头完全没那个勇气去冒险,假使说顾玄就放他们在这里,偷偷地带其他人走了,或许这帮人都还会在这里留几天才敢从帐篷里出来。

    且不说张伟本就没有想玩什么花样的心思,他也知道这些二世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自己如果要说与他们配合耍点花招,说不准他们直接把自己卖了都有可能,不过他倒也没有反对,只是转过身,诚恳地道谢道:“多谢先生体谅了。”

    蓝云轩摆摆手,默默地转身离开了,他这一走,这些刚才还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二世祖们,马上就围了上来,一个二个的,看着张伟,眼中都忍不住涌出了泪水。

    他们长这么大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啊,虽说顾玄倒也没有刻意折磨过他们,但想一想,他们往日里过的那是什么生活,那可是锦衣玉食,奢靡至极,每天都是呼朋唤友,花天酒地,可现在呢,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洗不了澡,身上都臭得招苍蝇了,还得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群被圈养的猪猡嘛!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顾玄这样,坦然地接受这种上下的落差,能够忍受有别于过去的生活,到底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张公公!快救救我们吧!”

    “张公公!我是王存勋啊,您还记得么?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呀!”

    “张公公,是,是我爹让您来的么?我爹啊,就是那个。。。。。。”

    “我爹呢?张公公,我爹呢?”

    “张公公!”

    众人围着最中央的张伟站了那是一圈又一圈,肚子里憋了好几天的话,终于是找到合适的倾诉对象了,都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张伟见状,也只能赶紧先安抚道:“各位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呀!”

    过了半晌,场面才算是稍微镇定了一些,这些二世祖们,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满怀期待地等着下文,毕竟在他们看来,今天张公公都跑来看望他们了,那就表明那边是愿意,也是想救他们的。

    再者说顾玄其实一早也很直白地跟他们说清楚了,他就是要拿他们这帮人的命作为顺利入城的交换条件,除非那边毫无余地地拒绝了这个提议,那他才会为了节省口粮杀了他们,在那之前,顾玄是绝不会对他们动刀的,可越拖下去,肯定对他们越不利就是了,所以他们才会急,毕竟谁愿意把自己的小命一直捏在别人手里呀!

    “咱家今天来呢,也的确是受各位的亲人所托,同时这也是大司徒的意思,更是朝廷的意思。”张伟稍微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道,“可具体要如何才能让各位公子安全,顺利地回家,还需要与他们协商。”

    他说的,其实都是实话,只是隐瞒了一点点罢了,虽然在他所看来,朝廷基本上不可能说为了这些人的命,就同意打开城门,直接投降,放敌人进去,但这种话在这种时候怎么能说嘛,他总不至于把这些人对生的希望都给直接抹去了。

    然而,饶是如此,这些公子哥,二世祖们眼中的那点希望还是慢慢地暗了下去,他们低着脑袋,垂头丧气,一种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了,有人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唉,还协商个什么?大卫都败了,难道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吗?”

    张伟闻言,将眼睛一瞪,赶紧朝着那人追问道:“大卫败了?你这是打哪儿得来的消息?”

    那人是觉得自己生还的希望估计不大了,也就懒得再对这个太监客气了,便直接讥笑道:“呵,若不是因为前线兵败,他们又凭什么敢一路攻到我大卫的京城来呢?”

    这话说实在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前线如果不败,对方又何必要分兵过来进攻他们卫国的京城呢,这完全没有意义嘛,你攻击补给线都比跑来京城有用啊,假使你们凉国输了,你现在占了京城有个屁用,到时候不还得吐回去么?

    张伟沉默了一会儿,细想了片刻,然后才道:“这个消息,咱家也会为各位公子带到的,还请各位公子放心,朝廷是绝不会不管各位公子的,大司徒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各位公子能够平安回家!”

    “你要走了么?张公公!”

    一听这话,这帮人心下稍安,但随即又有些慌神,毕竟好不容易才来了个“娘家人”来探望,他们哪儿舍得让他这么快走掉,张伟一走,他们这刚提起来的精气神估计马上又得垮了,所以马上又围了上来,不停地出言挽留着对方。

    “张公公,我爹,哦不,是朝廷,朝廷到底是什么意思?您能给个准话么?”

    “是啊,张公公,我爹为什么不来看我呀?还有我娘,我娘呢,她在哪儿?”

    “我爷爷呢,张公公,您帮我带个话吧,求求他救救我,救救他孙子吧,回去我一定听话了!”

    “张公公,求您了!救救我们吧!”

    “求您了!”

    “求您了!”

    张伟暗道求我有个屁用,但这些话他也说不出口,只能伸出手,压了压,继续安慰道:“咱家也知道各位公子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但请各位放心,朝廷一定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肯定会救各位公子出来!还请各位公子们放心吧!”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无论这些人再怎么挽留,张伟还是硬靠挤挤了出来,而且一到了门口那块区域之后,这帮人就好像是看到了雷池禁地一样,完全不敢逾越半步,只能无奈地站在里面,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对方离开。

    而蓝云轩也一直等在门口,闭目养神,听到对方出来的声音之后,睁开眼,迎了上去,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没什么事了,我便送你们离开。”

    张伟不敢怠慢于他,赶紧又躬身行了礼,然后才道:“没其他的事了,有劳先生。”

