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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公子南伽     沧海纪txt下载     沧海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下英豪入我手(上)

    今天,是注定会被载入史册,为历史所铭记,并且被后世之人所津津乐道,引为谈资的一天。顶 点 X 23 U S

    黄沙县郡王府内所举办的大型宴会上,群英荟萃,人才济济,各路英豪,无论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还是一骑当千,有万夫莫当之勇的武将,在今日齐聚一堂,共襄盛举,共同见证着历史的诞生。

    只是位于院中的宴会里的座位,却不是单纯按照文武之分,而是按照两族以及地位高低进行区分。

    右手边,原属于三大部落的大酋长们共坐一桌,这三人分别是贪狼部落的哈萨克,鬼鹫部落的摩罗贝提,还有毒蝎部落的大胡子,三人身为原本三大部落的首领,地位本就不一般,三人独占一桌,无人会有异议。

    接下来这一桌,则是来自伽罗汗国的骨干们,阿达贡,哥舒翰,伊华沙,史杜尔等人,皆位于其中,至于原本在六方之中算是最为强盛的苍鹰部落,因为两任酋长接连殒命,一时之间群龙无首,族中已无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站出来,现在已经几乎被另外五方瓜分完全了。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瓜分,毕竟自伽罗汗国建立之初,他们本已混为一体,而且黄沙县这边也一直在要求他们不要刻意偏袒原本的族人,要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行事。

    总之,伽罗汗国这个大烘炉,已经将六方部落彻底地融为一团,尤其是在原三大部落的势力加入黄沙县之后,他们更是本能地开始抱团,为的就是避免自己这边本来的利益被分走。

    这一新一旧的两方势力,因此而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互相制约,彼此均衡,这亦是黄沙县这边所乐意见到的局面。

    再看位于左手边的第一桌,这一桌只有两个人,但地位却是无与伦比的。

    一位是劳苦功高,一直在顾玄身边尽心辅佐的陆议,此人退可安定后方,处理内政的手段极为老辣,端的是一根让人无比放心的定海神针,进可靠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不费一兵一卒,数日的时间便劝降招安罗刹族六部落,罗刹族人对他的尊敬程度,甚至还要超过顾玄这位实际上的主人,盖因今日之盛举,本就是他所一手导演出来,哪怕罗刹族再崇拜武力,对此人也只有畏惧和钦佩。

    而另外一位,自然就是从出京城宫门起,便跟随在他左右,一直默默在手下支持于他的靖龙。

    大凉九军,若论战斗力,长久以来驻守皇宫的骁骑卫当为第一,这一点,从未有人有过异议,只是因为骁骑卫的人数过少,不过三千余人,与其他动辄几十万的大军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三千人就是再强,也不会是数十万大军的对手,再加上他们一直镇守在皇宫,从不外出,防备的也都是些敌国的刺客和一些胆大包天的江湖人,战功从不露在明面上,战绩上自然也无四支常年镇守边疆,与敌国人作战的边军耀眼,但身为其中极其罕见的,非队长却得以被皇帝陛下亲自赐名的人物,靖龙的实力,自然也远非一般人可比。

    接下来的这一桌,只有三人,但三人也皆是当世响当当的人物。

    一位乃是虎贲军曾经的智囊参谋,被外人称之为“笑面虎”的蓝云轩,一位是虎贲军中被曾经的左将军寄予厚望,当做自己接班人来栽培的陆登云,而最后一人,则是从玉阳军远道而来,本该是下一任右将军人选的曹焱。

    皆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至于其他人,无论是陈安民,还是谁,则都只能陪坐末席,无法坐到如此耀眼的地方。

    其实以马家兄弟二人的资历,也可入席,只是马铭泽自己直言拒绝了,他言道,恐辜负王爷的期望和栽培,所以希望等自己与二虎哥真正立下大功劳之后,再回来享受更高的荣耀也不迟,现在的他们,就只是城内一般的队长罢了,比杂兵其实强不了太多。

    不过曹焱与陆登云二人,却是对此事颇为赞赏,盖因这两人,其实也都是从军队的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先前也没少受苦,少挨欺负,所以对于少年这种不骄不躁的心气,他们是极为喜欢的,包括蓝云轩在内,三人甚至主动请求要教授他武艺与兵法。

    这既是真正欣赏少年的性子,其实也是投桃报李,想要通过这样的办法,与黄沙县这边加深联系,能够尽快地融入其中,成为“自己人”。

    至于流沙的那些人,虽然一直以来出力甚多,但到底是些见不得光的谍子刺客,还是没办法入席。

    说来也可笑,两边桌子的人,其实彼此都曾是打生打死的敌人,未曾想,现在却是突然成为了一家人,还坐到了一起参与宴席。

    别的不说,那贪狼部落的哈萨克,就曾带人追杀过顾玄,那时候他才刚从卫国逃出来,半路领回来了个黑水仙,夺走了一只隼,结果被气愤的哈萨克给带人追杀了一路,一直到城外又叱骂了大半天,才愤愤不平地离开,今天却又坐在了一起,甚至他还成了顾玄名义上的手下,这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顾玄坐在位置居中,但高度上比众人高了许多的蟒椅上,一伸手,朗声道:“今日能将诸位英才汇聚一堂,实乃幸事一桩,本王能得各位鼎力相助,亦是蒙受天恩,感激涕零,其他的话也不多说了,大家一起,共饮此杯,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无论风雨,同舟共济!”

    他这边说,旁边的陆议便起身为那边的罗刹族人进行翻译,一番言罢,众人皆面带激动之色站起身,朝着主位的顾玄举起酒杯,高声喊了起来。

    “敬王爷!”

    哪怕是其中最为不愿的毒蝎部落的大胡子,在这种大势面前,也只能低头。

    更何况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本该以他为尊,一切都该以他这个大酋长的意志而动的部落,竟然都已经开始出现了反水的迹象,关键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被架空的大酋长还无能为力。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人的本能,都是婆罗娜族,人家投靠了郡王府吃香的喝辣的,这边就因为你一个大酋长心里不舒服,结果整族人都受到排斥,谁能愿意?

    别说大酋长的意志高于一切,以前那是没得选,现在有郡王府撑腰,谁还怕你?

    终究是时代不同了,大漠里群雄割据的局面,已经过去了。

    饮罢了这杯酒,顾玄闭口不言,陆议接过话头,环顾四周,微笑道:“其实王爷的意思,我想诸位已经是很清楚了,我想告知诸位的是,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是什么出身,我们都愿意一视同仁,绝无偏颇,此言,天地共证!”

    言罢,他又接着道:“无论先前如何,现在我们便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只希望各位接下来,能够群策群力,为我大凉,亦是为你们自己而拼搏,属于你们的时代来临了,我们愿意给予诸位一个机会,但真正结果如何,是否能够建功立业,为自己,为后人们打下万世不倒的根基,还是要靠各位自己的努力。”

    一语毕,场中顿时一片安静,陆议朝着旁边使了个眼神,摩罗贝提心领神会,立即站起身,用本族的语言朝着周围众人道:“凉国有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我觉得很对,我们婆罗娜族,从来就不是靠施舍过活的种族,我们在婆罗娜里,与风沙斗,与恶狼斗,与巨大的蜥蜴斗,与毒蛇斗,从来都没有退缩过,这一次,也是一样,如果大家真的想加入凉国,为我们自己,为我们的后人谋求更多的福利,我们就要付出足够多的努力,不然就算有王爷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其他人也不会接受!”

    大胡子听了,低下头,在心中偷偷地腹诽了一句,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好好地在婆罗娜里待着好了,何必要离开祖地出来呢,咱们三大部落又不是吃不饱饭,现在说要融入凉国,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无怪他这么想,其实这便是人的眼界问题了,南地这场战争,波及了各国,对于罗刹族而言,所带来的问题就是他们将无可避免地卷入其中,无论他们愿不愿意。

    原来他们坐拥大漠这块飞地,周围各国各怀鬼胎,彼此制约,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那他们还可以肆无忌惮地任意妄为,甚至是来回索取好处,可现在就不同了,各国角力,已经波及到了罗刹族内部,如果他们再不团结一致,就是利用完了被瓜分或者抛弃的下场。

    但问题就来了,如果单单只是现在这样,没有一个足够有公信力和威严的王者站出来,那该由谁来领导他们呢?

    既然彼此都不服,都想做那个汗王,那他们不还是一盘散沙么,如此内部再斗起来,他们只会灭亡的更快。

    这是鬼鹫部落的前任大酋长想到过的问题,所以他才会一直避免与其他两方发生冲突,甚至一直在中间居中调停,其实希望的就是他们有一天能够知道,能够明白他的苦心。

    只是可惜了这位真正深爱着自己种族的老人,终究还是走了。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这场战场无论结局如何,南地统一都是大势所趋,无非是十几年的时间而已。

    但对其他人而言,只是换一拨管他们的人罢了,可对于罗刹族而言,如果现在不做出选择,来日谁会拿他们这些黑皮肤的异族人当同类呢?

    最后做奴隶都算好的,更可怕的是如果当时的南地君王毫无顾忌地把刀挥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又该怎么样?

    良禽择木而栖,与其等到那时候再后悔,还不如趁着自己有价值的时候选择明主,而黄沙县于他们而言,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对方需要他们,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其他无论是选择投靠许锦棠,还是投靠卫国人,都没用,因为那对对方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但对于黄沙县而言,他们现在的加入,则是雪中送炭,重要程度自然就不一样了,第二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是真真切切愿意接纳他们的。

    这两点,缺一不可。

    摩罗贝提说完这一番话后,位于他身后的,坐在右手边第二桌的所有人同时站起身,帮腔道:“摩罗贝提兄说的很对,我等,永远忠于王爷,忠于大凉!”

    事已至此,对方携带大势相逼,再加上自己父亲的劝说,就连哈萨克也不得不站起身来,朝着顾玄举起酒杯喊道:“我先敬王爷一杯,以后我们贪狼部落,唯王爷马首是瞻!”

    这句话是用凉国话说的,显然,他也提前得到了授意。

    顾玄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对方遥向举杯示意,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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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比赛耽搁了,大家都懂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下英豪入我手(中)

    声势浩大的郡王府宴会的整体气氛,因为在座之人的接连表态,已经被不停地推向了**,屋内屋外,宾主尽欢,无论是在席间小心侍奉的仆人们,还是门口尽忠职守的卫士们,脸上也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生命,早已与郡王府的兴衰绑定,眼看郡王府手下的势力越来越强,他们又岂有不高兴之理呢?

    一直坐在左边桌子边上默默饮酒的曹焱见了,更是十分感慨,因为他根本就想不通,在这之前也根本没有想到过对方竟然有手段,把罗刹族这种嗜血成性,又不通教化的种族给调教得如此乖巧与忠诚。顶 点 X 23 U S

    据说这都是那位陆先生的功劳?

    曹焱忍不住抬眼朝着第一桌边上,那位堪称风姿卓越,似下凡天仙一般风度翩翩,名士风采十足的中年人看去。

    不知他比蓝先生又如何?

    就在曹焱自己一个人在边上默默思量的时候,不等大胡子这种冥顽不灵,只会败坏众人兴致的人站出来表态,顾玄自己便霍然站起身来。

    似猛虎下山,蛟龙巡海,此等威严,绝非一般人可比,这乃是真真正正的王者风范!

    一只单眼扫视下方,却无丝毫不和谐之处,众人皆俯首低眉,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顾玄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道,“诸位的心意,本王已经了解了,诸位能够如此信任本王,本王亦是十分感动,这一杯,是本王敬给大家的!”

    言罢,端起酒杯,朝着四方虚抬,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其他人不说话,顾玄放下酒杯之后,看向众人,继续道:“不过接下来的战争,将会异常的惨烈,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就算是本王,也不敢给任何一个人承诺他一定可以活下来,古人言,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诸位能够信任本王,本王也不能狠下心欺骗大家,故而今天,本王愿意给诸位一个最后的退出机会,若要走的,本王允许他带走本部的人马,事后也绝不追究!”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甚至有人立刻就心有萌动,就比如一直不愿意加入黄沙县的大胡子,对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总不至于事后又反悔吧,现在可是最好的脱离的好机会啊!

    “但!”

    顾玄陡然间朗喝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再度给吸引了回来,同时语气也变得森严了起来。

    “走了的人,未来的大凉,也永远不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位!努力才会有回报,这是本王教给诸位的第一句话。”

    话音刚落,阿达贡这个最早投诚的罗刹族人第一个站起身来,扯着嗓子高喊道:“没有王爷,就没有今天的我们,如果不是王爷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现在都还在大漠之中,朝不保夕,居无定所,被同是人族的同类视为异族,如今王爷甚至愿意给我们一个并入大凉,成为凉国人的机会,我们怎能不以死相报呢?”

    以他这蠢脑子,能记住这么些话,也是实属不易了。

    当然了,其实不用他来说,最起码伽罗汗国的人,是绝不会背叛郡王府的。

    因为在经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他们已经尝到了好处,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那些在第一次的比武大会上取得了一定的名次,被郡王府当场封了官的成员,那些人整个的气势都因此而为之一变,平日里享受着一些特权好处,看得旁人是好生羡慕。

    在个体不真正融入集体之前,或许他们还会有抵触,可当他们真正融入其中,享受到了身在集体之中的好处后,便会彻底地沉醉其中,当他们把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划上等号之后,就很难再退出来了。

    简单的说,就是给三大部落的这些人许一个黄沙县的小队长,人家或许根本就不以为然,毕竟他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自然会不屑。

    但对于伽罗汗国的这些人而言,那就意味着更多的钱财与食物,以及更高的地位,是可以让他们挺直腰杆做人的保证,为此,他们甘愿付出一切,毕竟这都已经是有先例在前了,昨天还是平起平坐的人,今天就突然成了管自己的上级,他们又怎么能忍住对更高地位的觊觎之心呢?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件事虽然相比之下是低劣了一些,但道理都是相同的,好东西摆在那,没人会不动心。

    摩罗贝提更是干脆地站起身喊道:“既然已经选择了要与王爷,与大凉站到一起,我们鬼鹫部落就没有想过要后悔,婆罗娜族的勇士,没有怕死的,只要为了更好的明天,我们愿意付出一切,我,摩罗贝提,鬼鹫部落的大酋长,愿意交出兵权,以后整个鬼鹫部落,都任凭王爷差遣!绝无二心!”

    一语出,底下的其他人更是震惊不已,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差点以为他疯了。

    要知道,若只是做同盟,或者名义上的手下,基本的主导权其实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尤其他们有兵权在手,整个部落仍然唯他们马首是瞻,而非直接听命于郡王府的话,他们就好比藩镇诸侯,再浅显一点,就是幽州的许锦棠之流,皇帝想管他们也管不着。

    可一旦他们要是直接交出了兵权,那就等同于朝中兵部的官员了,看似地位挺高,但实际上一点实权没有,除非是战时,才可离开朝廷,可皇帝也往往会派遣另外一人作为监视钳制,整个人的行踪随时被掌握,甚至对方还有一言夺走他虎符的权利,束手束脚,郁郁不得志。

    故而交出兵权,实是把刀子都递给了对方,对方要取其性命,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已。

    顾玄听完,鼓掌道:“摩罗贝提大酋长的选择非常明智。”

    言罢,他又看向众人道:“既然摩罗贝提大酋长讲到了这里,那本王也就直说了,把丑话说在前头,之后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家有家法,国有国规,既然我们要成为一家人,自然也有我们这个家的规矩,若选择并入大凉,那诸位手下的势力,就必须要进行重组,集中训练,如此,才能发挥出他们的战斗力来,摩罗贝提大酋长的果决,本王很欣赏,不过似你这样的人才,本王是不会束之高阁,白白浪费的。”

    轻咳一声后,顾玄郑重地道:“本王现就赐你鬼鹫中郎将之职,原鬼鹫部落的士兵,仍然由你来领导,只是训练的事情,要交给其他人来做,至于原鬼鹫部落的平民,则迁入伽罗汗国的地方吧。”

    此话一出,倒是给了底下很多人一些安慰,毕竟兵权没丢,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虽然他们不理解鬼鹫中郎将是个什么地位,但不影响兵权,便足够了。

    摩罗贝提则是面露喜色,因为他是明白的,中郎将一职,多是手握实权之人,高于一般的杂牌将军与校尉等职,只是差于正经的领军将军罢了,他现在未立寸功,有此职,已经是靠着陆议的关系以及主动表态所带来的好处了。

    “多谢王爷!”摩罗贝提赶紧一躬身,抱拳道,“末将必不会辜负王爷的厚爱!”

    姿态摆得是极低,给足了郡王府面子,也给其他人做了个表率,陆议见状,亦是暗自点头,这小子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而且眼光与他爷爷一样,颇为长远,知礼明事,未来可为罗刹族的领袖了。

    接下来,就该论到其他人表态了,这次郡王府明显是要趁着这个机会立规矩,没人能跑得掉,要么走,要么留,总之,都要明确表态。

    好似阿达贡之流,则没有什么烦恼,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有了正式的官职,虽然多是校尉一流,还是差过摩罗贝提,不过人家背靠陆先生这棵大树,本身又是三位大酋长之一,有这个待遇,也没什么好说的。

    之后轮到的,就是贪狼和毒蝎两个部落的人了。

    哈萨克眼看大势如此,再加上父亲先前的嘱托,颇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语气有气无力地道:“贪狼部落,也愿意交出兵权。”

    顾玄轻轻点头,调笑道:“其实哈萨克大酋长的勇武,本王早就深有体会了。”

    哈萨克整个人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他好像是真的忘了,顾玄马上又提醒道:“当日在沙漠里,有人偷了贵部落一只隼。。。。。。”

    话未说完,哈萨克便反应了过来,惊讶道:“那个跑回城的人是你!”

