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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公子南伽     沧海纪txt下载     沧海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平地掀起万丈涛(三)

    随着整颗玄妙非常的水球,包括里面那条好似活物一般的淡蓝色水草沿着鼻腔钻入身体,原本躺在床上,神色狰狞的老人脸上的那一层比自己的皮肤还黑的黑气,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退下去,好似霜雪遇到了骄阳,天敌当前,无能为力,非但如此,对方整个人就好似被一层看不见的水所包裹,脸上瞬间容光焕发,就连那些由时间积累出来的,好似山间沟壑一样层层叠叠的皱纹,都彻底地舒展开了。m.www.uu234.net

    作为光明会的成员,熟知诸多秘辛的陆议,其实见过很多神异的东西,但此时此刻,他仍然还是忍不住用中庭的语言轻声叹道:“多么神奇的宝物啊,沧海界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外界天空太过广袤,群雄环视,若非有这道法则保护,只怕我们人族,早就已被异族奴役了吧。”

    摩罗贝提却是丝毫没听懂他说的话,就算是听得懂每个字,也不会知道对方到底在感叹些什么,说到底,终究还是一只井底之蛙,别说头顶的天空了,就连井口都被人盖了一半,哪儿有什么见识可言,但他所关心的,亦是最实际的东西,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老人,眼睁睁地看着老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好,之前因为中毒而呈现的痛苦之色,此刻也随之迅速地消散了。

    不过短短数息的时间,床上原本处于濒死状态的老人,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眼前的世界仍旧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但他的意识已经清醒,而且这幅老朽的躯体里此刻传来的,那种又陌生,又熟悉的年轻活力,让他已经能够撑着床,坐起来了。

    摩罗贝提见状,担心他不小心磕碰到了,于是赶紧走上去,伸手牢牢地扶住了他,他朝着老人惊喜地喊着。

    “你醒了!大酋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老人看向旁边,眼前的人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亲切的声音,熟悉的身形,让他心中已经有数了,他的嘴巴稍微蠕动了两下,一脸迷茫地环顾四周,轻声道:“原来是贝提呀,我,我,我这是在哪儿?”

    摩罗贝提用一只手扶着老人,另外一只手抹去了眼角激动的泪水,带着喜悦的笑容解释道:“这是在您的寝宫呀。”

    老人的眼神终于慢慢地聚焦,他一一股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了周围,然后又有些迷惑地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摩罗贝提开口解释,陆议便在旁边笑着插嘴道:“大酋长,您先前中毒了,准确的说,是有心人向您投毒了。”

    “外族人?”

    老人闻声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站着的,明显是黄色皮肤的陆议,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转眼间便释然了,虽然他已经年老,虽然鬼鹫部落其实是整个婆罗纳最为遵守传统的罗刹族部落,但其实他远比自己族里的人也好,还是其他部落的人也好,思想都更为开明,毕竟他是大酋长,他有义务带领部落走向昌盛与繁荣,再加上出于对摩罗贝提这个至亲的信任,所以哪怕有外族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床边,他仍然没有开口呵斥,或者大声地呼叫卫兵。

    这是一种气度。

    摩罗贝提这边,心中也是十分感激陆议,刚才那一点小小的芥蒂,也随着老人的清醒而全部消失了,再说了,这天底下,哪儿还有药,会这么的灵验,会这么的神奇,一个垂死之人,喂下之后,马上就能祛毒疗伤,并且让人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清醒了过来,甚至身体的状态比中毒之前都还要好上数倍,这种宝物,的确是无价之宝,对方刚才的话,虽然直白了一点,但并没有错。

    “大酋长,让我来为您介绍吧,这位是今天才刚刚来到我们部落拜访的客人,刚才可全靠他为您诊治,您才得以康复呀!”

    最起码,现在的摩罗贝提,是不愿意对方与大酋长起了冲突的,能拿出这种层次的宝贝救他们的大酋长,这种诚意,最起码,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外族人有。

    老人听完摩罗贝提的诉说,再度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陆议,有些讶然道:“你?”

    他一把掀开了被子,整个人挣扎着,勉强从床上站了起来,而且还毫不客气地甩开了想要过来搀扶自己的摩罗贝提,老人努力地站直了身子,伸出手,朝着陆议轻轻地捶打着胸口,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感谢你,外族人,无论如何,你都救了我的命!”

    陆议一手负后,另外一只手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无需挂怀,他带着诚恳的笑容道:“这只是一个赌博,更是一个交易,虽然今天才是我第一次来贵部落,但看样子,我认为你们是唯一能与我们进行合作的对象,相对的,我们也是你们唯一可以合作的对象,所以我才选择救了你,因为我想,如果大酋长你死了,或许未来鬼鹫部落,就会倒向我们的敌人了。”

    摩罗贝提刚想开口阻止对方,不想让他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就这样把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一是这本来也是他答应对方的事情,事成之后,就要帮他引荐给大酋长,二是大酋长既然还在这里,那他的话就是整个部落的最高指令,自己就不方便越俎代庖了。

    老人紧锁眉头,认真地打量着他,而陆议亦是一脸坦然的笑容,毫不避让,他装作没听懂对方话里隐含的一些东西,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你应该是凉国人吧。”

    陆议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伸出手,夸赞道:“大酋长是个聪明人。”

    老人笑了笑,微微地摇了摇头,也是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凉国人,是最具侵略性的,整个南地,从未有过大一统,甚至都从未有人占据过半数的疆域,只有凉国,你们的君王,天生好战,与你们合作,我们这些外族人,只能去当送死的炮灰而已,相反,我更愿意看到你们这些外族人互相打来打去,最好是保持一直四分五裂,我们婆罗纳族,才能有生存的空间呐。”

    就连陆议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老人是一个真正的,被岁月打磨粗来的智者,他未必有多擅长权谋,也未必会玩弄人心,但最起码,在大势上,他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罗刹族。

    沙海虽然地域广袤,甚至比卫国和晋国加起来都大,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不可以住人的地方,资源紧缺,这也就导致了罗刹族的人口,远远少于其他各国的人族,所以他们才会全员皆兵,这完全是迫于无奈的做法。

    因为各部落的人口太少,位置又分散,所以要想在南地立足,他们就必须要团结,并且必须是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一团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才能在这中间的夹缝里生存,而且偶尔还能跑出来捞点好处,人家也没精力来搭理他们。

    外界的情况,他们是管不住的,一统不一统,他们没有任何可以改变局势的办法,况且以他们的蠢脑子,也不擅长玩弄权术,所以在智谋和绝对实力都占据了劣势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可能影响到外界。

    再说因为这一身黑皮子,他们完全是被周围各国所共同排斥的,要是他们敢胆子大到染指外界,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这也是罗刹族的无奈之处,虽然说是说都是人族,但就这么一点不同,就让他们彻底地被当做了异族人。

    话说回来,既然外界的平衡他们只能隔岸观火,那内部的平衡,就万万不能打破,不然必然会落得全族灭亡的结果,一旦他们接受了外来人的帮助,因为一点小恩小惠,或者说自以为是地与外人结盟,这就好比是朝着一堆干柴里直接丢了一点火星,那顷刻就会点燃,变成烧掉整个柴堆的熊熊大火。

    伽罗汗国,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有一个部落,比如蝰蛇部落摄于凉国人的淫威,接受了结盟的邀请,那接下来根本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有了人带头,最起码心理上的反抗意识就会弱下来,再加上对方糖果加大棒的策略,要么你奋起反抗,最后落得一身伤痕累累,结果被趁火打劫的同族吞并,要么就是也引来其他的外部势力进入沙海,与对方进行对抗,但那也只是饮鸩止渴,杯水车薪,外部势力一旦涌入,莫过于引狼入室,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人是不可能放过这块飞地,就安心好好结盟,互相帮助的,他们想要的,就只是吞并和臣服。

    这不是说罗刹族蠢,事实上,各族都有这样的例子,因为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甚至一旦他们成为了外人的走狗后,咬起同族人来,会比其他人还要凶残,更加卖力,因为当你堕落之后,唯一能让你得到安慰的,不是重新站起,而是看到别人也跌倒。

    所以老人从始至终,哪怕眼睁睁地看着鬼鹫部落从最强跌到最弱,甚至现在面临被夹攻,被瓜分的危险,他也不想接受外族人抛来的好处,因为他知道,只要开了先例,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一条不可能被逾越的线。

    作为一个纯粹的婆罗纳族人,他宁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也不愿意亲眼看见外族人跑来奴役他们全族,更不愿意弯腰屈膝,做人家的狗。

    “情况不同了,大酋长。”陆议侃侃而谈道,“如果婆罗纳族还是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如果你们绝不接受其他人丢来的肉,那你们的确还可以在这片沙漠里靠着地利偏安一隅,最不济,哪怕是真的被招安了,或者说好听一些,与周围各国结盟,但因为有兵权在手,你们还是能从外人手里赚取不少好处,可现在呢?婆罗纳族已经四分五裂了,这已经是定局,现在不找明主投靠,难道要等死吗?”

    老人虽然沉着一张脸,但那是因为对方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只是为全族的未来而忧虑,却并未因为对方的言语冒犯而生气。

    他看向陆议,深深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极度伤感的语气道:“明主?你的明主并不是我们的明主,你们这些外族人,嘴上说的一个比一个好听,其实心里的算计,一个比一个多,早上你们做出的保证,太阳还未落下便已经不算数了,这些,都是我们婆罗纳族的先辈们,用血与泪探索出的道理,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就像苍鹰部落那样好骗吗?”

    老人还是有一些怨言的,不是对于其他人,而是对于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一样,为什么同样都是人族,他们却不被同类所接纳,甚至被看做野兽,蛮子,为什么,为什么全知全能的他,要创造出这样一个夹在中间的异类,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观看他们悲惨的一生来取乐吗?

    他们既不是真正的异族,也不被认为是真正的人族,夹在中间的他们,其实只是一群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努力的可怜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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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不给力,确实要跟大家说一声抱歉,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开新书了,确实这本书成绩不太理想,限制了创作热情,我也很抱歉。

    当然,就算真的开新书,肯定也要在南地篇结束之后,还是要给大家一个该有的结局。

    只是,怎么说呢,我当然对于创作是有一定追求的,所以不愿意写那种迎合市场的东西,但,人活着,最大的问题,还是要吃饭啊。

第七十八章 平地掀起万丈涛(四)

    伽罗汗国内部发生的这些可以说是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被外人给知道了,对陆议而言,并不算特别奇怪,毕竟南地局势复杂,哪个有能力派遣谍子的势力,会傻到不往敌人那安插探子随时汇报情况呢?

    更何况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苍鹰部落酋长之位的继承人之一,竟然被人当街给点了天灯,就这样活生生地烧死在了大街上,这种事说是骇人听闻也不为过,哪怕县衙府已经对本地的百姓们下了三缄其口的命令,但总有人的嘴兜不住东西,而且当时围观的人太多了,也不可能挨个监视警告,这也是为何当时陆议要极力阻止顾玄这样做的原因。www.uu234.net

    你当然可以杀阿史钠,事实上,作为君主,你想杀谁都可以,但你绝不能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杀,而且还是这样残酷地虐杀,这样不单单会寒了才刚刚迫于淫威归顺的苍鹰部落的心,更会寒了那些已经准备要来投奔伽罗汗国人的心。

    凉国人连组成伽罗汗国的六方元老之一都敢当街宰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只要不是真的到了没办法的情况,谁也不会愿意去当他人的奴才,这不是平白低人一等么,而且就算一定要选个主子,那还不如当同族人的奴仆,最起码,他们总比外族人该对自己好吧?

    奈何当时顾玄杀意已决,他一个谋臣,哪儿能劝得动,不想触怒对方,也就由得他去了,只是未曾想,后果竟然在这时候体现了出来。

    陆议只能为顾玄辩解道:“苍鹰部落那是自己找死,他们的少酋长,仗着父亲是汗王,竟然敢玷污我王的女人,我们凉国有句古话,帝王一怒,血流漂杵,伏尸百万,他这样挑衅我王,便是将他们整个苍鹰部落都屠戮干净,也不过只能略微抚平我王的愤怒罢了,但我王却没有那么做,他只诛首恶,却未迁怒其他任何一个外人,反倒是唯才是举,赐予他们正式的官爵,难道这不正说明我王是一个非常仁慈的君王么?”

    摩罗贝提站在一旁,都听得暗自点头,他只觉得,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倒也能说得过去,毕竟女人虽然在婆罗纳族的地位不高,但最起码他也能理解这种心情,这就好比是你碗里的肉,突然被人家抓去吃了,那任是谁也会生气的,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婆罗纳族,后果恐怕只会更加严重,绝不可能只死这么区区一个人就潦草结束的。

    然而一旁的大酋长,领导了整个部落与其他部落,与外族人斗了几十年的老人,见多识广,看待事情,却远比这个后生想的更加透彻。

    “但你们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了自己,说服了外人,进而得到了整个苍鹰部落,不是吗?那个伽罗汗国,并不是我们婆罗纳族的汗国,而是你们凉国人的汗国,如果我今天选择臣服了你们,那鬼鹫部落就是第二个伽罗汗国而已,到时候被杀的,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任何一个鬼鹫部落的子民。”

    陆议重重地摇了摇头,继续反驳道:“不不不,大酋长,你错了,正因为伽罗汗国已经成为了我们大凉的汗国,所以你们才更应该选择与我们合作,因为我们最起码从不歧视,不管是谁,不管他是哪里的人,不管他有什么过去,只要他诚心诚意地选择成为我们大凉的子民,我们都会接受他,并且给予他与其他人相等的待遇,仅这一点,我敢保证,一定是其他人所不能给你们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只会拿你们婆罗纳族当外族人,当做可以随意驱使打骂的狗。”

    “水无源,则很快就会枯竭,树无根,则再不可生长,来日一旦大凉一统南地,你们婆罗纳族,不就成了无根之水么?到了那种时候,谁又会再来考虑你们的利益呢?”陆议循循善诱道,“所以,你们并非是臣服我们,而是加入我们,对,你也可以这样说,我们是要吞并你们,但我更喜欢称它为融合,就像是单独的小溪,只能偏安一隅,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汹涌的大河,你们唯有加入我们,我们融合到一起,才能去到更远方,欣赏更广阔的风景,这就是我们与他人截然不同的地方,而你们,是绝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机会了。”

    摩罗贝提听完这一席话,更是觉得有道理,已经忍不住轻轻地点起头来,如果真的是这样来说的话,他虽然从心底里还是不能接受这种所谓的“融合”,但最起码,眼前这个人,比那个嚣张的卫国使者,要有诚意的多。

    老人却是仍旧摆了摆手,沉声道:“你还是让你的王来亲自跟我谈吧,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这样,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王者,是一个会接纳我们的王者,我想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但不管是臣服,还是融合,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最起码,不是你嘴上说的这么简单,你们凉国人,不可信,出尔反尔,是你们最喜欢做的事情,我是大酋长,我是绝不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让我的子民再去做他人的奴隶!”

    陆议暗道一声这老头实在难缠,当下只能更直接地说道:“大酋长,可事情已经超过了您的预料了,您今天可以中毒,那明天就可能被人给刺杀,如果我今天不救您,您可能已经死了,难道您愿意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替您掌握整个鬼鹫部落吗?我既然选择了救您,就是因为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不然我为什么不选择看着您死去,再扶持一个愿意与我们凉国合作的人呢?如你所说,这不正是我们所擅长的事情吗?”

    说起中毒的事情,老人原本因为鲛人族的神药而变得容光焕发的脸色,瞬间就暗淡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疲累了许多,而他的语气也因此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我,嗯,你的诚意,我收到了,如我先前所言,无论如何,你救了我的命,我感谢你,但如果你想这么快就迫使我选择站队,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草率地决定整个部落的命运,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恭敬地候着的摩罗贝提,突然担忧地看向了床榻上的老人,有些愤怒地道:“大酋长,对于下毒的人,您有怀疑吗?我现在就帮你把他们抓过来审问!”

    老人扭头看向了蹲在床边,眼神无比真诚的摩罗贝提,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摸着他的脑袋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相信,未来你也会是一个好酋长,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遭到了不测,你也一定可以保护住部落的人,但孩子,以后你一定要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做出选择,绝对不能草率。”

    “大酋长。。。。。。”摩罗贝提皱着眉,道,“以后我便带人守护在这里吧,这样您绝对不会有事的。”

    老人摆摆手道:“不必了,外面的卫兵,已经够了,你不用担心我,好了,乖孩子,快回去吧。”

    摩罗贝提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老人佯怒道:“你现在就不再听我的话了吗?”