    一帮人在蓝云轩和一队罗刹族士兵的护送,或者说监视下离开后,走到了护城河边上,又沿着之前绑好的绳子下去,坐上小舟,划着满是绿藻的水,沿着原路从水道返回,到了城里的时候,天边都已经微微地亮堂了起来,甚至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的呼喝和敲打声,那是自愿在修建黄天教神殿的工人在劳作了。

    入了城之后,这位张公公并未立即赶往谢家宅邸向谢实复命,而是单独从队伍里叫出了一人,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然后便见那人脱离了队伍,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西边去了,其他人都低着脑袋,既不敢问,也不敢多看一眼。

第四十一章 端木兄弟

    大卫国京城,位于最北面有一处坊市,号之为“安乐坊”,在安乐坊中,不,应该说整个安乐坊,其实就是一处占地极其巨大的宅邸,其地处偏僻,远离闹市,十分幽静,周围的路口常年都有士兵把守,从外观上来看,这里显然是一处机要重地,事实上这里也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当朝皇帝陛下端木朔风,用来关押他那些未能登上帝位的兄弟姐妹们的囚笼。www.uu234.net

    自从原本应该远在祁连山的端木朔风偷偷回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利地逼宫登基,再将他们这些弟兄抓进来软禁后,端木屏邑和端木华允两人就整日在房中借酒浇愁,醉生梦死地度日。

    因为他们完全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这么败了,没有什么党争倾轧,没有什么明争暗斗,也无需在父皇的面前表现争宠,陷害对方,原来这一切都不需要去做。

    他们俩与端木朔风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他们要想顺顺利利地登上皇位,得谋划很多很多,合纵连横,阴谋暗算,他们得走很多很多的弯路,甚至哪怕是一条直达终点的坦途,也比不得他,因为端木朔风就只是朝前跳了一下,便已经到达了终点。

    他只是从祁连城悄悄地跑了回来,然后到皇宫的神殿里抓住了自己的父亲,逼宫上位,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又是多么可怕事啊!

    乃至于后面端木朔风很快便离开了京城,带兵远征凉国,他们都没想过要东山再起,因为一切到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端木朔风一次性带走了卫国的全部底蕴,数百年的积累,如果说他胜了,那他的声望必然会达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他将成为卫国人心目中的神,他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反败为胜,而如果端木朔风败了,那也轮不到他们两个跟他算账。

    而就在刚刚,有一个人为他们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大卫败了,拿着一切上了赌桌的端木朔风败了!

    曾经身为六皇子的端木华允,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显然是要更热切一些,他双手撑着桌子,甚至前倾,朝着对面很是兴奋地喊道:“终于,终于,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二哥!”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二皇子端木屏邑对此,却是一种十分消极的态度。

    这并非是因为他从心底里就被端木朔风给击败了,以至于连一点反抗端木朔风给他安排的命运的心思都没了,而是因为在他看来,前线兵败的意义,可能这个六弟根本还未理解清楚,换句话说,对方根本就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对方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帮助他们脱困的良机罢了。

    可兵败的意义实际是这样的么?

    其实并不是。

    他垂着脑袋,看着面前淡青色的釉质酒壶,好似自言自语一样地喃喃道:“是啊,败了,终究还是败了。”

    他们没有想要去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其一是因为消息的来源,或者说那个给他们传递消息的人,是他们极为信任之人,二是因为先前便已经解释过的,凉国人会带兵过来奇袭他们卫国京城的理由。

    “二哥,你为何如此呀!”端木华允见他一副完全提不起兴致的消极模样,忍不住激动道,“那端木朔风将我们好似犯人一样地囚禁在这里,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巴不得他突然死了!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在他的手下苟且偷生!更不愿意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端木屏邑安静地听着他好似发泄一般的怒吼声,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皱着眉头,表情无比悲伤地向对方问道:“那,在凉国人的手下苟且偷生,难道你就愿意了吗?”

    “我。。。。。。”

    终于将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愤都喊了出来的端木华允被他问得一时语塞,他此刻终于也清醒了过来,是啊,前线败了,这一战是凉国人赢了,而这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从兵败的那一天起,他们端木家,就已经不再是皇族了,卫国,也将不再是卫国了。

    “如果残兵退守祁连山防线,我们还可以,不,没有这个可能了。”端木华允话才说到一半,便先自己否决掉了这个可能,他苦笑道,“如果事情是那样的话,那现在正堵在我们外面的这支凉**队,本应该拦在祁连山的外面才对,他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这样千里奔袭,拼了命地跑到这里来找我们的麻烦。”

    不得不说,在正常的情况下,他的推理其实是很正确的,不过他哪里又能想到,其实此刻的前线,也就是凉国凉州边境上,双方才刚刚开始最终的这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战罢了,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说其实前线没败,那他们现在的思考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他也不需要去考虑那种可能。

    端木屏邑听罢,默默地握着酒壶的把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好似琥珀一样颜色,浓香四溢的美酒,然后举起酒杯,看着它,长叹一声,最后扬起头,一饮而尽。

    “唉。。。。。。”

    “可是二哥。”端木华允猛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端木屏邑,压着嗓子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几杯酒下肚之后,本就满腹愁绪难以释怀的端木屏邑,睁着一双已经有些迷离的双眼,慢悠悠地询问道:“打算?如何打算?打算什么?还需要打算么?”

    端木华允先下意识地看了眼外面,然后抿了抿嘴,急匆匆地上前几步,绕到了端木屏邑的身边,然后俯下身,在其耳边小声地说道:“你想啊,二哥,咱们前线兵败了,那他们凉国人直接一路打过来不就是了,可为什么会有一支这样的军队,提前跑来了咱们这里?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次对方的主帅,可是自称什么河东郡王!他可是姓顾啊!”