    顾玄脸色一正,徐徐道:“哈萨克大酋长,可为贪狼中朗将,领你们贪狼部落原本的兵马,从明日开始,与鬼鹫中郎将手下的兵马一起,前往校武场,加紧训练,不得有误!”

    最后,顾玄又加重了几分语气道:“哈萨克,切莫让你父亲,还有本王失望!”

    语调越来越低沉,最后一句话落在哈萨克耳朵里的时候,吓得这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拜倒道:“多谢王爷恩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下英豪入我手(下)

    备受郡王府信任的老人朱大春,哪怕在黄沙县突然涌入了如此多的人才之后,却依然担任着团练总教头的职位,之后针对整个罗刹族战士的集中训练一事,仍旧是要落在他的头上,如此一位劳苦功高,资历,实力都不凡的老人,当然是有资格入席的。

    只是老人到底是不再年轻,每日这样操劳,拖着一条病腿在校武场来回奔波,身体早就已经熬不住了,若不是心心念念的还是为家国贡献一份力量,老人是绝不会如此拼命的。

    好在郡王府对老人亦是关怀备至,最后还是顾玄亲自去校武场,半是请求,半是强制地把老人送回了家休息,再加上今日也不是需要他出面的场合,故而也没有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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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右边的,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主动表态,向郡王府,向这位代表大凉的王爷宣誓效忠,就连兵权都已经拱手交出,三大部落的大酋长们,两位都已经臣服,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位于第一桌的大胡子身上。

    哪怕是不抬头,都能感受到这个场面的尴尬,然而后者却还是在座位上磨磨蹭蹭了半天,本想是靠着装傻充楞混过去这一关,结果还未等他想明白起来说话,门口突然有一人在不经通传的情况下,直接就闯了进来,跟在他后面一起跑进来的,还有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

    两人根本就没想到有这么大胆的人,一时不察,竟然就被这人直接闯了进去,心中慌急之下,也跟着跑了进来,一边拉扯前面的人,一边下意识地喊着。

    “你不能进去!”

    “停下!”

    耳听得竟然有不速之客到来,屋里的人瞬间就把视线移向了门口这边。

    “大胆!”

    “你是什么东西!”

    “混账!”

    众人接连喝问出声,尤其是在座的武将们,接连从座位上站起,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蠢蠢欲动,单是这股气势,就差点把来人给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他只能用蹩脚的口音叫嚷了起来。

    “饶命啊!王爷!”

    来的这人浑身漆黑,看那样子,不是罗刹族人,又能是哪里来?

    而且既然口称“王爷”,那想来也是个明事理的,只不过碍于出身,不懂礼数罢了,倒是怪不得他。

    坐在正中主位上的顾玄见状,没有动怒,反倒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朝着众人吩咐道:“放他进来吧!”

    其他诸人对视了一眼,岂敢违逆,又都大马金刀地坐下了,这人见状,赶紧连滚带爬地从门口跑进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口中高声道:“见过王爷!”

    顾玄沉着一张脸,整个人显得是威严十足,底下这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那边一直低着脑袋,假装什么都不懂,正在喝酒的大胡子,突然间看向了这边,然后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地道:“你,是你?是你,你怎么来了?”

    却不想,底下跪着的这人,却是看也不看他,只是带着一股谄媚和恭敬的语气道:“王爷,我是毒蝎部落的人,这是我们部落的人画押的文书,给您过目。”

    说着,他便埋着脑袋,用手托起了一条一直握着的,用黑布条卷起来的长布。

    罗刹族们被视为蛮夷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们连正经的文字都没有,只有一些图案而已,当然,这也是文字的雏形。

    总之,人族正经使用的字,他们学起来又慢,所以一旦有什么需要公证的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手印或者用拇指盖印了。

    事实上,当他们还在大漠里讨生活的时候,一些寻常的交易,也都是靠用盖手印完成的。

    大胡子听完这句话后,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妙,更因为此人他是认识,这就是他们部落里那位已经年迈的大神官的嫡传弟子。

    神官们一旦年老将死,就会从部落里挑选出一个聪明的孩子作为弟子,然而把部落古老相传的神话历史,以及他所会的,与神灵沟通的巫术,治病救人的医术都用口口相传的办法传授给他,让他继承下去,这也是他们身为神官的责任。

    “你在做什么?”

    大胡子十分震惊,整个人刚要起身的瞬间,旁边的哈萨克见状,直接伸手,一把按下了他。

    急于表功的哈萨克,立即阴笑道:“王爷还在这里呢,你又想要做什么?”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后面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哪怕是不懂罗刹语的,也有人代为翻译。

    面对着如此大的压力,大胡子虽然有些不忿,却也只能强撑着争辩道:“我是毒蝎部落的大酋长!他是我们毒蝎部落的人,他要做什么,我难道还没有权利过问吗?”

    哈萨克立即反驳道:“既然到了这里,那就是王爷的人了!”

    大胡子眼睛一瞪,整个人似乎是一下子想清楚了,突然转过头,朝着顾玄高喊道:“我退出!王爷!我们毒蝎部落退出!王爷刚才说的话,还是有效的吧!我们毒蝎部落不想参与了,我要退出!王爷!我保证,我们毒蝎部落,以后绝对保持中立!”

    顾玄却是看也不看他,任由他在哪里嘶叫。

    先从下人的手中接过了那张布条之后,只是草草一看,他便朝着还跪在地上的人一抬下巴,问道:“说吧,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赶紧抬起头,扯着嗓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我们毒蝎部落的所有人,联合弹劾大酋长哥尔丹,我们愿意并入黄沙县,并且侍奉您为我们的主人!”

    “什么?”

    大胡子一听这话,更是激动,整个人竟然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甚至就连哈萨克都没能拉住他,他许是急火攻心,竟然一把抓过了桌上的碗,握在手里,直接朝着那人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但就在下一刻,一把虎头刀突然出鞘,然后精准地横在了他的脖子边上。

    陆登云冷冰冰地盯着他,用罗刹语威胁道:“坐下!”

    那边的摩罗贝提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这个最为忠心,最推崇两族合流的罗刹族,这时候也免不得有些难受。

    到底都是同族人,被对方在背后耍阴招弄成这样,说是兔死狐悲也可以,但他更明白,这些都是必须的牺牲,因为爷爷就说过,婆罗娜族要想继续在这片大地上生存下去,就必须求新求变,一定不能像一潭死水一样千年万年都不动,那样他们只会臭掉,所以既然现在有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就必须要抓住,哪怕是牺牲掉一部分人!

    冷冰冰的刀子搁在脖子边上,这种感觉可不好受,大胡子也清醒了过来,楞在原地,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将眼珠子移向那边,轻颤喉咙,小声地道:“王爷,你,你说过的。。。。。。”

    没想到他还没说完,底下的那人就突然站起来,指着大胡子喊道:“你已经不是我们部落的大酋长了,你无权干涉我们的选择!”

    大胡子见状,也知道这必然是对方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他的心中一片凄凉,可仍然不想放弃最后的期望。

    “我的大酋长之位,是我的父亲传给我,是大神官赐福受礼,诸神见证的!我是大酋长,你们无权弹劾我!”

    顾玄不看他,只是看向众人,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贵族的规矩本王不懂,况且本王先前也答应过,绝不会干涉你们的内务,你们的事,就按照你们的规矩办,所以这件事,可有人来主持公道?”

    伊华沙突然站出来,抱拳道:“禀王爷,大酋长之职,本就是要带领部落走向昌盛与繁荣的,而不是以自己的私欲支配整个部落,况且一个连自己的族人都不喜欢的大酋长,又怎么还能算是大酋长呢?部落,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它属于部落里的每一个人,所以我认为,这个弹劾,是有效的!”

    这些大胡子气得连刀子都顾不上了,轻轻转过头,朝着伊华沙怒斥道:“你这个杂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抓来丢进狗笼里!”

    伊华沙原本的部落,本是毒蝎部落的下属之一,不过为了保护这个尽得两族风味的女人,她的父亲只让她随进贡的队伍去过一次而已。

    伊华沙听到如此恶毒的话,却丝毫不动怒,因为身为黄沙县的一份子,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对方的下场了。

    阿史纳和哥达尼两兄弟的惨事,她可还没忘记,其他的不说,论玩手段,整个婆罗娜族所有人加起来,也玩不过一个陆先生。

    顾玄拍了拍手,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好了,哥尔丹,你公然辱骂本王下属的事,等会儿再说,本王呢,一向是以公平为行事准则的,不如大家一起举手表决吧,这个弹劾,谁赞成,谁反对?”

    当法官陪审团刽子手都是同一人的时候,谁敢出来反对呢?

    大胡子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有人敢支持他,这时候只能神色惨然地道:“王爷,您不能如此啊!王爷!我愿意效忠您!这个弹劾,它是无效的,这都是无效的啊。。。。。。”

    顾玄耷拉着眼皮子,理都懒得理他。

    杀,肯定是要杀的,毕竟一次接收了这么多人,性子参差不齐,人人心中都有别样的心思,这不奇怪,毕竟很多都是被强迫的。

    只是杀的太快,难免让已经心有归顺之意的也生出反抗的想法,毕竟他们是同族人,今天这两个人死了,那明天也可能轮到自己,一旦产生这种想法,离内乱就不远了。

    但杀鸡儆猴,也是必要的事。

    这把刀,怎么动,是有讲究的。

    顾玄看向底下这人,淡然地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宣布,这个弹劾是有效的,如此,你们自己再另推举一人做大酋长吧。”

    “不!”

    大胡子奋力挣扎着,一缩头,朝台上的顾玄直接扑去,陆登云刚要追上去一刀砍死他,冷不丁却被旁边的曹焱轻轻拉了一下,陆登云会意,立即止步。

    下一刻,大胡子便倒飞而出,偌大的身躯趴在地上,已经是生死不知。

    顾玄站在原地,手轻轻地在衣摆上拍了拍,语气森冷地道:“大庭广众之下,胆敢袭击大凉郡王,其罪当诛九族,不过念在毒蝎部落已经将你驱逐,罪只在你一人,本王不再追究。”

    靖龙站起身来,朝着那边一直等着的阿达贡等人道:“还不快拖下去,别败坏了大家的兴致!”

    阿达贡,哥舒翰两人立即抱拳道:“是,将军!”

    两人合力,将趴在地上的大胡子从地上拖走,在陆议出面做这个和事佬之后,整个宴会,顿时再度恢复了先前的盛状。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人人脸上都带着诚挚的笑容,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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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突然发现,自己把三天吃的药当一天吃了,脑袋晕了好几天了,这可能就是我这几天写的有点水的原因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已是沙场点兵时(上)

    有了毒蝎部落大酋长的前车之鉴,之后的宴会,自然进行的是极为顺利。www.uu234.net

    地上的血都还没干呢,再有不识好歹的人闹事,郡王府是绝不介意再添一份新血的。

    而将丑话说在前头的好处,其实就在这里了,一开始立威,总好过中途跑出来几个胆大包天的混账来败坏众人的兴致。

    总之,若想成事,就必须先立规矩,再谈利益。

    一切规矩,都在酒桌上谈笑间便敲定了,无人反对。

    整个大漠的罗刹族,除开那些的确不想离开祖地,以及觉得其他人都走了,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占据大漠里各处绿洲的目光短浅之辈以外,其余所有人,都在原各自部落的酋长们的联手安抚之下,被郡王府收编,并且分批前往已经扩建了的校武场接受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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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曹焱亦是在蓝云轩与陆登云二人的联手引荐之下,与顾玄有了一场双方都极为愉快的交流,两位都是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天才,对未来都有各自的展望与抱负,彼此惺惺相惜,互相助力,也是自然的。

    会彼此嫉妒的,唯庸才而已。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因为资历不够,若是就这样贸然地得到一个较高的职位,恐怕难以服众,所以在陆议的“提醒”之下,他便主动参与了在第二日举办的第二届演武大会。

    要亲自上阵杀敌的武将嘛,自然还是以武力为先,历来都是如此,兵法谋略虽然也很重要,但这种事更多还是交给谋士们来做的。

    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像陆登云,曹焱都是外人,罗刹族们可以接受同族的强者领导他们,却很难从心底里接受一个自己完全不知情的外人来领导自己,所以必须要进行这样一场公开的比试,才能服众。

    极端尚武的风气,在先前或许是一件坏事,但在这时候却又是一件好事,若不是罗刹族,哪怕是他们展现了武力,恐怕仍然很难服众。

    这也是人族内部为何总是文臣的地位高于武将的原因,虽然人们向往以武力解决一切的江湖,但在更多人看来,单纯的武艺,是很难比过流芳百世的锦绣文章与那些让人拍案叫绝的精妙谋划的。

    这一次大会,似阿达贡,哥舒翰之流,本也想参与,毕竟他们这些日子里一直都跟在顾玄和冯?晟的后面学习武艺,自觉是功力大进,就也要捞个更好的职位,不过最后还是被伊华沙给劝阻了下来。

    仔细分析了一番之后,阿达贡等人是感恩戴德,十分感谢对方让自己免去了一个丢人现眼的机会。

    因为这一场比武大会,注定只会是两个人的舞台。

    陆登云,曹焱。

    来日大凉称霸南地,威震中庭的龙虎双雄,在这一日,正式地迈出了他们二人的脚步。

    演武大会上一战成名,两人可谓一时瑜亮,似天有二日,交相辉映,远胜其余诸人,罗刹族各部,无有不服之人,甚至就连哈萨克这种桀骜之辈,也甘为二人下属。

    可因为战功不够,二人也不过是被赐了“虎贲中郎将”与“玉阳中郎将”两个名头而已。

    事实上,身为一地郡王,却手握如此庞大的私兵,甚至赐属下如此官爵,已经是极为逾越的举动了,不过到底是战时,也无人敢来多嘴就是了,何况连看到黄沙县这芝麻大小地方的人都不多,郡王府,也不过是要先靠着这些虚名来笼络人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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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王府里,早早地便已经专门清理出了一间屋子,作为战时的仪式厅。

    屋子的正中央,放置着一座巨大的沙盘,由陆议与蓝云轩二人亲自操刀,将整个南地局势展现得面面俱到,各处的兵力布置,事无巨细,一应俱全,甚至可以这么说,哪怕是大凉前线的沙盘,也不可能做的比这个更加精致了。

    四周的墙上,还另外挂着三幅地图。

    一副是囊括了整个南地诸国,只是简单地描绘了一些重要地点的大地图,多是做大势推演所用。

    一副是围绕着黄沙县为中心,详细地描绘了周边情况的地图,北至大漠,西至幽州,南至卫国,多是先前来做谋算所用。

    一副则是燕州的详细地图,这却是为了之后的战事而特别准备。

    三幅地图,将整个局势展现得是淋漓尽致,屋里,顾玄麾下的所有人齐聚一堂,共同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任务下达。

    接下来的这一场战争,在座的每个人,都不可能不牵涉其中。

    顾玄站在面对着房门的这一边,只是看着面前的沙盘,脸色平静,默然无声,自顾自地在心中思量着。

    具体该怎么打,兵力怎么布置,调派,他与陆议,蓝云轩二人其实早就有商量,接下来,就该他们二人来为众人所讲解了。

    陆议站在顾玄的身边,青衫文士服,头束发带,风度翩翩,手里拿着一条打磨好的修长木杆,整个人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这顿时给了他面前的这些人更大的压力,一个个连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接下来的这一场场仗,都关系着我们在座所有人的命运,所以谁也不要想着少出力,谁要是阳奉阴违,暗藏实力,一律军法处置,绝不留情。”

    陆议顿了顿,抬起头,将罕见的凶厉眼神扫视了过去,一字一句地道:“由我亲自动手。”

    其他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位陆先生的手段,还用说么,到时候速死可能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陆议语气放缓了一下,接着道:“不要怪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行军打仗的事,开始牺牲一个人你不愿意,带来的后果,可能就要几万人用命去填,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不要心存侥幸,这句话,记在心里,这是王爷教给你们的第二句话!”

    陆议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的,一直都是站在右边的罗刹族人,毕竟这种道理,根本就不需要跟陆登云与曹焱两人讲。

    摩罗贝提赶紧道:“但凭差遣,绝不推辞!”

    哈萨克也立刻跟着一起砸着胸膛喊道:“战死是每一个战士的归宿与荣耀,哪怕您让我们去死,我们也不会退缩!”

    有这二人首先表态,其他人就更别说了,都是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忠诚,那是能发什么毒誓就发什么毒誓,好像生怕对方不信。

    陆议回头看了顾玄一眼,得到对方的首肯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好!诸位能有这个心,便够了,其他的,我也不再多说了,总之,功劳越大,日后的好处就越多,有王爷做你们的后盾,之后绝无人敢克扣你们一分一毫的奖励,这一点我陆议敢拿自己的命跟你们保证,婆罗娜族的千秋大业,现在都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中,但记住第三句话,你们绝不能因此而贪功冒进,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要听从指挥,这一点,你们能做到么?”

    阿达贡刚才反应慢了一点,这时候赶紧第一个抢着保证道:“您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屋内的气氛顿时微微一僵,还是摩罗贝提聪明,立刻解围道:“王爷让我们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是绝不会贪功冒进的!”

