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笑师兄
天,灰灰蒙蒙;雨,淅淅沥沥。
绯霓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阴雨连绵,神情涣散。
自上次昏迷醒后,她已在这个名唤“天宗门”的地方待了整整七日。
这七日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将自个儿锁在房里。除却那个每日按时替她送吃食的青衫男子外,她没见过师傅,亦没见过其他人。
想想也是可笑。
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千真万确的妖,一个是人是妖目前都尚且不知,还失了行踪。
就连最最亲爱信任的师傅,都隐瞒欺骗了自己。
她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便越是钻牛角尖,最后,将自己牢牢钉固在了黑暗的墙角。
待难受到想要逃时,才发现怎样都动不了。
思绪正稠,忽地“吱呀”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了。
探头望去,本以为是师傅来看自己,岂知又是那个青衫男子。她失望地缩回脖子,眼皮都未抬一下,径直说道:“把吃食放桌上吧,我没胃口,吃不下。”
青衫男子顿了顿,连忙摆手:“绯霓小师妹,你误会了,我并非来给你送吃食。师傅交代,让我带你去幻灵殿。”
一听要去见师傅,绯霓脸上顿时有了颜色。
她整了整衣裙,略带激动地问道:“幻灵殿?那是何地?师傅可有说是何事要见我?”
青衫男子笑了笑:“呵呵,未曾说明何事,只是让我带你过去。至于幻灵殿,路上我再与你慢慢细道。”
待蹙眉纠结一番后,她从床上跳下,拍了拍衣裙上似有若无的灰尘,边往门口走去边嚷嚷:“走吧走吧,别耽搁了!”
一连几日都无精打采,这会儿竟突然来了精神与气力,青衫男子摇头一笑,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师妹颇有几分趣味。
再一回神,那小师妹早已奔入了雨中,他双手一拍,哎呀一声,急急忙忙拿起伞追了上去。
“绯霓小师妹,绯霓小师妹!”
听见叫唤,绯霓停下了脚步。她并拢十指刚举过头顶准备遮雨,一把大伞便出现在了她的上空。
抬眼望去,只见青衫男子笔直立在自己身侧,绯霓本能地盯上了他的脸。
这几日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他这个所谓的师兄模样几何都未看清楚过。
不过现下……
白皙光洁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这唇竟然比自个儿的还要红润?!
兴是感受到了绯霓好奇的目光,青山男子撇过了头来冲她咧嘴笑了笑,瞬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而那双并不是很大的眼眸,此刻更是弯出了一道足以令人暖心的弧度。
一不自觉,绯霓便被他的弧度吸引了去。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不由地脸一红,像个孩子似的急忙低头看向了地面。
为了缓解她的别扭,青衫男子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许,柔声道:“绯霓小师妹,天还下着雨呢,你怎能不撑伞便往雨里钻?若是被雨淋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被雨淋坏了身子?“绯霓瞪眼一惊,又随即垂下了眼眸,唇角扬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涩:”呵,这话曾经也有人对我这么说过。只不过......那个人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一句突然之言引起了他的好奇:“那个人?不知绯霓小师妹口中的那个人所指何人?”
绯霓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不是说师傅还在等着吗?咱们快走吧......”
见她独自一人往前走去,青衫男子扯着嗓子喊:“绯霓小师妹,你知道幻灵殿在哪儿吗?”
绯霓冲着身后的他摆了摆手,“不知道,这不是有你吗?”
“好像也对哦?嘿......”青衫男子傻傻一笑,随即追了上去。
“那个,绯霓小师妹,以后我可以只叫你小师妹吗?”
“随你高兴......”
“那我便当你答应啦!这些天一直未能与你好好打声招呼,真是有失了礼数。”
他抢到绯霓前面停了下来,与她面对面说道:“小师妹你好,我是你的六师兄,名唤笑湖戈。只要你愿意,六师兄、笑师兄、笑湖戈随便你叫!”
聊到这儿,绯霓不禁眼珠子骨碌一转,故作严肃地问:”我若是不愿意呢?“
“这,这......”这个问题,笑湖戈还真未想过。
只见他不停地挠着后脑勺,急得双颊通红,脑子里尽是想着如何去回答绯霓的提问,而把师傅交代的另一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在他来之前,师傅千叮咛万嘱咐,除了把绯霓带到幻灵殿外,路过镇妖塔时,一定要记得进去看一眼塔底的那只妖物是否安分,并将所见详情禀告!
只是隐藏在假山后头被结界保护起来的镇妖塔已过去数米,他依旧在想适才的问题。
看着他这般手足无措的焦急模样,绯霓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哈哈......我逗你玩儿呢笑师兄!”
“小师妹,你可着实调皮!”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太过突兀,还是做错了何事,明明前一刻笑颜如花的小师妹,这一刻又是闷闷不乐。
遐想之时,细雨不再,天空放了晴。
他收回伞,喃喃念到:“这天气,还真是说晴便晴,说雨便雨啊!”
绯霓愣愣抬头,将手举至眉头,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向迎面洒下的阳光,像是在回应笑湖戈的话一般,亦像自言自语:“谁说不是呢?只可惜,雨天总比晴天多。”
这会儿,竟又莫名的伤感了起来?
笑湖戈浅浅一笑,他居然在短时间内便看过了一名女子的喜怒哀乐。
该是说她善变,还是自己见识太少?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笑湖戈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前驻足。
他指着这座大殿道:“喏,这里便是幻灵殿了,师傅正在里头等着......”
话未说完,他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口中直喊:”糟了!糟了糟了!我怎会把另外一件事给忘了?小师妹,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看着他匆忙跑远了的身影,绯霓不由抿了抿嘴,将方才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两句似曾相识之言又一次回想了一遍。
轻叹口气后,她不禁苦脸自语:“臭小子,暮笛哥哥......也不知暮笛哥哥的伤好些了没有,当日他究竟去了何处?唉,还真是让人担心啊!至于臭小子......不,至于妖尊。如若以后有机会再见,便真如狐妖所说,是死敌了吧?”
第32章 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妖界,九尾殿。m.www.uu234.net
漓洛坐在内室的锦榻上,只手撑托着细腻的下巴,那双透亮的眸子一直盯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北凌天一动不动。
直到有小狐妖敲门进来,她才微微皱着眉,极不情愿地将目光瞥向了一旁。
小狐妖将手中汤碗翼翼小心地放至嵌满了红宝石的石桌上,往后退了两步,颔首行礼道:“玉狐大人,汤已熬好。”
漓洛不悦地翻了翻白眼,瞪了那汤碗一眼,其言尖锐又嫌弃:“也不知这羹汤究竟有何滋味,尊上竟然每天都要喝它。想想咱们,肚子饿了,随意去抓只野物吸了灵气,将其血肉吞咽便是,何须这般麻烦!还真是,当人当上瘾了!”
“放肆!漓洛,何人给你的胆,竟敢如此诋毁本尊?”
一道似怒非怒又带有几分寒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漓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而那只小狐妖,早已向下弯出了一条大弧,将脑袋埋到了地上。
漓洛倒吸口凉气,于瞬间在脸上划出了一个彩虹般的微笑,随后转身奔到了北凌天的身侧,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柔声道:“尊上您醒了。汤已盛好,您要不要现在喝点?”