    端木屏邑在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可听到最后,原本浑浊的眼神顿时为之一清,他扭过头,看着这个六弟以为猜到了一切,所以满是兴奋的眼神,喃喃地道:“你的意思,是。。。。。。”

    “对!”端木华允轻轻一拍掌,然后左右看了一眼,这才继续压着嗓子说道,“我猜,凉国那边一定是有人想要把这份灭国之功送给这个河东郡王,他的封号,他的姓氏,他必定是凉国的皇族子弟,就与你我二人一样!而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二哥心里一点都没有想到么?”

    端木屏邑也不是傻子,相反,他能和端木朔风斗上这么多年,哪怕最后是输得一败涂地,可他的能力,其实远不止于此,端木华允都能想到的东西,他又岂能想不到,于是接口道:“他是现任凉帝钦定的继承者!”

    首先他们在这里这么去推测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在这种时候,突然有一支人数众多的凉**队跑到他们卫国的京城外面来,那就代表着前线的战况一定是出问题了,否则这些人哪怕去袭击补给线,都要比跑来这里找他们的麻烦有意义。

    如果说要围魏救赵,借进攻他们卫国的腹地来解他们凉国前线的围,那他们也必须去到卫国真正重要的人物所在的那个地方,也就是围皇帝所在的城,不然谁会因此而让前线的兵马赶回来救驾呢?

    但卫国的情况与历史上的情况是不一样,他们卫国的皇帝陛下端木朔风是御驾亲征,他是跟着军队一起走的,并且他还带走了卫国几百年的积蓄,现在的卫国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如若不然,顾玄也不可能这么顺顺利利地一路打到京城来。

    所以卫国京城对端木朔风而言其实就是个屁,抓着一切上了赌桌的他,才是卫国的精神象征,他在哪,卫国的京城就在哪,他不需要去考虑后方出不出问题,他只需要想办法打赢前线这一仗就行了,其他的根本不用管,反正赢了就是他占据你凉国的皇都,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在端木华允两兄弟看来,外面那支凉**队正在做的事,如果是前线战况还未明朗之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所以他们不需要去考虑另外一种可能,那在这种前提下,他在思考的是,为什么这时候会有一支凉国皇室成员带领的军队提前到了京城外面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要把这份灭国之功送给他,所以才会让他赶在所有人之前过来。

    哪怕说这个人其实并未在前线的大战里出很大的力,你甚至可以说他是窃取了这份功劳,但这都没关系,因为从今往后数百年,谁都会记得到底是谁首先踏破了敌国的京城,这将会为他带来难以言喻的巨大声望,彻底地压过他的竞争者,就算前线的主帅也是一位皇子,就算是因为他才赢下了这场艰巨的战争,可除了军方自己,其他人谁会知道,谁又会在乎呢?

    出力最多的人,从来都不会是收获最多的人,这是铁律!

    而至于说能做到这一点的,能安排出这种事的,除了他们凉国的皇帝陛下以外,还能是谁呢?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推测,虽然说他们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很多事,如果不去提前推测,如果不去提前布局,又怎么可能在最后分一杯羹呢,而端木朔风也已经很好地给他们上过一课了,这是他们从失败中学到的东西。

    “对了!我的二哥呀!”见端木屏邑总算是明白了,端木华允也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所以说讨好这个人,对我们有好处,这对我们端木一族都是有好处的,虽然我也很难过,可是二哥,大卫覆灭已是定局了,我们总得给自己,给这些兄弟姐妹们都找个出路吧!”

    端木屏邑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酒杯,表情怔怔地说道:“你说得很对,很对,我们,我们必须要为端木家留一份火种!”

    一国覆灭,臣子还可以再做臣子,可帝王一脉,是必定要被敌人诛杀干净的。

    因为在一个国家,皇族的姓氏就是一个象征,保不齐有人思念旧国,在暗地里搅风搅雨,希望复国,就别说其他人了,他们皇族子弟自己都会想,反正他们不想人家也不会信,所以为了杜绝这种事,一般而言,国破之后,原本的皇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大多都是被屠戮一空,绝无幸存,他们要想保命,就必须主动出击,送给他们认定的,凉国未来的帝王一份大礼,来换取平安,甚至是后半生的富贵,并且他们还得确定,对方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最起码得大度到容得下他们端木一家才行。

    --------

    重感冒,鼻塞,咽炎一起发作,如果说觉得质量下降了就讲,我休养几天好了再补,如果说还可以,我就坚持更新,大家可以在评论区讲一下。

第四十二章 坐地还钱

    光是在正门外的石屏风处,那一整排用青石铸就的拴马桩前停靠的马车上的一系列家徽堆积起来,都可以当大半个卫国的谢家宅邸中,头顶晨光熹微,天边不过蒙蒙亮,空气里还带有一缕夜里的寒气和潮湿的味道,枝头处,已经有清脆的鸟鸣声响起,宣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www.uu234.net

    专门用作日常待客,也算是临时朝会议事的大厅中,各方势力一起推举出来的,既是在朝堂上面的,也是在这次会议里作为代言人的各位大人物们整整一夜未眠,此刻都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谁也没有说话,毕竟都是些半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老人家了,每隔上一段时间,还必须要饮用一些谢家仆人送上来的补药提神醒脑,弥补熬夜所损耗的元气。

    “噔噔瞪!”