    陆议徐徐点头,这个弟子还是没收错,眼力见比其他人强太多了。

    陆议退后一步,然后朝着旁边使了个眼色,蓝云轩会意,接下来,就该他来说了。

    他本就是参军之职,这些都是他所擅长的东西,要说行军打仗的事,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比陆议更为厉害,之后的整个规划,或者说调兵遣将的事,也都全权交给他负责,这当然也存在着陆议故意让贤,借此为顾玄笼络此人的一个办法。

    这时候,就是让蓝云轩来在众人面前立威的大好时机。

    “咳咳!”

    站在地图旁边的蓝云轩轻声咳嗽,其他人自然抬起头,看了过去。

    “接下来,就由我来为各位解析整个局势,现在的战场,大致可以分为两块!”

    蓝云轩眼神炙热,可谓是容光焕发,一扫先前的颓势,整个人气势都为之一变,似乎又恢复了那位意气风发的“笑面虎”的样子。

    唯有乱世,才是他们这些谋士与武将,真正彰显自己价值的时候啊!

    “首先是凉州战场!”

    他一边说着,手中的长杆随之指向了地图上凉州边缘的地界,众人也随之看了过去。

    “凉州的战场,是一锤定音的大仗,但胜败如何,我们暂且不论,总之,我们大凉与卫晋联军在此地陈兵百万,这里的战争,我们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这是不好听的实话,黄沙县哪怕收拢了整个罗刹族在手,可刨除掉滥竽充数的老弱病残,以及一些羸弱之辈,真正能纳入麾下作战的兵力,不过五万而已。

    再多一些,倒是也可以,但战斗力反而会下降,因为其他的都只是会拖后腿的角色,而且以黄沙县的底蕴,最大的问题还是一个。

    养不起。

    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哪儿有这么多粮食给他们吃。

    所以这场战争,其实谁都拖不起。

    蓝云轩走动几步,又将长杆移向了第一幅地图的燕州地界,画了一下,然后道:“这里,才是我们的战场,有句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人打仗,就不能不吃饭,只要我们能切断一部分补给线,就能极大地缓解前线的压力,这份功劳,不比亲自上场来的差了,也更容易一些。”

    话一说完,不少人眼神微动,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但,镇守在这里的人,是原卫国祁连山的守将。”蓝云轩缓缓地念道,“他叫呼延实!”

    很多人眼神之中的光芒随之一下就黯淡了下来。

    功劳谁不想要,甚至可以这样说,一旦大战结束,这基本上就定了他们日后在大凉的地位,哪怕他们是外族,是蛮子,可若是有了一个正式的爵位,以家族的形式,几代人过后,谨言慎行,小心经营,总是能融入进去的,但总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功绩,就把命都搭上吧。

    刚才不是才说了么,莫要贪功冒进!

    呼延实的名字,他们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哪怕不知道的,别人一讲,也都懂了,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哪怕是傻子都明白,能够守卫国第一门户祁连山多年,之后又被委以重任,坐镇整个后方补给线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这种人,进攻未必有多厉害,但防守一定是滴水不漏的,在他手上,能讨得什么好去,这里的功劳,其实是最难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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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打算休息一天的,这个药,副作用是真的有点大,我脑袋一直是昏的,如果明天10点前我不更,应该是确实更不动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已是沙场点兵时(中)

    呼延实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是卫国的大将军,总领祁连军,接连两任卫帝,皆对其青睐有加,极其放心,他就是卫国最忠心,也是最坚实的一块盾牌,由他坐镇的地方,就永远也不需要担心是否会失守这个问题。m.www.uu234.net

    这是卫国这一次出动的三路将军之中,名气最大的一位,哪怕是现在堪称如日中天,风头一时无两的谢厚胤,在很多卫国人的心中,仍然是比不得这位经验丰富,为卫国镇守边关多年,极擅防守,从未出错的老将。

    就在屋内的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的时候,一直站在左边盯着面前的沙盘,没有说话的曹焱,突然转过身,朝着一旁的顾玄抱拳道:“末将愿为王爷分忧!”

    竟然主动请缨,前往人生地不熟的燕州,与呼延实这位以稳重著称的老将交手,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个极度自傲,并且非常喜欢与真正的强者过招的人。

    乱世,即是他这种人的盛世。

    若不踩下一颗足够有分量的人头,又如何能显出他曹焱的厉害呢?

    其余人见状,皆转头望向顾玄,哪怕是作为这次战事总指挥的蓝云轩以及副指挥使的陆议,也不例外,因为屋里的众人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里能做主的到底是谁。

    顾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受着对方眼中喷涌而出的熊熊战意与强大的自信,微微额首,说道:“如果是你,本王放心。”

    这是何等的夸赞?

    这是何等的信任?

    曹焱心中激荡不已,当即再度以更加恭敬的态度深深鞠躬行礼,大声道:“若负王爷重托,末将必提头来见!”

    顾玄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曹焱,口中宽慰道:“莫再说这种话了,大凉日后需要你的地方,只会很多,此事,尽力而为即可。”

    这番话虽然相比之下就要说的丧气了一些,甚至可以说有些不信任,但情真意切,而且更多的是寄予厚望,这其实更让曹焱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是这个道理,懂你,比什么都重要。

    正当他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顾玄立刻道:“好了,需要多少人,说吧。”

    曹焱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当即就收拾了心情,然后转头指着沙盘上各处的兵力布置,侃侃而谈道。

    “其实卫国人手里能调动的兵马也不多,燕州一战,他们虽然卓有成效,但自己的损失,亦是不小,我大凉的四支边军,可没有一个是软柿子,他们虽然一直在胜,但那都是靠着人命堆出来的战绩,真实的卫晋联军,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谁也没多生一个脑袋,狭路相逢,靠的就是胆魄,敢出刀,就有赢的可能!”

    这番话,算是鼓舞了士气,再说罗刹族本就是没脑子蛮干的种族,一旦疯起来,前面是天王老子他们都敢砍过去,其实需要的就是关键时候推他们一把而已。

    曹焱指向沙盘上燕州的地方,继续道:“言归正传,之后他们又要继续进攻凉州防线,更是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兵力,当然了,这样一条绵长的补给线,他呼延实手上就算有再多的兵力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更别说卫国主力绝不可能给他留下超过八万兵马,而且末将认为,一旦前方的补给囤积有三天左右的量,或许他们就要选择毕其功于一役,与撤回凉州的熊罴军展开决战,到时候就连呼延实自己手上的兵马都要前往凉州驰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这几天而已,所以必须立刻出兵,末将要的人也不多,三千便足够了。”

    正在顾玄盯着沙盘认真思考的时候,站在曹焱对面的罗刹族诸将却是一片哗然。

    伊华沙到底翻译还是慢了一些,一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听懂。

    按照这个黑衣将军的说法,对方少说都有七八万人,这可是他自己想到的,可这位曹将军刚才说要带多少人,三千?

    三千打八万?

    这不是蜉蝣撼树么?

    然而顾玄在仔细地思考了数息之后,却是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道:“若是你觉得够了,那就一定是够了,本王相信曹将军绝不会是信口开河的人!”

    事实上,能让顾玄说出这句话的原因,全是因为曹焱刚才所作出的推论和分析,这完全符合他与陆先生私下里推测出的卫**队下一步的走向,这证明对方不光是武力出众,而且是一个对战争走向和局势把握极其准确的聪明人,换言之,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将才,这种人的自信,是来源于自己的实力,而不是盲目的自大,他认为要带多少人,就一定是经过了缜密的推算之后所得到的结果,绝不会是信口开河。

    曹焱哪里能想到对方刚才竟然想了这么多,他只是赶紧谢恩到:“末将先谢过王爷的信任!”

    顾玄坦然地受了这一礼,陡然轻喝一声,道:“曹焱!”

    曹焱立即单膝下跪,低头答应道:“末将在此!”

    顾玄猛地一拂袖,面目威严地道:“本王允你现在便可去往校武场,城内所有士兵,你任选三千带走,如还需要其他任何一人,也可一并带走,任何人不得阻拦推脱!”

    曹焱亦是大喝一声。

    “末将领命!”

    他站起身来之后,亦是雷厉风行,马上就看向了对面,指着伊华沙道:“你跟我走!”

    这倒不是他贪图美色,事实上,在曹焱的心中,没什么比一展一身所学,挑战厉害的对手更重要的事情了,他选伊华沙,其实是有考量的,首先他到底还是个外人,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一个忠心的罗刹族来替他安抚队伍里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必须精通两族的语言,不然他可懒得与之沟通。

    伊华沙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了顾玄。

    顾玄的眼神十分冰冷。

    “本王刚才说的话,你们是没听到么?”

    伊华沙浑身一颤,知道办了错事,赶紧先朝着曹焱抱拳躬身道:“是,将军!”

    曹焱也不拖沓,再度朝着顾玄行礼之后,直接就转身朝门外走去,伊华沙亦是低着脑袋谢恩之后,随之离开。

    手里捏着长杆的蓝云轩也转过头,看向众人,继续道:“好了,骚扰敌人在燕州补给线的问题,已经不需要由你们来思考了,剩下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如何与幽州军交手!”

    众人听完,心中猛地又是一沉。

    幽州军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的敌人,其实在座的,比谁都清楚,毕竟他们可是老对手了。

    虽然表面上说是双方有来有回,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但那是有前提的,第一是地利,可现在他们已经举族撤出了大漠,地利优势是没了,第二则是对方压根就没想过要出全力,这一点,双方先前都心照不宣而已。

    留着罗刹族练兵是其一,第二是因为许尽忠的那句话,力,要慢慢地使,不能一下子使全了,这就是许家的生存之道。

    可接下来要做的,或许就是与对方死磕到底了。

    不到五万人,死磕对方几十万大军?

    谁能不发憷?

    若是刨除掉其他的,正面对战,双方掉个个,对方几十万人哪怕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部队,而自己这边是五万精兵,恐怕都不是对手吧,更何况方方面面都占据劣势呢?

    陆议看了那边一眼,故意嗤笑道:“这就怕了?”

    阿达贡等人纷纷低头,不敢说话。

    怕,当然怕,怕是正常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反过来说,穿鞋的最怕光脚的,也是一样的道理,因为他们还有东西可以失去,自然就会怕。

    摩罗贝提立即道:“怕,没人不怕,但是我知道,只有翻过这座山,才会有人听见我们的故事,我更知道,大凉绝不会接纳一个什么都不愿付出的人,有些事必须要做,怕是没有用的!”

    顾玄眉毛一挑,亦是对此人刮目相看,原以为他只是陆先生招安罗刹族的一环妙手罢了,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个好苗子,才思敏捷,不输一般人。

    顾玄缓缓地道:“本王,当身先士卒,绝不会落于人后。”

    待得摩罗贝提为其他人翻译完这句话之后,哈萨克突然惊呼出声,喊道:“王爷,您,您可是一千两银子。。。。。。”

    话未说完,蓝云轩便忍不住打断了这个连“千金之躯”都记不清楚,却偏要逞能的罗刹族,接口道:“有王爷坐镇中军,前方将士自当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说下如何处理许锦棠这个大麻烦吧。”

    陆议站出来打圆场道:“其实没什么好怕的,跟燕州的情况差不多,敌军的主力,不会放在对付我们身上,咱们要面对的,只是幽州的部分兵力而已,王爷亦不会让你们去白白送死,所以这一点,诸位可以放心了。”

    陆议说这种宽慰人的话,却比其他人都来得有效,毕竟他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劝降了数万罗刹族,这些罗刹族们,多是寄希望于他,期望对方能想出一个简单有效的办法来,可以免去正面硬拼,那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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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和上一章,都算是6号的更新,7号的更新就跟我上一章末尾说的一样,如果晚上十点之前不更,就是请假了,见谅。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已是沙场点兵时(中)

    呼延实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是卫国的大将军,总领祁连军,接连两任卫帝,皆对其青睐有加,极其放心,他就是卫国最忠心,也是最坚实的一块盾牌,由他坐镇的地方,就永远也不需要担心是否会失守这个问题。

    这是卫国这一次出动的三路将军之中,名气最大的一位,哪怕是现在堪称如日中天,风头一时无两的谢厚胤,在很多卫国人的心中,仍然是比不得这位经验丰富,为卫国镇守边关多年,极擅防守,从未出错的老将。

    就在屋内的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的时候,一直站在左边盯着面前的沙盘,没有说话的曹焱,突然转过身,朝着一旁的顾玄抱拳道:“末将愿为王爷分忧!”

    竟然主动请缨,前往人生地不熟的燕州,与呼延实这位以稳重著称的老将交手,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个极度自傲,并且非常喜欢与真正的强者过招的人。

    乱世,即是他这种人的盛世。

    若不踩下一颗足够有分量的人头,又如何能显出他曹焱的厉害呢?

    其余人见状,皆转头望向顾玄,哪怕是作为这次战事总指挥的蓝云轩以及副指挥使的陆议,也不例外,因为屋里的众人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里能做主的到底是谁。

    顾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受着对方眼中喷涌而出的熊熊战意与强大的自信,微微额首,说道:“如果是你,本王放心。”

    这是何等的夸赞?

    这是何等的信任?

    曹焱心中激荡不已,当即再度以更加恭敬的态度深深鞠躬行礼,大声道:“若负王爷重托,末将必提头来见!”

    顾玄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曹焱,口中宽慰道:“莫再说这种话了,大凉日后需要你的地方,只会很多,此事,尽力而为即可。”

    这番话虽然相比之下就要说的丧气了一些,甚至可以说有些不信任,但情真意切,而且更多的是寄予厚望,这其实更让曹焱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是这个道理,懂你,比什么都重要。

    正当他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顾玄立刻道:“好了,需要多少人,说吧。”

    曹焱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当即就收拾了心情,然后转头指着沙盘上各处的兵力布置,侃侃而谈道。

    “其实卫国人手里能调动的兵马也不多,燕州一战,他们虽然卓有成效,但自己的损失,亦是不小,我大凉的四支边军,可没有一个是软柿子,他们虽然一直在胜,但那都是靠着人命堆出来的战绩,真实的卫晋联军,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谁也没多生一个脑袋,狭路相逢,靠的就是胆魄,敢出刀,就有赢的可能!”

    这番话,算是鼓舞了士气,再说罗刹族本就是没脑子蛮干的种族,一旦疯起来,前面是天王老子他们都敢砍过去,其实需要的就是关键时候推他们一把而已。

    曹焱指向沙盘上燕州的地方,继续道:“言归正传,之后他们又要继续进攻凉州防线,更是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兵力,当然了,这样一条绵长的补给线,他呼延实手上就算有再多的兵力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更别说卫国主力绝不可能给他留下超过八万兵马,而且末将认为,一旦前方的补给囤积有三天左右的量,或许他们就要选择毕其功于一役,与撤回凉州的熊罴军展开决战,到时候就连呼延实自己手上的兵马都要前往凉州驰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这几天而已,所以必须立刻出兵,末将要的人也不多,三千便足够了。”

    正在顾玄盯着沙盘认真思考的时候,站在曹焱对面的罗刹族诸将却是一片哗然。

    伊华沙到底翻译还是慢了一些,一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听懂。

    按照这个黑衣将军的说法,对方少说都有七八万人,这可是他自己想到的,可这位曹将军刚才说要带多少人,三千?

    三千打八万?

    这不是蜉蝣撼树么?

    然而顾玄在仔细地思考了数息之后,却是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道:“若是你觉得够了,那就一定是够了,本王相信曹将军绝不会是信口开河的人!”

    事实上,能让顾玄说出这句话的原因,全是因为曹焱刚才所作出的推论和分析,这完全符合他与陆先生私下里推测出的卫**队下一步的走向,这证明对方不光是武力出众,而且是一个对战争走向和局势把握极其准确的聪明人,换言之,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将才,这种人的自信,是来源于自己的实力,而不是盲目的自大,他认为要带多少人,就一定是经过了缜密的推算之后所得到的结果,绝不会是信口开河。

    曹焱哪里能想到对方刚才竟然想了这么多,他只是赶紧谢恩到:“末将先谢过王爷的信任!”

    顾玄坦然地受了这一礼,陡然轻喝一声,道:“曹焱!”

    曹焱立即单膝下跪,低头答应道:“末将在此!”

    顾玄猛地一拂袖,面目威严地道:“本王允你现在便可去往校武场,城内所有士兵,你任选三千带走,如还需要其他任何一人,也可一并带走,任何人不得阻拦推脱!”

    曹焱亦是大喝一声。

    “末将领命!”

    他站起身来之后,亦是雷厉风行,马上就看向了对面,指着伊华沙道:“你跟我走!”

    这倒不是他贪图美色,事实上,在曹焱的心中,没什么比一展一身所学,挑战厉害的对手更重要的事情了,他选伊华沙,其实是有考量的,首先他到底还是个外人,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一个忠心的罗刹族来替他安抚队伍里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必须精通两族的语言,不然他可懒得与之沟通。

    伊华沙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了顾玄。

    顾玄的眼神十分冰冷。

    “本王刚才说的话,你们是没听到么?”

    伊华沙浑身一颤,知道办了错事,赶紧先朝着曹焱抱拳躬身道:“是,将军!”

    曹焱也不拖沓,再度朝着顾玄行礼之后,直接就转身朝门外走去,伊华沙亦是低着脑袋谢恩之后,随之离开。

    手里捏着长杆的蓝云轩也转过头,看向众人,继续道:“好了,骚扰敌人在燕州补给线的问题,已经不需要由你们来思考了,剩下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如何与幽州军交手!”