“呵,不急不急。”北凌天拨开她的手,走至石桌旁坐下,冲着埋头不语的小狐妖勾了勾手指,拉长了嗓音:“你,抬起头来!”
听见妖尊叫唤自己,小狐妖心里猛地一记哆嗦,立马将脑袋立得笔直。
“我问你,这汤可还有剩余?”
小狐妖想了想,点头道:“有,有的。”
“还剩多少?”
小狐妖又想了想,皱了皱眉头:“大概还剩三碗之多。”
北凌天一拍手掌,大喊:“好极!你去,立马去将剩余的羹汤都给本尊端来。本尊要将它们悉数赏赐于玉狐护使!”
话到此处,北凌天扭头看向站在自个儿身边脸色铁青,嘴唇发颤的漓洛,冷声道:“漓洛,你不是不知这羹汤的其中滋味吗?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好好品尝品尝这人间美味。”
说罢,他起身端起汤碗将汤一口喝尽又轻轻放下,看着那只碗怔愣了许久,才扭头往外面走去。
走至门口,似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冲着漓洛邪魅一笑,指着桌上的空碗道:“哦,对了。记得,一定得喝的一滴不剩,就像它一样干净!否则,呵,你便做好去凡间当人的觉悟吧!”
一语话落,漓洛惊吓的连连踉跄。
她用力抓住锦榻的边缘,看着那个头也不回潇洒离去的身影,气得浑身发抖。
“数千年来,他,他何时用过此般态度对我?做好觉悟?哈哈哈......竟然让我做好觉悟?”
她忽地瞪向那只空碗,高喊:“呀啊!都是这碗该死的汤,都是这碗该死的汤!”
“砰嚓”一声脆响,那只无辜的汤碗在漓洛的愤怒之下摔成了碎片。
然,她并未因此解气,转身便将内室的一切物品砸了个彻底。
不知何故,她越砸,心中的那团怒火便越甚。
直至烧无可烧,她便将发泄的对象对准了尚未离开的小狐妖:“不止是那只碗,还有你!你明知尊上醒了,却故意不提醒我,好让我在他面前出尽丑相,让他厌恶我,责怪我,然后你再趁机接近尊上对不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面对漓洛的质问与指责,小狐妖纵使心中害怕,却还是咬着牙替自己辩解了起来:“不,我没有,大人,我没有……”
漓洛三两步走上前,紧捏住她的下巴,犀利地打量着这张颇有几分姿色的脸,厉声道:“哼,瞧瞧,瞧瞧,你都在本座面前自称我了,还说没有?”
她用力甩开她的下巴,将她踹到在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狐妖,神情无比的冷漠:“你要是再敢不说实话,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见不到明日的太阳?那岂不是......
小狐妖一惊,在明白这番话的用意后吓得急急爬到她的脚边,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发誓,小的从未有过此种想法,求大人相信小的。大人……”
漓洛一声嗤笑,阴险地半眯起了眼眸:“既然你抵死不认,则休怪本座翻脸无情了!”
“公子在人间时,便最爱喝夫人做的羹汤。”
欲提掌往小狐妖的天灵盖击去,岂料被屋内忽然响起的男声打断。
漓洛收回手掌,循着声音望去,竟是当日与妖尊一起被救回的那个公子。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尊上身边的暮笛公子啊!”
然而,暮笛就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径直走到小狐妖身边,将她扶起,又接着说道:“公子曾经对我说过,他说夫人做的羹汤是世上最美味之物,只因汤里饱含了夫人对公子的关心与爱。而你,却将之与你们妖物的吃食相提并论,真是恶心至极!也难怪公子会对你狠言相向,着实活该!”
“你!”一时间,漓洛被暮笛噎的哑口无言。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言辞犀利,更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个原因。
而她,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侮辱了妖尊在人间的娘亲,侮辱了妖尊。
正如暮笛所言,哪怕被罚,亦是活该。
纵使知错却决不认错,更不容许自己除了向妖尊之外的任何人低头示弱,只因她是漓洛,是信誓旦旦要成为妖界之后的漓洛!
她一甩衣袖,冷哼道:“哼,那又怎样?”
“怎样?”暮笛摇摇头,“以我对公子的了解,他当真会送你去人间过几天凡人日子。”
漓洛一听此言,不禁悄悄将拳头拽得咯咯作响,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闭眸吸气之时,她咬牙切齿地冲着躲在暮笛身后的小狐妖吼道:“尊上适才是如何吩咐你的?还不快去!”
处在惊恐之中尚未缓神的小狐妖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声,便微微抬头瞥了瞥漓洛,不敢乱动。
见她这般愚蠢无用的模样,漓洛猛拍桌子大吼:“你耳朵聋了吗?还不快去给本座将汤端来!”
小狐妖浑身一震,哆哆嗦嗦地向漓洛行了大礼,又向暮笛行了大礼,最后抬眸看了暮笛一眼,匆匆跑了开去。
第33章 如若有来生
待小狐妖离去后,稍稍消气了的漓洛开始注意起屋里的这个人来。www.uu234.net
她瞪着暮笛,蹙眉问:“奇怪,你不是应该在四哥的房里养伤吗?怎会跑我这儿来了?”
暮笛抬起那双已恢复如初的双手,笑道:“伤已痊愈,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谢谢你们当初出手相救。”
漓洛挥手不以为然:“若不是看在你与尊上情同手足的份上,我们怎么可能去救一个凡人。再说了,作为凡人的尊上已失去双亲,如若再让他失去你,我担心......”
她欲言又止,随后自嘲般的笑了笑,于瞬间失了面上的表情,“我担心他会悲伤过度,伤了自己亦伤了他人。”
暮笛一愣,欲问“他人”是否指的她自己,却最终在触碰上那张隐隐忧伤的脸后,将此话吞进了肚里。
“所以,人妖殊途,从今往后我与公子......”暮笛顿了顿,浅浅一笑接着道:“我与妖尊便是不同世界的彼与此,恐怕再无法侍奉在他左右,还请大人能够代替暮笛好生照料妖尊。”
“不用你说,我自当尽心尽责。”
看着满屋的凌乱,漓洛并无心思去管他的去留,她现在只想着如何去解决掉那几碗令人头疼恶心的羹汤。
她起身往床边走去,边走边道:“走吧走吧,出了妖界的界门,将眼睛一闭,再睁眼便是玄铁镇了。”
说罢,她将右手拇指与食指的指腹相叠,往空中挥去。一道彩光落下,地上的狼藉刹那消失无影,屋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与舒适。
见她已不愿再与自己多说,暮笛对着她的背影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刚一跨出门坎,门便轰的一声被关上,暮笛不由一震,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
调整好呼吸后,他掸了掸衣袖,迈步向前走去。
“当真要离开吗?”
扭头望去,北凌天捞着双手斜靠在墙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暮笛低垂脑袋,点头答道:“嗯,当真!”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空气,瞬息被这简短的几字凝固,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无声。
彼此沉默几许,暮笛抬头仰望不见半丝星光的天空,微微一笑,淡淡道:“看看这天,永远都是黑沉沉的,怎会有人间的明亮呢?”