    静悄悄的,只闻鸟鸣,不见人声的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非常细碎的脚步声,尽管来人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但在这种落针可闻的环境下,还是显得极为明显,而屋中本就只是在默默地养神,并未真正睡着的众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全部睁开了眼睛,然后一齐扭头,望向了门外,看着那个正在向他们走来的人。

    张伟将双手拢袖,深深地埋着脑袋,弯着腰,慢慢地往里走,那谦卑恭敬的样子,跟他当年初进宫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不得不说,里面这些人合在一起给他带来的压力,比之先前那位年轻王爷给他的,都还要大上许多。

    这倒不是说顾玄不如他们,而是因为第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自古便有的规矩,更别说这是对方主动要求的一场谈判,只要他不乱说话,对方就不可能拿他怎么样,再加上他对顾玄完全不熟悉,可他却知道里面的这些人,那都是卫国真正的实权派,大人物,这些人哪个不是从千军万马死人堆里中杀出来的猛人,论到玩手段心机的本事,就连自己这个宫中近侍,耳濡目染地学了这么多年,可在他们这帮人的面前,也都只能算是孙子辈的小孩子,不值一提。

    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口的门槛外面,甚至都不敢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跨进去,因为他明白,这里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他先是深深一个鞠躬,拱手先朝着里面坐着的诸位大人十分谦恭地行礼道:“小人见过大司徒,见过诸位大人。。。。。。”

    一席问候的话都还未说完,坐在左手边第二个位置的大司徒谢实便忍不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道:“张公公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进来吧,我们等了一夜,也都累了,你且直接将你此行的见闻一一道来便是。”

    “谨遵大司徒之命!”

    谢实发话了,他张伟一个宫里的太监哪儿还敢说其他的,赶紧又是一躬身,然后快步跨过了门槛,来到了屋里,在清了清嗓子后,便开口将整个过程事无巨细地全部讲了一遍,从他怎么到的对方营地里,中间说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后面怎么离开,怎么又回来的,除了派遣心腹去往安乐坊传讯的事他没说,其他的都大概讲了一遍,中间也不怕拖沓,反倒是唯恐没有全部说到。

    这本也没什么太多需要隐瞒的嘛,再者说他相信,这帮人只会怪自己没说全,绝不会嫌弃自己说太久的,他们都是些沉得住气的人,很擅长倾听。

    他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之后,便闭上了嘴,低着脑袋,端着手,安静地站在屋子中央,等待着,半晌过后,才终于有人幽幽地开口道:“你不该去看他们的。”

    对方这里所说的“他们”,那自然指的就是那些二世祖俘虏们。

    以张伟这种常年在宫里做事的人的敏感性,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便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当时根本就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兹事体大,为免回来被问责,得先确认一下这些二世祖们的安危情况,所以才去的,可现在想来,他跟那些二世祖们之间的谈话因为没有刻意掩盖,外面的人肯定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等于是直接给对方暴露了自己这边的想法与底线,而这在谈判之中,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想到这,已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张伟,正要赶紧跪下,向屋里的人叩头谢罪,却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有人主动帮他开脱道:“既然在这种时候都敢主动派人去接触,那我们的意思还用猜么,那什么河东郡王就算再年轻,除非是个真傻子,不然怎么会想不到呢?”

    这话说的也在理,毕竟如果真的不想救,那肯定理都不会理对方私下谈判的提议,甚至说如果端木朔风还在,他们为表忠心的话,那指不定还要主动挑衅,逼着顾玄去杀俘虏才对,既然他们肯接受这个提议,派人去接触对方,那说明他们就是想救那些俘虏的。

    这也没办法,毕竟这几千人背后的牵扯实在太大,他们这些人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影响力大到可以轻易地决定数万人的性命,那背后就肯定不是虚无的,他们的后面,都站着各大势力,利益网络盘根错节,那些人如果不愿意看到自家人死,他们就必须去想办法。

    再者说,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第一是你姓谢的调的人,第二就是咱们卫国第一世家尉迟家的人打了败仗,那些人才会成了俘虏,你们俩的错总不至于让我们来承担后果吧,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谢实这个代表了朝廷意志的暂代大司徒,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主动站了出来,说要派人过去接触谈判,而他们也马上就同意了,这本就是他欠这些人的。

    “张公公,你刚才说。。。。。。”有人突然开口,又稍稍地顿了一下之后,这才接着道,“前线战事不利?”

    他改了张伟先前的话,没说是败了,而是说战事不利,这样是留了一线,其实就只是为了防止那一点可能性而已,他们能走到今天,靠得最多的,其实还是“谨慎”这两个字,可以说不见兔子不撒鹰,万事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他们就不会轻易开口,就算开口,也会尽量说得很含糊。

    张伟明白其中的门道,却不敢直接承认是自己说的,也是怕后面再出什么问题,所以他只能解释道:“哎,小人听公子们是这样说的,具体情况如何,小人也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疑惑道:“那倒是有些奇怪了,按照你的说法,除了那位河东郡王和一个谋士打扮的男人以外,其他的,都是西边大漠里的那些,嗯,那些异族人,对吧?”

    张伟赶紧一拱手,弯着腰,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对方的营地很大,手下的人肯定不少,可小人就只看见了很少的一部分人,而且因为是在夜里,也看不大清楚,小的也不敢确定其他人都是那些异族人。”

    对话进行到这,短时间内,便没有人再开口了,因为此刻的所有人都在安静地消化着这个讯息,暂时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在场的那都是人精,虽然老了,可脑子要比年轻人的都好使多了,只要稍微提一下,其他人自然就会明白他的意思,要说场中唯一有一个不懂的人,那也就是他张伟自己而已。

    过了一阵子之后,才终于有人开口了,他用的是一种反问的语气,道:“能不救么?”