    众人听完,心中猛地又是一沉。

    幽州军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的敌人,其实在座的,比谁都清楚,毕竟他们可是老对手了。

    虽然表面上说是双方有来有回,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但那是有前提的,第一是地利,可现在他们已经举族撤出了大漠,地利优势是没了,第二则是对方压根就没想过要出全力,这一点,双方先前都心照不宣而已。

    留着罗刹族练兵是其一,第二是因为许尽忠的那句话,力,要慢慢地使,不能一下子使全了,这就是许家的生存之道。

    可接下来要做的,或许就是与对方死磕到底了。

    不到五万人,死磕对方几十万大军?

    谁能不发憷?

    若是刨除掉其他的,正面对战,双方掉个个,对方几十万人哪怕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部队,而自己这边是五万精兵,恐怕都不是对手吧,更何况方方面面都占据劣势呢?

    陆议看了那边一眼,故意嗤笑道:“这就怕了?”

    阿达贡等人纷纷低头,不敢说话。

    怕,当然怕,怕是正常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反过来说,穿鞋的最怕光脚的,也是一样的道理,因为他们还有东西可以失去,自然就会怕。

    摩罗贝提立即道:“怕,没人不怕,但是我知道,只有翻过这座山,才会有人听见我们的故事,我更知道,大凉绝不会接纳一个什么都不愿付出的人,有些事必须要做,怕是没有用的!”

    顾玄眉毛一挑,亦是对此人刮目相看,原以为他只是陆先生招安罗刹族的一环妙手罢了,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个好苗子,才思敏捷,不输一般人。

    顾玄缓缓地道:“本王,当身先士卒,绝不会落于人后。”

    待得摩罗贝提为其他人翻译完这句话之后,哈萨克突然惊呼出声,喊道:“王爷,您,您可是一千两银子。。。。。。”

    话未说完,蓝云轩便忍不住打断了这个连“千金之躯”都记不清楚,却偏要逞能的罗刹族,接口道:“有王爷坐镇中军,前方将士自当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说下如何处理许锦棠这个大麻烦吧。”

    陆议站出来打圆场道:“其实没什么好怕的,跟燕州的情况差不多,敌军的主力,不会放在对付我们身上,咱们要面对的,只是幽州的部分兵力而已,王爷亦不会让你们去白白送死,所以这一点,诸位可以放心了。”

    陆议说这种宽慰人的话,却比其他人都来得有效,毕竟他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劝降了数万罗刹族,这些罗刹族们,多是寄希望于他,期望对方能想出一个简单有效的办法来,可以免去正面硬拼,那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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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和上一章,都算是6号的更新,7号的更新就跟我上一章末尾说的一样,如果晚上十点之前不更,就是请假了,见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妙手乱点鸳鸯谱

    大凉京城,位于权贵云集的东城区天波街上,在整个大凉上上下下都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焦躁情绪之中的情况下,太子府仍然显得是那样的特殊,就仿佛是一朵不染尘埃的遗世青莲,就这样自顾自地绽放在一片浑浊的池塘的正中央,而且连带着让看到它的人,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洗去了心中的恐慌与焦虑。www.uu234.net

    太子府那布置有特殊的阵法,集结了人族与鲛人族双方工匠的顶尖智慧,四季如春,百花常开的后花园中。

    一男一女,就这样站在那条曾经被鲛人族第一美人踩过的石子路上,并排立在一起,欣赏着眼前百花竞相盛开的奇景,当然了,还有那座从外形上来看,显得有些奇怪的,立于喷泉中央的雕像。

    女子穿着一身款式别致的翠绿宫装,满头秀发由发根起,分别用两条翠绿色的发带捆着,显得是迥异于寻常女子,嗯,应该说有些奇怪?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是她主人特意为其扎的,舍不得换,两只手藏在袖子里,并未执礼,腰部系着一条带子,凸显得身材极为窈窕,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虽不算绝美,但其中韵味,亦绝非寻常人家可比。

    她就是大凉太子爷的两位贴身侍女之一,光是这外人都知道的身份,就已经不比一般的三品官来的差了,所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一国储君的贴身侍女呢?

    至于外人都不知道的是,晓露同时还替太子爷执掌着最为臭名昭著,被知情者们所极度畏惧的地网。

    在她身边的男子,则是一身黑衣,腰间挎着一柄宝剑,头发只是简单的用黑色的发带束着,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江湖侠士的风采。

    这却是跟大周最小的一位公主姬耀灵一起从中庭南下至此的吴起。

    吴起本是大周皇帝为保姬耀灵安全而钦点的一个贴身护卫,忠诚度那是没话说的,不然这上万里路是绝对走不下来的。

    当然,他本对她也有几分垂涎之意,只是奈何双方的地位悬殊,他本想着靠着一身本事在大凉打拼一番,建功立业,让公主能够对自己刮目相看,未曾想,直接被顾苍一句话就给留在了京城,浑身的本领,毫无用武之地,只能无聊度日。

    心灰意冷之下,不甘于此的他,便想到了这位“晓露”侍女了。

    那位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的太子爷,见的多了之后,他才终于是明白公主为何对他是极度敬畏,讳莫如深了,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百变的人,现在又已经得势,这将来的皇位,怎能不是他的呢?

    自己若是能早早地与他的贴身侍女结一个善缘,不说将其收入府中,这日后路也会变得宽敞多了。

    其实晓露本是看不起此人的,她贴身服侍顾苍十多年,是陪着他长大的,与他待的时间越久,心中对顾苍就越是崇敬,爱慕。

    见过了太子爷这样完美无缺的人,这天底下哪里还有男人能入她的法眼呢?

    无怪她当初在太子府门口对其他皇子都横加羞辱,不是她看不起顾玄,她是从未看得起其他所有男人,哪怕对方是皇室贵胄,她不过是一个侍女。

    不过到底还是春心萌动,哪怕手里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但哪个少女不怀春呢,更何况她也已经不算年轻了,人的**一起,很多事就很难停下来。

    再加上吴起这人擅长投其所好,姿态又摆得极低,从不以侍女待她,而是仿佛面对公主,后宫娘娘一样的恭敬,这正是对她的胃口,故而她倒是肯大发慈悲,抽些时间,尤其是在姬耀灵那骚娘们过来的时候,与之一起散散步,谈谈天。

    但无论如何,她晓露的心里,还是只有太子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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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一处湖畔的亭台中。

    顾苍身穿逾越古制的七爪金龙袍,头戴御赐冠冕,双手负后,便自有一股如帝王君临一般的气势腾云而起,压迫向四周。

    姬耀灵略微落后他一个身位,站在一边,看着手上的数份情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

    自前些日子开始,顾苍便让凝霜那边分润了一些情报工作与人手给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两位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贴身侍女,竟然一个是大凉最大的谍子衙门的头目,而另外一个则是大凉最大的刺客衙门的头目,难怪其中一个总是眼高于顶,甚至对自己都有着一股傲气。

    一开始姬耀灵还以为是因为其身在太子身边,所以沾染了一些富贵气,每日客来客往,见过的大人物太多,人家看在太子爷的面子上对她客客气气的,可渐渐的,她就不把自己当下人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二人,是真的不比一部尚书手上的权利来的小了。

    监察百官,野望天下,构陷栽赃,罗织罪名,这些都是她们手中握着的一把把刀子。

    试问如果有一个人连你每天在夫人身上动弹了几次都了如指掌,而且还能直达天听,你又怎能不害怕呢?

    谁还没在私底下发过几句牢骚呢,而这些这可都不用罗织构陷了。

    若是真相大白于天下,还真不知有多少人会来巴结。

    更让她惊讶的,是天罗这个谍子衙门的渗透程度。

    她这些日子里看到的情报之详细,甚至连卫晋联军一些中层将领每天夜里说了什么梦话,翻了几次身都知道,换言之,只要这位太子爷想,暗杀上面的目标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而已。

    简简单单。

    怪不得太子爷对这场从一开始就陷入极度劣势的战争一直抱有信心,哪怕局面再差,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输,原因竟然是在这里。

    因为一切,都还没跳出他的手掌心啊!

    顾苍哪里会去管身后的人儿在想些什么东西,他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远方高墙遮掩的树林,心态无有一丝起伏。

    事情,或者说这场战争进行到这种地步,已经快到开始收网的时候了,只是不知多少人的人头要落地,不知又有多少的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多少的豪门大户会一夜凋零,成了一座座荒无人烟的鬼园。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念头,他的一个想法,说实话,这样做很自私,可有些事,总得需要一个人来做吧。

    他看着远处已经开始变得枯黄的树叶,叹了口气。

    他自己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了。

    春开花,秋落叶,这是无法阻挡的事,可人生并非因为不完美而遗憾,而是因为一些遗憾才显得更加真实。

    他轻咳一声,然后道:“给你个机会,拉近一些与我五弟的关系,如何?”

    姬耀灵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头,答非所问地道:“你真要把皇位给他?”

    顾苍头也不回地嗤笑了一声,道:“不然给你?”

    姬耀灵低下头,不自觉地苦笑道:“也是,其他人哪儿有资格跟他争呢?”

    江州叛乱,领头的就是何家,何贵妃和江州党都已经倒台,老四因为修运河的事,现在还在江洲走不掉,何况他就算是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叛党的名头就等着他的。

    至于向来被誉为有儒家君子之风的大皇子,从凉州回京之后,就一直窝在宫中,不用陛下下旨,就已经自己禁足了。

    幽州抗旨不从,带来的影响更是巨大,老三,淑妃,幽州党,乃至于许锦棠的亲儿子,这些往日里不可一世,几乎要与皇后一脉争宠的人,现在全部失势,整个顾氏皇族,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老六,且不说他还未成年,就算乾坤商会再厉害,可当朝陛下英明神武,又岂会让一伙来自中庭的商贾干政呢?

    所以老五的皇位,在顾苍这个太子爷自己不要之后,就已经是注定要落入囊中了,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总之整个朝野上下,都根本没得选。

    更何况,老五脚下的路,其实从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有这位太子哥哥给他处心积虑地铺路,等这场战事结束之后,他究竟会积累起多大的声望,这根本是寻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顾苍道:“选择权在你,这是看在这你这些时日一直安分守己的情况下给你的好处,当然了,我更希望你就这样潜在暗处,甚至成为明面上反对老五的人。”

    明面上反对老五,不就是要借她的手把之后的遗毒一并去除嘛,这位太子爷果然还是狠人一个。

    姬耀灵沉吟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太子刚才说的,拉近关系,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苍突然转过头,表情无比惊讶地道:“难道你对小玄就没有一丝感觉吗?你们二人如此般配,可谓是郎才女貌,好比是龙凤相合,日后互相扶持,必定长长久久,和和美美,若是由你来做大凉的皇后,我也就能放心了,可不能让那个鲛人窃了国!”

    姬耀灵被说得是双颊绯红。

    在这位太子爷面前,她似乎是格外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过她仍旧强行凝聚起精神,语气十分郑重地拒绝道:“我的命运,我自己。。。。。。”

    顾苍马上打断她道:“女皇帝是做不成的,你本事是够了,但资历呢?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况且小玄的能力足够,大臣们难道会让你一个女子上位?你若是想做那恒古未有的女皇帝,那你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你本该去北地的!”

    “好好想一想,一个可以与玄儿共享半数江山的皇后,另外一个则是空有地位,却毫无实权的长公主,你想怎么选?”

    眼看对方还想开口拒绝,顾苍最后加上了一次筹码。

    “我便直说了吧,如果你接受,天罗和地网,就当是我这个瞎操心的二哥,提前赠与你们二人的份子钱了。”

    姬耀灵伸出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她整个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拒绝的话其实已经到了嘴边,这时候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委实是这个好处,实在是太大了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男儿当带三尺剑(上)

    早在数百年以前,便有不知名的诗人曾游历至此,当他站在一望无际的翠绿草原之上,?望着只有蓝白绿三色的纯净天地,天人交*合,心有所感,随即在这样的状态下,挥笔写下了一首口耳相传,流芳百世的诗歌,在诗里,他是这样描述水草丰美,资源丰厚的燕州大地。顶 点 X 23 U S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苍茫的大地,辽阔的天空,在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之中,养育出这样矫健茁壮,永不服输的燕州男儿,也就不奇怪了。

    在人族漫长的历史上,燕州亦是有过不止一个主人,无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豪杰,还是周围各国那些对燕州这块土地垂涎已久的君主,总之,由于种种原因,燕州的易主速度,的确是快得超乎人的想象。

    但哪怕是饱受战火的纷扰,可燕州人就跟燕州草原的那些青草一样,生生世世地扎根于此,祖祖辈辈,坚忍不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事实上,若不是靠着燕州如此肥沃的草原,卫晋联军那几十万匹战马,又哪里能吃得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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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晋联军的补给线其实只有一条,并非是浩浩荡荡的,铺天盖地的到处都是运送物资的队伍。

    卫晋两国为了此战而提前储备多年的战备物资,全部会在原卫国祁连山防线处,也就是祁连城附近汇合,最后才由驿夫们一起,驱赶着马车出关,往现正驻扎在凉国凉州边境的大本营处运输过去。

    整个补给队伍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绵长,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几十万大军每天要吃的东西,实在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天文数字,要维持这种消耗,就不得不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运输上。

    深入敌国腹地作战,这就是最大的缺陷之一,虽说但凡善战者,必当会懂得就地取材,从敌人处补给队伍,减少后勤的压力,但凉国人也不知道是生来谨慎,还是说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一路都在坚定地施行着坚壁清野的计划,大批的百姓和物资,都是比军队更早地撤入了后方,这也就导致卫晋联军这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仗下来,最遭殃的,还是要属本在燕州生活着的野兽,一路上是被饥肠辘辘的卫晋联军给啃食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其中的影响,还要等再过十几年,才能体现出来罢了。

    总之,要打仗,肯定就要先给士兵们喂饱肚子,在开战之前,可以每天就喝两顿米汤,勉强撑过去就行,但一旦要是他们决定开战,就必定要提前分发食物,力求让士兵们恢复到最佳的状态,这其实也算是一个可以掌握敌方动向的情报了。

    因为不想将整个补给线大大咧咧地铺开,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所以呼延实想的办法是一大批一大批地运送,他手下的八万兵马,大致被分为了八批人,分别围绕保护着一部分物资运往目的地,这样一来,每到一批人,就直接就地加入凉州边境的大本营,物资送到,八万人也刚好归队。

    靠着严格的军令,斥候们铺开巡视,每日来回传讯,整个队伍的进度都被他一手掌握,但凡有一份情报来得慢了,他便能马上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然后立即做出安排。

    这位老将,对于后勤的方方面面,确实都是安排得滴水不漏,这种人进攻的时候,未必有多么可怕,可一旦他承担起防守的工作,那绝对是最让人头疼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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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曹焱所亲自挑选的三千人,自黄沙县出来以后,星夜兼程,不顾脚力地往前赶,不到两天,便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这也是因为黄沙县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本就毗邻燕州,这一点从顾玄当初几次造访坎蒙安便看得出来,确实不能算远。

    在燕州边境,一处极其隐蔽的林地里,由一百来人在外围放哨,其他所有人,全部都围在了正中央的空地上

    曹焱身上穿戴着一套不会影响行动,但防御能力不佳的黑色轻甲,屈膝半跪在地上,在他周围的,是层层叠叠的黑色面孔。

    最内圈的人,也是其中最矮的,全部围着曹焱蹲着,再外围的一圈,则是微曲着腿,探着脑袋,最外圈的,则是靠垫着脚,正努力地把脑袋往里面挤。

    这是力求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见和听见他正在说些什么。

    被曹焱特意带出来的伊华沙,也蹲在他的身边,她穿着一套贴身的战裙,从上到下,凹凸有致,好像是熟透了的蜜桃,如此火辣的身材,若非战时,可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了,但现在,她便是这个队伍的副将。

    曹焱手一抖,甩出一张卷起来的大地图,在地上摊开之后,便直接指着地图上画着卫国祁连山的位置开始讲解,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耽搁。

    “我也不管你们能不能做到,但务必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这关系到你们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去领到赏赐。”

    “首先,我们要知道敌人的动向,他们必定是由这里,也就是祁连城出关,先过坎蒙安,然后一路南下。”

    曹焱拿着一根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极其醒目的,只在细微处有些歪曲的线条,将祁连城与卫晋联军在凉州的位置连了起来。

    他用极度自信的口吻道:“你们不用管我为什么知道,总之,他们绝不可能有第二条行进路线,但这条线上,能够停靠的地方很多,我已经标注出来了,我们若想狙击到他们,就只能抓住他们在野外的那一小段时间,不,应该说,只要我们能够逼迫他们停步,哪怕是一天,也是胜利!”

    一整批物资如果晚到一天,那就有很多很多人得挨饿,所以对曹焱这边的人而言,只要能够将对方拖住,那就是胜利,虽然从曹焱的心底里来说,他所求的,远不止如此,但毕竟才刚带这帮新兵,他们还需要一些鼓励和安慰。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行军打仗,也是一样,定下一个又一个的小目标,在完成的过程中,不断地增长信心,同时便可以不知不觉地朝着最终的大目标前进。

    至于整个行进路线,为何不用探查,原因就是因为不能绕路,一旦绕了路,就拖延了时间,那原本定下来的补给便会晚到,而人一旦饿久了,便很容易会激起哗变。

    况且说实话,直到现在,不管是前线正在磨刀霍霍,准备与凉国人决一死战的卫晋联军也好,还是蹲守在后方,保护着整个补给线安全的呼延实自己也好,估计都想不到,竟然已经有人从旁边摸过来了。

    虽说有蜉蝣的帮助,从大漠到这边的消息传递的极快,他们已经知道了罗刹族全体倒戈的事情,但估计也没多少人会放在心上。

    罗刹族极其难以驯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是说他们一旦倒戈就真的身心都甘愿为你去死了,世界上哪儿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可他们不清楚黄沙县的手段,仍旧在用常理来揣测对方的进度,自然就不会忧心,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他们认为对方根本就没有一个足够英明,能够与之一战的将领,许锦棠又不可能把陆登云,蓝云轩以及曹焱三人叛逃的事也一并传过去,况且就算是说了,人家也未必会当回事,只怕反倒会讥讽你许锦棠治军无方。

    再说了,毕竟你是一个凉国的将领,去领罗刹族的兵,语言都不一样,难道就不需要磨合么?