    摩罗贝提听着老人的语气,没来由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一丝忧伤,可既然大酋长已经驱赶他们离开,他也只能带着陆议一起,看着他重新穿戴好了黑色的袍子和面具,然后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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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

    摩天高锡位于整个部落东南方向的两层房子外面,守卫森严,这些都是真正忠于他的战士。

    房子隔出来的一间不大的小屋中,一个样貌普通的汉子,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他的对面,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马家村回头一箭射伤了顾玄,害得他差点身死的那个麻子脸的马匪。

    只是此人本就是改换了容貌的,把点的麻子一去,便是另外一个人了,之后大摇大摆地跑回了大漠,再未跑到幽州境内作案,再加上顾玄专心治理黄沙县,没有细心追查,所以这些日子倒也平安无事,甚至可以说是在大漠里混的风生水起。

    因为此人,原本就是卫国在大漠布下的暗子之一,在大漠闯荡多年,罗刹语那自然是十分熟稔的。

    “使者,怎么办,大酋长没死,这该怎么办是好啊!”摩天高锡在屋里已经急得团团转,他抓着脑袋,压低了声音,脸上的表情慌急无比,“他一定可以猜到是我下的毒,不,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怎么办呐,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谋害大酋长并且还被大酋长给知道了,这是无可饶恕的死罪,他想不到有任何可以逃脱惩罚的理由,而且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在满心欢喜地谋划着他注定会光辉一片的未来。

    汉子坐在凳子上,耷拉着一张脸,看着对方那恐惧到了极点的样子,十分不屑,当即冷声道:“慌什么,有李大人坐镇,你有什么好怕的?倒是那毒,那可是最烈的红蝎毒,神仙难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人给解了?”

    “一定是我那个该死的弟弟!”摩天高锡神色突然变得无比狰狞,他转过头,拍着桌子就大喊道,“一定是这样的!神官也说了,是他带回了蛇王的蛇胆!”

    “嗤,蠢货。”汉子闻言,更是觉得此人已经蠢得无药可救,当下摇着头,问询道,“什么狗屁蛇胆能解毒?这一定是有高人出手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哦,对了,你可知道,最近有什么新来的人么?”

第七十九章 平地掀起万丈涛(五)

    夜已渐深,凉风渐起,天地幽幽,任凭沙尘呼啸掠过人间,整个笼罩在头顶柔和月色下的鬼鹫部落,静寂无声,灯火临幸,几同死地。www.uu234.net

    得益于刚才出手一举救下了大酋长的性命,这样一份等同扶龙的天大功劳,哪怕陆议等人不过是些外族人,但竟然被破天荒地安置到了一栋两层的宅子里,最起码,在这鬼鹫部落中,那几乎是与本族的贵族们等同了,就这一点,便是其他人所比不得的。

    屋子里没开灯,到了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上床就寝了,毕竟在这种资源匮乏的沙漠苦地,又有什么好做的呢,白天头顶的太阳热得仿佛要烤化了底下的人,晚上这风吹着又好似一把把尖刀在割身上割肉,所以罗刹族人每天的生活其实非常简单,那是真真正正的唯有吃喝拉撒,生老病死而已,当然了,于族里的贵族们而言,那自然是不同了,这一点,也似乎同样适用于其他种族。

    皎洁的月光下,一片寂静的鬼鹫部落领地里,正有两个蒙着黑面纱的人,鬼鬼祟祟地,正偷偷地沿着屋子的墙角跟,徐徐地向着这边靠拢,看他们行进的方向,便可以轻易地得知他们的目标正是陆议等人下榻的地方。

    要说这罗刹族对于侦查与反侦察的方面,可真真正正的是毫无建树,一窍不通,这也是为何堂堂一个部落的大酋长,竟然能在自家的腹地上被人给差点直接毒死,说到底,还是没那个能耐训练出足以与外族各国相抗衡的探子出来。

    头顶上的这轮弯月虽然亮堂,但也总归是有完全照不到的地方,这两人就跟那夜猫子一样,垫着脚,沿着房屋投下的阴影的区域,小心翼翼地从外围一点一点地摸了过来,看他们偶然就地翻滚,或是直接爬上旁边的墙壁,躲避巡查卫兵的敏捷身手,也知道是练家子出身。

    屋子两边墙上的窗户都没开,这夜里冷风吹得刮骨头,呼啸而过,好似鬼哭狼嚎,虽然对他们这些心怀叵测的潜入者而言,是遮盖声音的好东西,但对于那些是真正要睡觉的人来说,谁也不会大半夜开个窗户。

    两人也没有选择直接破窗而入,那样动静太大,很难说会不会惊动到附近的卫兵,所以他们的选择是从见不到光的背面翻上了顶楼的隔热层,然后一人小心地望风,另外一人就地蹲下,将上面的天窗慢慢地拉开,整个过程,他做的十分稳当,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打开这层天窗之后,两人便赶紧从洞窟一前一后地跳下,头顶上的天窗也迅速地闭合。

    “啪啪!”

    两声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落地声,以差之毫厘的速度接连响起,他们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环视了一圈,就只见在屋里的床上,被子都是隆起的,明显可见有人正躺在上面。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道劲风掠过,两个因为精神放松而失去了基本戒备之心的人,就这样憋屈地被人给瞬间摁倒在地。

    黑暗里,陆登云虎目如电,不等对方如何反抗,便赶紧运用顾玄教给他的卸人关节的手法,几下便卸去了他们的双臂,断了对方反抗的念想。

    然而让陆登云有些不解的是,明明是落入了敌人的陷阱,而且这两人都疼得已经在直抽冷气了,竟然还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难道是怕引动其他人?

    忽的,屋里桌子上的油灯被人给点亮了,原本黑漆漆的屋子里,也终于可以视人了。

    被摁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蒙面人,强忍着不适,从地上勉力地抬起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气质卓尔不凡的中年文士,哪怕有黑布蒙着面,只看得见那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却也足以感受到他们眼中的轻松感,就好似找到了一种依靠似的。

    其中一人半张脸都被贴在了地上,然而嘴上却还挣扎着喊道:“是陆大人么?我们是。。。。。。”

    不等对方把话彻底说完,陆议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凌厉,他转瞬间便从旁边站着的罗刹族护卫身边拔出了黄沙县特制的宝刀,朝着对方两人的脖子精准地一刀抹过,只见鲜血四溅,这地上两人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斩断了他们性命的血线,两人浑身无力地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突然拔刀杀人的中年人,眼中尤是难以置信和无比迷茫的神色。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是卫国人。”陆议看着地上这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神色冷漠,丝毫不为其所动,他用一种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跟众人解释的语气说道,“而且也只能是卫国人。”

    对面刚刚松开了手的陆登云听完这句话,眼睛猛地瞪圆,他虽然憨直了一些,但并不是傻子,对方都说得这么直白了,难不成这两人竟然是自己人?

    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至于在其一旁帮手的,血蝠部落的混血女伊华沙,更是从心底里生出了一阵恶寒,对于这位神鬼莫测的陆大人,亦是变得更为畏惧,甚至可以说是恐惧了。

    如果说那位诚心招安他们的王爷,乃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君王,那这位陆大人,就是他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什么时候该做光明的事来收买人心,什么时候又该做丑恶的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对方那是清楚的很,而且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仅仅只靠一张嘴,就把他们六大部落给骗得团团转,而后一招分而治之,让他们不得不依次向大凉投诚,接着是一招祸水东引,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到了苍鹰部落的人头上,最后又是一手釜底抽薪,将他们族内的精英全部揽入麾下,赐予了正式的官爵,让他们陡然成为了人上人,再不会为了单独一个部落的利益而行动,还有将他们六大部落的战士打散重组,依靠互相举报,让他们彼此猜忌,再不能成为一个整体,最终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唯郡王府马首是瞻,这实在是可怕至极的手段。

    陆议瞥了对面站着的这对男女一眼,神色淡然地把手中的刀口转过,朝着自己的手臂上又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直接浸透了一块衣衫。

    “陆大人!”

    “陆先生!”

    旁边站着的其余诸人,皆是惊呼出声,忙不跌地就想过来阻拦。

    委实是那位王爷的怒火,他们承受不起啊,说到底,这里的另外六个人,不都是为了保护陆先生而来的么?

    若是陆先生出了什么闪失,只怕那位王爷还不知道要怎么问罪于他们呢。

    手臂上挨了一刀,陆议自己仍旧是一副神色淡然的样子,将刀往地上随意一丢,阻拦了想要过来的众人,然后不慌不忙地摸出了一瓶冯??n秘制的金疮药,往手臂的伤口上撒了撒,接着便朝着对面还站着的伊华沙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摩罗贝提过来,就说有刺客来袭,我受了伤,让他马上带人过来。”

    伊华沙听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马上低头抱拳,沉声道:“是,陆大人。”

    说着,她便直接转身离去,去寻摩罗贝提了。

    陆议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又撕下了一块布条,往伤口上缠了几下,接着便直接坐在了凳子上,默默地等待了起来。

    这种事他不需要对任何一个人解释,也不需要考虑这些人的心中受到了什么样的冲击。

    非常之时,就得行非常之事,现在外界还不知是怎么一个风起云涌的场面,他们却是无奈受制于此,若不主动寻求一个破局之法,难道要在这里蹉跎数月么,那什么事他们又能赶得上呢,又谈何以此为基,进而打破大凉与卫晋两国对垒的局面呢?

    既然那老头儿死活说不听,那自己不妨就帮他做出一个选择。

    要说他陆议后悔不后悔救那老头儿,那定然是不后悔的,此人虽然立场非常坚定,拒不接受外族人的结盟请求,但最起码,他才是真正能够跟自己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聊的人,并且也只有他,能够保证整个鬼鹫部落凝而不散。

    若是老人突然暴毙,那这摩罗贝提就算有自己的帮助,可在短时间内,恐怕也只会闹得一个分家的下场,那可不是陆议所想看到的。

    要么不吃,要么全吃,这可没有吃一半送一半的说法。

    他也知道卫国人定然会了解到,这件事之所以被解决,是因为来了一方外人。

    师兄留在这里的人手,就不可能是个蠢到无药可救的人,就单从老人安然无恙这件事,那个人就应该知道是有外人插手了,在一切情况未明,并且对方因为抢先出手被自己拆招,导致暂时落了下风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贸然再动手除掉他们的,因为那风险太大,一旦失败,可能就会完全将鬼鹫部落推向凉国那边,他们不想看到这样的后果。

    他们不敢动手,没有关系,自己可以帮他们一把,这两人,其实都是流沙的人,而且算是其中立场并不坚定之辈,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他们两个能帮王爷做点事,也算是他们的荣幸了。

    反正确实是有人过来行刺了,尸体就摆在这的,反正自己确实是受伤了,伤口也摆在这的,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是谁干的呢?

    那自己就偏要说是卫国人做的,对方又能如何辩解呢,毕竟双方的确是一种竞争关系呀,出了这种事,不是你做的,又能是谁做的呢,难不成是他们自己做的么?

    况且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根本不重要,重点是那位老酋长自己信不信,只要他信了,那一切都好说,自己之后只需再步步推进,就可以彻底将对方拉拢过来,如果对方根本不信,那才是真的麻烦,说不得,刚刚才耗费了一株神药救了对方的自己,反手又得杀掉他了。

    但就算他只有些怀疑,并不算是完全相信,那也无妨,只要在对方心里种了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只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下毒这件事,就已经算是颗埋得很深的种子了,自己这只不过是正在给它施肥罢了。

    至于为何派伊华沙去,陆议更是有自己的考量,这女子魅力十足,若是能让摩罗贝提动了心,自己再趁势促成这段良缘,那更是美事一桩,届时,就由不得此人不被王爷所用。

    说到底,还是得加快脚步,时间不等人啊。

第八十章 平地掀起万丈涛(六)

    因为只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正中央的桌上,所以显得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刚刚从天窗悄悄闯进来的两个蒙面人,就这样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哪怕是鲜血流了一地,也无人去管,那三个伽罗汗国派来的战士们围着陆议旁边站了一圈作为首位,刚刚擒下两人的陆登云,正双手抱胸,神色严肃地站在窗口,只是他眼神放空,显然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一些事情,至于最为胆小的马二虎,反倒是被派去了门口作为守卫,准备迎接摩罗贝提。www.uu234.net

    等到摩罗贝提得知了消息,赶紧带着自己手下的亲兵随着伊华沙一路赶来之后,陆议已经将伤口都给包扎好了。

    一进屋,看见地上两具浑身裹着夜行衣的尸体,摩罗贝提脸上的表情显得是异常愤怒,只是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破口大骂,接着,他便转头看向了陆议,只见对方一只手臂上满是鲜血,把衣服都已经给浸湿,显然是伤得不轻,刚想开口关切两句,但对方只是一个外族人,他碍于面子,还真开不了口,眼看气氛都有些尴尬了起来,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瞪着地上的尸体,恨恨地道:“该死的,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是谁做的么?”

    陆议用另外一只手虚捂着伤口,闻言,转头瞥了他一眼,也装作一副无比怨愤的语气怒斥道:“还能是谁,这必然是那帮狡猾的卫国人!唉,想来是因为我刚才贸然出手救治大酋长,导致被他们给注意到了。”

    摩罗贝提不是傻子,更何况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算是傻子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立马转过了头,眉头微皱,缓缓地说道:“也就是说,部落里已经有为他们通风报信的眼线了?”

    陆议轻轻地摇了摇头,用一种抱怨的语气,叹息道:“唉,我想,恐怕是早就已经被那些卫国人给渗透进来了。”

    说着,他又趁着摩罗贝提还在思考,没注意到这边情况的时候,赶紧悄悄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旁带路的伊华沙会意,马上也装作疑惑地问道:“哎,这就奇怪了,陆大人您一从大酋长的寝宫回来,之后我们马上就被安排转移到了这里来,路上一直都是少酋长的亲兵们护送的,难不成。。。。。。”

    话还未彻底说透,她便装作一副失言的样子,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忙不迭地朝对面的摩罗贝提道歉。

    陆议亦是马上跟着呵斥她道:“放肆,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虽然知道此事的只有少酋长和那些亲卫,但我问你,如果少酋长要杀我们,难道还需要这种下作的手段吗?”

    摩罗贝提看着他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既有一种被人所信任的满足感,同时心中也有些烦躁了起来,他眉头紧皱,斟酌着语气,颇有些无奈地道:“不,陆,陆老哥,知道这件事的,其实还有其他人。”

    “您是在说大酋长吗?”陆议气极反笑,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少酋长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大酋长若是要杀我们,那就更不必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了,他若要动手,我们也只能引颈受戮,更何况之前他们就已经对大酋长下毒了,这不正好说明大酋长根本不支持与卫国人合作么?”

    摩罗贝提闻言,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度重重地摇了摇头道:“不,事实上,除了大酋长,还有人。”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神官?”陆议这下更是连连反驳道,“这不可能,我绝不相信,神官们向来对部落的权利都是不感兴趣的,甚至要说整个部落里,谁对部落最为忠诚,我想除了大酋长之外,就是神官了,这一点,我相信没人会反对,所以我绝不相信神官会背叛我们,除非是至高神阿兹?辟6运?墙迪铝松褛停?蝗晃奕丝梢愿谋渌?堑男叛觯 ?/p>

    摩罗贝提在一旁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因为他刚才根本就没提到大酋长,更没提到过神官,对方怎么尽往这上面想了,当下他也忍不住转过头,瞥了对方一眼,颇有些调侃地道:“你倒是很了解我们,不过我要说的是,除了神官以外,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哪怕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他都不愿意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很显然,这个人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但摩罗贝提却不知道,说了这么多,引导了这么久,陆议等的就是这种时候。

    当下他便皱起了眉头,装作一副陷入了深深思考之中的样子,喃喃道:“能下手对大酋长下毒并且成功的,而且还能马上就知道我们在这里,然后直接派出了手下的杀手进行刺杀,这到底是谁能做到呢?”

    旁边的伊华沙闻言,适时地“提醒”道:“难不成是另外的少酋长?”

    由于罗刹族愚昧无知,完全没有一套完备的礼法规矩,对他们先天的**进行约束,所以全族上下都是**成性的。

    而每一任大酋长,都享受着宛如野兽族群那样粗暴而狂野的,最直接的交*配权,所以他们的子嗣,常常是数也数不过来的,哪怕最后对方只会选择其中较为优秀者作为有继承权的少酋长,这个位置上,也肯定不止一个人,这跟周围各国的皇族,皇子,太子们,其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伊华沙!”陆议当即装作恼怒的样子,朝着旁边呵斥道,“不可妄言!”