北凌天垂下手,与他并肩而立,同样仰头望去,“不,妖界亦分白昼黑夜,亦会有晴空万里。”
“可那是妖界,不是人间,而我是活生生的人!”
一声吼下,北凌天来不及合上欲语的薄唇,便扭头看向了他的侧脸。
“暮笛......”他轻轻地唤了唤他的名字,满腔解释皆被堵在喉咙,无法说出。
暮笛向前大迈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面对面站着。
他手指北凌天,激动地喊道:“老爷,夫人,北府上上下下都是被妖怪杀死的!我亲眼目睹,亲眼目睹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恐惧?你可知为了活下去我都对自己做了什么?你可知在得知他们都是因你而死之时我有多难过多心痛?你可知,你可知......”
昔日情景随着语调越来越激动再次在脑海浮现,他再也绷不住内心的煎熬与痛楚,失声恸哭了起来:“你可知那一刻天都塌了,而我,却失去了那个能够为我顶天的人。我被压得面目全非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被压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
“暮笛......”北凌天再次唤了唤他的名字,而这次除了心底泛起的酸楚,他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
暮笛一抹眼泪,用力地连吸几口气,低垂着脑袋,咬牙道:“我,怎么可能认一只妖做我的主子,做我的朋友?!北凌天!不,你不是北凌天,你不是你也不配!孤苍,对,孤苍才是你的真实姓名,妖界之主才是你的真实身份!”
话未说完,他的心脏忽地一阵抽痛猛跳,仿佛要从体内跳出一般。他急忙转过身去,伸手悄悄压住胸口,额上冒出的细汗直往脸上滴去。
看着暮笛发颤的后背,北凌天十分想要拍肩安慰,结果却将手伸出又缩回放至了背后:“暮笛,你曾说过,永不背弃......”
暮笛强忍住胸口的疼痛,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回过了身。
他抬头看着北凌天,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平静道:“那是曾经。呵,你都能从好好的凡人变成妖,我为何不能背信弃义?孤苍,你我友尽于此,从今往后便各自珍重,永世陌路吧!”
语落,胸口的疼痛亦突然消失。
他冷漠转身,决绝地将北凌天抛在了身后。
此时,一直在屋内听墙角的漓洛再也忍受不住,跑了出来,而躲在一旁的狐族兄弟也现了身。
他们齐齐站在北凌天的身后,恭敬地行了礼。
漓洛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冲着那个在黑暗中愈来愈模糊的背影大喊:“在那之前,尊上被封印了记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他与你一样,亦是无辜的!”
“尊上,溯洄替您去将暮笛公子追回来!”
北凌天伸手拦住欲往外冲的溯洄,淡淡道:“不用,让他走吧!他若执意,不论怎样都留不住。”
随即转身面对众妖,严肃了起来:“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妖界将与人间一般,分白昼黑夜!另,本尊名唤北凌天!从此,六界再无孤苍一人!”
“喏命!”
跌撞走至妖界的界门,暮笛靠着石栏缓缓蹲下了身去。
他抱住冰冷无助的自己,泪水再一次滑落,湿了衣襟,浸透了被巨变戳的千疮百孔的心。
“公子,并非暮笛绝情。只是暮笛实在不知该如何去接受你现在的身份。还有......”
他低头看向那颗恢复平常不久的心脏,继续叨着:“还有它的异常已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不知自己还可活到几时。若真已时日无多,我又何苦留在此地,让你重走一次失去至亲的滋味?公子,请原谅暮笛的无礼。”
他将头靠在石栏上,看着眼前的这一片黑,长长地吐了口气,随后站了起来。
“狐妖说,双眼一闭一睁便可离开。短短瞬息,对于我们却是永别。公子,如若有来生,暮笛还愿做你的书童,陪伴在你左右,不失不忘,不离不弃。”
第34章 月芝便是我的名字
将羹汤端至漓洛的内室后,小狐妖偶听其他小妖说起那个凡人公子离去一事,她心一急,放下羹汤便追了出去。www.uu234.net
紧赶慢赶,还好,他尚未踏出界门。
只是看他现下如此难过的样子,小狐妖莫名的心一酸,鼻子被堵的难受。她想,他应当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的窘迫与悲伤吧?
于是,她一骨碌往旁边树上爬去,静静地在树上注视着这个心善的凡人。
不过是擤了擤被堵的鼻子,再一回神,便见那公子要走。
小狐妖猛地一个激灵,急忙从树上跃下,大喊:“等一等,公子请等一等!”
已经将半只脚踏出界门的暮笛,在听见叫喊声后又把脚缩了回来。
他回头望去,原来是适才在狐妖屋里救下的那只小妖。
说来也是奇怪,对方明明是妖,他却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见她被狐妖欺负还会觉着她可怜,大着胆子帮了她。
其实仔细想想,只要不变回原形,他们与凡人并无多大区别,亦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还是模样挺好看的眼睛鼻子嘴。
怔愣过后,他轻声问道:“有事吗?”
小狐妖“唰”地一下出现在了他的跟前,用力地点头道:“嗯,有事!”
她从身上掏出一根红色的绳结,略略施了点法术,红绳眨眼便变成了一道平安符。
她将平安符双手奉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认真说道:“暮笛公子,谢谢你方才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说不定我现在已是世上的一粒尘埃了。这护身符有我的部分灵力,你且将它收下戴上,它可在危难之时护你平安。”
“这......”暮笛盯着那个精致小巧的护身符,淡漠了脸上的表情。
“公子,公子?可是我这护身符有何不妥之处?”见他发起了呆,好似未有接受之意,小狐妖连忙问道。
暮笛摆了摆手,低声解释:“不,这符并无不妥之处。方才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暮笛又怎能因此而讨要姑娘的东西呢?更何况这符还度了姑娘的灵力修为,那在下便更不能要了。”
“姑娘?”小狐妖捂嘴羞涩一笑,道:“呵呵,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叫我姑娘。姑娘应是你们凡人的称呼吧?我有名字,月芝,月芝便是我的名字。”
“那......多谢月芝姑娘的好意,护身符还请姑娘收回,在下恐怕已无机会使用了,告辞!”
向小狐妖行礼道别后,暮笛深吸口气,转身跨过了界门。
“公子,公子……”小狐妖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妖界大门,一时觉得心里失落落的。
须臾,她启齿呢喃:“不知日后还有无机会与公子再见。但愿有朝一日,月芝能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语落,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未能送出的护身符。
......
天宗门,幻灵殿。
绯霓进殿已一炷香时间有余,而铜铃道长却一直面对着祖师爷的神像,默不作声。
师傅一刻不开口,绯霓便一刻心中无底。她现下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双手相握举至月匈前不停地捣腾。
铜铃道长忽地一转身,吓得她立即把手垂下放在大腿两侧,乖乖笔直站好。
“哼,就这么点功夫便受不住了?也不知你这些年的修行都修到哪儿去了!”