    至于那个伽罗汗国,呵呵,不成气候,之所以如此谨慎行军,不过是他呼延实的个人习惯罢了。

    卫国人对呼延实有信心,呼延实当然也对自己有信心,八万人铸造而成的铜墙铁壁,哪里是你说凿穿就能凿穿的。

    伊华沙在一边老老实实地为其向众人翻译完了之后,一直无人敢接话,其他人都在盯着地图,默默地思考着,记忆着对方刚才说的话。

    反正早在离开黄沙县以前,这位曹将军便说了,之后的事,听命令就行,不需要他们提任何的意见,记住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如果硬来乱来送死的,他不介意先行清理门户,尤其在其亲手打杀了两个刺头之后,其他人更是没有了反抗的念头。

    曹焱自己的心中,亦是极其兴奋的,这种亲临战场,从容指挥调度,与敌方过招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感。

    他眼中神光凛然,整个人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往外放射着光芒,看得旁边的伊华沙,都忍不住目眩神迷。

    崇拜强者是她们的本能,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如此英俊,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自信味道的男人,更是让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若非是在这种环境之下,她绝不介意自荐枕席,投怀送抱。

    不过好歹是没忘记自己本职的工作,她仍然尽心尽力地在为其翻译着。

    “第一步,我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脆利落地清掉他们的眼睛。”

    曹焱说着,又指了下地图上新画了点的地方。

    “这些地方,一定埋伏有他们的斥候,必须要干掉他们,敌人没了眼睛,就不知道我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以呼延实那稳重的性子,一定会先停步,然后尽快去到附近的城池修整。”

    燕州的城池其实也不算少,但一场场战斗过后,损毁是极其严重的,再加上卫晋两国储备的人手毕竟太少了,做不到如大凉当年,占领一座城,就立即调来一批官员坐镇此地,然后迅速地消化掉这些城市,转为己用。

    凉国又施行的是坚壁清野的计划,燕州百姓大多都撤走了,物资是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就地焚烧,绝不给敌人留下一粒米,这也就导致这些被占领的城池,除了整体结构还算完好,可里面几乎就成了鬼城,根本没什么人还待在里面,也就没办法通过这些城池进行沿途的补给了。

    一旦他们入城,等于就是被拖住了。

    分析完了,曹焱这才下令道:“先分十队,每队一百人,分别去往我刚才标注的点,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抹杀敌军斥候,然后再分十队,每队一百人,前去探查敌方的动向,我领剩下的一千兵马,在此地等候,两个时辰内,你们必须回返,现在,全军就地休息,三个时辰之后,即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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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男儿当带三尺剑(中)

    三人一队,这是较为常见的斥候组合,因为人数较少,自然就更难被敌人给发现,彼此朝夕相处,也很难产生争执,不过队伍的内部分工极其明确,效率是极高的。

    这些往往在史书上声名不显,但实际地位和重要性极高的斥候队伍们,按照着先前规划好的既定路线,慢悠悠地游弋在这片苍茫无垠的大草原上,循回往复,围绕着己方的大部队,彼此穿插,构成了一张精密得有些可怕的大网,静待猎物们的上门。

    这便是呼延实为了保证整个运输过程的安全,而精心布置出的一道防线。

    这就好比是蛛网层层密布的蜘蛛洞,只要门口有一根蛛丝被人动了,那洞穴里的蜘蛛们马上就会清楚有外人来了,而且根据蛛丝被破坏的速度与范围,还能大致地推断出来人的体型和行进的速度,从而方便做出下一步的行动,是打,还是撤,是合围,还是突围。

    故而曹焱来到燕州之后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全力以赴,迅速地破坏掉敌人的蛛丝,影响敌人的判断。

    如果遇到的是一些极其莽撞,容易上头的对手,或许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从洞穴里先钻出来,与这些胆大包天的入侵者先打一场再说,但曹焱断定,以呼延实这样向来以“稳”著称,几十年从军生涯里,一直在学习“如何防守”的将领,当他遇到这种事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大概率是先让大部队停下,依托地利,先保证不会出事,然后再派出更多的斥候分散各处打探消息,也就是编制出一张新的网,而到时候曹焱只需周旋一二,只要能够拖住对方,之后不管是再寻机会还是如何,总之他的任务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曹焱就这样贸贸然地把整支军队一分为三,一部分用于前往抹杀敌方斥候,一部分用于打探敌方大部队的动向,最后一部分留在后方策应,其实算是兵行险着了。

    毕竟罗刹族出来的兵,不比他原属的玉阳军,他们可不是那么好指挥的,协作性极差,而且极易贪功冒进,一旦热血上头,便容易落入敌方的埋伏,从而导致全军覆没。

    而以他现在手上所握着的这么点兵力来说,哪怕是只损失了几百人,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损耗了,这会导致他之后的路,走得极度艰难,可既然他已经在众人面前夸下了海口,拍着胸脯保证只需要三千人,那他就得承担起这种风险。

    眼看其他人在听完,记住之后,都陆陆续续地走去休息了,伊华沙这才终于敢鼓足勇气,走上前,对着曹焱柔声问道:“将军,这样分兵,真的好吗?”

    对于曹焱的自信与气度,她自然是心生倾慕的,可对于曹焱的计划,她却有着一种深深的忧虑。

    死,是一个极其沉重的话题。

    谁都会怕死,更何况是她这样风华正茂,本还有着大好人生的少女呢?

    虽然她,或者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克服恐惧的理由,但他们也不会想要白白送死,起码,也要死得有价值一些吧。

    既然大家都知道,敌方人多势众,而己方先天就处于劣势,那他们就更不该这样分兵,而是应该制造出局部的优势才能跟对方一战呀,这种简单的道理,哪怕是不用教,她也明白。

    曹焱才刚刚放好了自己性命相交的方天画戟,正欲靠坐在树下,披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先休息一会儿,闻言顿时扭过头来,两道剑眉都纠缠到了一起,心生怒气,本欲直接开口呵斥于她,不过眼看着少女脸上那股担忧又倔强的样子,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缩了回来。

    到底还是自己把她给强行拉来的,自己作为改变她人生的人,这总不至于还对其恶语相向吧。

    想到这,曹焱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先叹了口气,然后一伸手,邀请道:“你先坐下说吧。”

    伊华沙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敢逾越地坐到他身边,不过这行军打仗的途中,也没有什么好的环境可以挑挑拣拣,也就随便寻了一个铺满了树叶的干净地方坐下了,两只手抱着腿,把脑袋的一半都缩在后面,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对方。

    不过她这样做,倒是把自己胸前那发育良好的山峦给挤压得更加饱满,就连坐在他对面的曹焱不小心看了一眼,都忍不住老脸一红,赶紧先咳嗽了两声,将尴尬的情绪盖过去之后,这才正色道:“嗯,首先,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我只带走了三千人吗?”

    伊华沙被问得一鄂,思考了一会儿,半晌,这才试探性地露出脸,小声道:“那,那都是因为将军您厉害嘛。”

    曹焱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道:“这只是其一,第二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王爷那边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我们既然要多线作战,我就必须尽量地增加自己的压力,从而减少那边的压力,能者多劳,就是这个道理,我大可以要上一万多人,这样一来,我自然能从容地跟那个卫国人过招切磋,但我得考虑到另外一边,你自己也清楚,养精蓄锐的幽州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自己少带一点人,就能多给他们留下一点人。”

    伊华沙听完后,又把头缩了回去,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看她的眼神略微有些黯然,曹焱忍不住再次开口宽慰道:“放心吧,我不是要你们去送死,真到了要打的时候,我不会走你们后面,我哪怕是不疼惜你们,也得爱惜自己吧,我可没打算早早地死在沙场上,只是你们一定要听我的话,绝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出现第二个声音,要打要撤,我一句话喊出来,你们就得立即执行,绝不可以犹豫。”

    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性格极度高冷孤僻的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还需要来自己安慰人。

    眼看对方还是有些情绪不高,他再次补了一句:“该谨慎的地方,我绝不会放松的,你且放宽心便是,这样吧,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带你平平安安地回去!”

    伊华沙眼中陡然绽放出了光彩,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我明白了,将军,我这就去与他们说。”

    曹焱刚盖好毯子,这时候疑惑道:“说什么?”

    伊华沙回答道:“总得给他们说清楚不是?毕竟他们,还是有些。。。。。。”

    话到嘴边,伊华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时之间,倒有些为难。

    曹焱自己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道:“不信任我,对吧?”

    伊华沙正要解释,曹焱却是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不用多说了,我明白,人之常情嘛,但你给他们说好了,有些机会我能给他们,有些机会我是给不了他们的,这一次的机会,你们自己如果能抓住了,我相信之后王爷也不会吝啬赏赐,总之,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也赶紧去休息一会儿吧。”

    伊华沙从地上站起身来,正欲离开,却突然忍不住道:“将军,我还想对您说一句话。”

    曹焱靠在树边,把从马上带下来的毯子拖到胸前盖住了,双手环抱,闭上眼睛,随意地道:“说吧说吧。”

    伊华沙双颊绯红,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然后用罗刹语喊了一句,接着就直接跑开了。

    曹焱睁开眼,看向对方离开的方向,一脸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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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被曹焱在地图上所仔细标注出来的路线上,的确正有八个队伍正在往南方缓缓前进。

    这八批运送粮草和辎重的队伍,极其庞大,不然也不至于会需要动用近万人来随行保护。

    这一仗,也算是把两国的国力都给彻底地掏空了,是真真正正的不成功,便成仁,一旦失败,哪怕大凉不反攻,对他们整个国家而言,都是一场大劫。

    整个国家,估计现在连一头多余的驴都掏不出来了,全国上下的马匹,骡子,只要是能走路的,除了人,几乎全部都被征用做了做了拉车的工具,亦或是已经成为了路上的食粮。

    卫国大将军呼延实,亲自带人在正中策应,看他的样子,就仿佛是盘踞在蛛网中央的蜘蛛一样,监察八方。

    说实话,他的心情,并不算太好。

    呼延实才刚从祁连城出来没几天,临行前,一胞所生的亲弟弟的一席话,现在都还萦绕在耳边。

    这些话,可谓诛心,但又说得是那么在理,故而他才会极其难受。

    “大哥,你不帮我报仇,你要以卫国的大局为重,还要我去帮别人养儿子,这些我都认了,我之后也没找他们的麻烦,也没想着偷偷地报复吧?”

    “可结果呢?他们可曾念您一点好?”

    “欺负人的事他们做,却要我们呼延家把委屈全都吃下去,吃下去之后呢?”

    “现在他尉迟家的人,全部都在前线,跟着陛下一路攻城略地,那军功,就跟地上的泥巴一样,随便捡!您知道尉迟家多少人因此而升了职,赏了爵?”

    “再看看咱们,大哥,您可是为朝廷守了边关三十年啦,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就这样被留在后面,啊?就跟那些仆人一样,做点后勤的事。”

    “难道说陛下觉得您不如他尉迟??骱Γ苛炀?蛘痰谋臼拢?共蝗缢?境偌业娜耍?/p>

    “还是说他们怕咱们呼延家坐大呢?”

    “都说钱要用在刀刃上,那人也一样嘛,正是用人的时候,城里连耕地的牛都牵去运东西了,傻子都知道论打仗的事您更厉害,现在他们却偏偏不让您上阵,硬把您留在了祁连城这么久,为什么?”

    为什么?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他更不愿去猜测为什么。

    但这一声“为什么”,却的的确确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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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后悔昨日的誓言,但等下还有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男儿当带三尺剑(下)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www.uu234.net

    这是曹焱很喜欢的一句话,他甚至将其引以为激励自己的格言,对于那种只属于武将与谋士的乱世,他其实是异常向往的。

    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永远都不是他这种人所追求的,他所希冀的,恰是身在如此混乱的战场,而战场,也是他这种人唯一的归宿。

    故而这一场波及整个南地,影响深远的战争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但在他看来,却正是他曹焱能够大显身手,一展所学的时候。

    可他也知道,在这句壮志凌云,道尽了男儿豪情的话后面,其实还紧跟着一句不算什么好兆头的话。

    活下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与证明自己一样重要。

    生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没有抓住前一个信念,他是长不到这么大的,而如果没有抓住后一个信念,他是没办法从玉阳军三十万人里脱颖而出的。

    但他绝不想做第二个常定方,如果有可能,他其实更愿意留在玉阳军里,带着这些真正的强者,跟天下好好地战个痛快,若是那样他还是死在了战场上,那也认了。

    不过大丈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他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凉国人生的,但最起码他是凉国人给养大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凉国给的,既然如此,他就做不到跟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将军一样去背叛凉国。

    人活一世,总还是得念着些“恩情”的,不是吗?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入目的,却仍是一片漆黑,慢慢的,才终于有物件的轮廓映入他的眼中。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所遮蔽的天空。

    对于外界时间的流逝,他是极其敏感的,说了多久醒,就是多久,无论他再累,再困,他都一定会醒过来。

    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天色已暗,但这正是最好的时间。

    这是生在不同的民族所拥有的小优势,也是曹焱刻意去抓住的一个小优势。

    罗刹族的人眼神非常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们的视力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大打折扣,但总归还是好过一般人的,而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就这一点点距离的差别,中间往往就是生与死之间的鸿沟。

    谁先发现了对方,就是赢家。

    他随手抖掉了身上刚才所沾染的泥土,然后卷起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羊毛毯子,瞬间席卷过来的冰冷感,让他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先其捆好了,然后就地丢下,留待之后再取,因为接下来,他们必须要保证己方速度上的优势,除去必要的东西,其他一点多余的辎重,都不能带上。

    若不是因为曹焱珍爱这把武器,其实似方天画戟这样的重器,在这种情况下,是绝不如一般的长刀更适合轻骑使用的,不过好在他胯下的是火神子,哪怕不以长途奔袭著称,可那也是与其他有名的神驹对比,其在方方面面,仍旧是远胜一般的战马,与之搭配起来,倒是恰到好处。

    他伸手抓过了手边的兵器,一股热血油然而生,他站起身来,使劲吹了个口哨,声音顺着夜风,迅速地传遍了整个营地,两息之后,树林里开始响起?的声音。

    “原本望风者留下继续休息,其余人,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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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一组出自呼延实麾下的斥候小队,正游走在燕州草原的高坡之上。

    今夜明月隐退,乌云密布,整个天地之间,一片昏暗,看起来明日的天气,应该也不会太好。

    因为白天和夜里的温差极大,这样一直迎着风跑,其实三人都已经冷得在发抖了。

    “老大,老大!”

    其中一人被风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满身的怨气,这时候再也忍不住,突然喊了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却连头也不回地便直接道:“不许。”

    落在最后面,一直低着脑袋,把脸凑在布条上,用炭笔小心翼翼地写着什么的人,也跟着抬起头喊道:“老,老大,咱要,要不还是避避吧,这风也太大了。”

    可不是,本来燕州就因为树林不多,所以一到了晚上风就特别大,夜里狂风裹挟着一缕缕寒气,仿佛有人正在用小刀子把自己的肉给一点一点地割掉似的。

    而他们这时候还恰好站在坡上,迎着呼啸吹过的狂风,就连胯下的马匹都走得有些艰难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脸色惨白,嘴唇都变得乌紫了,委实是上头分发给他们保暖的羊毛内衬都挡不住这份严寒,这白天太阳大的时候还好,一到了晚上,可真是难熬啊。

    中间那人一看有人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了,立即继续劝说道:“你们想想看,咱们出来也有四五天了,哪儿有见过人啊?我可听说了啊,是凉狗自己那边出了问题,幽州跟咱们结盟了,不会有人来偷袭咱们的,再说了,咱晚上要是都被冻死了,那一切不还是都白搭?”

    其实他口中的老大自己又何尝想再受这份罪呢,但他仍旧坚持道:“可呼延将军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其他都好,可一旦贻误战机,他是定斩不饶的!”