    眼看对方既然都已经把事情点破了,那摩罗贝提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一屁股直接坐到了陆议对面的凳子上,眼神飘忽地看向了脚下满是鲜血的地面,语气有些无奈地道:“这一切,或许就是我的哥哥,摩天高锡做的。”

    他这么说,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当然,事实上摩罗贝提并不想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毕竟他其实是一个重视感情的人,哪怕这种兄弟感情在罗刹族,哦不,在各族皇族之中都算是非常难得的奢侈品,可他仍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以这种绝对的恶意去揣度对方,尤其是在没有绝对的证据指明是对方的情况下,这样揣测对方,他觉得不好。

    可话又说回来了,经过了今天下午在大酋长寝宫偶然察觉到了摩天高锡的一丝不对劲,再到突然想起前些天,他们兄弟俩与大酋长一起在水源的旁边聊的那些,事关整个部落未来命运的那些话,又到刚才,被陆议给循循善诱地讲出之后,他便真的觉得对方有问题了。

    陆议听到这句话之后,知道事情总归是成了,当下心中冷笑不止,他明白,要想让这种人从头至尾都想不到是故意栽赃上去,那就得慢慢地引导着对方往那个方向去思考,是决不能一开始就提出自己的结论,那样摩罗贝提,必然会是反感和怀疑的,可现在呢,对方已经认同了自己想要灌输给他的想法,因为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到的,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一种推论。

    “摩天高锡?”

    表面上,陆议仍旧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道:“这是为何?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摩罗贝提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又好生地缓了一会儿,这才终于决定向这些外人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全盘托出。

    “前些天,我们三大部落在毒蝎部落的王宫里举行了一场宴会,当时在场的,还有卫国来的使者,他说要为我们建立起一个真正的,永恒的汗国。”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看了陆议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也多亏了有伽罗汗国的先例早早地发生,所以其实我们都保有了一份警惕心,没有被他说蛊惑,大酋长甚至直接起身离席了,其实当时我就已经看出了摩天高锡的不对劲。”

    说到这,他突然又有些悔意,因为若是他能早点把怀疑向大酋长说出来,或者是早早地针对做一些防备,那或许大酋长就不会遭此大难了,当然,若是他真的早早说出,说不定倒是起了反效果。

    “至于第二次让我怀疑到他,是当天回来之后,大酋长把我们两个拉到了水源那边。。。。。。”

    摩罗贝提又将这件极度机密的事情给简单地讲了一遍,其实只要不身处其中,任凭谁也听得出来,摩天高锡这个人,是希望跟其他两个部落一样,搭上其他外族人的大树。

    最后,摩罗贝提才缓缓地道:“到了今天,才是第三次怀疑,先前我去看望中毒的大酋长,说到蛇胆可以解毒的时候,他神色慌张,鬼鬼祟祟的,我就觉得他有些问题,只可惜,我无法跟踪他,否则,兴许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就在这时,陆议突然一拍桌子,随之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一手捂着伤口,嘴上仍旧催促道:“快去保护大酋长,大酋长有危险!”

    摩罗贝提被吓了一大跳,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神色紧张地问道:“什么危险?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议赶紧道:“按照你的说法,我敢断定,这些卫国人必然就在部落里,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那摩天高锡,又怎么可能胆敢在大酋长的眼皮底下对我们出手?我担心,他们这次失败之后,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刺杀大酋长啊!”

    摩罗贝提瞪大了眼睛,有了先前的推断之后,他现在已经完全把摩天高锡和卫国人划到了一边,现在一听,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己也慌了神,只能跟着陆议行动,一边走,一边朝着亲兵们吩咐道:“快走,我们去大酋长的寝宫!”

第八十一章 平地掀起万丈涛(七)

    坐落于整个鬼鹫部落建筑群的最中心,只有族内历任大酋长才有资格居住的三层宫殿,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宛如鹤立鸡群一般显眼。www.uu234.net

    深夜里,劲风呼啸,明月高悬,底下围绕着这座通体由乳白色石头所铸造的三层宫殿,喊杀声不断响起,大批鬼鹫部落的战士们闻声而动,拿起武器就从四面八方赶来驰援。

    只可惜来袭者们的实力,似乎并没有与他们的胆气相匹配,因为被发现得太快,他们甚至都还未真正地接触到鬼鹫部落的大酋长,就已经深陷在了数百倍于几的敌人中间,在四面八方悍不畏死的攻势下,这些蒙面人很快就扛不住了,所以等到摩罗贝提带着自己手下的人从另外一头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战场上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地停歇了。

    五具裹着黑色夜行衣的尸体,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死状极为凄惨,不但四肢被剁了下来,甚至被暴虐的罗刹族们开肠破肚,把肠子什么的都撒了一地,不光是看起来触目惊心,而且让整个空气中都弥漫起了一股与血腥味混杂的恶臭。

    作为整个部落的精神与权力的象征,年迈的大酋长被一队忠心的战士们给牢牢地护在了队伍中间,高大而壮硕的鬼鹫部落年轻人,共同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密不透风的人墙,这足以让任何刺杀者绝望。

    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又是突然中毒昏倒,濒临死亡,又是在深夜被人搏命刺杀,可老人的脸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慌之色,反倒是异常的镇定,仍旧在不断地发号施令,让战士们前去各方探查可能存在的敌人,整个表现,滴水不漏,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大酋长了,身居高位,把整个部落数万民众的未来都抗在了自己的肩上,什么大风大浪的都见多了,这种事只怕他这一辈子也没少遇到过。

    “什么人?”

    原本因为入侵者们全部死亡而变得安静下来的战场上,陡然间又听到了正有人跑过来的声音,围在大酋长四周的卫兵们马上开始大声喊道:“戒备!还有敌人!快戒备!”

    虽然是一些毫无战术可言的罗刹族,但这些人在听到上级的命令之后,这行动能力也不弱,数百人迅速地自发拦在了脚步声传来的地方,然后一个个警惕地看向对面的黑暗处,手中的长矛已经高高举起,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抢先将其投掷出去了。

    对面,处于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的队伍突然一停,另外一边的鬼鹫部落战士们见状,差点就要直接动手了,就在气氛如此紧张的时刻,摩罗贝提有些慌急的声音这才响了起来:“住手!是我!”

    这要是被长矛一轮齐射,不管是谁,没有遮挡物的话,肯定是没命了。

    他这样突然大声一喊,虽然对面的人大多都还处在十分紧张的对峙状态之中,也未必就能直接分辨出他的声音,但总归知道了是同族人,而且看上去没有太强的攻击性,所以他们暂时是不会直接将手头的武器投掷出去了。

    摩罗贝提一路从部落的另外一头赶来,风尘仆仆,但这时候也清醒了,知道此刻乃是危险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说不得就会被误杀了,当下只能慢腾腾地从黑暗处挪了出去,一直到他整个人都已经走到了月光下之后,对面才终于有人诧异地叫了出来。

    “少酋长?”

    “是少酋长!”

    “解除戒备!”

    “解除戒备!”

    “少酋长,您怎么来了?”

    眼看对面认出了自己,摩罗贝提这才终于是松了口气,没有耽搁,心急如焚的他,赶紧就抓过了一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话音刚落,还未等这人回答,那边就已经传来了老人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中气十足,精神状态极好:“孩子,过来吧。”

    这边的数百位卫兵们听到命令,也就自动地朝两边退去,为其让出了一条道来。

    摩罗贝提没有耽搁,赶紧迈步走了过去,因为整个包围圈打开了一个口子,所以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和尸体,再将地上这五具尸体的穿着与那边那两具进行对比,发现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嘛。

    这顿时让他更加相信了今天才刚见到的那个外族人的说辞,那个人推测的实在是太准确了,竟然真的有刺客冒险刺杀大酋长!

    让摩罗贝提也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外族人,确实不单是狡猾,而且主要胜在聪明。

    不过最起码,那些凉国人,是真心希望双方能够进行合作的,他们的态度就非常诚恳,又救了大酋长的命,而且哪怕是被拒绝之后,仍然关心大酋长的安危,而不像那些该死的卫国人,得不到便想要毁掉,这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合作!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从地上尸体的旁边徐徐走过,一路走到了神色沉稳的大酋长跟前,摩罗贝提这才抬起头,敲打着胸口向对方问好。

    “大酋长,摩罗贝提来晚了!”

    想到这,他是有些愧疚的,如果真的,如果真的他能够早点预料到,或许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老人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一边抚摸着摩罗贝提的头,一边安慰道:“没关系,我并没有受伤,不是吗?”

    然后老人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你为何来的这么快?难道是正好在附近吗?”

    老人自然清楚,摩罗贝提不管是住的地方,还是他平日里轮守的地方,都离着自己所在的宫殿很远,完全是在另外一个方向,可从这里爆发出战斗的声音,一直到惊动了整个部落,拢共也没有过去太长的时间,他实在是不应该来的这么快才对。

    摩罗贝提一听,还以为大酋长是在怀疑自己,心中便有些焦急和发堵,本来是不打算说得那么明显的一些话,也就直接和盘托出了。

    “是这样的,大酋长,先前。。。。。。”

    摩罗贝提先是简要地说了一下那帮凉国人刚刚也遇到了刺客的事情,然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觉得族里出了内奸,所以才会针对大酋长下毒,虽然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出摩天高锡的名字,但已有暗指,相信潜在的话,就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是在针对谁,最后,他为了增加可信度,把陆议的推论说成了是自己的推论,因为担心卫国人知道了下毒失败的事情,一不做,二不休,选择直接刺杀大酋长,所以才马上跑过来查看,故而来的这么快,却不是被喊杀声所惊动的。

    老人听完了这一番解释,眉头便皱了起来,其实智慧如他,面对这接连发生的几件事的时候,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看摩罗贝提的样子,显然已经是对那些凉国人十分信任了,而老人自己对摩罗贝提,也是十分信任的,故而他也愿意相信这个推论一次。

    “按照你的说法,族里的确可能已经有了叛徒。”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又有人跑了过来,来人看样子十分急切,所以还差点被没看清楚的卫兵们给误会了,查看清楚了,才赶紧放行,原来这正是与摩罗贝提一胞所生,长相一模一样的大哥,摩天高锡。

    “大酋长!大酋长!”

    摩天高锡一边挥舞着自己的手,一边朝着这边高声地喊着,老人听到喊声,转头看向了那边,神情完全是下意识地变化了一下,可就是这简单的一点变化,却被本来就有些害怕,所以精神非常集中的摩天高锡给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再加上他本就怀疑大酋长已经知道了是自己下的毒,此刻一见,顿时就更加心虚了,但大酋长既然已经看了过来,并且还招手让他过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那边走去,只是脚步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了起来,与之前跑过来的时候对比,那是份外的慢。

    这显眼的一幕,落在了老人的眼里,却又是更加印证了刚才摩罗贝提所说的一切,此刻老人的心中,对于这个原本最看重的继承者,就只有浓浓的失望了。

    “大酋长!”

    摩天高锡一直走到了近前,才强打起精神,敲打着胸口向对方示好,然后又停顿了一息,将一切繁复的思绪压下之后,这才壮着胆子抬起头向老人道:“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刚才听到了一阵喊杀声,所以很快就跑过来了。”

    摩罗贝提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存有浓浓怀疑的他,现在对于这个哥哥,那是怎么看都觉得漏洞百出,对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在向外界昭告着他已经勾结了外族人,这一切其实都是他做的,所以摩罗贝提忍不住接口道:“是卫国人派出的刺客!他们想要刺杀大酋长!幸好已经全部被战士们击杀了!”

    摩天高锡听得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卫国刺客?

    想要刺杀大酋长?

    哎,我怎么不知道?

    那帮卫国人不是说不急着动手吗?

    怎么这才过去半个时辰不到,连杀手都派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种事都不提前跟自己商量的吗,还是说他们只把自己当做随意利用的狗而已?

    老人看着就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低头陷入了沉思的摩天高锡,心中顿时更为恼怒,当即沉声道:“我怀疑,族里已经被卫国人给渗透了!”

    摩天高锡被这一声给吓了一跳,总算是从刚才的思考之中清醒过来,不过这种事,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当下只能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那个,那帮卫国人,他们,他们有这个能力吗?”

    摩罗贝提有些气愤道:“不管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但有人来刺杀大酋长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当着对方的面道:“而且我刚才也遇到了刺杀,所以才会提前赶来!”

    摩天高锡一听,马上咬着牙,恨不得直接大骂出声,这帮该死的卫国人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是想把他们都给杀了么,怎么也不跟自己提前商量一下就这样冒险?

    刚才不还说要再谋划一下吗?

    谋划的结果就是直接动手?

    转眼间,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装作关切地问道:“啊,弟弟,你没事吧?”

    摩罗贝提摇了摇头,然后语气坚定地道:“没事,只是我的扈从们受了点伤而已,但为了安全起见,必须马上对整个部落展开搜查!”

    摩天高锡一听,马上就想要阻止,毕竟现在确实还有一帮卫国人正躲在他那里呢,这一找,那还不全露馅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急中生智,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疏漏的一个地方。

    “这,不妥吧,毕竟都这么晚了,更何况你怎么能确定这些就一定是卫国人做的呢?说不得,就是那两个部落的人呢,而且还有那些凉国人,他们也觊觎咱们已久了。”

第八十二章 平地掀起万丈涛(八)

    皎洁的月色下,鬼鹫部落大酋长所居住的宫殿周围,围着密密麻麻的一圈子人,这些精壮的罗刹族汉子们站到一起,甚至就连晚上凛冽的寒风都被他们浑身的热血给消融了,丝毫威胁不到被他们围在正中间的三位部落领袖。

    “无论如何,最起码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因为外界的战乱,婆罗纳已经很久没有外族人的商队过来了,那现在还留存在部落里的外族人,就必定是别有目的的,不管是卫国人,还是凉国人,总之,为了部落的安全,必须全部都抓起来审问!”面对着这个同胞大哥,摩罗贝提丝毫不怯,反倒是语气异常严肃地朝着对方意有所指地道,“更何况,大酋长先是被人暗中下毒,然后又突然遇到了刺客,这些外族人都已经把矛头指向了大酋长,我们难道不该行动吗?如果不彻查清楚,让我们如何能安心?”

    “哎,这,你,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可,这,总归,是,是有点,那个。。。。。。”

    摩天高锡满脸的无奈之色,神情异常尴尬,嘴上磕磕巴巴的,就是说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来阻拦对方,因为对方所说的每个方面的考量,都是十分正当的,以他的脑子,完全找不到一个能反驳的地方,当下只能尽量地为屋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拖延时间,想着那帮卫国人察觉到了危险,能够赶紧悄悄地离开再说。

    然而,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还想着怎么拖延时间的时候,在远处,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骚动,摩天高锡吃了一惊,赶紧应声望去,顿时被吓得神魂具丧,因为那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正是他先前安排这些见不得光的卫国人在部落里暂时居住的屋子,只是不知怎么了,那里突然就响起了一阵阵的喊杀声,显然,那里已经是暴露了。

    幸好罗刹族脸黑,这又是在晚上,不然若是此刻去看他,脸色必然是惨白惨白的,他心中发虚,嘴上还在不由自主地念着:“这,这,我。。。。。。”

    说实话,事情突然就急转直下,甚至变成了这种已经不可补救的境地,让他完全是猝不及防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向其他人解释好了,而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摩罗贝提,此刻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转头朝着老人喊道:“大酋长,那边发生了战斗,定然是外族人被发现了,还是让我带人去看看吧,可别让他们跑了!”