面对师傅的责备,绯霓脑袋一耷拉,弱弱说道:“师傅,霓儿这不是心中无数吗?谁知晓你叫霓儿来此是为了何事,万一......”
“万一?”铜铃道长打断了她的话,瞪眼问:“万一如何?”
绯霓抬起头,满目委屈地说道:“万一您要是因为上次霓儿出言不逊一事而责罚霓儿,那霓儿自是害怕的呀!”
铜铃道长慈祥地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怕的时候啊!”随即从香案上抽出三根香点燃,递给了她。
“比起责罚,你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来吧,去祖师爷的神像前拜上三拜,也算是你正式入我天宗门了。”
绯霓接过香按照师傅说的那样,认真磕头跪拜,尚未起身将香插入香炉,师傅的声音便再次传入耳中。
“霓儿,从今日起,你便是天宗门的一员,更是我铜铃的关门弟子!往后你要谨记,作为捉妖天师,当以降妖除魔,保人间安宁为己任。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与妖魔两界中人有任何的瓜葛纠缠,否则,便是违背了祖师爷的遗训,势必要遭天打雷劈,逐出天宗门,被万人唾弃!”
“霓儿,你可能做到?”
当铜铃道长问出最后一句话时,绯霓的心不由猛地一抽。
若是应了此誓,从今以后她便当真要与北凌天背道而驰,从此再见是路人。若不应此誓,定当会辜负了师傅的期望,伤了师傅的心......
经过一番长久的挣扎,她终是应了声:“祖师爷在上,弟子绯霓今在此立誓,绝对尊崇祖训,一心除妖卫民,不与妖魔两界中人有任何牵扯。若违背此誓言,定遭天打雷劈,逐出天宗门,被万人唾弃!”
“轰!”
“轰!”
“轰!”
话音刚落,三记响雷突然从天而降,与其一同落下的闪电顷刻间将幻灵殿照得无比锃亮,而祖师爷的神像在这一刻仿佛活了一般,那双大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绯霓。
见此状,绯霓莫名生出一阵恐慌,一屁股顿坐在了地上,而那握香的手更是颤抖个不停,差一点便拿不稳掉落。
铜铃道长见她这般模样,很快便明白了为何。
他摇头叹气,走至她的身边将已经熄灭的三支香拿回,又重新点燃交到了她的手中,道:“心若静若坦荡,任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都丝毫影响不了自己。心若不静若虚假,哪怕一丝微风亦能生出恐惧来!霓儿,这道理,你可明白?”
绯霓摆正了姿势,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待心情平静后,她才认真地说道:“师傅,霓儿知错!”
说罢,她再次向祖师爷的神像虔诚又坚定地拜了三拜,待念定口中誓词后,发现适才的异样并未出现,这才放心地将香插入了香炉。
第35章 回忆
转身后,绯霓往殿内环顾了一圈,蹙眉问师傅:“师傅,您说我是您的关门弟子,那便意味着我的辈分是最小的了?可为何除了那位每日给我送吃食的笑师兄外,都不见其他师兄师姐啊?”
“不着急,日后自会见着。顶 点 X 23 U S”说罢,铜铃道长便抬头望着那尊威严的神像再次陷入了沉思。
绯霓跟在身边站着,歪头蹙眉地看着他,撅嘴不语。
少时,他一声长叹,像是讲述一个尘封在心底已久的故事一般,随着娓娓道来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幕:“十八年前,为师无意中得知妖界要在人间掀起一阵血雨腥风,遂带领天宗门的弟子赶赴妖界,想要阻止。至后才发现,所谓的血雨腥风不过是妖界的一场内乱罢了。”
“按理,妖界内务为师本不该插手,奈何当年争强好胜太过自负,觉着可以趁此将妖界一举拿下。岂料羌鳍利用为师这一点去对付妖尊,在为师与妖尊交手时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偷袭,原本打算的一石二鸟坐收渔利却被他反用之。”
“为师被羌鳍重创,眼看那把蛇头妖剑便要刺进咽喉,幸亏妖尊及时冲上前打落了他的手中的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藏有后手,趁妖尊分神于我一掌击中了他的要害。羌鳍想要趁胜追击,却终究敌不过妖尊的霸世威武,哪怕他身受重伤!”
绯霓盘腿而坐,两手托腮,正听得入迷,怎知师傅突然停下,打断了她脑海中的画面。
她不禁默想,当时的北凌天一定很霸气吧?
遐想至此,她无意抬头瞥见师傅的眸中竟泛起了点点亮光。
那是?那究竟是何种光亮?
尚未想到合适的字词去形容,师傅的声音再次响起:“虽说当时为师双目模糊,但还是能看见妖尊撑掌吸过地上的蛇头剑,毫不犹豫地向羌鳍划去。瞬息,一片片尖锐的白色亮影在羌鳍脸上反复划到,再一努力望去,他凝起一团黑晕送出,羌鳍被击至半空倒飞了数米,随后整个身体被狠狠撞在树干上,跌落在地,鲜血连喷数口。而妖尊也因耗尽灵力与气力单膝跪地,强撑着自个儿的身体。”
听到关键之处,绯霓不由地变得紧张起来,她猛地从地上弹起,焦急地问:“后来呢?后来你们如何了?为何没有人帮你们?”
铜铃道长瞥了她一眼,负手往门口小走了几步,接着说道:“帮?羌鳍带领的那帮部下便够狐妖他们忙活了!而你的那些师兄们,都因修为尚浅,根本受不住妖界的邪恶环境。妖尊被击中命门,定是元神具散。呵,可笑的是,他早就算出命中会有这么一劫,便在灰飞烟灭之前平平静静地向狐妖交代了所有的事,自我封印这一世的记忆与灵力后,化作萤火般的微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为师,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答应百年内不再踏入妖界,亦不捉妖!”
话到此处,铜铃道长再次看向了绯霓,“狐妖听从他的命令,聚集了他的元神,使他转世重生。重生后的他也就成了北府的公子北凌天。之后的事情,便是你所知道的那样了。”
从好奇到激动再到恢复内心的平静,绯霓冲着铜铃道长微微一笑:“想不到北凌天竟是师傅的救命恩人。师傅,他都能舍去自个儿的性命救您,那他定是一只好妖吧?”
“好妖?“铜铃道长不由一声冷嗤:“哼,在这世上,妖便是妖,永远都是冷血无情之物,又何来好坏之说!”
“可北凌天不是救了你吗?”
“那不过是为了应对他命中的劫数罢了!”
铜铃道长一声吼下,绯霓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多言。
她总觉得,师傅之言未免太过以偏概全。至少在她的心目中,北凌天是一个连小小的影妖都害怕的人啊!就算他变回了妖那又如何?单凭他救一个想要自己性命之人而言,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好了霓儿,为师累了,且让你笑师兄带你去四处转转吧,尽早熟悉天宗门的环境。”
见师傅下了逐客令,绯霓行礼后便缓缓退了下去。
她立在门口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发了半晌的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怪怪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究竟为何,她一时也分辨不清楚。
愣想过后,她回头向四周望去,除了郁郁葱葱的灌木从与大树,不见笑师兄的影子,琢磨着应是有事忙去了,便独自往来时的路走去。
笑湖戈刚从镇妖塔中出来,神情沉重。
那塔底的妖物表面上看去无任何异样,安静老实的很。可他越是一反常态的平静不惹波澜,便越是让人惴惴不安。
“罢了,且将心中疑惑如实告知师傅,再由师傅定夺吧!”自语过后,他抬起手臂,左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相并伸出与月匈持平,待口中咒语念定后,他又将左手二指紧靠在右手手臂之上,大声喝到:“封!”