    中间那人缩着脑袋,就连双手都已经揣在了袖子里,其实他这样做,在野外是极其危险的行为,毕竟一旦遇到敌人,他首先还得先把自己的手从袖子里掏出来,然后才能去抓武器,就这么几息的时间,已经够人家杀他三遍了。

    他不屑地撇撇嘴,随即有些愤懑地道:“贻误战机?那咱们都要被冻死了他怎么不说?谁还不是爹妈生的似的。”

    后面那人也着实是熬不住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帮腔。

    “老大,要真有人,人家早来了,不至于等到今天,而且幽州的事我也知道,凉国没多余的兵力来找咱们的麻烦了,没了幽州军的骚扰,其他人也绕不开前线跑来咱们这儿的,您就甭担心了。”

    两个人接连开口,再加上他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身子被冻得有点僵硬了,但仅存的理智让他还是有些犹豫地道:“总归是有备无患。。。。。。”

    不等他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大将军一口气把斥候营的全派出去了,少了咱们一支,没啥问题,何况不会耽搁太久的,咱们就去下面避避风而已。”

    老大听完,顿时愈发纠结,诚然,他作为这个小队的队长,本该是约束手下人,不能消极怠工,更不能偷懒摸鱼,毕竟打仗的事不比其他,他们一旦出了问题,可能导致的后果会非常严重,这不是他们能担待得起的,可现在又确实不能说全是他们的问题。

    这些日子里,他们也都是兢兢业业,从没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确实是今天晚上太冷了,若是再这样熬下去,说不准真把人给活活冻死了。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遇到问题,总得想办法变通一下,如果就是去避避风,倒也可以,就算被发现了,就说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所以前去查探而已,想来也不会有大问题。

    小人物的想法总是如此,少自己一个,或者说自己出不出力,影响不了大局,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怕的就是大家都这么想,结果导致一个出力的都没了。

    想到这,他只能退让了一步,但仍旧坚持嘱托道:“不能生火。”

    这是他的底线了,漆黑的夜里,一堆火的光芒有多明显,不用多说,如果真有敌人选择今晚夜袭,那他们生堆火就是找死,更何况他们是整个蛛网的一环,等下还会有人过来,他们如果生火,哪怕只是被自己人看到了,也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一下队伍里排行老二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老大,不瞒你说,下午我才刚抓了两只大老鼠,正准备晚上一起开开荤的。”

    燕州被过境的卫晋联军,用铲地皮的方式给狠狠地革了一遍,什么野兽都给吃没了,能抓住两只老鼠,可真的都算是他走运了。

    他们这些斥候,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功劳不高,但极苦,脑袋别裤腰带上,每日吃干粮,喝雨水,偶尔能开开荤,真的算是难得的消遣了。

    如果能喝酒,那当然是最好的了,不过他也不敢提这茬。

    老大闻言,断然拒绝道:“不行,这绝不可以,大晚上的生火,不要命了你!”

    老二哀求道:“老大,就烤个老鼠,半柱香的事,咱找个隐蔽的地儿,不会被发。。。。。。”

    话未说完,老大的耳朵一动,突然就从马上滚了下去。

    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就见六根箭矢分别从老二和老三的头颅,脖颈,心口处穿了过去。

    在这么漆黑的夜里,而且待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竟然还能保证如此精准,这是得多厉害的神箭手?

    而对方又该是多么狠辣,三箭一人,分别射向三个死穴,保证绝无可能生还,而且是立即抹除生机,保证他们连抬手都做不到,若不是自己耳朵好使,听到有一点破空声,可能自己也已经死于非命了。

    还有三支箭矢,射在了地上,他吓得肝胆欲裂,正欲摸出口哨吹响,让远方的战友们听见,冷不丁又有破空声传来。

    他就地翻滚,箭矢落空。

    可人的速度哪里能比得上箭的速度呢?

    对方只不过是预判了一个提前量,在他翻滚的一瞬间,恰好“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一根夺命之箭。

    染血的口哨从他的手中滑落,他倒在地上,到底是没能吹出来那一声哨响。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上)

    时间一晃就到了后半夜,磨人的寒风是小了些,但呼兰郡境内突然就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的,其实也不算大,但是烦人的很。

    燕州本就是水草丰润之地,土地远不如凉州那般凝实,一旦碰上了下雨天,哪怕雨势再小,道路也会很快就变得泥泞了起来,似这样装满了大量辎重的马车,后轮一滚就深深地陷了进去,得要人在后面使劲推着才能前进,劳心劳力不说,效率还不高。

    再加上这夜里本就极其寒冷,若是再冒雨前行,会很容易导致伤寒,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毕竟人也不是说丢下就丢下的,故而很多尚在野外的队伍,便不得不先行停下修整一番。

    可惜一路上的驿站都被凉国人自己给破坏光了,这时候再想找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是真的麻烦了。

    一个个临时简单撑起来的牛皮帐篷,也不大,而且并不如何防风,里面的人不过都是靠着挨在一起,然后再靠着火堆取暖罢了。

    顺便煮些热水喝下,刚好能暖暖身子。

    哪怕是呼延实自己也不例外,他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如何如何,最多就只是单人享受一个小帐篷罢了。

    他蹲坐在十分暖和的羊毛垫子上,哪怕衣服的内衬因为雨水从盔甲的缝隙处滑了进去,导致现在有些潮湿,他却依然没有脱下极其不舒服的铠甲。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身体的热力不够,冷气就好像一条条活动的蛇一样往他的身体里钻去,让他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冷意。

    他微眯着双眼,脸上的皱纹因为这一个表情,便纷纷地显现了出来,这时候的他,看起来跟一般人家里的老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孤独,寂寞,一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悲伤感,就仿佛是个游历人间的看客,大多数时间,都活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对未来已经很少有多余的憧憬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祁连城的大将军了。

    看着面前因为吹进来的冷风而变得若隐若现的昏暗火光,他伸着满是老茧,青筋外突的一双手,借着火堆最后的余温取着暖,整个人的思绪,其实已经飘飞了。

    这双手,已经握了三十年的刀,站了三十年的岗了。

    他对卫国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昭,别的不说,就他弟弟这个事,落在谁的身上,能像他一样因为顾全大局而忍下来呢,谁又能说他对卫国不忠心呢?

    但是不是正是因为自己表现得太好欺负,太好说话,所以他们反而担心自己将来一朝得势,就把所有的委屈一并还回去呢?

    朝堂之上的弯弯肠子,做人的曲折道理,他都不懂,也不想懂,这一辈子,他已经许给了军队,许给了国家,但亲弟弟的那席话,的确是深深地刺激到了他。

    我呼延实,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在这里,干着押运官的工作呢?

    他真的很郁闷,尤其是在这种无所事事的夜里,就更是如此了。

    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酒。

    可他没有,因为行军途中不准饮酒,可是他亲自定下的一条铁则。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了外面细碎的雨滴声,从帐篷外传了进来。

    靴子踩在粘稠的泥地里,发出难听的闷响。

    “哒哒!哒哒!”

    呼延实瞬间就被惊醒了过来,感受着身上传来的一丝丝暖意,他知道,衣服里面的湿气已经被烘烤干了,于是赶紧站起身,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俯下身,从旁边抓起了太上皇十八年前御赐的佩刀,直接走了出去。

    掀开布帘子的一瞬间,两人顿时撞了个满怀。

    来人急急忙忙的,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抬起头看了一眼,便赶紧下跪请罪道:“属下鲁莽,冲撞了大将军,真是罪该万死,还请将军责罚!”

    呼延实回过神来,上前将其扶起,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道:“我都做了你十三年的上司了,什么时候因为这种事而责罚过你?你小子可不要说得本将军如此不近人情啊,快些起来吧,地上脏!”

    这位是他在祁连军里的副官,也算是贴身侍从,一路跟随他十三年有余,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小伙子,长成了现在满脸胡子的糙汉子,这种感情,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语气上,自然也随意了些。

    可再一想,呼延实就觉得更难受了,因为但凡是与他亲近的下属,很多都跟他一样,被一纸军令留在了后方,陪同他一起处理物资运输一事。

    嘴上说的是重中之重,要靠他们来防备敌人的偷袭,为全军的粮草做一个保障,可实际上呢,不就是打秋风么?

    拿不到什么战功,无法进一步升职倒是其次,但自己一身的本领发挥不出来,大好的机会却只能在后面眼巴巴地跟着看戏的这种感觉,可是真的不好受了。

    来人随即站起身来,这么一来一去,他脸上的紧张情绪也舒缓了不少,可转眼间,想起了自己任务的他,立马又着急了起来。

    “将军,大事不好了!”

    呼延实却是保持着一贯的稳重。

    为将者,必须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因为谁都能乱,唯独他们不能乱,他们若是乱了,那将是整支军队的末日。

    “别急,慢慢说。”

    来人却是不能不急,语速极快地道:“就在半个时辰前,西北方向,共有二十八支探子队突然消失,未能及时回信。”

    说着,他便从怀里摸出,并且展开了一张不惧雨水的羊皮地图。

    上面画着的,是呼延实亲手布置的,整个蛛网的结构脉络,现在眼看就在西北方向处,有一大块都被人给涂抹成了刺眼的红色。

    呼延实伸手接过地图,转身就走回了帐篷之中,旁边的副将赶紧跟上,然后从帐篷里的小桌上拿过了一盏油灯,点上了,就抓着站在一边,帮其打光。

    呼延实看着手上的地图,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如此大的阵势,看来的确是有人过来了!”

    三人一组的斥候队伍们,都是按照特定的路线,围绕着整个大部队巡回探查,互相交叉,共同构成了一张极为敏感的大网。

    按照提前定下的规矩,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互相通知辖区内的情况,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互相递出消息,情报传递的速度极其迅速,甚至不会比飞鸟差多少,而坐镇中军的他们,也就能随时掌握整个队伍周围的最新情况。

    如果其中有一个队伍,在超过了预定时间之后,却没有回信,或者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友军的视野之中,那可能是遇到了危险,但可能也因为其他事耽搁了,这都说不清楚,所以其中其实是有一定的容错率在里面的,当然,若是无事偷懒,一旦被查明,后果也是非常严重。

    可现在地图上一下子没了二十八个点,围绕着第四支队伍的这张蛛网瞬间没了一大块,这说明什么?

    一定是有人来了!

    一个可能是巧合,二十八个巧合,那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从敌人破坏蛛网的速度以及范围的广度,便可以大致地推测出敌方的人数,从而做出相对应的解决手段,是打,还是撤,都可以从容地想清楚,这就是他呼延实的“稳重”。

    所以其实这些探子们,本来就是被拿来牺牲的,这也是他们的可怜之处。

    呼延实一边认真地思考着,一边问道:“周围的那几个呢?都没什么消息吗?”

    副官的脸色极为难看,本以为押运物资是个清闲工作,没想到一切变化得竟然如此之快,而直到现在,他连敌人有多少,从哪儿来的,现在在哪儿,全都不知道。

    “这个,今晚的天色您也看见了,乌漆嘛黑的,着实找不到人,他们没等到预定的人,也就不敢冒进,先前属下擅作主张,已经让他们先往内收缩防线了。”

    呼延实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咱们承担着照顾补给的重任,前线的将士都指望着咱们吃饭呢,一切都应当以稳为先,一口气灭了二十八支探子,却能不惊动周围的人,不暴露行踪,来者不善,真是来者不善呐。”

    能做到这件事的,一定是因为对方也是派出小队进行专门刺杀,而且因为不熟悉这边的具体布置,所以对方出动的人数绝不能少,但也不能太多,太多就是大军压境,那傻子也知道人来了。

    而探子,或者说斥候们的数量,在一定程度上,反应的也是整个军队的数量,但也并非绝对,只是可以作为参考罢了。

    “这是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副官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疑惑,一点征兆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幽州。。。。。。”

    呼延实立刻一挥手,止住了对方,然后道:“不可能,如果是幽州军,他们根本不需要如此谨慎,他们只需派出先遣的斥候营刺杀,大部队紧跟着就可以一并攻来,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摧枯拉朽,如果是他们来袭,咱们这时候已经不是站在这里说话了。”

    副官下意识地道:“兴许是害怕将军您。。。。。。”

    呼延实二次一伸手,再度拦下了对方接下来的话,沉声道:“这种奉承话就别说了,行军打仗,最忌讳傲慢自大,只要是敌人,哪怕对方再弱,也要全力以赴,力求尽快克敌,明白吗?”

    副官吓了一跳,赶紧抱拳道:“大将军教训的是,只是不知我们该如何应对?要不先让属下亲自去探探路?”

    “不必了。”

    呼延实摇头道:“先把我们的眼睛打掉一半,却不立即进攻,这就证明他们没有正面对决的实力,换句话说,他们的人数,绝不可能超过我们手下可以动用的人手,所以我猜想,要么是凉州那边的人,让小队人马偷偷出关,从西边绕过来特意拦截咱们,要么就是从黄沙县那边来的人手。”

    “黄沙县?”

    副官一听,顿时更为疑惑了。

    “就那个小地方?区区一个县城,人口不过千户,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兵力?”

    呼延实闻言,无奈道:“前些日子的消息,你还不知道,他们将整个罗刹族都收入麾下了。”

    副官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怎会如此?他们才多少人?这世上岂有小蛇吞下群狼的道理?”

    呼延实放下手里的地图,沉声下令道:“无论如何,他们这都是冒险之举,既然对方人数不多,那传我命令,准备诱敌深入,再一举歼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中)

    寒意森森的冷冷雨夜里,一身轻装的曹焱骑在马上,双手按着方天画戟的戟杆,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身边伊华沙一脸严肃地为自己翻译着底下人汇报的各支队伍的进展情况。www.uu234.net

    现在的他已经无需再去看地图了,因为敌方八只队伍的整个行进情况,接下来会经过什么地方,他应该在什么时候进行阻截,都已经全然在他的脑海之中了。

    经过了一番认真的思考和权衡之后,最先出关离开祁连城,走在最前面,现在已经过了大半路程的三支队伍,他选择直接放掉,不做多想。

    虽然他其实很想以一己之力,用这么一帮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去拦下敌方所有人。

    那可才算是真正的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只此一战之后,只怕后世所有修习兵家之人,都绕不过“曹焱”这个名字。

    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手上的兵力不够,在家国面临灭顶之灾的情况下,他绝不可以冒险,为了胜利,他必须要做出一定的取舍。

    他可没忘记,自己这一次的对手,可是号称“卫国铁壁”的大将军呼延实啊!

    这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都说老而弥坚,越是年老,经验就越是丰富,也越是沉得住气,自己施展的这点招数,估计很难扰乱这位老将的视线。

    “将军,东北方向的这一块区域,现在已经全部清扫干净了。”

    曹焱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星目,哪怕是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也依然神光凛冽,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锐气势。

    “雨夜道路湿滑,辎重甚难前进,此刻正是进攻的好时机,但需得谨防敌人依靠地利对我们进行合围,我观他们的行进路线,唯有第五路人马的位置离我们最近,而且现在仍在平原之上,离最近的城镇,都还有一大段距离,你传我命令,让蝎子和秃鹫们先行休息,狼部人马,立即随我追杀!”

    曹焱为了能够方便指挥,特意将这三千人等分成了三路兵马,而且用他们罗刹族最出名的三大部落的名字分别命名,这样也好记忆。

    这三批人里,第一批人视力最好,射术最为精湛,专职猎杀敌军的探子,第二批人负责跟随敌军,眺望观察敌军情况,并且扰乱敌人视线,并且随时传讯,这最后的第三批人,才是他亲自率领冲阵之人。

    三批人轮番休息,保证接下来都能有充足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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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大将军呼延实所身在的大营里,他和自己的副官正在筹备和商量着如何施行诱敌深入,进而调集兵马合围的计划,却不想转眼间又有人来报。

    “大将军,后方四部人马,皆传信来说发现了敌人的行踪!”

    站在一边的副官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他跟随呼延实一十三年,对于呼延实的能力,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大将军做出的判断,他是极其确信的,既然对方刚刚推理出来的结果是敌方人手不多,所以才会如此小心行事,怎么现在突然又传来了有四部人马都发现了敌人的消息呢?

    相比之下,呼延实却是连一点震惊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把眉头一挑,朝着对方询问道:“地方人数多吗?”

    那人迟疑了一下,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雨夜里,隔得远,其实我们也看不大清楚,只是看着影影绰绰的,应该是有不少人。”

    呼延实再次问道:“那他们可有向你们动手?”

    那人干脆利落地摇头道:“没有,他们就是站在远处,应该是在看咱们的情况。”

    呼延实点头道:“看来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法子扰乱我们的视线,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能确信他们人手不多的事情了,以我的推测,敌军估计在一万上下,绝不会超过两万人,故而他们无法,也不敢在情况未明之下先合力击溃一处,所以只能分兵,想要干扰我们的判断。”

    副官听得不住点头,这时候赶紧拍了个马匹道:“将军英明。”

    呼延实却是摆摆手,吩咐道:“你快去做准备吧,只是可惜暂时还不知他们到底要选哪路作为突破口,我料想此人既然如此心细,那必定不是什么莽撞之辈,想一想,这前三路人走得最早,离我们另外五路人最远,而且就要达到前线了,但他却偏偏不向他们下手,而且现在也只有后面几路人马发现了敌踪,故布疑阵没什么意义,也就是说,他们也是刚刚才到燕州而已,所以。。。。。。”

    他一边念叨着,转头取来了一张防水的羊皮地图,直接铺开,用一块石头压着放在了桌上,旁边的副官识趣,赶紧举着油灯站在一边,呼延实也没去管,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沿着坎蒙安往下滑。

    “对了,对了,只能是最好突破的第五路人马了!”

    转头,呼延实大声吼道:“整军待发,我亲率五千人前去拦截,你们赶紧带剩下的人准备往南撤到双马镇那边暂避。”

    副官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油灯泼了,闻言赶紧喊道:“是,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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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雨势渐小,乌云渐退,但黑暗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黎明决战,破晓之前,最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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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人骑马奔袭,可速度却不太快,毕竟土地泥泞湿润,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大坑,其实是很不利于行军的。

    曹焱一路跑,一路还在思考着。

    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一个判断失误,可能葬送的就是整盘好棋。

    虽然自己靠着偷袭,在夜里硬生生地打烂了对方一只眼睛,又故意派出一批人到处跑,扰乱敌人的视线,但具体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其实他也不清楚。

    这就要看那位盛名在外的老将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了。

    “停步!”