    老人站得高,看得远,把一切尽收眼底,包括摩天高锡一直不正常的心态以及表情的变化,还有那远处的动乱,此刻很多事已经由不得他不信了,他的脸色,亦是凛冽如寒霜,沉默数息之后,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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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另外一边,算是整个鬼鹫部落现在最为安静,没被打扰的一块区域,陆议负着手,安静地站在窗口,举目遥望向那边混乱的战场。

    “你这次做的很不错,伊华沙。”他没有转头,但却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哪怕是一个女人,但我相信,王爷也一定会为你创造一个属于你的舞台,让你能够真正地发挥出自己的本事,日后能走到什么高度,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顿了顿,他又难得地用一种非常真诚的语气笑道:“总之,这一次,对你,我是很满意的。”

    伊华沙闻言,心中亦是激荡不止。

    他们六大部落彻底地归顺了朝廷,一起在王爷的手下做事,看似其乐融融,但实际暗地里的竞争极为激烈,六大部落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其实不少,如孔武有阿达贡,哥舒翰等人,智谋有史杜尔,她一个女子,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到底比武大会上还是输给了哥舒翰,算不得顶尖,那未来可能就很难有一个较高的位置留给她,毕竟,他们到底是外族,王爷虽然说表面上是一视同仁,但他们可没天真到觉得可以与陆登云等人一较高下。

    这不光是实力上的差距,而且本身对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也不一样,但现在若是能够傍上陆议这颗大树,那未来总归就是能够有一些以前不敢有的期待了,她也不扭捏,赶紧就朝着下跪谢恩道:“多谢陆大人的提携,不过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算不得什么。”

    虽说刚才就是她亲自带人偷偷地摸过去,一手将那帮潜伏起来的卫国人给硬生生地逼了出来,制造了一起如此大的骚乱,可来了黄沙县这么久了,总归还是学到了一些自谦与虚伪。

    站在窗口看风景的陆议突然微微地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无趣地笑道:“这一下,假的就成了真的,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本来都已经休息了,结果突然就跑来了一帮蒙面人,又是跑来刺杀他们,然后又是跑去刺杀大酋长,陆议觉得,对方但凡是有一点基本的审慎之心,那怀疑到是自己的阴谋都不为过,毕竟他手上可没有实际性的证据,总不能就仅靠着几具毫无来头的尸体就断定对方是卫国人吧,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以老人谨慎的心态,最后结果或许就是自己白白地牺牲了一些流沙的探子,但什么也没得到,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因为卫国人已经暴露了,有了确切的证据,对方就不得不信。

    更关键的是,他这一手,还成功地分化了摩天高锡和卫国人这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摩天高锡突然碰到这种事,或许就会想,是不是你们卫国人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所以懒得提前商量就擅自行动,但现在这事情一出,他短时间内又没机会问了。

    而卫国人这边呢,本来藏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你们鬼鹫部落大军围剿,而且还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处由摩天高锡安排的地方,那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摩天高锡的功劳呢,这很难说。

    罗刹族虽然普遍给人的印象是愚蠢的,但说不得偶尔也有两个聪明人,会学着外族人一样设局呢,说简单点,这如果根本就是个请君入瓮的局呢?

    怀疑这种东西,是极为可怕的,因为哪怕当事人已经得知了真相,可它也只是暂时被埋了起来,却不会被真正地消灭,而且在真正得到真相之前,它只会因为血肉的牺牲而被喂养得更加茁壮,陆议敢担保,这双方,再也不可能单纯因为利益而进行亲密无间的合作了。

    唯一可惜的是,接下来,他们作为外族人,就不方便出面了,这件事具体是个什么结果,还要看摩罗贝提的决心,以及之前自己给他种下的根,到底能不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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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边,潜伏在鬼鹫部落,作为两边联系人的六个卫国人中,有三个被击杀当场,有两个被俘,而另外一个则是被陆议给故意放走,让他跑去卫国那边传讯。

    被俘的这两个呢,都是马匪,虽说是刀口舔血,狠辣无比,但再狠那也只是对别人,他们这些人,其实最为贪生怕死,是远不如蜉蝣的谍子们来的更加忠诚,因为谍子们不光是对外人狠,他们对自己更狠,眼看走不掉后,要么是留下来做拼死一搏,要么就直接咬碎毒囊自尽,绝不可能被对方俘虏。

    这两个马匪被人给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突然听到脚步声,挣扎着扬起头,就见摩天高锡等三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一丝喜色。

    “救。。。。。。”

    一个“命”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摩天高锡打从看到这两个人的那一刻起,想也没想,就直接趁着其他人暂时没注意到,所以根本来不及阻拦的瞬间一下子冲了上来。

    “该死的奸细!你们竟然敢害大酋长!我要杀了你们!”

    说罢,他一步上前,手起刀落,转瞬间便斩下了两人的头颅,再不让对方说出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话来。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摩罗贝提这边连阻拦都没来得及,眼看这好不容易俘虏的两人眨眼间就已经身首分离,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得到,他的眼中顿时隐生怒意,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暂且压下了心中对于摩天高锡的愤怒,然后朝着旁边的士兵们沉声问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抓出来的?”

    这些部落的战士们都不是摩天高锡手下的亲兵,更何况普通的罗刹族们脑子不灵光那是出了名的事情,他们也没想过实话实话会不会就这样得罪了未来的大酋长,直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从摩天高锡少酋长手下的一间屋子里找出来的,他们应该是听到了刺杀的声音,知道暴露了,所以还没等我们过来,就直接从窗户里冲了出来,我们杀了三个,抓了两个,跑,跑了一个。”

    说到最后,这人也默默地低下了头,等待对方的责罚。

    然而,作为部落大酋长的老人却是走上前来,出言宽慰道:“没关系的,外族人狡猾,跑掉了就跑掉了,以后记得多多注意,别再让外族人潜伏进来了。”

    这些完全忠于部落,忠于大酋长的战士们闻言,顿时一个个热泪盈眶,甚至有人忍不住俯下身亲吻老人的脚尖,以此来表达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摩罗贝提立即质问道:“摩天高锡,这你怎么解释?”

    摩天高锡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他大怒道:“这根本就是污蔑!这些狡猾的外族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去哪里难道我能管得住吗?我不知道他们潜伏进来了!事实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他挺着脖子,尽最大的力气,高声地为自己辩护着。

第八十三章 平地掀起万丈涛(九)

    夜里寒风凛冽,如剑如刀,直刮得人从皮子一直凉到了骨子里,一丝丝血腥味顺着冷风,飘出去老远,也不知会引来多少夜里不眠的捕食者。

    偌大的空地上,数百人手持兵器,默默地围成了一个大圈,看着正中央的少酋长摩天高锡,涨红着脸,高声地为自己辩护着,正在这时候,队伍外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骚动,人群朝着两边分开,硬生生地挤出了一条路来,转眼间,刚才离开的族里的卫队又带来了一批人,这些不是别人,正是陆议等七个从黄沙县跑出来的凉国人,只是因为彻查,哪怕有摩罗贝提的亲卫们阻拦,却也只能跟着来了。

    摩天高锡见状,原本歇斯底里地发泄了一通后,有些疲倦的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马上就指着对面,兴致高昂地喝问道:“该死的!这些凉国人是哪儿来的?”

    对面的卫兵们一见是族里的少酋长在问他们,因为完全不知道其中的隐情,更不了解眼前这场争斗,其实是不比周围各国的夺嫡之争要差上多少的,当下只能跟先前一样,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从摩罗贝提少酋长手下的屋子里抓出来的,还请大酋长过目!”

    摩天高锡一听,高兴得简直就要直接跳起来了,这岂不是等于他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么,未曾想,到了这种境地,竟然还有绝地翻盘的机会,他又岂能不利用呢,摩罗贝提呀摩罗贝提,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也勾结了外族人,亏得你平日里在大酋长面前装的那个样子!

    想到这,他当即就伸出了手,指着摩罗贝提喝问道:“好啊!原来是你在勾结外族人!说,这些事,是不是都是你做的?呵呵,想要诬陷我,现在却是自己露了尾巴,你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虽然周围这一圈,都是手持利器,对自己这种外族人虎视眈眈的罗刹族,但陆议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明明身在荆棘之中,反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语气说道:“哎,这可就奇了怪了,我们这些外族人相貌上又没有什么分别,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就是凉国人,而不是卫国人呢?还是说少酋长您先前就见过卫国人,所以才敢笃定我不是呢?”

    摩天高锡一愕,整个人被问得是哑口无言,气势全无,那种想要反驳,却无处说起的窘迫感,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半晌,就在众人还在想着少酋长该如何为自己辩护的时候,没想到他却突然恼羞成怒般地拔出了旁边士兵的刀,还想再故技重施,杀死这个伶牙俐齿的外族人,但一直抱着手,护在陆议身边的陆登云哪儿会容他区区一个罗刹族如此冒犯,当下闪电般地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直将他整个人都踢得飞了出去,手中的刀顿时也掉到了一边。

    旁边这些完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鬼鹫部落战士们也被吓了一跳,他们哪儿会想到,这些外族人竟然还敢在这时候,当着他们的面,对他们的少酋长动手,这不是**裸地打脸么?

    反应过来后,一个个那是怒不可遏,他们哪儿能容得一个外族人来这里逞凶,正想直接动手,将他们乱刀剁成肉泥的时候,却陡然间被一声爆喝给吓得呆住了。

    “住手!”

    老人猛地大吼一声,深邃的双目,一一扫过面前的众人,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心中到底是何感想,暂且不表,但对摩天高锡的那种失望之情,几乎是溢于言表,当下他先喝止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族里的战士们,然后才道:“这些远道而来的凉国人,都是我们部落的贵客,大家绝对不能怠慢,日后他们可随意地在族里走动,没我的命令,决不能难为他们!”

    既然大酋长都已经下令了,其他人就是再心有不甘,却也没了法子,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陆议这边,一转头,看见身边神色还紧张无比,举着拳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这些罗刹族人的马二虎,心中觉得好笑,轻轻地拍了拍马二虎的肩膀。

    未曾想,这一下好似捅了马蜂窝,后者“嗷呜”一嗓子,差点平地蹿起来三丈高,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众人看自己的表情都很奇怪,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回头一看,才发现举着手,僵在原地的陆先生,顿时有些哀怨地道:“陆先生,您拿我取乐干嘛?”

    陆议摇了摇头,懒得跟他解释,还是旁边的伊华沙好心道:“没事了,别担心了,大酋长说我们以后是族里的贵宾!”

    马二虎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回问道:“真的?”

    对于队伍里有这么一个胆小鬼,伊华沙顿时也觉得有些丢脸,你看看人家陆大人,旁边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没见多出一点汗,照样敢当着对方的面挑逗对方的少酋长,再看看那位将军,一脚差点踢碎了那家伙的子孙根,没见有留手的,这一文一武,才是真正做到了“稳如泰山,动若惊雷”八个字,再看看这位,被拍了下肩膀叫的比那些挨了一刀的都凄惨,这叫什么话,难怪陆大人都懒得理他。

    这边,摩天高锡被陆登云踹倒在地,那是半天爬不起来,肚子上突然挨了这势大力沉的一脚,他是感觉肠子都翻过来了,差点没被痛得晕过去,可正当他以为自己阴谋得逞,对方会被族里的战士们碎尸万段的时候,又突然听到大酋长说的这些话,心中被气得那是无以复加,但同时,更多了一丝畏惧。

    大酋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是否能理解为,他其实已经知道了一切,还是说他已经决定彻底地倒向凉国,所以才驱赶了卫国人,而将凉国人奉为上宾?

    那现在自己是该直接跪地认错,坦白一切,还是该私下里继续联系那些卫国人,再做打算?

    摩天高锡有些绝望地发现,似乎这两个办法一个都行不通,你说跪地认错,坦白一切吧,且不说自己会不会被大酋长责罚,甚至是直接送上刑场,就说这大酋长之位,未来自己还能有染指的可能么?

    他双手捂着肚子,偷偷地抬起了头,斜眼看向了那边站着,神色平静的摩罗贝提,这个自己一胞所生的亲弟弟,眼神那是极为的怨毒。

    坦白认错的这一条路,那是肯定走不通的,因为他摩天高锡,绝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唾手可得的大酋长之位,因为放弃了这个,就等于输掉了一切,未来自己在这个弟弟面前,会比狗都不如。

    但另外一条路,却更是走不通,首先他自己也厌恶卫国人的自作主张,如果说这一切他们都提前跟自己商量好,那事情未必会变成这样,说白了,如果他们扶持自己上位了,他们得势,说不得眼中根本就没自己这个大酋长。

    这些胆子大到能对现在的大酋长下毒的人,难道你能说他们就不敢对未来的大酋长下毒吗?

    摩天高锡自己都不信,再说了,现在人都跑光乐,自己又能去哪儿找他们呢?

    陆议随意地看了眼那边犹如被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摩天高锡,不屑地笑了笑,然后才朝着老人施以罗刹族的礼节,轻轻地捶打着胸口感谢道:“大酋长英明,我替我家王爷,向大酋长问好!”

    老人点了点头,可看着面前这些争来争去的人,突然又有些意兴阑珊,感觉十分无趣。

    他心道,也或许,我们这些婆罗纳族人,本来就必须要融入周围各国中去,因为我们毕竟也是人族,又怎能自己就把自己先从人族的队伍里剔出去了呢?

    而且一直就这样在大漠里偏安一隅,总不是个法子,整个族群这些年的样子,他是看在心里的,几百年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可能未来几百年,还是这个样子,但其他人在成长啊,到时候,我们又拿什么跟他们斗呢?

    与其等到了未来没得选的时候再被逼做出唯一的选择,倒不如趁着能够做选择的时候好好地挑一下,这就是老人真实的想法。

    老人顿了顿,张开嘴,用醇正的幽州话说道:“沙漠里晚上天冷,别冻伤了身子,今夜之事,惊扰了先生,我深感抱歉,家丑外扬,亦是实属无奈,现在一切事了,便都散了吧。”

    陆议闻言,立即向对方回以最正统的揖礼道:“谨遵大酋长之令!”

    老人心知对方这样做的意思,当下也叹了口气,随之用人族的礼节行礼,然后才用自己的语言朝着其他人吩咐道:“让他们回去吧,摩罗贝提。”

    站在旁边听得愣神的摩罗贝提赶紧道:“是。”

    老人看着他,语气有些复杂地道:“好好招待他们,不可再出什么岔子了。”

    摩罗贝提亦是认真地答应捶打着胸口,答应道:“绝不会让大酋长失望!”

    旁边的摩天高锡把一切听在耳中,心中妒火那是熊熊燃烧,奈何他现在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只能低着头,静等大酋长对自己的责难。

    总之,只要不立刻杀了自己,事情总归就还没到绝境,他摩天高锡,绝不认输!

    却不想,老人吩咐完了这一切,便直接转身向着寝宫离去,再不看这边的情况,倒是让摩天高锡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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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阴阳两面孪生子(一)

    毒蝎部落里,紧挨着那座造价不菲,装饰极其奢华的大王宫旁边,通体由乳白色的,表面坑坑洼洼,直立起来比人还高的巨石所垒砌而成的一间屋子里,围绕着一张普通的原木方桌,卫国这次派来主持整个沙漠事物的骨干们坐了一圈。

    作为此地实际地位最高,算是整盘计划的主持者的李胜邪,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浑身是伤的麻子,脸部一阵扭曲,突然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其给踹翻在地。

    “你难道就这样给我跑回来了?”

    麻子这次纯属侥幸才能逃出生天,虽然比那些惨死的同伴手下们好上了太多,但到底还是受了些伤,事实上,若非是陆议故意放他一马回来报信,以他的能耐,哪儿有逃回来的命,这时候又正面挨了对方一脚,疼得那是龇牙咧嘴,却丝毫不敢开口反驳,因为打从一进屋,他就发现了,今天坐在桌边的,除了眼前这位可怕的年轻大人以外,还有两位,乃是蜉蝣的人。

    这些一辈子都阴在暗处,随心而动,随刃而行的刺客们,毕生的使命就是杀人,他们平常看人的眼光,那就跟看一件死物一般冷漠,对比他们这些沙海马匪出身的,这些才是真狠人,他们不过只是杀人不眨眼,对方是根本没觉得自己在杀人。

    他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翻过身,哪怕这个过程牵扯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却仍然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激怒对方,他只能趴在地上,好似一条可怜的小狗一样哀求着:“请主上恕罪,请主上恕罪。。。。。。”

    李胜邪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只是背着手,在屋里快速的走来走去,脸色变幻不定,嘴上低声喃喃念叨着:“上次便说让你们直接跑去杀了那老头儿,随便扶持一个听话的人了事,你却偏偏给我说你要下毒,这下好了,给你的人死个精光,王八蛋,你怎么不也死在那?”

    麻子哪儿能给他解释其中的缘由呢?

    他只道罗刹族性子刚烈,若是您这样做了,恐怕会引起对方整个部落的复仇反抗,但这种话说不出口,他也只能苦笑着道:“属下斗胆留了一条贱命,不是为了属下自己,而是想着属下若是就这样死在了外面,到时候又靠谁来把情报传给主上呢?”

    李胜邪闻言,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地上这个汉子的眼神,就宛如是一条窥视着小白鼠的毒蛇,直看得人心中发寒,有一种让人反胃的不适感。

    这个因为母亲惨死而迁怒于人的少年,自打离开黄沙县,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终于到了祁连城后,本以为是否极泰来,却又不知道挨了多少冷眼。

    最后跟了太子端木朔风手下的顶级谋士吴珩,为了锤炼他的心性,这些日子里,他被逼着干过的坏事,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心中那点仅存的人性,现在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也可以这么说,能在吴珩的手下做事,而且是打着他名义上的弟子行事,若还留存着一丝人性,会被感情所累,只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一切不过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知道了他的过去后,谁又能说他错了呢?

    他死死的盯着这个汉子,缓缓地绕着对方进行观察,真好似一条出洞的毒蛇一般,突然,他一下子俯下身,一把抓住了对方先前挨了一刀的肩膀,只是微微加力,就有血迹渗出,他脸上的表情也陡然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什么情报,还不快说!”