只见镇妖塔快速下沉,塔前的两座假山缓缓靠近,将塔压在了地底下。
绯霓正好路过此地,远远地便看见了笑湖戈对着两座假山神神叨叨,于是她轻手轻脚地向他靠近,趁他不注意从他身后猛地跳出,大叫到:“哈!笑师兄,你在这儿作甚啊?”
一心专注于镇妖塔一事的笑湖戈,被这突来的一阵喊叫吓了个半死。
“哎呀,谁!”惊喊过后,欲提掌对这喊叫之人进行攻击,才发现原来是新来的小师妹。
他这才弯下腰去,顺着自个儿的胸口,心有余悸地喘着气道:“我说,我说小师妹,你知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看着他这般不经吓的样子,绯霓呵呵呵呵地笑出了一串银铃:“笑师兄,那你知不知道也有这么一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笑湖戈瞬间直起身,抬头挺胸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何来亏心事一说?哼哼。”
绯霓眯缝着眼眸直直地看着他,随后嘴角一扬,抬起胳膊搭在了他的肩头,调侃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师傅有交代,让你带我四处转转,走吧笑师兄!”
第36章 那只“好妖”
盛夏,天空蓝的透彻,阳光耀得明媚,从层层枝叶间透射而下的粼粼光斑随着蝉鸣声声一道起伏跌宕,生趣动人的很。www.uu234.net
绯霓踩在石长廊上,展开双臂飞快地稳步前行。笑湖戈紧随其后,偶尔与回头的她相视而笑,却不作声。
从长廊至花园,从花园至各个道殿,她的欢声笑语在每一个角落穿梭不停,引得无数弟子纷纷驻足回眸。
笑湖戈本想让她莫要再高调,可又一想,难得她如此高兴,倒不如随了她的心意去。
反正师傅也未曾说过不许她高语大笑。
兴是玩闹的累了,当爬至宗门内的一处高地时,绯霓随意地找了处空旷的草地席地而坐,眺望着远处发呆,与适才闹腾活泼的她判若两人。
良久,她才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抬头对站得笔挺的笑湖戈说道:“笑师兄,别再站着了,看的我脖子疼,快坐下。”
笑湖戈顿了顿,轻快地答了一句“好”,便在她的身侧同她一般坐下。
不等他坐稳,绯霓便大大咧咧地躺了下去,惊得笑湖戈又立即起了身。
他低头瞥去,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师妹,你这是作何?”
绯霓用手枕着脑袋,平静地仰望着无云的天空,尽管烈日当头,刺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眸:“看天啊!笑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天空格外的蓝,格外的迷人?”
笑湖戈怔怔地抬头望去,不自觉地伸手挡住了视线。耀眼的光束透过指间直直地映入了眼帘,空中好似还泛起了七彩的光晕。他扬了扬红唇,轻声说道:“确实如此。”
“曾经,灵里山上的天也这般好看。只可惜,曾经仅是曾经,它无法代替现在,更不会成为将来。”
说罢,她苦涩地笑了笑,侧过头去看着笑湖戈,低声问:“笑师兄,你说在这世上当真无好妖吗?”
“好妖?”笑湖戈不由一愣,似被这突来的问题给问住了。
片刻后,他才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了她:“人不分高低贵贱,却分善恶好坏,我想妖亦如此吧?至少,我曾见过。如若你所说的‘好’正是我所理解的那般,那么他应算是一只‘好妖’。”
“你见过?”一听此言,绯霓顿时来了精神,立马坐了起来,急忙追问:“你在何时何地见过?那是一只怎样的妖?”
笑湖戈微微笑了笑,随后收回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二十年前,在幻灵殿外。那时,我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因家中父母早逝,被师傅好心收入天宗门做了弟子。初入天宗门,对于我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记得当时,我正坐在幻灵殿外伤心的哭泣......”
画面,瞬间被他拉长的声音切换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同样阳光和煦的下午。
......
“呜呜......爹,娘,孩儿好想你们,你们在哪儿啊?为何抛下孩儿不管?为何不来找孩儿?”一个面容消瘦的男童独自坐在幻灵殿外的石阶上呜呜哭泣,他的脸被眼泪鼻涕弄得脏兮兮的。
本以为这里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来,不会让人撞见自己的狼狈。怎知抬头的刹那,一名男子竟从身旁的这座大殿穿门而过。男童顿时一哆嗦,呆愣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
他立即从地上站起,拔腿便跑,边跑还边喊:“鬼啊,有鬼啊!”
无奈那‘鬼’比自个儿跑的快,不过眨眼,便挡住了自个儿的去路。
男童因害怕捂住了眼睛,浑身战栗不停,就连呼救的声音都变得微弱颤抖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
命字尚未出声,他便发现喉咙被东西卡住一般,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一急,豆大的眼泪瞬如雨下,又一次打湿了脸庞。
男子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二指一展,解开了他的声禁。
他往后一退,随意斜靠在树干上,冲男童努了努嘴,笑问:“喂,你爹娘就只教会了你掉眼泪吗?”
听见声响,男童试着啊了一下,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便缓缓放下了双手,睁眼往面前的男子身上瞧去。
没想到,这“鬼”模样挺好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
遂摇头应了他的话:“爹娘不要我了,我没有爹娘。”
“哦?呵,原来如此......”浅笑后,男子走过去,半蹲下身,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失去爹娘不可怕,懦弱才最可怕。因为,眼泪是弱者才会拥有的东西,而我们,誓要成为强者,只有让自己努力变强,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记住,眼泪成为不了保护自己的武器,它只会让你的缺点暴露在空气中,成为别人进攻你的最好利刃。”
“眼泪是弱者的东西?还会成为别人的利刃?要做强者?”男童重复着他刚才所言,问:“那你很强吗?”
男子笑了笑,十分自信地答了一句“当然!”随后潇洒地挥了挥手,消失在阳光下。
男童擦干净眼泪,仰头冲着天空大喊:“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强者,真正的强者!”
......
听完他的讲诉,绯霓再次躺了下去,略带忧郁地看了看他,道:“他说的没错,失去爹娘不可怕,懦弱才最可怕!呵呵,其实我也是无爹无娘的孩子,从我一出生便没有......我只有师傅。”
语落,她微叹了口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小跑到二丈开外背对着笑湖戈,偷偷抹了抹眼泪。
那一刻,笑湖戈不觉心中一颤,或是因为同病相怜,或是觉着她的背影太过惹人心疼。
他很想上前去安慰关心,又因感到不妥而作罢,就这般负手而立,远远的看着她。
忽地,绯霓回过头去,冲他莞尔一笑,喊道:“你不是说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是鬼吗?那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是妖的呢?”