    一阵短暂的沉默表明了各自的立场之后,却又有人说道:“假如陛下。。。。。。”

    跟聪明人聊天的好处就是话不用说完,也不必费劲去解释什么,具体什么情况,你是什么意思,人家一听就明白,可若是蠢人在这其中,那自然听得是云遮雾罩的,什么也不懂。

    第一个人的意思是,救人肯定是要救的,毕竟这么多人,牵扯实在是太广了,第二个人的意思是,现在他们也不清楚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端木朔风回来了呢,那他们这算什么,私通外敌,还是卖国换命?

    尤其是那帮透露了前线兵败这个重要消息的二世祖们,他们作为这些人的长辈,比谁都更清楚这帮人到底是些什么货色,这些话他们不会信的,最起码不会全信,尤其是从张伟这里得知,对方手下都是些罗刹族,连人族士兵都没有的时候,这就显得更为可疑了。

    有人立即提议道:“不如先拖一下?既然我们都有各自的目的,就先拖一下吧,看看那位小王爷会不会选择妥协。”

    有人摇着头,叹息道:“哎,怎么拖?他只想入城,其他的什么对他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有人看向其余诸人,沉声道:“可如果他杀了人,那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挽回,到时候我们宁可死战都不可能开门,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杀人的,只要我们一直表现出愿意谈判的态度,就可以保证他们的平安。”

    有人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建议道,“那我看不如这样,让他先送还我们一部分人作为诚意,而我们则可以给他提供一部分粮草,不然他手下的这些人该吃些什么?”

    虽然这个办法也会落人口舌,在事后成为一个把柄,但的确暂时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所以众人,包括谢实也一致点头道:“说的有理,再派人去探探他的口风也好。”

    外面这么些人,每天要吃的东西都不少,要说去劫掠为生也不容易,毕竟卫国这边早早地就坚壁清野了,但京城各大家族都还留有一份储粮,这些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就连端木朔风都不可能主动来动他们这最后的底线。

    拿出粮草,先去换一部分人回来,也不怕他不答应,毕竟在他们看来,对方年纪也不大,哪怕有谋士在一旁出谋划策,也未必就能沉得住气。

    士兵饿了要吃饭,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时间一久,他拖不起,就必定要选择妥协。

    而一旦他真的忍不住杀了俘虏,那便是彻底地激怒了这些世家豪阀,反倒是少了一份牵挂,能专心跟你玩下去,反正粮食够多,跟你耗上几年都耗得起,这个道理,他们认为对方是懂的,所以只要他们不摆出不想谈判的态度,对方就会被逼着留着这些二世祖们。

    谈判嘛,本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事,哪儿能这么快出结果,双方都要慢慢地摸索出对方的底线,什么时候该让步,什么时候该进一步,都是要看后续的过程。

第四十三章 另有客来(上)

    天色微明,鸟语花香,空气里都满是独属于早晨的清新味道,将万物唤醒,并给予万物以活力的美妙清香,却不是从天而降,反倒是从最不起眼的大地里散发而出。www.uu234.net

    不提只是咫尺间隔的卫国京城里暗流涌动,人心惶惶,同一时间,在顾玄的营地里,才刚刚送走了张伟一行人后不久,很快便又来了一位身份十分特殊的客人。

    这人看外表约莫在四十岁上下,套着一身款式非常奇怪的白色袍子,头上箍着一个好像刚才做好的花环,左手抓着一根用铁木雕琢的古怪权杖,右手虚握,置于腹间,在被蓝云轩给引了进来后,见到顾玄的一刹那间,他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股名为狂热的光芒,然后直接撒开了象征着地位的权杖,急急忙忙地朝着顾玄跪拜道:“哦!天呐!父神在上,救世的真主哦!您终于来了!您终于来了呀!”

    顾玄被他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给弄得一怔,眼角抽了抽,皱着眉,望着底下这人,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问完了这句话后,他又突然反应了过来,扭过头,看向了正在一边站着,什么话也不说的蓝云轩,有些不悦地问道:“蓝先生,你带来的这是什么人?”

    蓝云轩主动带进来的人,自然就该由他来解释清楚,可不等蓝云轩代为介绍,这人马上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站起了身,然后用一副太监看皇帝似的拘谨眼神望着顾玄,又好像乌龟一样缩头缩脑的,小声地说道:“哎,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至高的真主呀,请您聆听仆人这卑微的名字吧,您可以称呼我为洪秀,我是咱们黄天教最忠实的信徒,也是父神最虔诚的奴仆,亦是您绝对可以信任的马前卒,现在在尘世的职位,暂时是教中的大祭司。”

    真主?

    父神?

    黄天教?

    大祭司?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饶是像顾玄这样聪明的人,都被他这一番不知所谓的话把脑子给绕晕了,他正站着发愣呢,陡然间,又突然记起了一事,转头走了两步,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了一物,正是在他们这一行人刚刚踏足卫国领地的时候,那个自称为地网罗酆六天之一的宗灵七非的人,代表顾苍,亲手送给顾玄的那本《黄天教教义》,然后向洪秀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这个黄天教?”