    伤口被人家这样按住,麻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了起来,但到底是个狠人,不但没叫出声,反倒是强行挤出了一些笑容,朝着对方抱拳道:“主上,属下之所以会落得如此地步,其实全败一伙凉国人所赐。”

    “哦?”

    感觉到这位年轻主子手上稍稍松开了一些,后者赶紧又趁热打铁地道:“而且属下敢保证,他们一定就是主上您寻找的仇家!”

    李胜邪本已松开了手,听见这话,眼神顿时一拧,手指都顺着伤口处扣了进去,同时冷笑道:“看来你很了解我?我的仇家是谁?你说来听听。”

    “主,主上,麻子我,我先前,就是遇到了那前往黄沙县赴任的凉国王爷,一场大战之后,就只剩下属下一人逃回了沙漠。”麻子被疼得差点没晕了过去,虽然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但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只见他额头冷汗直流,嘴唇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了,却还是磕磕巴巴地道,“属,而且属下也知道,主上您,您的仇人也是黄沙县的那些人,这次来的,就,就是他们。”

    李胜邪听完了这番话,才终于是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厌恶地甩了甩上面沾的血块,又在对方的脸上擦了擦,然后才冷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麻子一手扶着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的右臂,两条腿跪在地上,勉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嘴上还在继续解释道:“我认得他们其中两个人,一个是为那凉国王爷出谋划策的谋士,另外一个是当年我在马家村,从我手下侥幸逃得一命的马家村人!”

    李胜邪又突然转过头来,一瞪眼,差点没把这个纵横沙海十余年,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魔头给吓得瘫倒在地,他怒道:“所以,他不在?”

    麻子赶紧道:“若是杀了那谋士,便等于断了他的一臂啊,届时要杀他,还不容易么?”

    他却哪里知道,其实李胜邪最恨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自己却优哉游哉地跑去京城做了大官的靖龙,另外一个就是帮亲不帮理,不但当众打了他一巴掌,还装模作样地将他训斥了一番的顾玄。

    “他不在,他不在,王八蛋,他为什么不在!”

    李胜邪突然怒吼着,一把将桌上放着的瓶子抓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陶制的水罐哪里禁得起他这样折腾,顿时直接碎成了一片片碎块飞溅开来。

    “啪!”

    “啪!”

    围着桌边坐着的两个蜉蝣出身的刺客,只是非常随意地用手将其拨开,便精准地将飞溅过来的碎片砸到了对面的墙上,一声声炸响,碎片顿时碎成了更小的颗粒掉了下来。

    只见李胜邪佝偻着腰站在原地,眼中血红一片,十指弯曲成爪状,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上下,散发着宛如陷入癫狂的野兽一般的气息。

    半晌,他这才终于直起身子,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沉稳样子,沉声道:“将他们全部召集过来,以汗国的名义!”

    其中一位蜉蝣问道:“如果他们不肯呢?”

    李胜邪马上理所当然地道:“那就暗杀,这不是你们最擅长的事吗?”

    另外一人接口道:“那他们要是来了呢?”

    李胜邪狂笑起来。

    “那就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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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噔噔噔!”

    门口,一阵敲门声突然有节奏地响起。

    一直待在屋中静坐,默默地思考着问题的陆议朗声道:“进来吧。”

    直到听到对方的允许之后,站在屋外的摩罗贝提这才推门而入。

    说实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教会最不守规矩的罗刹族人们守规矩,的确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在那晚的风波过去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摩天高锡算是彻底地沉寂了下来,而后老酋长也不知是已经心有所向,还是如何,总之一直在私下特意地鼓励摩罗贝提跑去接触陆议他们,双方这一来二去的,就已经变得极为熟识了。

    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陆议基本不会离开,每日就在这里等着,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心焦的情绪,好似外界不管打生打死,暂时都已经和他没了什么关系,他只是作为摩罗贝提的老师,教会他周围各国通用的一些文字和语言而已。

    而这位少酋长,也的确算是整个部落里难得的聪明人了,最起码,对比他自己那些罗刹族的同类而言,已经是进展极其神速了。

    “先生。”

    他学着其他人的叫法,发出蹩脚的口音喊道。

    陆议摆摆手,既未鼓励,也未责难,只是头也不回地道:“坐吧,”

    摩罗贝提按照先前的教导,规规矩矩地坐下,然后罕见地有些扭捏地试探性问道:“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陆议闻言,转过头,看着他,三息之后,便笑道:“想问我为什么总是能分清你们兄弟俩么?”

    摩罗贝提顿时瞪大了眼睛,虽然心中惊讶无比,但还是点着头道:“是的。”

    陆议摇了摇头,避而不答道:“我自有我的办法,你们二人,在别人眼中,就像是镜子的正反面,可在我的眼中,却是天壤之别,就算你们怎么改变习惯也好,还是什么也罢,总之,你们来我面前一千次,我就能正确地分辨出你们一千次,绝无可能犯错。”

    摩罗贝提十分惊奇于对方这番话,嘴上仿佛只是无心之语地道:“那若是其他人呢?”

    陆议微微皱眉,踌躇了半晌,才道:“除了大酋长,一般人是绝对分不出的。”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心有所感,扭头望向了窗外,此刻阳光正是绚烂,但屋中已有阴影。

    “你来是做什么事的?”

    摩罗贝提这才好似想起来了,赶紧道:“是大酋长的意思,让我来通知先生,明天要参加三方会盟!”

第八十五章 阴阳两面孪生子(二)

    屋外的天气份外晴朗,明媚的阳光从天空投射而下,穿过了窗户,落入了屋中,顿时照耀得整个房间都变得亮堂堂的,但偶尔也有云彩飘过,下方顿时就是一暗,平地生出几分阴凉之感。

    屋内的凳子上,听完摩罗贝提的话后,陆议马上皱眉问道:“三方会盟?大酋长已经决定去了么?”

    摩罗贝提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回答道:“是的,说起来,这三方会盟,本就是每年例行的一件事,陆先生先前既然已经用大手笔收服了那六个部落的人,也当明白我们婆罗纳的势力划分,每年的三方会盟,其实就是我们三大部落分配利益的时间。”

    婆罗纳很大,其中隐藏的大中小部落不知凡几,但唯独三大部落最终脱颖而出,实力和地位最为超然,他们是沙漠里真正的王者,统御八方,而其他所有部落的人,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得按时仅供一定数量的财物才能换取平安,但他们毕竟是不同的三方,所以每年都需要会面,然后进行磋商。

    经过协商之后,他们各自掌控了一块区域,其中有成百上千的部落归属他们各自管辖,彼此之间有了摩擦,就会在三方会盟上提出和寻找解决的办法。

    在沙漠里,他们既是法官,也是陪审团,更是刽子手。

    陆议有些忧虑地说道:“这我当然是知道的,不过这次的三方会盟,来者不善,凶险非常,大酋长若是执意贸然前往,恐怕是有去无回的结局啊!”

    “有这样严重么?”摩罗贝提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追问道,“以陆先生的意思,是卫国人这次会插手?”

    陆议轻轻地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道:“不错,这样吧,你现在就带我去面见大酋长,这件事,我要亲自与他说。”

    摩罗贝提现在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的严重性,当即答应道:“好的,陆先生,您随我来吧。”

    摩罗贝提站起身来,赶紧在前引路,看起来份外着急,反倒是最先提出请求的陆议先是放下了手中拿着的一叠情报,然后又特意招来了陆登云与马二虎一起守着这边,嘱咐好了,这才与摩罗贝提一起离开。

    鬼鹫部落原先也就拢共只有两个有资格继承大酋长之位的少酋长,其中一个现在已经是一蹶不振,足不出户,而原本劣势的摩罗贝提的地位,自然是空前地提高了上去,虽然族里除了大酋长,其他人大多是分不清这哥俩的,但也都知道族里最近来了一队外族人,而经常跟这些外族人混在一起的,便是摩罗贝提。

    两人表明了身份和来意后,便畅通无阻地见到了位于三层宫殿内的大酋长,老人此刻正站在窗边,遥望着远处的风景,一席素色的袍子披在身上,将黑色与白色混合在了一起,却又彼此分明,显得十分的庄严与圣洁。

    陆议伸出手,敲打着胸口,朗声向其问候道:“大酋长!”

    老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先是深深地看了陆议一眼,然后才一伸手,邀请道:“原来是陆先生来了,先到这边坐下来说吧。”

    这自然不无不可,陆议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就在两张阔背大椅上面对面坐下,而摩罗贝提作为晚辈,自然是恭敬地候在了一边。

    一坐下来,没什么客气话,陆议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听说,大酋长准备去三方会盟?”

    罗刹族人,向来都是直来直去,最是讨厌绕弯子,有话直接说,反倒能得到他们的好感,这就是他们与周围各国百姓的区别所在。

    老人语气淡然地道:“哦?看来陆先生是有什么话想说给我听的。”

    陆议郑重地道:“这首先得要看大酋长您是否已经做出了选择,为表诚意,我现在就可以直接答应大酋长,让摩罗贝提成为我陆议第一个正式弟子,以此来解决大酋长的顾虑。”

    话一说完,旁边站着的摩罗贝提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有些反应了过来,但更多的,还是有些迷迷糊糊。

    首先得要知道老人为什么不想站队,为什么不愿意与外族人结盟合作。

    这并非简简单单的门户之见,而是因为他深知两件事。

    罗刹族不团结,普遍实力较差,一旦出了沙海,没了地利优势之后,面对面对决,那是打不过人家的,没资格参与各国角力,这就是其一,但更关键的,是因为他明白,其他人是永远不会把罗刹族当自己人的,开始话说得比谁都好听,可一旦利用完了,也就丢了,一旦选择站队之后,对方就会逼他们出最大的力,但到头来他们不但什么也不得不到,反倒是要被人给剥皮抽筋,吃干抹净。

    这就跟田间养的黄牛一样,耕地拉磨有他们的事,可老了就是被杀来吃肉,所以他绝不愿意成为其他人的附庸,哪怕是死。

    可现在却是有个机会摆在了他们的面前,那位从头到尾都没见过的大凉王爷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这位陆先生。

    以老人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此人的能耐与地位,若是能将整个部落与他捆绑起来,最不济,未来混得也不会太差,所以他才会将摩罗贝提这个少酋长一直送于对方那里进行学习,虽无师徒之名,但行的是师徒之事了。

    陆议当然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拒绝对方。

    老人此刻才终于是来了几分精神,不过他作为大酋长多年,知道谈判这种事,那是不能着急的,于是他又问道:“陆先生的坦诚,我十分佩服,但我请问,陆先生真的可以护得我们鬼鹫部落全部子民的周全吗?我需要陆先生的一个承诺。”

    陆议认真地道:“只要鬼鹫部落未来忠于我家王爷,不做那两边倒的墙头草,我敢保证,我家王爷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平公正的待遇,只要你们有能力,就可以赢得与凉国人一样的地位,或者说,我们愿意给大家一个并入凉国的机会,我陆议说的这个誓言,天地所鉴,日月共证,如有违背,愿堕入九幽,永受沉沦!”

    熟知罗刹族风俗的他,这次却没有再用罗刹族们所信奉的神邸来发誓,这并非是不尊重对方,反倒是更加重了这个誓言的威力和可信度。

    老人知道此人变化无常,说的话不可信,或者说虚伪本就是外族人最擅长的东西,但他仍旧愿意相信对方这次是真的吐露了本心,于是他亦微微额首,思量片刻,然后才道:“那以陆先生的地位,成为陆先生的弟子,难道就没有什么好处么?”

    陆议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心中大定,他知道,对方纠结了这么多天后,终于还是妥协了,原因有很多,既有因为卫国人完全不顾规矩朝他下手的原因,也有他耗费保护救过对方的原因,当然,更多的,还是他因为看重摩罗贝提,所以尊重年轻人的选择。

    眼下既然谈判的大方向已经确立,现在当然就是讨论细枝末节的地方了,比如好处,未来会获得什么地位之内的,这也是他一个大酋长,所该为手下的子民们所考虑的事情。

    陆议当下只能苦笑一声,直白道:“刚才便说了,大家一视同仁,这总不能马上就破戒吧,坦诚点说,鬼鹫部落并入大凉之后,便再也没有鬼鹫部落了,这一点,大酋长能理解吗?”

    一旦选择站队凉国,以老人的智慧,当然明白这绝不是简单的臣服或者结盟,而是真正地要开始融入,因为对方根本就不需要盟友,他们要的,是彻底地臣服。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百年部落,就要在他的手上终结,这种事,还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下决心的,但世道如此,他也无法,当然,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这几方又恢复之前互相僵持的阶段,那时候他们就能继续隔岸观火,左右逢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他们现在若不决定站队,接受对方的邀请,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这不光是因为凉国人不会再给他们,其他两个部落,也不会给他们。

    所以眼下要做的,是出力,但不出全力,押了注,但要尽量拖慢开盘的时间。

    他点了点头道:“这是最艰难的选择,却也是最无奈的选择,我能够理解。”

    陆议叹息道:“我与王爷,都只有匆匆百年之寿,但大凉,或者说未来的人族,不可能只有百年之寿,我们一死,鬼鹫部落失去了保护,就必然会受到排挤,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除非,你们能够彻底地融入人族。”

    说着,陆议又轻轻地敲打了一下桌子,然后才沉声道:“靠血脉交融!”

    大酋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说,要鬼鹫部落与凉国百姓结合,通过一代一代地子孙延续,淡化掉他们罗刹族的血脉,从此之后,就能彻底地融入了。

    但这说是融入,却也可以看做是鬼鹫部落,或者婆罗纳族彻底地消失的一个过程,所以老人没有直接点头。

    “未来我家王爷登基为帝,你们作为从龙之臣,会得到一些好东西,届时你们以此为基,成立世家,大肆招募寻常的凉国百姓并入家族,再分出后辈前往各地,去军中任职,去朝中任职,最多不过数十年,就再无鬼鹫部落,甚至再无你们这一家,但我想,你们的血脉,就可以生生世世地延续下去了。”

    陆议说完,又忍不住叹息道:“人族寿命短暂,匆匆百年,如白马过隙,要想永远地活下去,要么如圣人一样,立三不朽,教化众生,学说的延续,也就是他们的延续,要么就跟普通人一样,子子孙孙,绵延无尽,这是我给大酋长的建议。”

    这种事,其实很难接受,毕竟人族看重直系血脉是由来已久的事情,在真正保守的老人眼里,儿子的孩子和女儿的孩子都不是一样的,更何况是这样彻底地稀释血脉呢?

    陆议其实连让他们理解这件事都不抱希望,更别说认同了。

第八十六章 阴阳两面孪生子(三)

    陆议将这一通肺腑之言说完,屋内一片寂静,很久都未有人回应他的想法,毕竟血脉之分,门户之见,自古以来,都充斥于整个世界各个种族之中,这并非单单是部分人会这么想,而是大多数人都这么想,让属于自己的血脉流传下去,让敌人的血脉彻底灭绝,这是存乎于所有以雄性为主导的物种之中的本能,无论是人,还是兽,这种念头都是根植于他们灵魂深处的,优胜劣汰,本就是自然法则。顶 点 X 23 U S

    陆议眼看自己不过是一时感慨两句,似乎让整个场面都陷入了尴尬的情况,赶紧又道:“还是先不说这个了,既然大酋长已经有了与我们合作之心,这是好事,最起码我们已经开了个好头,以后具体的,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展现双方的诚意,不必急于一时,眼下我们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说。”

    老人这时也清醒过来,跟着略过了刚才的话题,这种事,暂时他还不能接受,但也不必直接说出来,破坏了双方的兴致,所以他接口道:“先生是在说三方会盟吗?不知道先生有什么要指教的,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洗耳恭听。”

    说着,为了带动气氛,他还特意举起了桌上装了奶茶的茶杯,做出一副洗耳朵的样子,倒是把旁边站着的摩罗贝提看得一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议顿时开怀笑道:“大酋长实在是太过风趣,不过言归正传,无论如何,这件事我认为,我们还是得去。”

    老人疑惑道:“哦?难道先生不觉得有危险吗?”

    他确实有些不解,因为说去的是自己,对方特意为了这件事跑过来,应当是有不同的意见才对。

    陆议解释道:“危险当然是有的,卫国人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不小,眼看无法从内部瓦解你们,那就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再不诉诸武力,恐怕悔之晚矣,所以如果我们去了,他们就必然会直接动手,说到底,我们都是外人,而外人最喜欢做的,就是不守你们订的规矩。”

    对于这件事,老人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沉声道:“所以陆先生认为这次三方会盟,是对方动手的一个契机,对么?”

    陆议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这是必然的事情,所谓是一力降十会,很多时候,用刀子直来直去地杀,会比最用舌头来的更加快捷,与其在这里处心积虑地扶持新王,伺机取而代之,倒不如直接将大酋长你杀了来的更快。”

    这番话说的很直白,但老人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情,外族人何必要来守他们的规矩呢?