笑湖戈亦大声回道:“因为在两年后,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似又有新故事,绯霓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抬眸问:“再一次?在哪儿在哪儿?”
笑湖戈温柔一笑,侧过身去答道:“在妖界!”
第37章 他们活过来了?
笑湖戈温柔一笑,侧过身去答道:“在妖界!”
“妖界?”绯霓不解,“那师兄可否与我说说,你为何会去了妖界?我记得师傅曾与我说起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越界。顶 点 X 23 U S”
笑湖戈往前小走了两步,眺望着幻灵殿的方向,回忆着当初的情景徐徐说道:“只因我少不更事,误闯了妖界。当时被巡逻的两只小妖逮了个正着,他们将我押往妖界大牢时,恰巧被妖尊碰见。尽管他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可我还是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来。”
话到此处,绯霓不由地惊呼:“你是说,当初那个鼓励你,给你勇气的‘鬼’是妖尊?”
笑湖戈点点头:“嗯,没错,正是妖尊。”
语落,绯霓不受控制似的大笑了起来。而她所发出的诡异笑声引得笑湖戈直皱眉头,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成了笑话,瞬间双颊通红,既感到尴尬又觉得莫名其妙。
“小师妹,你为何突然这般大笑,还笑得如此人?”
绯霓弯腰屈背,一手叉在笑疼了的腹部,一手指着笑湖戈,气息起伏不定地说道:“未能忍住,未能忍住!哈哈哈……”
她直起身,见笑湖戈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遂认真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不笑,不笑可行?不过笑师兄,你是如何得知他便是妖尊的呢?”
“你傻呀?那小妖一见着他便连忙下跪,口中直呼‘见过尊上’,我又不聋。”
“哦,好像也对。那你快跟我说说,后来如何了?北凌......不对,妖尊可有做主放你离去?”
笑湖戈不以为然地撇开了目光,平静的言语间似夹了一丝遗憾:“后来,他只是很淡漠地瞥了我一眼,对押着我的小妖吩咐了一句‘放了他’,便头也不回地往黑暗中走去。自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看着他温和清秀的面庞,绯霓悄悄想着,北凌天到底有何魅力?为何会引得这么多人将他放在心上?甚至包括了自己。
为解心中疑惑,她放下默想,轻声问了问若有所思的笑湖戈:“笑师兄,身为一名捉妖天师,心里如此惦记异类妖物,这样真的好吗?”
少顷,他淡淡地笑道:“呵,不过是一份过往的回忆罢了!如若今后当真再遇见,我亦会毫不犹豫地向他举起手中长剑,将他打败,证明我比强者更强!”
绯霓回了他一记甜甜的微笑,随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怀中揣着各自的小心思,迎风而立。
......
正如狐妖所言,暮笛再一睁眼时,周身所在正是再熟悉不过的玄铁镇。
然,他却因多日生活在黑暗中,被这般突来的明亮生生刺痛了双眸。
努力睁眼向玄铁镇的镇门望去,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日的血腥与恐怖,挥之不去。他难以自控地抱住自个儿的脑袋害怕地往后退去,直到被一块大石绊倒,摔破了膝盖。
痛感瞬息传遍了全身,触动了神经,他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坐在地上看着地面发呆。
呆愣过后,他忽地一声冷笑,自嘲道:“这镇子,想必已是白骨累累,成了一座废墟。曾经的美好不复存在,暮笛,你现下回来又有何意义呢?不过是徒添一阵伤心罢了!”
欲起身离去,却在挪动了双腿后发现失去一切的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
扭头望向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遥遥长路,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长叹:“天下之大,竟无我暮笛容身之处?悲哉,痛哉!悲哉,痛哉!”
“暮笛,暮笛你又在发什么愣?还不赶紧过来?”
公子的声音猛然传入了耳中,暮笛腾地站起寻着声音望去,竟看到公子站在镇门口冲着自个儿招手。
高兴之下,他瞬间忘记了适才的悲伤与孤独,快步跑了过去。
然而,不等跑到,公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内。
顿时,他恍然大悟,“呵,原来是假象。对啊,他现下都已是妖尊了,又怎会出现在此?暮笛,你记住,这种可笑的梦今后不要再做了。”
刚一转身,便听到镇内有稀稀疏疏的嘈杂声传出。心中不免生出狐疑,玄铁镇不是一夕之间被屠了吗?为何镇内还会有人声?
出于好奇,他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入镇后两三步,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镇内繁华如初,人们依旧搬凳坐在大街小巷谈笑风生。吆喝声,叫卖声,交谈声,声声清楚不假,丝毫不见那场灾难的影子。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暮笛飞快跑到离自己最近的小摊前,抓住小贩的胳膊,紧张问道:“大牛,大牛镇上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都完好无损?你们,你们不是被妖怪给杀害了吗?难道你们又活过来了?”
小贩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骂道:“滚滚滚,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被妖怪给杀害了!我活得好好的,你诅咒我是不是?”
暮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自言自语:“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怎么会?”
小贩被他的自说自话惹怒,猛地拽起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吼道:“诶,我说暮笛,你今日是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还跟我倔上了?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然,他却未有丝毫惧怕之意,反而笑了起来:“是大牛,这是大牛的性子,没有错!”
他掰开小贩的手,落下离地的双脚,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每过一个小摊,他便要确定一番。一路问下,得到的结果皆与那个小贩一致不是被人当作疯子一顿责骂,便是忍受别人的一阵拳打脚踢。
当他最后在北府门口停留时,人已是鼻青脸肿,处于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只因这一切的一切,太过令人匪夷所思,而他,又太过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真相。
抬头紧瞪着硕大的“北府”二字,暮笛在刹那间平复了心情,念到:“进去,只要进去,所有的一切便都真相大白了!”
念落,他在门口足足徘徊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却始终无法跨过那道门槛。
再次犹豫片刻,他心一横,不顾后果的冲了进去。
第38章 让我照顾他
北府内,曾经公子最爱的那张躺椅在前院的大槐树下安静地放着。www.uu234.net躺椅旁的小石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果盘点心,还有一把羊脂玉茶壶,一只小巧玲珑的茶杯。
公子生来便逢贵人相助,大后,更是连他身边的物件亦能因他备受庇护。
看看这茂密的树荫,竟是将这些每每公子被罚禁足时的必备之物护得妥妥当当。
而这府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沾满了酸甜苦辣的回忆。
想想曾几何时,自己与公子一块儿做的那些令老爷夫人瞠目结舌、暴跳如雷之事,暮笛便使一汪明媚在脸上荡漾了开去。
原来,从年少无知至成熟懂事仅仅只需一瞬间。
这一瞬的转变,却足以构成永恒。
若老爷夫人亦同于外面街道之人,重新活了过来,暮笛想,他定当不会再惹之生气动怒,将他们当成亲生爹娘来孝敬,而不是所谓的主子与奴才。
哪怕在老爷眼中,他就是个奴才。
微风拂过,轻轻撩动了他的长衫。一股清香随风沁入心脾,霎时抚平其焦躁,安定其心神,抹去其痛楚。遂移步向前,于石桌旁缓缓坐下,自持茶壶,倒茶入杯,端起细细品尝。
一口下咽,他抿嘴浅笑:“公子,正是你最欢喜的碧螺春。”
话末,他将手推出身前,手腕往下一转,杯中未饮尽之茶水潺潺向地面倒出了一条曲线。
望着眨眼便被蒸发的干净的地面,他松开手,随着茶杯落地的声响一同说道:“公子,想必妖界定没有北府这般好茶吧?这一小杯,你且喝着,日后若有机会,暮笛定会给你送壶大的去!”