    那人在看清楚顾玄手上所拿起的东西之后,整个人都快高兴得疯了,眼神之中都是崇拜与憧憬,他好像无意识一样,立马就走了上来,伸出手,半捧着想要去拿那本书,而顾玄也完全是下意识的一伸手,将他给直接拦在了一边,幸好最后反应过来,收回了力道,才没有一击重伤此人,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喝骂道:“放肆!还不退下?”

    这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立马就清醒了过来,然后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赶紧就朝着顾玄跪了下来,右手在自己的额头和胸前来回点着,一边还用十分悔过的语气念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冲撞了真主,是我的罪,这些都是我的罪,还请父神惩罚我,请真主也惩罚我,消弭我的罪孽,我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他在这边就好似疯癫了一样地自言自语,那边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蓝云轩,却是趁着这个时候快步走了过来,然后悄悄地往顾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顾玄不解,但出于对对方的信任,也没有拒绝,等到蓝云轩带着一脸神神秘秘的笑容退开到了一边,他这才摊开手,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小型的白玉雕像,巴掌大而已,雕刻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象,穿着宽大的袍子,头上戴着一个荆棘花冠,双手朝着两边张开,好似要拥抱什么,他眼帘微合,脸上的表情做悲天悯人状,雕刻得惟妙惟肖,十分传神。

    “这又是。。。。。。”

    顾玄一句话都还未问完呢,面前这个自称洪秀的黄天教大祭司刚刚才敢颤巍巍地抬起头,却是恰好看到了顾玄手上的那个白玉雕像,然后直接“嗷”了一声,整个人便晕了过去,而且脸上还满是一副幸福的笑容。

    顾玄见此情景,那是彻底地呆住了,对方刚才所说的一切,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而面前所发生的一切,更是毫无道理可言,完全不知所谓,他没去管就倒在自己脚边的这个,已经是兴奋得昏了过去的人,而是朝着蓝云轩喝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先生,你为何还不与本王说个清楚?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是十分严肃,饱含威严与一丝压抑的怒气了。

    他顾玄固然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而且对自己人向来都十分宽容,极其好说话,可作为一位王爷,又是这一行人的主帅,他的威严绝对是不容亵渎的,如果他一再放任,就只会失去威信,让整个团队也失去凝聚力,这就是为什么先前一再地说礼不可废,并且要求所有人哪怕是在私下里,也要对顾玄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包括马家兄弟,就算是在只有顾玄的时候,也要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向其行礼。

    他是君,你是臣,哪儿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还所有事都藏着掖着,不跟顾玄说清楚,这要换做是端木朔风在此,像蓝云轩这样的,不掉一层皮才怪了。

    上位者肯定会给底下的人留出一定的自由空间,毕竟不能什么事都事无巨细地去叨扰他们,那人家要你何用呢,可这份自由是建立在一个基本框架之中的,一旦违背了最基本的规矩,那就是踩在了雷池的边界上,随时都可能万劫不复。

    蓝云轩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基本的规矩哪里会不懂,再加上他也听出来顾玄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赶紧走上前,一鞠躬,一拱手,有些委屈地说道:“请王爷恕罪,这些都是陆先生临行前交代于我的事,说是,说是要给王爷一个惊喜。”

    “陆先生?”

    话头一扯到陆议,顾玄心里的气转眼间便已经消散了一大半,不过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冷冰冰地道:“哼,惊倒是给本王惊到了,只是不知这喜又从何来呀?”

    都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了,蓝云轩也很清楚顾玄的脾性,打蛇随棍上,赶紧又换了副讨好的嘴脸,说道:“王爷之前不是正在为粮草一事而发愁么?此人这趟就是来给咱们送粮的!”

    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自打渡过了卫河之后,中途也没怎么再补给过,一直都在赶路,现在该吃的也差不多都吃完了,顾玄本来都已经打算用部分俘虏去换粮食了,当然,这种话肯定不能由他们先提就是了,不然很容易落入被动,要是再拖上几天,他指不定要下令杀马了。

    “送粮?”顾玄一只手抓着那座雕刻得极为传神的白玉雕像,另外一只手拿着那本《黄天教教义》,思索片刻后,扭头朝着蓝云轩吩咐道,“先把他给泼醒吧!”

    “得令!”

    蓝云轩一拱手,在答应了一声之后,也不客气,转身就从旁边的架子上抓起了盆子,将一盆洗脸水给全部浇到了还躺在地上的洪秀的脸上。

    在冷水的刺激下,后者几乎是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尤在地上摇着脑袋挣扎了一阵,最后还是蓝云轩伸出手,将其给扶了起来,看起来身子骨并不强壮的他,又在原地咳嗽了半天,这才缓过神来,然后一脸尴尬地向顾玄道:“父神保佑,我敬爱的真主呀,实在不好意思,我可能,太,太激动了。”

    顾玄一屁股坐在了放置在帐篷的中央,还铺着有一层柔软皮垫子的大椅上,将手头的两件东西给一左一右地放在了扶手上,然后才摆了摆手,很是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先快给本王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叫本王‘真主’,还有你说的这些东西,什么都是些什么。”

    一说到这件事,再看了眼扶手两边的东西,洪秀的脸上突然又出现了一副非常狂热的表情,他弯着腰,表示着自己的恭敬,有些紧张地搓着手,好好地组织了一番语言,然后才看向顾玄,小声地请求道:“我所敬爱的真主大人!仆人会为您解释清楚一切的,还请您先将您手边上的那本教典翻到第一百二十八页。”

    “嗯?”