    陆议顿了顿,又接着道:“但不去的话,我们便更落入了劣势之中,因为现在暂时算是三足鼎立的势态,我们凉国,站在你们这边,而卫国人,则是站在毒蝎部落那边,其中还有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就是贪狼部落。”

    老人皱眉道:“其实贪狼部落那里的事,我倒是知道一点,早在十多年前,他们似乎就已经跟你们凉国幽州那边搭上了线,不知为何上次又突然站在了卫国那边呢,我并不觉得是卫国人给的条件太优渥的原因。”

    陆议有些无奈地道:“这种事,的确是家丑,本不该外扬,但既然大酋长问起来了,我也便直接说了,其实无非就是手下的人权利越来越大,有了取而代之的心理,我想这件事,在婆罗纳也没有少发生,各种缘由,就不必我来再解释了。”

    老人听完,一副了然的样子微微点头,这是实话,因为罗刹族从在婆罗纳定居开始,就是以力为尊,因为要想在恶劣的环境下顺利地生存下去,那就必须得是一个个武力强大的个体,如此,他们才能抗住大自然的侵袭,能与野兽搏杀,罗刹族为什么蠢,其实正是因为他们明白,单纯的智力,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什么也不是,这是自然的抉择。

    唯有当他们发展到了三大部落这种层次,才算差不多稳定了下来,能将大酋长之位代代相传,但更多的,底下的部落,是沿用着最初的,宛如野兽一般的法则,谁强,谁就是首领,如果上一任首领老去,下面的年轻人会毫不犹豫地挑战他,杀死他,将其取而代之,再带领部族生存的同时,又等待着下一代人击败他们,这是他们的宿命,所以有武力强大的人突然想当酋长了,将原来的酋长杀死,不算什么新鲜事,故而老人能够理解。

    “但现在关键在于,前方战事未曾分明,所以他还在审时度势之中,他做不出一个明确的选择,毕竟如果主人不够虚弱,下人凭什么敢反抗呢?”陆议敲着桌子,侃侃而谈道,“故而最起码从现在来说,幽州那位是一个中立的存在,不过就算卫国将来得势,他也不会倒向卫国,毕竟换一个主子,他还是奴隶,这种事他不会做,到时候他会自成一派,换句话说,无论如何,他永远不会站在卫国一边,要么凉国兴,他继续做他的幽州兵马大元帅,要么卫国兴,他将来是成龙还是成虫,也不是我们现在该关心的问题,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将贪狼部落给拉到我们这边来,最不济,也得保持先前的三足鼎立之势,如此,方能保鬼鹫部落一时平安,我们之后再徐徐图之,也就不用那么急切了。”

    老人和摩罗贝提将一席话听完,都是忍不住心生赞叹,这些弯弯肠子,的确不是他们婆罗纳族能生得出来的,果然很多事,都得交给专门的人来做,各司其职,才是最好的。

    “听了陆先生的分析,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那不知道按照陆先生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陆议一拂袖,朗声道:“好说,我们即刻启程,现在就去贪狼部落!”

    “这么急?”老人讶然,但他也明白,事情不能耽搁,赶紧道:“那我这就送先生一程!”

    陆议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大酋长,我敢断言,出了部落之后,附近的路,肯定都已经被卫国人盯住了,我们必须正式拜访,大军出行,如此,方可保无碍,不然,纵然是我,也很难平平安安地走到贪狼部落。”

    其实这就是一招简单的祸水东引,把战场从毒蝎部落和他们鬼鹫部落直接给拉到了贪狼部落,除非贪狼部落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不然就必须要捏着鼻子当这个中间的平衡者。

    有句话说,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就是这个意思,暂时大家目标一致,那就是盟友,未来到了要分利的时候,大家又会成为敌人,这一刻能舍身为你挡一刀的恩人,或许下一刻就会成为舍命刺杀你的仇人,说白了,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贪狼部落的这场博弈如果我们胜利了,那三方会盟也就没了去的必要,反之,如果这次的谈判失败了,那就更没有去的必要了,我们就得立刻回来,再做打算了。”

    老人闻言,一边思考着,一边轻轻点了点头,他既然已经决定暂时倒向凉国,自然愿意听从陆议的建议,况且对方最起码在做的事,是他所能接受的,这位陆先生没有太急着吞并他们,而是先“维稳”,换句话说,他要做的,跟自己要做的,暂时是同一件事,如果来日有了分歧,也要待来日再说,可若是现在不跟着对方走,那可能鬼鹫部落就会殒命在之后的浩劫当中了。

    说是说他宁可死在自己人手上,也不愿被外族人利用,成为刺向同族人的一把刀,但那是没得选的时候,这些抛来邀请的外族人,没一个安着好心的,所以他不愿屈从,但现在,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是什么秉性,但最起码,他们没有其他人那么着急,而且从他们来,到现在,一直表现得诚意十足,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尊重,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水若不流动,就会成为一潭死水,人若不改变,就会被时代所淘汰。

    “陆先生说的是,可一旦我们大军出动,他们要是直接攻击这里,又该怎么办?”老人作为大酋长多年,这一点还是想得很清楚的,“但如果不派出足够的兵力随你一起,要是被埋伏了,又该怎么办?”

    鬼鹫部落吃亏的是什么地方呢?

    是情报,他们现在是偏安一隅,完全不知道外界在发生什么,对方可以谋定而后动,可以等他们先动,再做出相应的对策,可他们不行,他们一旦选了一条路,就得一路走到黑,这就是他们的劣势所在。

    陆议闻言,微微一笑,宽慰道:“大酋长放心,这件事,我早已考虑到了,也为大酋长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如果他们敢来,必当叫他们有来无回,现在,便让摩罗贝提陪我一起,前去贪狼部落吧。”

第八十七章 阴阳两面孪生子(四)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顶 点 X 23 U S

    但见滚滚红日自天空坠落西下,没了尚在中天之时的磅礴光辉,如天地君王般刺眼,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势之后,一种无可奈何的迟暮之感,在黄昏之时充斥着整个人间,原本该是暖暖的红色光芒,却好似为整个大漠都渡上了一层别样的血色。

    夕阳下,一处占地拢共不过寻常人家一间屋子大小的水洼周围,已经聚集起了不少性子坚韧不拔,敢孤身与大自然相搏的战士,这是他们祖辈的荣光,也是人为的奇迹。

    这些人合力驱赶走了原本会来这里喝水的野兽,一起组成了一个新的小部落,这里聚居着三十余个罗刹族人,由一个最为强壮的男人作为酋长,领导众人,另外还有十来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是族里的劳力与战士,至于其他的,都是女人,族里是没有老人的,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覆灭的小部落,也没那个资格想着赡养老人,这是出于生存考虑而做出的抉择,虽然无奈,但无人能够反对。

    作为整个部落的未来与希望,下一代的婴儿也只有三个而已,现在都还蜷缩在用兽皮做成的粗糙襁褓里,被**着身子的女人们怜惜地抱在怀里,默默地吃着奶,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们,之后成为时常骑马袭击边境,掠夺百姓过去食用人肉的罗刹鬼,也就不足为奇了。

    为了遮挡头顶灼热的日光,他们合力,围绕着这一小块绿洲上,原本就存在的树林底下建造了一个供所有人栖身的大棚,这也许是先祖们早已告知的智慧,最是目光短浅的罗刹族们,竟然没有就地砍伐水源附近本身就有的树木来建造房屋,而是特意跑去很远的地方,搬来了一截截枯木,再用这些日子里打来的野兽的毛皮混着一起,做成了这间屋子,白天隔热,晚上防风,虽然远谈不上舒适,但在这片贫瘠的沙漠之中,已经算是难得的,能落脚的好地方了。

    而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竟然还特意圈出了一块地,养了两只小羊羔,一公一母,他们从来没有因为肚饿而选择直接杀死羊羔吃掉,而是选择每天定点喂食,默默地等着它们长大,甚至是再繁殖下一代。

    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冒险而且极为不容易做出的选择,毕竟连人都还没能顿顿吃饱饭呢,更何况有了羊,晚上就必须得有守夜的人,以防止沙漠里的其他猎食者将其杀死盗走。

    这其实是他们的上位部落,也就是鬼鹫部落暂时借于他们的财产,他们身为鬼鹫部落辖下范围内的部落,虽然每年都要向对方上缴数量不菲的东西,但也可以向对方申请,以换取一些部落紧缺的东西,甚至也有像他们这样,目光稍微长远一些的,就会换取一些牲口来,这既可以帮助鬼鹫部落进行养殖,以抵消每年需要上缴的部分“赋税”,而且鬼鹫部落说了,只要是在外产的下一代,那都是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不用再一并上缴。

    这也是鬼鹫部落的大酋长,那位深爱着自己种族的老人,在不违反三方会盟的规矩,以及族里约定俗成的法则的情况下,为了帮助同族而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和帮助了。

    这个道理,其实可以用一句话解释,那就是“自助者天助,助人者人助”,他们鬼鹫部落可以帮,却又不能图省事,直接赠与对方财物,或者是直接取消税收,这第一是违背了三方会盟的规矩,第二则是以罗刹族人的普遍习惯来说,你给他一头羊,他转头就杀了吃进肚子了,哪儿还会想到留着产小羊,挤奶,薅羊毛这些后续的事情,这是他们的天性,毕竟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里,朝不保夕,到手的东西,马上吃进肚子,成了储备的脂肪,那才是最实在的。

    故而他们要帮,也只能用这种折中的方法,寄希望于族群里偶尔有人觉醒了,能够明白这份苦心,然后努力奋勇发展,说到底,就是一种筛选的方式,有的人就是不配得到帮助的。

    而所谓的三方会盟,其实就是将三大部落的首脑们召集到一处,然后评定底下的这些部落的等级,规定他们每年需要上缴多少东西,然后再以他们三方的实力,划定三方来年的具体统治范围,所以他们彼此辖下的小部落,是不能够随意迁徙的,事关真正的利益,自然要防备他们被其他人策反,亦或是被收买,导致最终离开自己的辖地,而自己一无所获。

    就比如说毒蝎部落,他们的赋税相对重一点,那辖区内的部落,肯定会本能地往鬼鹫部落这样赋税少一点的地方跑,但这是被严令禁止的,一旦被发现,鬼鹫部落要么选择交出他们,要么就得直接开战,故而哪怕知道鬼鹫部落这边的管理相对宽松,但他们宁可跑去新建立的伽罗汗国,也不敢跑来这边生活,因为他们都知道,跑去伽罗汗国,对方是不可能交出他们的,但跑来鬼鹫部落,以鬼鹫部落的性子,一般都会直接将他们劝回,哪怕他们几方都明知道回去就是被杀鸡儆猴的下场。

    这就是为什么鬼鹫部落不能擅自取消或者降低赋税,如果这样做了,那在另外两方看来,就是完完全全的恶性竞争,是会引发双方战争的惨烈后果。

    再看眼前这个在沙漠里挣扎着求生存的小部落,虽然人少,但也已经粗具规模,而且他们还有一个英明的领导者,他懂得取舍,哪怕是要让人饿肚子,也要先喂羊,哪怕是累一点,甚至是付出生命,也要从远方搬来木材搭建屋子以及防御性的栅栏,这样有远见的人作为酋长,假以时日,或许他们就能成为下一个魑鼠部落,苍鹰部落,甚至是鬼鹫部落这样的中型和大型势力也说不定。

    只可惜,他们一切关于未来的可能与希望,都在今天被彻底地扼杀了。

    低矮的棚屋里,作为整个部落的首领,他正在埋头做着象征着他权利与荣耀的事情,那就是为部族里的众人分肉。

    这是今天刚从外面打到的一头狼,而且已经垂垂老矣,肉其实没多少,而且狼肉不好吃,不过能够果腹,并且提供他们所需要的能量,这就已经足够了,在这种情况下,好吃不好吃这种问题,永远都是被排在最后的,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不得不吃生肉,乃至于是与沙漠里的秃鹫抢食,动手把地上死去了很久的野兽尸体解剖,忍着可以将人熏晕的恶臭,用刀子把不能吃的腐肉割去,而那种还算完好的肉,就可以直接拿来吃。

    首领握着一个用绳子捆着一个木把手做成的简陋尖刀,非常熟练地把一片片肉从骨头上分离下来,作为部落里的男人,他们可以分到大腿上的肉,而作为酋长,他自然是有资格吃稍微柔软一些的腹部的肉,至于最肮脏的内脏和骨头,就全部分给了女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保证男人们吃饱,她们就会随时被外界的狩猎者掠夺或者杀死,这一点,在动物那里也是一样的。

    这是自然法则。

    就在屋里的众人开始吞咽他们每天的唯一一餐时,陡然间,地面突然轻微地震动了起来,却把原本就不算特别稳当的棚屋,摇晃得十分厉害,屋顶累积的砂砾都随着缝隙掉了下来,稀稀疏疏的,顿时落了一桌子。

    一帮人害怕棚屋坍塌,赶紧就起身跑了出去,想要查看情况,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多都是面色忧愁,甚至有些绝望,因为他们明白,他们就好比是大洋里的一叶孤舟,不管是遇到了鲸鱼海兽还是雷雨天,哪怕只是海上的风浪稍微大一点,就很有可能导致船毁人亡的结局,而这种震动声,以他们的经验来看,要么是嗜血的狼群,要么就是有大型的骑兵队伍经过,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首领的身形最为矫健灵活,几个攀附,就已经爬到了屋子的上面,不顾底下的梁柱摇晃得厉害,甚至有坍塌的危险,他仍旧选择半站着,举目远眺,看向了远方。

    骑兵能跑多快?

    这个问题很有趣,因为哪怕是在沙漠里,但其实从他们感觉到震动,再到对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更何况沙漠里没遮挡物,整个大地一览无余,哪怕是掀起了巨大的烟尘,可也能轻松地看见那一股黑色洪流朝着这边席卷过来。

    “咻!”

    没听到什么发令声,但一片箭矢突然就从远方朝着这边射来了,就宛如是一团黑色的云朵飘来,将整个棚屋都给盖在了下面。

    首领睚眦欲裂,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小心!”

    “噗!”

    “噗!”

    “噗!”

    转眼间,就是一声声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这位年轻的首领惨叫了一声,便从房上跌了下来,浑身扎满了箭矢,宛如一个刺猬,而部落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面对这样可怕的射击,他们这些人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一切的梦与想,未来的可能,都随着一声声惨叫,被彻底地掩埋在了沙漠之中。

    一片箭雨过后,整个部落就被迅速地被夷为了平地,唯一的棚屋倒塌了下来,将来不及跑出的人都给盖在了下面,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孩子,至于那些没被压到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大多都被利箭穿心,或者直接被冲过来的骑兵割了喉。

    血色的日光下,黑色的洪流背对着日头,朝着东方冲来,整支队伍由远及近,看上去就好似是一堆嗜血的行军蚁,所过之处,皆是森森白骨,无人生还。

第八十八章 阴阳两面孪生子(五)

    一望无际的大漠里,背靠着火红的日头,大批的骑兵携带着风沙,掀起滚滚热浪,从远方蜂拥而至,手持兵刃,肆意屠杀,毫无顾忌地打破了沙漠里已经维持了几十年的微妙平衡。m.www.uu234.net

    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倒霉鬼遭了秧,但凡是路上遇到的人和部落,无一幸免,全部已经在他们的马蹄下化为了废墟,看那样子,与沙漠里让人谈之色变的大沙暴,也差不了太多。

    这一次却不是公然打破三方盟约这么简单,事情,已经开始朝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将沙漠里地位最高,势力最大的三大部落比作是三支在沙漠里游荡的不同的狼群里的头狼的话,那他们各自下辖的区域内的其他部落,无论大小,便就是族群里的普通狼,头狼如果突然死了,失去了领袖的他们,要么选择内部竞争,快速扶持起一个足够有能力带领他们免收外人压迫的新王,要么就得被其他两个族群的人给瓜分,或者更直接一点,将他们都杀了,毕竟对方也不可能让一帮新人来分属于原本手下的利益。

    但话说回来,如果一支狼群里,头狼手下的狼都死光了,那头狼也就成了一匹孤狼,便是再厉害,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因为寡不敌众的道理,人人都懂。

    故而在外人的眼里,专门挑在即将举行的三方会盟之前如此行事,也不过就是想出其不意地削弱对方手里的力量,从而达到在会盟上胁迫对方割让利益的目的。

    这也无怪鬼鹫部落的大酋长曾经说过,只要他们被外族人渗透进来了一点,到时候就是他们整个族群的灾难。

    或许在那些人看来,他们现在杀的,不过都是敌对部落的手下们,他们伸手斩断的,是敌人们的爪牙,折下的,是敌人的羽翼,削弱敌人,似乎暂时可以将之与加强己身划等号,但他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现在杀的,是自己的同族人。

    罗刹族整体实力如果因为内斗而损耗过大,那将是他们整个族群的灾难,有的人自以为自己投靠了外族人,只要用心为外族人做事,就可保性命无忧,甚至为了争取得到更高的地位,死命地去坑害同族人,这样的人,递出的刀子往往比他们的主人还要狠,还要决绝,因为他们深怕其他人怀疑他们的忠诚,也担心自己现在地位的失去。

    可他们根本就不懂的是,他们现在的地位,恰恰就是来源于同族的强大,这是他们的利用价值所在,换句话说,如果他们自己的族群灭绝了,亦或是已经完全没了威胁性,那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肤色,语言,风俗等等的截然不同,在外族人看来,那就是原罪,我们既然生而不同,那又如何能看做是同样的人呢?