与此同时,北凌天与漓洛二人守在曜世镜前,默默地注视着暮笛在玄铁镇的一举一动。
漓洛本与北凌天并排站着,却在看到最后那一幕时忍不住侧过了身,抬头看着北凌天,眉心蹙成了一团:“尊上,暮笛公子怎可把你当作死人一般去祭奠?这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须臾,北凌天负手叹道:“我此时在他心里,与死人又有何异呢?”
漓洛垂下眸子,一手轻轻牵上了他的衣袖,柔声慰藉:“尊上,你......你莫要难过,漓洛相信暮笛公子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难处。只是......漓洛有一事不解。”
北凌天动了动手臂,摆脱掉了她的纤纤玉手,往后退出一步,道:“说吧,何事?”
一时间,漓洛显得好不尴尬。
她悄悄拽紧了拳头,藏于身后,又轻咬住下唇,低头不语。
见她似有难堪,北凌天才稍稍意识到自己所做有些过头,亦觉得如不趁早拉开距离,只会令她更加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遂,他缩回了已经伸出的右手,目不斜视地将之前所言再说了一遍:“漓洛,你究竟想要说甚?”
漓洛一怔,抬首间触到的却是他那张冰冷的面庞。
心脏不由自主猛地一缩,她阖眸吸气,又睁眼问道:“尊上为何要用灵力将那些死尸复活?即使复活了又能如何?那不过是幻术所变,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终究有一天会变回具具白骨。到那时,尊上又该如何去帮助暮笛公子度过心中恶魇?”
待她一口气说完,北凌天惊哑住了声。
她竟然,能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困。
稍作沉默,他盯着曜世镜中的暮笛,徐徐说道:“能过一日,且算一日。至于骗不过的那一日,等来了再说吧!”
角落里,一直安分躲着不敢乱动的小狐妖月芝,在听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后,顿时心生了一计。
她想,既然妖尊十分担心凡人公子的安全与心情,何不自己主动向妖尊请缨,去陪伴其左右呢?
一来,既可以远离玉狐大人这只令人恐惧的狐狸,二来亦可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她必定要博上一博,求得妖尊的同意。
遂,她握着小拳头,冲着自个儿鼓了鼓劲,挺着十二分的勇气走了出来。
听见轻盈的脚步声,敏感的漓洛猛地甩过了头。
她犀利地盯着逐渐靠近的月芝,尖着嗓音喝到:“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夜笙宫!月芝,本座看你是活够了岁数,找死是不是?”
月芝一听此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行礼道:“奴婢见过尊上,见过玉狐大人。奴婢并非故意闯入。只是偶然路过,见宫中大门敞开,以为进了贼人,这才想要进来探个明白。不曾想冲撞了尊上与大人,还请尊上饶命啊!”
说罢,她再一次朝地面磕去。
只可惜埋头的那一瞬,没能瞧见当妖尊听见“大门敞开”几字时,瞪向漓洛,那及其不悦的表情。
漓洛心中一虚,迅速撇开了头去,躲开了他的目光。
北凌天回头看向月芝,低声道:“抬起头来!”
月芝缓缓抬起脑袋,仍旧不敢直视,遂又飞快地垂了下去。
北凌天愣了愣,似觉着这张脸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在人间的十八个春秋,除了绯霓那张令人无法忘记的脸外,其余所识女子,皆是今日见,明日便忘。
于是,他便依着凡人北凌天的性子,作了罢。
“除却无心冲撞,你应当还有事要说吧?”
见妖尊主动问向了自己,月芝连连点头道:“嗯嗯,的确如此。适才奴婢无意间撞见尊上为了镜中公子之事忧心忡忡,奴婢便想向尊上大胆提议,去人间照顾凡人公子,还请尊上应允!”
“你?”
“你?”
北凌天几乎与漓洛一道问出了声,只是各自所问却有不同。
月芝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正是奴婢!”
沉默思索了片刻后,北凌天看了看漓洛,又看了看月芝,最后面对着曜世镜中独自一人坐在槐树下发呆的暮笛,长长地吐了口气,平静道:“好,本尊答应你!即刻便前往人间,照顾好他的一切!”
语落,他转过身,将手掌一摊,一把刻有凤凰图腾的玉笛出现在了手中。
他将笛子交予月芝,嘱咐道:”此笛乃是上古神物,现我将它交付与你,你且好生保管。若你们遇到危险,此笛可助你们脱险!”
“凤凰玉笛?!”月芝握紧玉笛,激动地磕头谢恩:“谢尊上赏赐!奴婢定当尽心尽力,竭尽所能护好公子周全,绝不辜负尊上所托!”
第39章 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文已改)
漓洛死死地瞪着月芝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www.uu234.net
她心有不甘地质问北凌天:“尊上,如此珍贵之物,你怎能说送便送?她之话,又岂能全信?”
北凌天皱了皱眉,正是心中了解漓洛的顾虑为何,才故意反问:“那你觉得何人可信?不如由你换她去照顾暮笛,如何?”
岂知她在一听此话后,便立马沉了脸,其目光与言语更是躲躲闪闪。
“尊上,我,我......”
北凌天大失所望,随即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既然做不到,便就此打住,勿需再多言!”
说罢便负手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即在他踏出夜笙宫之际,漓洛提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看到他尚未走远,她一咬牙,喊了起来:“那凤凰玉笛,乃是六界之中为数不多的上古神器之一,亦是尊上贴身之物。漓洛也曾试图向尊上讨要过,可尊上从未说过一个给字!如今,那贱婢不过是随口提议了一句去照顾暮笛公子罢了,尊上竟主动将玉笛送出。漓洛不明白,究竟哪一点比不上她?!”
听得出来,这此中争风吃醋倒比火气来得重。
北凌天停下脚步,微扬唇角,扭头却不转身。那寒凉之音从他口中徐徐吐出,宛如冬日之风,刺得人生疼。
“即使没有她,就冲你现下的这番话,你也不可能得到凤凰玉笛!哼!”
漓洛傻愣在原地,不明白此话意为几何,更不知该如何去反驳。待她回过神时,妖尊不见了踪影,泪痕划满了双颊,四周寂静又空荡,亦如此刻的心。
......