    突然,曹焱的眼睛一瞪,陡然一挥手,要求众人止步,可后面的人却仍旧是冲出去了一大截才终于停下,而且阵型也乱了。

    “唉!”

    他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底是散漫惯了的罗刹族,接受训练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这些人大多都还是散兵游勇的状态。

    这跟骑术无关,事实上,罗刹族的骑术普遍还算不错的,只是同样的事若是发生在玉阳军,自己一挥手,保管这一千人就会如一个人一样立即止步,而且连队形都不会乱,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定住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哪儿会像现在,零零散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来春游的富家小姐。

    没再去管这些,现在的他也的确没时间去管了,只是盼着一场场仗下来,能够慢慢地整合起军心吧。

    当下他翻身下马,然后俯下身,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地上的泥土。

    地上的车轱辘印子,依然是清晰可见,而且可以看出的是,其中有些板车应该是坏了,这表示前方的队伍必须做出取舍。

    要么暂时放弃一部分人,让他们慢慢地从后面跟上,要么整个队伍的速度都会被拖下来。

    可无论是哪个,都表面他们有肉吃了。

    曹焱立即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整个人好像箭头一样射了出去。

    不用多说,这次不用任何的命令,其他人见状,都产生了一种跟以前在大漠里游猎一样感觉,一个个紧随其后,面露嗜血之色,咬着牙齿,神色狰狞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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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焱判断的一点也没有错,就在他们的正前方,一只看起来约莫有数百人的小队,正在艰难地朝着南方缓缓前行。

    湿湿的泥地实在是不好走,马车上面装的东西又重,而且为了上面的粮食不被雨水泡湿,还得特意再披上一层蓑衣和牛皮,车轱辘印子那是深深地嵌入土地,若不是夜里,痕迹只怕会更加显眼。

    一路奔波南下,路途遥远,不少马车都已经有了损坏,这可不是呼延实故意诱敌,而是正常现象,其他所有队伍都有类似的情况,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有把握能够诱惑到对方落入自己精心编制的陷阱。

    越是刻意而为的,就越是容易被外人看出痕迹来,只有这种自然的情况,才能瞒过那些狡猾的敌人。

    如曹焱刚才所预料的两个结果之一,因为先前就已经发现了敌人正在窥视着自己这边的行动,不用呼延实特意下令,这只队伍的将领就已经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弃车保帅,壮士断腕,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因为个别人拖累整个队伍。

    他们选择暂且放弃那些已经坏掉的马车,只留下部分人陪伴守护,一边修一边走,而其他所有人先全速往附近最近的城池赶。

    有可以依靠的地利,总好过在这种大平原上跟人家打吧,他们又不知道敌人到底来了多少。

    “赶紧走啊!”

    这些被留下断后的人心里也慌张,知道正有一伙图谋不轨的敌人在附近,而且他们也清楚很多探子已经毙命的事情,而直到现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敌军是谁,来了多少人,而自己脱离了大部队留下断后,这件事搁谁身上能不慌张呢?

    越是慌,人就越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看着前面慢吞吞,走一步退三步的队伍,其中一人兴许是心里的压力太大了,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就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哎呦!”

    被他抽中了脊背的车夫突然惨叫一声,一下子倒在地上,顿时沾了一身稀泥。

    旁边的人见了,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先止住了正要碾过他的马车,另外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去将其扶起。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当即就不满了,因为他们这些驿夫,其实很多都是朝廷强行抓来的壮丁,并非自愿。

    莫名其妙打了一场仗,莫名其妙把他们抓来送死,不满之情其实大家早就有了,只是因为一路上还算轻松,再加上民不与官斗,人家手里握着刀子呢,他们也没办法,故而一直没有发作罢了,现在眼看同伴莫名其妙给挨了一鞭子,差点因此丧命,他们积攒已久的愤怒当即就被点燃了。

    马上的士兵一见队伍竟然停下不走了,顿时愈加惊慌和恼怒,他当即尖着嗓子呵斥道:“放肆!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另外也有人喊道:“将军,路上全是泥,车都陷在里面了,我们已经在推了,您还想我们怎么办?”

    “是啊!你们坐在马上,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干,现在又要无故打人,是不要我们活了吗?”

    “造反就造反!干你娘的,老子受够了!”

    “他妈的,左右都是死,老子豁出去了,有种你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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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一半出了个bug,有人想到了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下)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的奇妙,造物主或许只是因为一时兴趣而拨动了一下琴弦,整件事便开始朝着谁都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下去了。www.uu234.net

    保管双方自己都没想过,朝廷强制抓来押送辎重粮草的驿夫,竟然和一路护送他们的士兵起了冲突。

    这一鞭子抽下去,就好比是在炎炎夏日里,往堆在一起的干柴上面丢了一点火星子,顷刻间便燃成了扑也扑不灭的熊熊大火。

    这些可怜人与倒霉蛋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气和怒气,终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既然你们这些官兵都不把我们当人看,那我们又凭什么还要再受这个鸟气?

    当第一个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人就地捡起脚边的石头,砸倒了一个原本骑在马上,还在大声维持秩序的士兵后,整个场面,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反了,反了!”

    “都反了!”

    “快停下!”

    “该死的!你们好大的胆!”

    “贱民!受死!”

    本就因为落在了大部队后面,一直处于紧张情绪之中的士兵们,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之后,那是又惊又怒,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了。

    说实话,这些士兵们本来年岁也不大,心智不够成熟,更何况平日里都在军营里进行着枯燥的训练,安抚百姓情绪的这种活儿,他们本来也不熟悉,既然道理说不通,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局面失控,只学会了以暴制暴的他们,将这些叛乱的民夫们与敌军划了等号后,便下意识地想到了杀一儆百,镇住场面的办法,当下就有人直接拔出刀,上前一刀就砍死了一个冲上来的民夫。

    “啊!”

    “杀人了!”

    “杀人了!”

    “快跑啊!”

    “赶紧跑啊!”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血淋淋的现实,迅速地击垮了他们的斗志,让他们明白了自己与对方的巨大差距。

    到底平日里都是些做农事的普通老百姓,那哪儿能跟这些整日与刀剑作伴的精锐士兵们对打,既然打不过,顿时一个个作鸟兽散。

    “回来!”

    “不准跑!快回来!”

    “给我回来!”

    周围负责护送粮草的士兵们一看也急了,这些人要是就这样走了,那剩下的辎重谁来推?

    难不成要让他们自己下到泥地里推车么?

    那哪儿成啊。

    可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突然从后方响起,如闻丧钟敲响。

    前方的士兵们这时候就是猜也能猜到是敌人来了,吓得那是肝胆欲裂,下意识地一回头,就见后面黑压压的,好似有一团漆黑如墨的云彩朝着这边压了过来。

    也正是在这时候,他们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先前在夜里,他们只闻马蹄声,却看不清具体的人影,原来这些人,根本就是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了。

    “黑面鬼!”

    “罗刹!罗刹!”

    “是沙漠里的那些恶鬼!”

    “快跑啊!”

    “跑啊!”

    没人出来指挥,剩下的人根本就无心恋战。

    本来因为这场突然爆发的骚乱,阵型就变得极其不好的他们,没有选择与对方硬打,或者是留一部分人断后,而是干脆利落地直接抛下了还陷在泥地里的补给,直接就朝着大部队的方向追去。

    “驾!”

    曹焱一马当先,孤身一人冲在最前方,眼见敌人溃逃,当下大喝一声,胯下的火神子知道他的心意,鼻中突然喷出了两团火焰似的烟气,运足脚力,速度瞬间快得似闪电一般,竟然是后来居上,转眼间就追到了敌方后面。

    根本就没人反应得过来,曹焱手中的方天画戟只是一个横扫,前面那人便直接从马上横着飞了出去。

    一路追,一路杀,只要被他所接近的,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

    连战连克,如入无人之境,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竟然就已经被他打下马了五六个人,前面的人在听到声音后,趴在马上,回过头看来,顿时就更没了反抗的兴致。

    这般神勇的人,那哪儿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连转身在马上朝着他射几箭,哪怕不中,也干扰一下对方的勇气都没了。

    这时候的他们,跟先前那些被他们追赶的老百姓也没什么差别。

    后面一路紧追,抽空放箭支援自家将军的罗刹族士兵们,亦是看得如痴如醉,佩服之情,那是油然而生。

    这位凉国将军的能耐,他们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不然以他们罗刹族极度尚武的风气,哪怕是有自家大酋长逼着,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完全不如自己的人管着。

    没那个本事,就不可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只是未曾想,这位曹将军步战就已是极为厉害的了,没想到这马战那更是威猛无敌。

    就好像是砍瓜切菜,屠猪宰羊一般,那些敌人在其面前,是尽皆俯首,引颈受戮。

    只要是被他给追上的,好比是砧板上的鱼看见了屠夫,连叫都叫不出一声来。

    一百来人朝着大部队的方向一路逃,冷不丁就见前面突然又出现了一群“黑面鬼”。

    正前面那个骑着马的,却是个女人,而且面容姣好,身段妖娆,若是寻常时候,他们这些“兵老爷”指不定还要如何调戏一番,但这时候见了,无异于夜半子时碰着了鬼差拿人,那是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还,还有埋伏?”

    “哎,苦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跑!”

    “跑?”

    “怎么跑?”

    “我死了!我死了!”

    伊华沙却是不闻,只是沉着脸,然后猛地一抖手里的鞭子,好像毒蛇出洞,转眼间就有一人被缠住了脖颈,后者瞪大了眼睛往前倒去,双手抓着布满了铁刺的鞭子,正待使劲挣扎,却见她手腕又是一抖,便直接将其拉下马来,丢在了地上。

    “杀!”

    她大喊一声,跟在她身后,被曹焱提前布置,特意从旁边先绕过来的三百骑兵,赶紧开始冲杀出去。

    这些罗刹族的战士们,就是再没个样子,不懂阵型,那也具备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更何况敌人现在自己都已经溃不成军了,哪里还有反抗的力量呢?

    从曹焱带人从后面突然杀出来,再到现在,不过才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这落在后面,远离大部队的一百来人,就已经被全歼了。

    最可喜的是,自己这边竟然就只有几个轻伤而已,根本不损战力,这可以谈得上是一场大胜了。

    整支队伍的士气愈发高涨。

    “将军!”

    两个下了马,从远处一路跑过来的罗刹族汉子的眼里,现在满是狂热之色。

    刚才对方英武无双的样子,他们可是从后面看得清清楚楚,这种神勇,族内的确是没有比得上的,在他手下做事,可不是什么屈辱的事。

    心态变了,干劲自然更足。

    他们一人压着一个刚才抓回来的民夫,从远处大踏步地走回来。

    被他们提在手里的两个可怜虫,满脸的鼻涕和眼泪都已经糊到了一起,因为不敢看对方,所以将双眼紧闭,上下牙齿是互相打颤,脸色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惨白,浑身无力,完全走不动路,几乎是被强行拖着过来的。

    不怪他们如此失态,这两个人,那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什么罗刹族,他们先前都以为只是以讹传讹,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故事罢了。

    有人说,在他们卫国旁边的大沙漠里,居住着一群皮肤漆黑,见不得光的妖怪,个个不着寸褛,生得是人高马大,青面獠牙,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打劫过路人,抓回去当牲畜一样圈养,饿了就生食人肉,饿了就拔了“两脚羊”的脑袋喝血。

    光听别人这描述,都能够想象出那副极其可怕的地狱景象了,这俩人以前都觉得这不过是一番笑谈,是别人为了拿出来吓人而瞎编的,未曾想,今天竟然真的见着正主了。

    看看他们这样子,跟鬼怪有什么分别?

    再一回忆起以前听人说的,罗刹族趴人肚子上,直接挖开肚皮嚼内脏的故事,吓得都已经失禁,裤子里一股臭味扑鼻,被两个高大的罗刹族汉子们提在手上,只是轻轻一抖,便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曹焱见他俩那吓得不行的样子,顿时微微皱眉,手上倒持方天画戟,朝着地上轻喝道:“抬起头来!”

    底下这两人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一个口中还在结结巴巴地求着饶。

    “别,别杀,别,别,我,别。。。。。。”

    最后还是另外一个人稍微机灵一些,虽说幽州话和他们卫国本地的方言区别不小,但大体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是听得懂的。

    先前只是以为罗刹族们跑出来狩猎,所以没想过其他,因为极度的恐惧,脑子根本就转不过来,这时候终于冷静下来一点后,再一抬头,接着头顶已经变得蒙蒙亮的天空一看,却见是个人族将军,模样英武不凡,骑在马上,那样子就跟从画中走出来的武神一样,虽然心中依旧十分恐惧,但到底还是镇定了不少。

    毕竟不再是面对那些恶鬼了,自然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您,您,您是?”

    曹焱心思一动,语气里顿时多了些平和之意。

    “你等就是押送粮草的民夫吧,先前我见你们与那些士兵们起了冲突,他们要杀你,而我却将你救下,你说我是什么?”

    那人也着实是有几分急智,眼珠子一转,赶紧再度拜倒,口中大喊道:“恩人!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

    曹焱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说道:“两国战事,无关百姓,这本不该轮到你们来受罪,我虽是凉国人,却也不想与你为难,只要你将你知道的,所有关于你们这支押送队伍的情况一并告知于我,我便可以让你与你的同伴离开,这里的马,你也可以挑两匹带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在黎明破晓之前

    远处的天际已经微微有了一丝朦朦胧胧的光亮,将附近的一小块天幕渲染成了一块层次分明的绝美画作。顶 点 X 23 U S

    起先是一团好似蛋黄一样温暖的橙色,虽然最为清晰,但范围极小,仿佛只是天公随手涂抹了一笔罢了,然后在一圈显眼的白色与这抹暖洋洋的橙色中间,有一小点几乎看不见的明黄色,接着才是寻常天空该有的蓝色,淡雅的浅蓝与海一样的深蓝,层层递进,最后才是独属于夜的黑。

    不过,当第一抹阳光出现在天地之间的那一刻起,黑夜的退场,就已经是无可逆转的事了,笼罩在整个燕州大地上的浓浓雾气,也在随着日头的出现而渐渐地散去,整个世界,顿时处于一种奇妙的,充满了生机的和谐感中。

    唯一让人感到有些不和谐的,却是跪在一群虎视眈眈的黑面人中间的,那两个可怜巴巴的卫国百姓。

    被人强行抓过来的这两个倒霉蛋,在听完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凉国将军的话后,都是浑身一震,心中一瞬间那是百感交集,全部涌了上来,纠缠在一起,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来。

    他们是卫国人不错,可卫国真的把他们这些老百姓当人了吗?

    他们打从一生下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地在工作,老老实实地在活着,默默地为国家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结果战争莫名其妙地就爆发了,然后就是一纸简简单单的征收令,便直接夺走了他们家里存储的粮食,这也就不说了,最后竟然还要强行征召他们来一路参与押送,甚至可能还得上战场去送死!

    在这之前,可有谁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可有谁想过他们的结局如何?

    可有谁想过他们的人生如何?

    他们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走了,家里的良田没人种,新婚的妻子和还未长大的孩子没人照料,父母亲更是年事已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自己若是能回去还好,若是就此一去不返,那谁来照顾自己的家里人呢?

    以卫国朝廷的一贯尿性,难道会管这些小事?

    在那些可恶的官老爷眼里,他们这些老百姓,不过就是随意欺压,索取的对象而已,反正知道他们为了生计不敢反抗,自然越发肆无忌惮。

    想自己做为儿子,却无法在堂前尽孝,做为丈夫,却无法给妻子一个安定的家,做为父亲,却无法照料自己的孩子,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皇帝陛下的一己私欲而已!

    凭什么?

    若不是因为这积攒了一肚子的气,他们又怎么会敢壮着胆子与拿着刀的兵老爷们作对?

    现在那些欺压了他们一路,临了还要杀了他们的兵老爷们是死了,可救下他们的,反倒是作为敌人的凉国人,而现在,对方又要从自己这里获取不利于卫国的情报。

    按理来说,他身为一个卫国人,自小就在卫国长大,本不该说出任何不利于卫国的东西,就算是因为这个死了,那也是为了保护国家的利益而牺牲,是光荣的,是重于泰山的死法,可对方第一句话,就深深地触动了他们内心之中最敏感的点。

    “两国战事,无关百姓,这本不该轮到你们来受罪。”

    听听,听听!

    怎么人家就这么通情达理呢?

    怎么人家就知道他们的疾苦呢?

    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心里也没什么大的理想和追求,只要家里有几亩田地,靠着自己的努力能活得下去,那就已经够了,他们就已经能够满足了,可若是连这么一点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愿意给他们,那他们也不介意反了。

    甭管对方是真的愿意放过他们,还是只是在诓骗他们,总之只此一句话,那就值得赌上一回。

    一直都表现得更好,胆子也稍微大些的那人,没去管身边的这人会怎么选,他马上就抬起了头,双眼之中,全是对生的渴求,以及对于那些官老爷们的痛恨,他直截了当地喊道:“我愿意,我愿意将一切我所知道的,都说与将军您听!所有!”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甚至在最后,还特意加重喊了一声,只为了能够争取到这个活命的机会。

    旁边的人听闻,也转过头来看向他,嘴巴动了两下,却始终开不了口。

    他既想骂上一句你一个卫国人怎能投敌叛国,但转瞬间又觉得,如果能活命,如果能活着回去,那又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说的呢,最后便产生了一种浓浓的后悔感,十分痛恨自己的犹豫和不够果决,怎么就没跟对方一样,赶紧下定决心呢?