    正因为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忠心而将你当做是自己人呢?

    这种关系,看做人与狗,亦是可以的,狗要是多叼回来一些猎物,你自然会赏它多点肉吃,但狗与你的亲生孩子,难道是同类吗,如果这片山已经没了狩猎的目标,你已经不再需要狗的时候,它的命运,又会是怎么样呢?

    老人当然懂这个道理,只可惜其他人不懂,或者说他们看得既不够远,也不够深入,更不愿深入。

    ---------

    陡然间,天空之中,耳听得一声霸道的鹰鸣之声响起,但见一个小小的黑点自天空之中俯冲而下,速度极快,几如箭矢一般,更玄妙的是,从动到静,它转换的极为自然和快速,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它就已经从高速俯冲的状态变成了停滞的状态,轻巧地落在了底下一人的手腕上。

    这人哪怕是身在最为炙热的沙漠里,竟然也裹着一身吸热的黑衣,这显然是因为做惯了那阴沟里的行当,哪日能够站在阳光底下了,却反而会本能地不适应。

    这只训练好的老鹰伸着爪子,牢牢的踩在此人手腕处的牛皮护手上,翅膀不断地舒展着,似乎有些耐不住寂寞,随时又要冲上天空,回到独属于它们的世界,那两只黑漆漆的眼球滴溜溜地转动着,一股猛禽特有的凶悍之气顿时辐射开来。

    这人也是一样的训练有素,伸手快速地取下了鹰脚上绑的一根竹管之后,他赶紧就呈给了正站在旁边等候消息的人。

    另外一边,李胜邪也穿着一身黑衣,只是特意换做了造价不菲的透气的纺纱材质,这在沙漠之中极为明显,看他的神情,带着一丝嗜血的癫狂,十指就如同鹰爪一般,还在空中不停地扭动着,整个人都有些躁动的感觉。

    也是,那些因为回忆而不断产生的疯狂,本就是已经在他心中积蓄良久的怨恨,若是有明事理的人能够在他身边慢慢疏导,他或许还有回头的机会,来日不一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可惜他跟错了人,吴珩只把他当做了一把要饮血的刀用,他现在以鲜血作为发泄,饮鸩止渴,只会越陷越深。

    他之所以今天亲自前来,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削弱鬼鹫部落的势力,促使三方会盟最终的结果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偏倒算是其中之一,当然,这亦是他本人所喜欢做的事情。

    于杀戮之中,寻找解脱释放之道,这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路。

    “主上,情况有变。。。。。。”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作为蜉蝣镇守此地的主帅,他被告知负责随行保护李胜邪,亦要听从对方的调遣。

    都说世上有两种人最为忠心,一种是军人,另外一种则是刺客,所以哪怕对方资历不够,似乎又有些疯癫,但既然是上面下达的命令,他就必须要遵守,甚至会不惜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对方,这是他们的命,也是他们选择的路。

    李胜邪耳朵一动,顿时扭过头来,只是面对这位真正视人命如草芥,心中只有任务的卫国顶级杀手,他终究还是没敢如对其他人那样的张狂。

    欺弱而畏强,本也是懦夫的本质,只是这一点,他并没有意识到罢了。

    “什么事?”

    这位蜉蝣的主帅马上上前一步,附在了李胜邪的耳边,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越说,李胜邪眼中的锋芒就变得越盛,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哼,我就知道,这帮凉狗一定会想拉拢贪狼部落。”

    三方会盟是一个局,而且是一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局,这一点,傻子都看得出来,但李胜邪到底是跟吴珩学了这么久,耳濡目染,又岂会这么愚蠢,把陷进直接摆在猎物的面前呢?

    因为这是一个阳谋,你不来,那就是坏了三方约定好的规矩,而且还失去了公信力,再加上现在他们这样一通闹,对方更是得为遭受飞来横祸的手下人出头,不然连性命都无法保障,那谁还会死心塌地地跟他们呢?

    更重要的是,他李胜邪必须要离开毒蝎部落,展开行动,第一是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个毒蝎部落的大胡子酋长已经有了其他的心思,最起码,他已经不甘心再简简单单地做一条卫国人养的狗了,毕竟,他本已经是王。

    第二点更是关键,因为双方的位置间隔很远,一旦鬼鹫部落有什么动作,他恐怕自己难以马上做出反应,阻拦对方,所以哪怕只是为了监视对方,也得如此,这一路扫荡,其实也就只是顺带的事情罢了。

    李胜邪背着手,来回焦躁地走动着,嘴上还在追问道:“他们有多少人一起出行?”

    那人按照消息回答道:“看样子,得有个上万人,怕鬼鹫部落的骑兵跟着一起走了。”

    李胜邪面露志得意满之色,笑道:“果不其然,他们怕死,害怕我们可能在路上设伏,所以一定会鼓动鬼鹫部落派遣大军护送的,殊不知,这一切尽在我的算计之中!”

    说着,他正想下令,突然又把举起的手放下了,转头又再问道:“确定都是精锐吗?”

    “这,这属下确实不敢确定,隔得远,沙尘重,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这也是沙漠里的实情,怪不得他。

    李胜邪顿时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难不成是瞒天过海之计?”

    如果对方这次出动的,其实全是一些装样子的老弱病残,真正的精锐都留在了族里,该怎么办?

    那自己是不是就应该现在跑去堵那帮凉国人的路呢?

    可如果他们带的是真正的精锐,空虚的是鬼鹫部落,自己这样前去,岂不是打草惊蛇,甚至一旦开战,自己手下人可未必是对手。

    “就没办法再靠近一些查探么?”

    “很难,沙漠上,别无他物,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如果靠的太近,对方很容易就会察觉,更何况罗刹族全民皆兵,如果不是真的打起来,其实很难断定他们是不是族里真正的精锐。”

    李胜邪皱眉道:“那就得赌一下了,你说,我们该去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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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因为一些感情问题,消失了几天,真的很抱歉,这是我作为作者的失职。

    写完大概还有一百章,南地篇结束,会开始下一本书,我这些日子也已经构思完毕,基本的框架已经敲定,不会像这本书这么拖沓,我会努力融合“爽”这种感觉与深度。

    其实这本书本身有很多影射现实的地方,也是我对当下的思考,新书仍然会加入这些东西,算是我自己对创作的追求吧。

    总之,祝大家国庆快乐,大吉大利。

第八十九章 阴阳两面孪生子(六)

    庞大的沙丘底下,李胜邪突然伸出一只手,从旁边一把抓过了一个脸上还带着一股迷茫之色的马匪手下,眯着眼睛,就好像一条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冷冰冰地看着他,沉声问道:“你说,我们该去哪边?”

    这被突然抓来的汉子看着也是五大三粗,一身的腱子肉,那满脸的胡渣,一身紧贴身子的布衣,阳刚之气十足,但脖领子被人给好像拎小鸡一样地抓着,却又不敢挣扎,只能哭丧着一张脸,那样子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顶 点 X 23 U S

    什么去哪边?

    他又哪儿能知道去哪边?

    按照这位主子一贯以来的脾气,他这一句话说错了,这条命是不是就这样交代了?

    “这,我,那个,我,这,这,这。。。。。。”

    他面色凄苦无比,额头上急的是冷汗直冒,整个人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嘴上更是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

    李胜邪厌恶地看着手下这人两股战战的样子,懒得再多问,便直接松开了对方的脖领子,然后转头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大声叱骂了一声。

    “滚吧!”

    虽然后*庭吃痛,但好歹是暂时逃过了一劫,这汉子如蒙大赦,却又不敢就这样跑了,赶紧先低头叩谢了一声,然后才忙不迭地跑下去了。

    “哪一边呢?”李胜邪磨蹭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皱着眉,又问了一句道,“该去哪一边?”

    没想太久,他突然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骂道:“真蠢,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到,罗刹族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大不了就让鬼鹫部落灭了好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安危来开玩笑呢?”

    在李胜邪看来,这里虽然属于是兵书上写的“兵家必争之地”,战略意义极其深远,若不能强攻占领,那就要尽量怀柔招安,但这到底是两个种族的人,就算是同族,也是分属两方,而非可以齐心协力的一国,既然如此,对方又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而让外族高枕无忧呢,所以凉国人所在的地方,那带走的肯定就是族里真正的精锐。

    这是人心的问题,不巧的是,他的恩师最擅长的就是此道。

    外族人死了,还可以再谋划其他,而自己若是死了,那就什么也没了,所以他不相信对方会敢于跟这边打一个逆向思考,除非对方真的不要命了。

    简单地以己度人,他不信!

    “快!通知所有人,我们马上去鬼鹫部落!”

    既然已经分析出来了具体的情况,那现在要做的,就是毕其功于一役,直捣黄龙,到时候连鬼鹫部落都没了,我看你这帮凉国人又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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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鬼鹫部落,未见一人,独见白色的房屋在太阳底下,静默无声,大风吹过,宛如一座鬼城。

    隐秘的背风口,李胜邪蹲站在脚下沙丘的顶部,探着脑袋,看着远处这座沉默的城市,突然一伸手,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人看懂了手语,自然就停了下来。

    一人赶紧小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就趴在李胜邪的旁边,小声地问道:“主上,莫非有诈?”

    李胜邪转过头,瞥了他一眼,那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这里一直被他妈几十双眼睛盯着的,底下几万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还是说你怀疑蜉蝣的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这人被这句话给吓得浑身一抖,背上瞬间就冒了一层冷汗出来,他甚至都不敢下意识地用视线去找蜉蝣的人,只是垂着脑袋,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蜉蝣里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哪儿是他敢得罪的。

    教训完了这愚蠢的手下人,李胜邪自己却也微微撇嘴,表情略有些疑惑。

    人肯定都在里面,这是毋庸置疑的,大漠里没有遮掩物,只要让眼线站在高处,整个视野就是一览无余,这数万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就这样在这边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除非他们部落里有一条地道,而且直接挖到了百里开外,但那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哪怕是以鬼鹫部落数代人之力,都不可能做到,更何况罗刹族人傻不愣登的,活了今天不想每天,怎么会考虑这么远,提前秘密造好地道呢,所以人一定在里面。

    李胜邪又趴在沙丘上往下方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跟我玩空城计?”

    想通关节之后,他马上一挥手,后方的大军听令,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张弓搭箭,一边顺着沙丘的斜坡朝着那边冲锋,一边先朝着那边射出手中的利箭。

    先声夺人,一场战斗,先后手,是很重要的区别。

    因为距离过远,所以必须使用抛射的技巧,抛射的缺点在于准头不算太好,但箭雨如此密集,也就消除了这个最大的缺点,只要底下有人,自然要受万箭穿心之苦。

    当先一人举着刀,大声喊叫着。

    “冲!”

    “冲冲冲!”

    “冲啊!”

    一行人仰仗马匹的脚力,就宛如是一股旋风一般朝着那边刮了过去。

    鬼鹫部落虽然一直迥异于其他部落的风格,从不铺张浪费,反倒是对部落本身的建设极为用心,奈何沙漠里可用的资源太少,周围各国对矿物和木材的管制又一直十分严格,所以哪怕穷尽人力,这最外围的城墙仍然建得不算太高。

    而且连城门也不是像黄沙县那样,先用铁条敲钉子,把最坚硬的铁木分三层叠起来,外面镀一层铁不算,上面还要打上铆钉,这里的工艺远没有那么复杂,眼前的,其实就是一扇较厚的木门罢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来袭的这帮人手上也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投石机,撞车,云梯都没有,靠的只是一股蛮劲,欺的就是你鬼鹫部落走了一批人,现在内中空虚,守不住城。

    的确,无论李胜邪从什么方向去猜测,但最起码,他得到的结论是正确的。

    陆议带走的,那都是鬼鹫部落里真正的精锐,因为他们这一行人,必须要平安地前往贪狼部落,不然就解不了眼前这个困局,更何况,两方交手,本来就是一方出招一方接招,同时又各自埋下伏笔陷阱,伺机寻求反击。

    既是斗智,也是斗勇,就看谁能比对方多想一层,谁能用手上有限的力量做出更多的事情来。

    陆议敢担保,只要对方耐不住性子,胆敢贸然出动,那必然要吃一个大亏,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李胜邪用三方会盟的阳谋来对付鬼鹫部落,逼这边动,那他就顺对方的意思,先分兵离开,这反过来又是他用阳谋逼迫对方出手了。

    况且陆议已经靠着一些从大酋长那里得出的零散信息推测出来敌人内部也是不和的,最起码,在这件事上,卫国人和毒蝎部落的大酋长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他们既然有分歧,那就无法将兵力汇于一处,既然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那就无须担心太多。

    这一边,上万马匪从沙丘背后倾巢而出,喊杀声阵阵,掀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尤其是在这黄昏的时候,更是显得声势浩大。

    这已经是李胜邪手下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了,很显然,他十分想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他深知,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抓得住,那就会成功,抓不住,那就只能失败,亦或是继续等待下一个机会,但当机会出现的时候,你总是没有时间去区分其中的真与假。

    这是一场赌博,但他觉得自己能赢!

    鬼鹫部落里,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之后,从房子里也迅速地钻出了一队队士兵,一边抵挡着头顶落下的箭矢,一边往四周城墙的方向上赶。

    只可惜,由大酋长带着剩下的一些残兵守城,自然是力有未逮。

    因为环绕整个部落的城墙太长,换句话说,就是战线太长,尤其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将战线拉长,是致命的失误,这一分散,对方只是稍微拉扯,便轻易的把整个防线撕开了一条缺口。

    这就是战场上的艺术,亦是罗刹族们学不来的东西,双方互相对峙,拉扯之间,还未真正出力,可能经验不足的一方就已经漏出了破绽,然后就是兵败如山倒。

    越是大型的战争,越是要在细节的地方锱铢必较,要尽量将整个军队做到如臂指使,进退如一,如此方能克敌制胜,这一点,当世属陆议的二师兄尔牧野为天下第一,但这李胜邪指挥的竟然也不差,靠着战马的脚力,来回拉扯之间,鬼鹫部落有限的士兵疲于奔命,总有来不及防备的时候,很快便被破开了一个地方。

    一旦一个点被对方突破,就好比是人的身上破了一个口子,要是不堵上,可能就会迅速地蔓延全身了,甚至导致死亡,所以大酋长赶紧呼喝着让人赶紧去堵上缺口先。

    却不想,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只是饮鸩止渴,不但没有堵上缺口,反倒是导致了更多的缺口。

    当第一个人踏上城墙后,越来越多的人便随之走到了城墙上。

    “稳住!”

    李胜邪高声大吼着,这时候,容不得丝毫的退让,必须要守住这一块地方,之后自己的手下就可以以此为基,一步步向里面推进。

    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与狂热。

    不管怎么样,大局已定了!

    远处,老人看着敌人已经轻易地占领了一块城墙之后,他亦是心急如焚,同时也有一些后悔。

    若是自己不将族里大半的精锐都调出去,只怕也不会有今日的劫难,可这其中的道理,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只是未曾想,对方会来的这么快,那位陆先生前脚刚走,没过太久,竟然就真的有人攻了过来。

    却不知,陆先生走之前,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过,只要对方敢来,必然让对方有来无回,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呢?

    恐怕,还未等陆先生的后手到来,这边就已经要支持不住了。

    怎么会如此呢?

第九十章 阴阳两面孪生子(七)

    从在沙丘之上抛射箭雨开始,再到之后展开冲锋,短兵相接,没有用上太长的时间,甚至都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李胜邪就已经轻易地带人攻入了城中。

    这其中,既有鬼鹫部落兵力不足的缘由,更有他指挥得当的原因,由此可见,此人的确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只是未到一切见分晓的时候,也不知他走的路到底是对是错。

    此刻鬼鹫部落的街头巷尾,处处可见正在展开激烈厮杀的双方战士。

    依靠着这种地利,巷战之中,是很难发挥出兵力多寡的优势,所以这种时候,往往才算是整个攻城战中最为凶险的,伤亡最大的时刻,甚至要超过一开始攻城时的损耗。

    “噗!”