    顾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将信将疑地伸手翻开了手边这本由地网的人亲自送过来的《黄天教教义》。

    其实这本书他先前就有翻开过,路上也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阅读者,可因为完全不知道顾苍给自己这本书到底是什么意思,再加上他对这本书里的内容本身就是嗤之以鼻的,心中十分抗拒,所以读的很慢,现在都还未读到对方刚才所说的那里。

第四十四章 另有客来(下)

    中军大帐里,三个人呈品字形分部,身为此地主人的顾玄坐在正中央的大椅上,双手捧着那本做工考究的《黄天教教义》,他微皱着眉,先是看了一眼面前满怀期待之色的黄天教大祭司洪秀,然后有些将信将疑地将手头的书本翻开,很快便找到了对方所说的第一百二十八页。www.uu234.net

    这已经是整本书最末尾的那几页了,他低着头,在摸着如丝绸一样顺滑的白色纸面的右下角处,看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是由顾苍在很多年前便推广开来的,好像符号一样的所谓“数字”,在确定这的确就是第一百二十八页后,他便耐心地从头开始阅读起来了。

    此刻一直在他面前静候而立的洪秀,见他不再去翻动手头那本最神圣的初代教典,便明白他已经找到了那一页,而早已将上面所记载的所有教义熟记在心的他,立马张开口,举着双手,用一种充满了神圣意味的语气,高声地诵读着。

    “我见天上的门开了,似有吹号一样的声音对我说,你来,我要将以后必成的事指示于你。”

    “我走到了云朵上,便听见有另外一个声音说,要有灾难降临,清洗世间的罪恶,接着便闻七雷发声,闪电,声音,都一并响起,另有七座宝灯点燃!”

    “又有声音说,将会有雹子夹杂着血水砸在地上,会有巨大的石块包裹着烈火从天空中落下,地震,洪水,会一并爆发!”

    “另有父的使者显出来,指着大地,念述着,住在地上的民呀,都是祸灾,祸灾,祸灾!”

    “会有魔夺去世上的太平,那是神赐给他们的权柄,他们将要用战争与瘟疫杀害地上一半的人!”

    “我又听见狮子一样的咆哮声说,接着便会有狂风,落雨,雷霆降下,日头变黑,满月变红,天上的星辰都会坠落,要教羔羊们懂得尊敬和感谢那活到永永远远的存在!”

    “我哭泣了起来,说,万能的父呀,您的确配得上如此荣耀尊贵的权柄,万物皆因为您的意志而被创造,自然也该因为对您的不敬而被毁灭!”

    “有柔和的声音说,不要哭,父从不吝啬他的慈悲与怜悯,当那灾殃降下的时候,他将送他最爱的小儿子来到世间,拯救善良的羔羊们!”

    “他从南方而来,会为皈依的信徒们刻上神的印记,灾殃会伤害一切,万族万灵,树木,花草,却唯独不会伤害额头上有神印记的人!”

    “他是人世间宿命的真主,是驱赶战争与瘟疫的和平使者,是魔最大的敌人,也是万物最后的希望!”

    “白色的马,黑色的骑士们,都将追随于他!”

    “他一手握着父神的白色雕像,一手拿着父赐予他的教典,凡是愿意受父神荣光照耀的,都必将在他的手下获得新生!”

    看到这,顾玄突然“啪”地一声合上了手头的这本书,他一下子靠坐在椅子上,浑身大汗淋漓,面色惨白,心脏从未如现在一样跳得这么激烈,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一样。

    对方刚才所念述的这些东西,正是他从这一页上所看到的全部内容,其前半段都还不算什么,他根本就只当做是用来愚民的笑谈,云遮雾绕,不知所谓,可看看这后面说的是什么,这不就是在形容他么?

    他胸膛起伏着,小声地喘着气,眼前一片浑浊,与此同时,很多要么是因为已经过去太久,所以一直都隐藏在他记忆的深处,要么就是因为不太重要,所以被他给忽略掉的,只是当下才终于想起的一幅幅画面,开始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烁着,回放着。

    他记起来了,在他还小的时候,在永乐宫里,有一天顾苍来找他,玩乐的中途,突然问了他一句,知不知道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当时年幼的他,马上说是鬼,可顾苍却摇了摇头,说道,是神。

    他又想起,在黄沙县的时候,他恳请陆议不要再留在这里跟自己一起蹉跎时光,而是去京城辅佐自己的二哥,甚至不惜下跪相求,但陆议当时却神色复杂地拒绝了。

    不光是这些,另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好多他当时不太明白的事,现在却都一并想了起来,或者说他已经隐约找到了中间的联系,就好似一大团看着杂乱无序的线条,已经被他找到了开头与结尾,剩下的,只是需要慢慢地梳理罢了。

    比如前些日子给他送来这本教典的那个宗林七非。。。。。。

    比如眼前这个自称什么黄天教大祭司的洪秀。。。。。。

    还比如南地各处正在发生的战事。。。。。。

    甚至包括顾苍为什么会将他丢到黄沙县去。。。。。。

    很多事,很多他原本不明白,或者说根本不够明白,完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事情,眼下突然一下子就能联系起来了,他终于找到了这么多事里最核心的点!