    要知道这第一个开口的,让对方开心了,总归顺利离开的几率会大一点嘛,要是人家看自己不肯说,杀了自己那还不是一刀的事,旁边这些罗刹鬼可盯着自己的,那指不定等下就把自己给开膛破肚了。

    何苦呢?

    想到这,他也紧跟着抬起头来,与旁边的这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把所有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这一路上的,关于这些负责护送他们的士兵的事情,一股脑地全给说了出来。

    曹焱骑在马上,看着底下,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以他的聪慧,将对方话里透露出来的内容与自己先前的推测一一印证,便能够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到底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在这种情况下,吓都已经吓死了,活命便已经是大过天的事,哪儿还有急智生出,故意临时编些谎话来诓骗他呢,哪怕他是属于敌国之人,可一旦得罪了他,便是一个死字,这种时候谁敢乱说话,更别说两人可不信对方不会为了活命而选择戳穿自己,这就更没必要耍这种小聪明了。

    总之,两人互相查漏补缺,差不多就把整个队伍的情况给交代了个完全,甚至就连他们道听途说来的,自己都不知真伪的情报都一股脑地全说了,只求能够给顺利生还的可能再加一份筹码。

    这实在是极大的收获,毕竟关于对方队伍的所有情况,在这之前,都只是他曹焱自己的推测而已,他也终于是知道了,原来呼延实就在附近的另外一支队伍里,坐镇中军。

    两人在发现搜肠刮肚也没有可以说的东西之后,便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好似街头的流浪狗一样,把身子都缩在了一起,身子连呼吸都已经屏住了。

    得了好处就过河拆桥的事,他们可没少听说,对方毕竟是凉国人,说不得就为了行踪不暴露,便就地将他们两人杀了,那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还很大。

    “将军,将,将军。。。。。。”

    “将,将军,求求您,我还有孩子。。。。。。”

    曹焱回过神,原本拧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叹了口气,道:“唉,本是该为了不暴露行踪将你们二人杀了,但我先前也说了,战事无关百姓,念在你们也是可怜人,便放你们一马吧,你二人现在便速速离开,切不可回头,若是又跑去了另外的地方,故意透露我等的行踪,被我知道了,我便不会再留情面了!”

    竟然真的可以走了!

    心神骤然放松,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的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惊喜非常,当下赶紧趴下,磕头如捣蒜,同时口中大叫着感谢对方。

    “多谢将军饶命!多谢将军饶命!”

    “将军放心,我二人跑都来不及,绝无可能再投他处!”

    他说的都是实话,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又怎么可能再跑去另外的辎重队伍呢?

    跑回去干嘛?

    去继续做苦力么?

    这难得的机会可以离开,还不赶紧回去卫国老家,还留在这做什么?

    更何况这些事他们哪儿能解释得清楚,一旦若是被人知道他们泄露了情报,那还不株连全家?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曹焱才会一时心软而放他们离开,不然曹焱绝不可能放过这两个可能暴露他们行踪和具体兵力的人。

    战场之上,没有无辜者,既然是你死我亡的斗争,就容不得心软,不该留情的时候,他绝不会留情。

    曹焱随意地挥了挥手,朝两人道:“赶紧走吧!”

    死里逃生,真好似重新活了一遍,再加上对于家乡和亲人的思念,让两人原本酸软得根本直不起来的腿脚都变得有力了一些。

    两人彼此搀扶着站起来,一边继续道谢,一边赶紧往外踉踉跄跄地跑去。

    “回来!”

    突然,骑在马上的曹焱轻喝了一声,刚才走出没几步的两人顿时愣在当场,头都不敢转动一下,连冷汗都下来了。

    不知道对方是否是临时反悔,还是选择杀死自己,两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念头百转,暗自权衡着要不要就直接不管对方,赶紧抢过马跑走,但一想,这么近的距离,对方都不用追,哪怕是射一箭过来他们都死了,这还怎么跑,故而还是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回去了。

    却没想到,那位年轻的将军脸上竟然多了一些和善的笑容,语气也十分亲切。

    “刚才就说了,你们两人可以选两匹马走,路途遥远,再带上点吃的吧,不管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没吃的,总是不行的。”

    两人闻言,皆是一怔,然后泪水突然就汹涌而出。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谢谢,谢谢!”

    旁边一个罗刹族汉子在伊华沙的授意下,从旁边的马车上抓过了几袋干粮,直接塞给了对方,两人将食物揣在怀里,心情激动,哭得几乎不能站立,这时候再看这些黑脸罗刹都亲切了许多。

    “好了,别再耽搁时间了!走吧!”

    曹焱一扯缰绳,火神子随之踏了几步,一转身,就想继续率人追赶对方的大部队。

    正在这时,一人止住了哭泣声,看他的表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突然抬起头又喊了一句。

    “将军,您是好人,我愿意再多向您说一句话。”

    曹焱勒马停下,不转身,只是转过头看着他笑道:“你说便是。”

    那人先是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同伴一眼,然后才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刚才押送我们的人,都是平时在军营里也不受待见的刺头,而且好些都跟上头有矛盾。”

    这人也真是聪明,哪怕是下定了决心要提醒对方,却也不直接说,而是十分隐晦地提了一下,这既是不想旁边的同伴来日揭发他,更是也省得等下被对方所怪罪,责难他们先前为何不说,是不是故意想让他们去送死。

    曹焱亦是了然,明白对方这是在提醒他,这些人很可能就是故意被推出来,故意让他吃下去,勾引他冒进的诱饵。

    他心念至此,立即勒马转身,在马上郑重地朝着对方抱拳见礼道:“多谢!”

    两人这时候在旁边人的帮助下,也已经骑上了马,将干粮收好后,与曹焱等人挥手作别,表情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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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起意写的一个情节。

    我一直想赋予这个作品一些真实感,或者说代入感,原先是增加对于景物空间的细致描写,还有包括对于人物表情,心理活动等设身处地进行想象刻画与暗示,可能会导致情节过于拖沓,也可能被人认为注水严重,但我不想对话就是简单的你一句我一句过去,那才是真的水货。

    这一次这个情节,也是我认为,古往今来,很多成功的人物,不单单是因为他们站在风口浪尖,也不单单是因为他们的确是有真才实学,而是他们一个个有别于人的选择导致,也可以说是一点点运气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不同以往的选择。

    如果曹焱不这么说,不这么做,他就不会得到这个情报,虽然他仍然会成功,但那会显得不够真实,让这只是个故事。

    鞭子抽下去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历史事件爆发的起始点。

    不多说了,超过字数你们多花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在天际微明之后

    纵观整个沧海界历史的发展,往往都是很奇妙的,很多时候直接或者间接改变了整个历史进程,将之推向下一个阶段的,恰恰都是一个个让人突然发现之后,会回味无穷,琢磨很久之后,感叹一声天意弄人的巧合,这些在背后推了一把历史车轮的,或许一个个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他们哪天偶然的一个举动,在被追本溯源之后,却正是整个大事件的开端。顶 点 X 23 U S

    当然了,一场席卷天下的大火之所以燃起,绝非只是因为那一点不小心落下的小火星,而是因为那里早已累积起来了一大堆干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也算是勉强可以用来形容这个道理。

    如果没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如果卫国朝廷没有做的那么过分,如果那些兵老爷能够对他们好一点,如果那一鞭子没有抽下去,如果曹焱直接一刀将他们杀了,如果曹焱没有叫住他们,再送他们粮食,这个老实巴交的卫国百姓,是断然不会在最后突然多嘴说出了那句话的。

    而曹焱,也就不会临时更改了自己的决定。

    是的,在被对方提醒了一句之后,曹焱没想太久,便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借着微明的晨曦,就靠着这一点点光亮,他将一副描绘极其详尽的燕州地图铺在马背上,低着脑袋,手指随着视线而不断地移动着。

    他时而闭目默想片刻,时而又睁开眼轻轻摇头,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旁边的人见了,却是根本就不敢打扰他,都在默默地等待着,不少人在伊华沙的指挥下,已经四散开来,防备敌人的偷袭了。

    曹焱在做什么?

    他要找,他想要找到呼延实过来的具体路线!

    呼延实是谁?

    他是卫国的一代名将,甚至可以说是祁连山的定海神针,这一点毋庸置疑,曹焱绝不会因为他是敌国人便看清他,相反,在他的想象中,对方一定是一个老而弥坚,对敌经验极其丰富,十分擅长防守作战,不会贪功冒进,稳扎稳打,绝不会给敌人一丝机会,是那种最为难缠的对手。

    可也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呼延实不是庸才,所以当曹焱知道刚才的人可能都是对方故意放出来勾引自己上当的诱饵后,那他可以大概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呼延实或许现在就正在赶来包抄他的路上。

    他相信对方有这个能力,因为只要对方能整合所有的情报,那推测出自己的进攻路线,其实不难。

    设身处地地想想,自己是绝对没能力,也没时间拦下所有人的,换句话说,他必须要放弃一部分人,任凭他们离开。

    那眼下他之所以做这么多动作,一会儿打掉这边的“眼睛”,一会儿又故布疑阵,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扰乱视线,让呼延实这边不敢乱动,然后再找一个合适的目标进攻,这样就可以最大可能地避免被围剿的可能。

    故而他真正的目标,必然就只有一个!

    既然没有撞上他呼延实自己所在的这边,那他在猜出对方的意图之后,就必然会选择带人沿途折返寻找,哪怕说他猜不到自己具体选择了哪一路作为突破口,但最起码,他也可以用这种笨办法追上自己。

    对方一旦抓住了机会,就断然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后路,无论这个诱敌深入的计策是否由呼延实亲自制定,但曹焱认为,既然是对方所领的兵,既然他敢将兵力一分为八,那他们彼此之间,就应该有这个默契。

    揣摩敌人的心理,推测敌方的动向,亦是战争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赢过对方,那比的就是谁能比敌人多想一层。

    如果能将一切都了然于胸,那自然可以做到制敌先机,哪怕双方之间的差距再悬殊,也依然有机会创造奇迹。

    不过需要的计算量着实是不小,若是身边有蓝云轩一类的谋士能够代为推算,那当是简单的多了,他也不至于这般心急。

    虽然他从那两个民夫的嘴里知道了不少关于对方动向的情报,他甚至可以按照对方先前所言,推测出呼延实所在的那一部分人具体走到了何处,但对方若是真的带人折返回来包抄自己,那路线又是不一样的。

    “一共有三条路线。”

    曹焱猛地抬起头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眩晕的感觉,想来是因为用脑过度,故而有些疲累了。

    不过时间不等人,来不及休息,他便沉声下令道:

    “分兵是不行了,而且眼下也来不及分兵了,我只能赌他呼延实为了节省时间,会从路途最短的这一条近路折返回来包抄我们,速速启程,随我去设伏!”

    ---------------

    按照地图上面的描绘,在这一条路线上,能够进行设伏的点,其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处高地。

    说是高地,其实也不算太高,只是呼延实若是带人从南往北赶过来,有一截地势是持续走低的,到了中间,会有一个类似于盆地一样的地方,接着才是往上走,一直到登上前面的高坡,而那里,也就是曹焱选择与对方对决的地方。

    虽然这里其实也不算特别高,但若是他们全部藏身于背侧,因为视野不能及的原因,敌人是很难发现的,而他们占据地利,却是可以第一时间展开攻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总之,曹焱只不过是放弃了一次能够追赶上敌人大部队,进行骚扰偷袭的机会,但却可以赌一次能否堵到呼延实,他认为这是赚的,哪怕赌不到,最起码也不亏。

    ---------------

    而结果是,他赌对了。

    呼延实其实从来没有因为自持身份而轻视对方,相反,他很重视这个还未谋面的对手,而且他的应对方法也是很稳妥的。

    他相信经过自己的传讯之后,这边的人手能够及时地做出反应,挨个放出诱饵,直到勾引对方上钩。

    现在的情况是,卫晋联军在燕州一路攻城略地,战功卓著,连战连克,几无敌手,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他们就好像是一杆锋利的长矛,狠狠地扎进了凉国心里,击碎了他们往日建立起的骄傲和自信心,换句话说,其实凉国人自己都根本不看好即将在凉州边境爆发的这场攻防战,不然也不至于那么多人惶惶不可终日,换句话说,现在该急的,应该是对方,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个个可以抓住的机会,他们就不可能忍得住,因为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要通过袭击敌方的补给线来减轻前线的压力。

    而且敌人的方法他也想明白了,那就是拖住他们!

    因为他们彼此都明白,对方可以动用的人手是不够的,只要呼延实这边的人选择固守,或者说只要路上小心一些,那全歼这边完全就是痴人说梦,可只要能够拖住补给,哪怕只是一天,也是对凉国有利的,因为卫晋联军前线的将士们拖不起,他们得吃饭。

    所以呼延实一定要在一开始,在双方彼此还没特别了解的情况下,就全力出击,把敌方打残,哪怕不能全灭,也要消灭他们大部分的力量,不然一旦被对方一路尾随着,那还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作为一个以防守出名的将领,他更明白,一味地固守,只是给对方机会,身为进攻的一方,是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出击的。

    要不怎么说最好的防守其实是进攻呢?

    -------------

    “驾!”

    “驾!”

    “驾!”

    五千人也是呼延实能够拿出的所有兵力了,毕竟马匹是没那么多的,整支押送队伍,就数他这里的战马和骑兵是最多的,因为要靠他来居中调度,策应,但也就是堪堪凑齐五千人而已。

    这一路急匆匆地赶过来,几乎无暇去思考其他,实在是因为他的确有些心急了。

    若是寻常,身为一名老将,最知道忙中出错的道理,他是断不会如此的,但一是因为自己亲弟弟临行前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心头,二是因为担心自己这件事办砸,若是耽误了前线,导致战败,那他可真是大卫的千古罪人了,万死难辞其咎,整个呼延家都要被株连。

    也正是因为心情过于焦躁,所以他根本就没想到过,敌人或许会埋伏他这个问题。

    当然,哪怕是在平时的时候,他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层,因为这实在是太过神乎了,毕竟按理来说,敌人连他真正在哪儿,其实都是应该不知道的。

    谁能料到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小半个时辰里,会发生了一件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事呢?

    五千人浑然不觉地自斜坡顺势俯冲而下,头顶突然一暗,因为前方的山坡,恰好遮住了刚刚才露出一点点的日头。

    也就是在这时,呼延实才突然惊醒,他几乎是本能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转头一看,整支队伍已经几乎全部跟他一起冲了下来,短时间内也来不及回头再绕路了,他只能赶紧催促道:“全部加速,快些冲上去!”

    但就在下一刻,迎接他们的,却是突然落下的上千余支羽箭。

    因为底下全都是挤在一起的人,密密麻麻的,他们根本就不用特意瞄准,甚至为了达成箭雨的压制效果,很多罗刹族都是按照自己的能力,一次上了两支,乃至于三支箭一齐射出。

    曹焱将整支队伍等分成了三队,每队三百余人,交叉轮番射击,保证箭雨不断,力求给予对方最大的杀伤力和压制力。

    不过是一轮射击过后,底下就已经人仰马翻,哀鸿遍野。

    先前都没想过被埋伏的问题,而且完全就是迎着对方冲过去的,这时候又哪里能反应的过来。

    马儿一中箭,瞬间带着人一起栽倒在地,后面的人因为全力冲刺,根本就来不及规避,直接就撞了上去。

    人与马的尸体在前面堆积在了一起,转眼间竟然形成了肉眼可见的一条线,底下惨叫声四起,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呼延实是在自己的近身侍卫们的拼死保护之下,才总算是熬过了前几轮箭雨,这时候被身中数箭,口中含血的副官拉扯着后退,脑中咯噔一声,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只觉得大事不妙,同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对方能够正好在这里埋伏到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旁边副官的嘶吼声已经渐渐低了下去,他作为将军,必须站出来为整支军队做出一个选择。

    要么回撤,要么就直接一鼓作气冲上去。

    但撤,已经是来不及撤了,这底下人挤人,可不是那么好转向的,而且一旦撤退,因为是背对敌人的原因,根本就是活靶子,可冲的话,谁知道上面到底有多少人?

    按照他的推算,敌人可以动用的人手,该是在一万上下的,刚才这一阵阵的箭雨,他没看清,更来不及借此推算敌方的人数,所以若是冲上去,没了后路,说不得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可他不能死!

    他呼延实绝不能死在这里!

    这不是他怕死,而是他根本就不敢死,因为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了这里,那么这样一个可怕的,完全猜透了自己意图的对手,在面对剩下人的时候,他们又该如何去抵挡呢?

    如虎入羊群,只怕到时候才是他们卫国真正的末日!

    一旦补给线被拖住,乃至于损失巨大,前线就只能选择仓促进攻,一旦若是战胜了,倒也还好,富饶的凉州,可以作为他们的第二次补给,他们依然可以挺进大凉京城,可若是败了,或者是僵持住了,那卫晋两国,或许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呼延实的名字,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整个卫国,将因他而灭!

    正因为想到了如此可怕的后果,所以他绝不能死,绝不能!

    “撤退!”

    ----

    其实地图本不可能做到这么精致,不过小说嘛,宽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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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介绍:
沧海界西大陆,中庭千年帝朝日暮西山,各地诸侯蠢蠢欲动。远在星海的另一头,地,灵二族恩怨千年,全面战争,一触即发。黄金海岸的唯一霸主,亦对鲛人族世代传承的四海共主之位觊觎已久。沧海界风起云涌风起的千年大时代,再次降临!且看顾玄如何从一个不得势的南地小国皇子…沧海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沧海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沧海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