    死命一刀,直接捅入一个罗刹族汉子的肚中,李胜邪一手握着刀,另外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肩膀,用自己的肩头抵着对方迈步前冲,用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对方撞到了后面的墙上,眼看对方吐出一口鲜血,满脸恐惧的模样,他神色狰狞,还隐约带着一丝丝快意。

    虽然看似癫狂,但他也有自己谨慎的一面,入了城后,他没有主动找那些真正强悍的战士们厮杀,而是到处找一些明显比较虚弱的人,譬如老人,妇孺,或者是一些缺乏训练,较为矮小的普通罗刹族,像这样的人,哪怕得益于他们种族天生的优势,却也很难是他的对手。

    他是发了狠,这一次,就算不能全灭鬼鹫部落,也得将对方给彻底地打残,打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一直牢牢记着自己被吴珩派来大漠的目的,其实说简单点,就是两个字,“维稳”。

    前方战事无论再激烈,再怎么样,总之都轮不到他来操心,而他要做的,就是替卫国把边上这块飞地给稳住,就算他们卫国不能靠着这些年的布局全面接手也无妨,只要能够保证不让凉国人染指,那卫国的后方就算是保住了,而前方的将士们也就无需再担忧补给了。

    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毒蝎部落的那个大胡子到底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更何况人心如鬼蜮,它本就是世间最难以被揣测,变化最快的东西,还未当上大酋长的时候,那个人可以为了未来的权利,向他们卑躬屈膝,而现在大权在握,又怎么可能再像仆人一样侍奉卫国呢,就算一开始对方还未彻底地转变心态,可到了现在,体会到一言九鼎的感觉之后,他的野心,自然也差不多开始觉醒了。

    总之,这些罗刹族可以不听自己的话,但绝不能去听凉国人的话,这就够了,而唯一的变数,只在鬼鹫部落这边,一旦失去了这个依靠后,贪狼部落也不可能平心静气地跟他们坐下来谈,甚至到时候,这帮人能不能活着离开大漠都是一个问题。

    当然了,出于报复的目的,他是不可能让对方安然离开的。

    “杀!给我杀!”

    主上视人命如草芥,这手底下的马匪们亦是如此,当下那是见人就砍,呼和间就往前冲,无论男女老少,通通杀之,眼前所见,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站在另外一边的大酋长看得是焦躁无比,对方虐杀的,可都是他手下活生生的子民啊,心绪激荡中,便连一直留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卫队都已经派了出去,奈何似乎仍然挡不住对方疯狂进攻的势头。

    正在这危急的时刻,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又剧烈地震动了起来,落在后面的马匪们面色大变,在大漠里纵横多年的他们,对这种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当下循声望去,却见一支不知是何方来的骑兵,正掀起漫天黄沙,气势汹汹地从他们后方包抄了过来,看那样子,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来者不善,不然距离这么近,早已止步慢行了。

    现在的情况便尴尬了,李胜邪这边的人手全部拥堵在缺口这里,卡在正中间,再往前一步,就是跟鬼鹫部落的人进行巷战,退,来不及,因为上万人堵在一个小地方,调转方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因为过于自信,也是因为经验不足,所以他们在后面也没留下太多人手防备突发情况,就好像是一匹撞进了树洞的马,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把屁股露在了外面,现在想掉头都来不及,更何况他们若是就这样一掉头,前面的罗刹族也会马上展开反扑,这样的境地,落在真正的高手眼里,就已经算是死局了,眼下要做的,应当是尽快安排人手殿后,牺牲自己为大部队撤离拖延时间,尽量降低损失才行。

    “大人,不好了!”

    后面的人见情况不妙,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向李胜邪汇报,后者才刚刚把一个怀孕的妇人给开膛破肚,此刻骤然听到了响动,自然转头,越众而出,看向了远处已经越来越近的骑兵队。

    他面色大变,心乱如麻,暗道自己还是棋差一招,他清楚,在这种时候,能腾出手派人来找他麻烦的,必然是属于黄沙县的兵马,从请报上来说,这是唯一的可能,自己本以为他们为了在乱局中苟活,是不敢随意调动兵马出动的,却未曾想,对方竟然如此果断,而且还挑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杀出。

    先前他们该是埋伏在了何处?

    “回身,力战!”

    他虽然慌张,但总归还没有完全地失去理智,这一点,他既该感谢这十多年的悲惨遭遇,更要感谢他名义上的师父吴珩。

    情急之下,他大脑飞速地转动,迅速地分析出了局势,他知道,马匪们只能打胜仗,说得再不堪点,他们这些人,只能仗着兵力优势欺凌弱小,遇到强敌跑都来不及,留人断后那更是痴心妄想。

    一旦跑,那就是兵败如山倒,天柱倾塌,绝非人力能够支撑,这时候只能回头打,更何况离得近了,他才观察到对方来的这些人,并不算多,刚才只是因为漫天沙尘,搞得声势很大罢了,所以这一仗,其实不是没得打。

    在他思考的同时,天空中,一只凶悍的隼振臂飞上天空,一边嘶鸣挑衅,一边悍然与李胜邪这边那只老鹰打在了一起。

    虽然体型上看起来小了不止一圈,它却反倒是占据了上风,这只隼,就是曾经黑水仙从毒蝎部落盗来的那只,只是后来被顾玄得到,带到了黄沙县后,又请专人熬炼,现在已经换了雏毛,成长为了真正的猛禽,今日被用来对付李胜邪,也是恰逢其会。

    而在天空之下,这支远道而来的骑兵队伍也终于和李胜邪手下的马匪们撞击到了一起。

    领头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手持大戟的哥舒翰,他这次带来的人的确不多,不过区区八百,但都是绝对的精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本来黄沙县人就不多,其他人,最起码要留在黄沙县城头上装装样子吓退宵小,若是为了这种事一股脑的全部赶来,难道出了事后要让王爷亲自上阵跟对方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厮杀吗?

    大戟一指,八百人如一人,这样的情况,就是哥舒翰自己也很感慨,练兵之法,的确是婆罗娜族所最欠缺的东西,八百人若能把力量合到一处,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其实要远胜分散的八千人。

    他披挂着冯大为其量身打造的全身甲,当然,里面都是垫着可以抵挡劈砍冲力的软垫,而非全部都是铜铁,那样的重量,只怕人连运动都难,又如何杀敌呢?

    “杀!”

    这个字,他是以凉国话喊出的,后方的人,无论是罗刹族出身的,还是凉国人出身的,都齐齐随之大吼,那样子,直叫风云变色。

    兵锋所指,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无坚不摧。

    都是骑兵的情况下,一方这样借着马力冲锋撞来,而另外一方只能愣在原地干着急,这结果自然就不必过多赘述了。

    一戟刺入一人的身体,哥舒翰猛地一扬手,大喝一声,直接将其挑得飞了起来,如此神勇,当是先声夺人,顿时让前方的敌人更加不安,一个个下意识地萌生退意,奈何后面堵满了人,却是进退两难。

    “怕什么!给我杀!”

    李胜邪大吼道,他哪儿能让对方如此轻易地击溃己方士气,直接抢过弓箭,当头便射,与此同时,还要继续指挥部分人去挡住后面那些反应过来的鬼鹫部落的战士们,眼下可谓是被两面夹击,疲于奔命。

    那边的老酋长亦是轻轻地松了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现在援兵到了,而且选的时机是恰到好处,对方被卡在了城中,进退不得,份外难受,接下来,就是合力将这些不速之客驱逐出去的时候了。

    他并不怀疑这些人的来路,因为那位陆大人已经提前给他打过了招呼,对方出现的时机对的上,一来就跟这些外敌动手,那肯定就是盟友了,为了迅速地退敌,他把所有人都派了出去,一个没留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又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第九十一章 阴阳两面孪生子(八)

    穿着一身宽袍大袖,圣洁白衣的老人就站在属于大酋长才能居住的三层宫殿之中,并且为了不被远处的敌人给看见,抽冷用弓箭射到,所以他站的位置还算隐蔽,一看也知道是个谨慎的人,只可惜,日防夜防,唯有家贼最为难防。m.www.uu234.net

    就在他满脸焦急之色,将全身心都放在了远处正在进行激烈厮杀的战局中的时候,冷不丁地,突然有一把刀,从他的肋下刺了出来,鲜血几乎是瞬间就染红了身上的衣袍。

    来者无声无息,显然是蓄谋已久,老人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心中念头急转,微微侧过头,看向了那个无比熟悉的面孔,用一种极度失望的语气问道:“为什么?”

    终于还是将事情做到了这一步,这既是因为一时冲动,也是长久谋划的结果,但终究,他们之间,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

    摩天高锡一只手扶着老人,另外一只手使劲地握着刀把,因为过于激动,血液收缩,他冷得浑身都在打颤。

    站在老人的身后,他死命的呼吸着四周的空气,心中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努力想让自己平复下来。

    他哆哆嗦嗦地,但带着一股决绝的语气说道:“适者生存,是我们婆罗娜族古老相传的规矩,只要能够生存下去,至亲亦可杀,难道不是吗?”

    老人闻言,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片懊悔,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残忍而冷血的孩子,竟然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不,你,你错了。。。。。。”

    整个人的生命与温度都在随着伤口处的血液而不断地往外泄露着,老人开始变得愈发虚弱了起来,事实上,若非是因为那株鲛人族宝药残存在他体内的药力,只怕他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你会将,部落。。。。。。带,带入深渊。。。。。。”

    摩天高锡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突然就镇定了下来,兴许是不忿,兴许是愤怒,他只是冷冷地道:“深渊?我可没见过,相反,我会为部落带来光明!”

    老人终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甚至连意识都已经变得飘飞了起来,眼前的世界越加黑暗,模糊,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快到了,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对方,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使劲的看着他,似乎想要在死后也记住这幅面孔。

    摩天高锡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想要说些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下心中一横,手下赶紧用力。

    “额。。。。。。”

    他使尽全力将怀中的亲人捅了个对穿,然后再狠狠地一拧,老人的身体突然抖了两下,眼中的光芒,终于还是彻底地衰落了下去。

    “别怪我,大,爷爷。”

    又等了几息时间,发现老人真的已经死了,摩天高锡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是汗水。

    耳听得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他惊醒过来,知道事情不能耽搁,轻轻地叹了一声,赶紧俯下身,先将怀里扶着的老人尸体放倒。

    片刻之后,他爬上了这座部落里唯一的三层建筑的顶部,然后将老人的头颅高高举起,朝着那边大声喊道:“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奈何现在远处的战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每个人都看着自己面前的敌人,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危急时刻,谁又会分心留意其他地方的人呢?

    更何况大酋长才能居住的宫殿虽然所视野极佳,但到底这距离还是有些远了,摩天高锡见状,面露愤怒之色,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众人无视,当下竟然不管不顾地直接从三层高的楼上跳了下去。

    “嘭!”

    一个黑影坠地,他又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直沾得满身尘土,站起身后,却是顾不得擦拭,直接抓起老人的头颅便往前跑去。

    前方,受顾玄之命前来驰援的哥舒翰手下领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长矛一挺,借着马力冲刺下,往往能像穿葫芦一样刺穿好几人,这一幕落在马匪们的眼里,更是让他们心胆俱丧,不敢抵挡,但现在是跑又跑不掉,就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而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了一支队伍中“枪头”的重要性了,只要你拦不住最前方这个黑脸汉子,他后面的人随之跟上,根本就是势不可挡,这边没几下就已然是溃不成军了,不少人更是拼了命也要逃走,喊都喊不住。

    “黑面鬼,我来会会你!”

    眼看己方阵营士气低落,即将溃败,一直被堵在中央,进退不得的一个大汉顿时着急了,这人身高八尺,腰围宽的得让两人才能合抱,此刻骑在马上,连那马儿都是辛苦支撑,当下手持一杆不知多重的宣花大斧,显然是少有的悍将,也不知为何落草为寇了。

    而此人也是李胜邪手下为数不多的可用之才,只是先前人被卡在中间,挤不出去迎敌,却也退不到一边迂回,等得心焦,此刻终于看到前方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才能够抓住机会拍马上前。

    “铛!”

    他一出手,就是狠狠地一斧头斜劈了过去,空中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下一刻,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双方已经交上了手。

    刚刚碰上这一下,哥舒翰的眉头顿时一挑,因为就这一下,他已经是落在了下风,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他冲锋在前,为队伍一口气连挑五六人,一口旧气本就已经到了尽头,此刻已经是乏力之时,而对方却是一直在后方养精蓄锐,此刻突然冲出,骤然发难,他当然很难与之匹敌,第二点当然是因为此人本就有一股子蛮力,就算平日里他状态好的时候与之硬碰硬,其实也很难讨得好去。

    一下吃了亏,虎口一阵发麻,手中大戟差点脱手而出,哥舒翰心中念头急转,赶紧加紧握住了武器,虚晃一枪,卸去了上面的力道,然后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他这话到底是口音有些不对,对面这胖子反应了几息才终于听明白,也没有继续来攻,他却是不知,这刚好给了哥舒翰缓一口气机会。

    “嘿,你这黑贼,知道了我的名字又能如何?难不成等下到了黄泉路上还待回到阳间报复我不成?”

    哥舒翰趁着这个机会,一口气缓了过来,新力生出,也就懒得再于他多费口舌了,当下趁着对方大笑的机会,直接又是一戟撞了过来,这胖子倒也反应迅速,当下手持宣花大斧,轻轻一挡,再与其战到了一处,短时间内,你来我往,竟是难分胜负。

    另外一边,摩天高锡也手持老人的头颅跑到了自己这边的队伍中,这时候突然再度大吼一声,却是引得不少人回头瞩目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我以大酋长之位命令你们住手!”

    相对打得没那么激烈的鬼鹫部落的战士们闻言,纷纷罢手,往后一退,再一回头,一个个顿时面色大变。

    “你!”

    “你怎么敢?”

    “他杀了大酋长!他杀了大酋长!”

    “该死的!叛徒!你去死!”

    “大酋长!”

    不少人看得眼神赤红一片,手握弯刀,已经是蠢蠢欲动,正待上前乱刀将这个狂徒杀死,由此可见,老人做大酋长的这几十年里,的确是深受族人的爱戴,这一点,现在罗刹族里,已经算是非常少见的了。

    摩天高锡心中发虚,但面上仍是不惧,当下冷冷一笑,高声道:“呵,我摩天高锡本就是大酋长之位的继承者,现在大酋长已死,我就是部落的大酋长,你们敢杀我?”

    底下一人应当是忠于摩罗贝提的,闻言,当即吼道:“放屁,没有神官见证,你还不算大酋长!更何况摩罗贝提少酋长还没死,大酋长之位,应当由他来继承!”

    摩天高锡一听,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忍不住厉声大骂道:“混账东西!你敢再说一遍吗?大酋长之位,是我的!是我摩天高锡的!他凭什么继承大酋长之位?更何况他现在在哪里,你又能说得清楚么?”

    那人胆子是真大,大概也是到了这种时候,情急之下,脑子里总算冒出了一点灵光,知道现在若不赶下对方,恐怕事后自己也要被清算,他当即鼓动道:“摩罗贝提少酋长现在在其他地方,按照规矩,如果大酋长生前指定了继承者,就由谁来继承,你之前窝藏外族人,大酋长早已将你禁足,怎么可能让你继承大酋长之位,现在你又杀死了大酋长,你就是我们鬼鹫部落的叛徒,大家先杀了这个叛徒再说!”

    而另外一边的李胜邪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赶紧先吩咐一部分手下前去挡住那边的骑兵,然后再领着另外一部分人高声喊道:“摩天高锡大酋长!”

    摩天高锡一见,顿时心生喜意,知道自己是赌对了,他现在因为手上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如果真的说服不了面前的人,一旦被群起而攻之,那可真是太倒霉了,现在如果有人来帮他,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外族人!杀死这些外族人!”

    那人又是一吼,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全部都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外族人,刚才对方杀了他们那么多亲朋,现在又突然走过来,听他大喊“摩天高锡大酋长”,再看那亲热地样子,任凭谁都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这必然是早已串通到了一起,这时候又哪里能让他们如愿呢?

    大酋长之位的更替,怎么可能让外族人染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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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界西大陆,中庭千年帝朝日暮西山,各地诸侯蠢蠢欲动。远在星海的另一头,地,灵二族恩怨千年,全面战争,一触即发。黄金海岸的唯一霸主,亦对鲛人族世代传承的四海共主之位觊觎已久。沧海界风起云涌风起的千年大时代,再次降临!且看顾玄如何从一个不得势的南地小国皇子…沧海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沧海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沧海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