    可想到这,他却忍不住在椅子上打了个寒战,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其实似他这样厉害的武人,早就已经达到寒暑不侵的境界了,除非是像先前那样,淋上大半夜的雨,再吹上大半夜的冷风,不然是决不至于会感到寒冷的。

    可此刻待在这样温暖的帐篷里,坐在如此厚实的皮草垫子上,他竟然会由衷地感到一阵凉意从背脊上窜起,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他身体冷,而是因为他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了,感到恐惧了,才会如此。

    他觉得,一个人哪怕想得再远,看的再全,算计得再深,其实都不可怕,因为他顾玄自己如果肯在这方面下功夫的话,也可以轻易地做到,只要他能够站到一定的高度上,就可以。

    真正会让他感到好奇,或者说引起他重视的是,那个人究竟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换句话说,他会选择怎么走去自己想要去到的那个终点。

    而顾苍所想到并且使用的办法,他简直是闻所未闻。

    既想不到,也做不到,可他毕竟还是要好生地配合,不是吗,这既是因为对顾苍的信任,同时也因为他是一个既受益者,想到这,他暂且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巨大震撼,然后突然仰起头,盯着帐篷顶,长出了一口气,接着稍微斟酌了一下,最后望着洪秀,瞪大了自己一只眼睛,半是试探性地道:“此非天意耶?”

    这当然是天意,谁又会觉得这不是天意呢?

    难道说这世上真有一个人,会有这样可怕的手段,这样强大的能力,这样足够的智慧,布下一个如此大的局吗?

    答案当然是有,可知道内情的人不会说出来,而不知道内情的人也绝不会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罢了。

    顾玄当然不会说,陆议自然也不会说,而猜对了大半内情的蓝云轩,更不会说,至于洪秀,他就是那个绝对相信对方,或者说被欺骗的那个可怜人,所以他马上又恭恭敬敬地拜倒道:“这就是宿命呀,是全知全能的父神,让先知指引我来此的,我敬爱的圣子,人间唯一的真主,万物的拯救者,印记的铭刻者,诸魔的敌人,请接受我的追随,请接收仆人们的侍奉吧!”

    看着眼前这个内心狂热又单纯的人,顾玄忍不住在心中微叹,同时对于顾苍当年为什么会说神比鬼更可怕的认知又更深了一层。

    他不愿再在这种东西上浪费时间,或者说他不愿意过多讨论黄天教的这些事,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清楚对方是一个可以用的人,便直接道:“其他的先别说了,洪秀,本王问你,本王现在要进京城,你可有办法?”

    洪秀立马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完全不需要思考,便非常诚实地回答道:“哎,如果我们能联系上城里的兄弟姐妹们,应该是可以的,可现在那些人把城门给关了,我们暂时也很难进去,不过您放心,三天,最多三天的时间,我一定会为您想到一个办法的!父神在上,他一定会庇佑您以及他最忠心的仆人,拯救城里那些迷途的羔羊们!”

    后半句顾玄权当没听见,也懒得搭理他,倒是一直站在旁边,才刚从震撼之中回过味儿来的蓝云轩,适时地上前一步,插嘴道:“大祭司,现在还真需要您。。。。。。”

    “哎!”洪秀突然一伸手,向蓝云轩轻轻一推,拦下了他剩下的话,然后神态十分谦恭地朝顾玄道,“我只是父神荣光照耀下的一个普通信徒,也只是真主脚下一个最寻常的仆人,这些都是必成的事,是父神的手,在指引着我们,以后请不要再在真主的面前称呼我为大祭司了!”

    蓝云轩微微一愕,嘴角扯了扯,倒是没有纠结于此,而是换了副口气道:“好,我便直说了罢,真主大人现在需要一批粮食,你也看到了,外面这么多人,白色的马,黑色的骑士们,他们每天吃的喝的都不会少,你能帮助真主大人解决此事么?”

    洪秀抬起头,看了眼大椅上的顾玄,然后马上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此事就交给您最忠心的仆人去办吧,我最敬爱的真主大人!这都是我的荣幸!您且放心便是!”

    顾玄一看他那副好像得到了莫大荣耀的样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地挥了挥手,嘱咐道:“那此事便交允你们二人去办,本王现在想要休息一二了,你们先退下吧!”

    洪秀这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一边搓着手,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不敢打扰您,我这就去为您办事!父神在上,我最敬爱的真主大人,以后您就知道了,我将会是您最谦卑,也是最忠心的仆人,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顾玄看得心烦,不想搭理他,而洪秀却是一边自顾自地念叨着,一边慢慢地往后退去,一直等到了帐篷门口,这才俯下身,捡起了一开始丢在地上的权杖,然后恭恭敬敬地再使了个黄天教的特别礼节,这才退了出去。

    蓝云轩亦是随之一拱手,道:“王爷,下官也告退了。”

    顾玄只是摆了摆手,这次连话都没说,等到两人都走了以后,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从旁边抓起了那本《黄天教教义》,看着那朴实无华的封皮,忍不住苦笑道:“二哥呀二哥,您今天可真是让五弟大开眼界了!”

    ----------------

    部分内容改编自《启示录》

    今天还有两章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971/ 第一时间欣赏沧海纪最新章节! 作者:苏公子南伽所写的《沧海纪》为转载作品,沧海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沧海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沧海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沧海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沧海纪介绍:
沧海界西大陆,中庭千年帝朝日暮西山,各地诸侯蠢蠢欲动。远在星海的另一头,地,灵二族恩怨千年,全面战争,一触即发。黄金海岸的唯一霸主,亦对鲛人族世代传承的四海共主之位觊觎已久。沧海界风起云涌风起的千年大时代,再次降临!且看顾玄如何从一个不得势的南地小国皇子…沧海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沧海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沧海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