兴是这些天来经历了太多太多,暮笛此时已是身心俱疲。杯碎后,他软绵无力地往石桌上一趴,不过须臾,便进入了梦中。
梦里,似回到了小时候。
公子跑去别人家的果园里偷摘果子,自个儿则跟着做掩护,替他望风。
偷摘到的第一个果子,公子舍不得吃,从树上扔下来给了自己。
尚来不及摘第二个,便被主人家发现,放出了凶狠的大猎狗。
公子轻功一展,轻松的逃离了果园,而自己却因在逃跑途中摔了个狗啃屎,被追来的猎狗一口咬住了臀部。
见自己痛的哇哇大叫,公子一生气,从别处抄起一根大木棍,三两下便将猎狗给打死了。
他安慰自己已经无事了,伸手将自己扶了起来。
此事本是令人欣喜的,不料转头一瞬,看到的却是一张被鲜血染红,无比狰狞恐怖的脸......
震惊害怕之余,暮笛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额上泛起的阵阵细汗,以及胸口的剧烈跳动,无不令人细思极恐。
深呼吸后,他睁眼向周围望去,才发觉已是黑夜。
只是又觉似有不妥,方才,自己不是在院中的吗?此时,又怎会躺在床上呢?还是公子的床?
正当疑惑之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透着微弱的烛火可见,此人身形打扮像是一名女子。
暮笛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褥,颤着嗓音问:“何人,是何人在此?”
“公子,你醒了啊?”
柔柔的声音一响起,暮笛竟莫名的松了口气。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坐下,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女子,问:“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府中?”
女子拨亮了蜡烛,缓缓转过了身来,道:“公子莫怕,是我,月芝!”
“月芝?”暮笛愣了愣,她的出现未免太过于意料之外。
......
与绯霓在宗门内的翡翠山顶分开后,笑湖戈便迫不及待地赶往了幻灵殿。
镇妖塔底的异样若不及时禀告,只怕日后会酿成大麻烦。
在扣响三下殿门后,殿内传来了铜铃道长平静的声音:“进。”
笑湖戈推门而入,往门外瞧上了一圈,确定周遭无弟子经过后才将门关上,冲着正在打坐的师傅作揖行礼,小声道:“师傅。”
“嗯,霓儿如何?”
“小师妹情绪仍时高时低,着实令人捉摸不透。不过依徒儿看,她应已无碍。”
铜铃道长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对了,让你查看之事,如何了?”
笑湖戈拱手回道:“正如师傅所料,镇妖塔内的确有异样。”
铜铃道长猛地睁眼,停顿了须臾,又轻轻阖上,神情十分淡定:“是那妖物又在咆哮了吗?哼,镇在塔底千年有余,天宗门掌门都已换到第十代,他之咆哮不安分,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笑湖戈犹豫片刻后,道出了心中所惑:“师傅,并非如此。那妖物在八卦金刚链之下盘腿而坐,安静的很。看去毫无半点痛苦的模样,反倒有些享受。如此平静,并不像是他的作风,徒儿怀疑......”
“怀疑?”对于他的欲言又止,铜铃道长不禁一怔,一丝不安从心头飘过,如蜻蜓点水时泛起的涟漪,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戈儿,为师面前,不需遮遮掩掩。”
笑湖戈点头拱手,一时间变得莫名严肃,“是,师傅!徒儿怀疑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那妖物,应是在秘密策划着咱们所不知之事。徒儿担心他企图逃跑,更担心宗门内藏有接应之人!”
念定口中最后一句道文,铜铃道长缓缓站起了身,“你所虑正是为师心中所想与不安。这些年,你可有发现宗门内的其他弟子进过镇妖塔,与之有过接触?”
笑湖戈细细回想了一番,除却九年前的一日,外出云游的师傅突然回宗门,秘密告知自己镇妖塔一事,并将开启镇妖塔的咒语教于自己,要求自己趁无人时去探镇妖塔中情况。
当时,他还问及师傅,宗门内弟子众多,大师兄他们更是难得之才,为何偏偏将如此重任托付于他一个资历平平的小辈。
师傅只回了一句我只托我所能托之人,便再不多言。
为不负师傅信任,笑湖戈将此事做得严严实实,宗门内,并无人知晓。
于是他如实回答:“师傅,除了您与徒儿,无人进入过镇妖塔。”
铜铃道长紧锁眉头,总觉有哪儿不对劲,再一深思,他猛地醒悟:“不,有一人!”
第40章 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笑湖戈不解,“您不是说过,此塔乃是天宗门的绝密之地,塔中所困之物更非等闲之辈。www.uu234.net为了天宗门上下安危,除了掌门,此事不可为外人知吗?”
“掌门?”他低头小声重复这两个突兀的字眼,心中咯噔一响,“即为掌门,为何又要告知与我呢?”顿时疑惑更甚了几分。
“唉!此事说来话长。”铜铃道长面对祖师爷的神像,沉默了几许,才开口道:“那人,并非我宗门之人!”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很显然,师傅所言令笑湖戈大吃了一惊。
对于他的诧异,铜铃道长并不感到意外。
想当初,在得知那人可以随意进出天宗门,来去自如时,他所表现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在大殿徘徊了数步,他沉声道:“没错,他在为师之前便已经得知天宗门的秘密。说得更准确些,那物被压塔底,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尚未落音,只见他又来回小踱了几步,脸上明显多了一抹不甘与愤怒:“上代掌门羽化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此生莫要去招惹他。可惜当年为师不懂掌门为何会对他如此敬畏,天宗门又为何要与之攀上交情。加之年轻气盛,性子倔强,掌门所从之事,为师偏偏不从,这才造出了之后的那番孽,亦是为师离开天宗门而云游四海的真正原因。”
一番解释下来,笑湖戈豁然大悟:“师傅,您是说,您是说那个知晓秘密之人是妖尊?!”
铜铃道长点头应声:“嗯,正是。”
此时,绯霓闲来无事,欲找师傅谈说个一二。她想,别处或许不知,但师傅应会在幻灵殿吧?再者,这比玄铁镇还要大,又仙气缭绕的天宗门,除却自个儿的住处,她也只晓得此地。
且不管能不能遇得着,总归来此碰碰运气是没错的。
走至幻灵殿门口,恰巧听见里面传来“妖尊“二字。虽不是十分清晰,单凭她对此二字的敏感,便能十分笃定,师傅正在殿内与人谈及北凌天。
她嘟起红唇,晃了晃脑袋,蹑手蹑脚地走至窗户旁,猫腰缩脖地偷听起了墙角来。
但是,铜铃道长何许人也?堂堂天宗门的大掌门,若是连外面如此轻快又不规律的脚步声都听不见,那,偌大的天宗门要他还有何用?
他向笑湖戈使了使眼色,笑湖戈心领神会地握着空拳捂在唇上轻咳了几声,眉眼含笑地大声说道:“师傅,听说咱们宗门立马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祭先大典了,彼时将会开启天师策。哎呀,也不知小师妹能获得几命天师的资格。到时,千万莫要输给师叔伯的弟子们,连个二命天师都拿不到,丢了咱们的脸面哟!”
一听此言,绯霓心里极不不开心,她顾不上规矩礼仪,怒气冲冲地推门闯入,指着笑湖戈吼道:“笑师兄,你切莫胡说八道!谁说我要丢师傅的脸了?”
见她如此生气激动,笑湖戈想笑又忍住笑,故作惊讶地说道:“呀啊,小师妹,你这是何时在门外的呀?若是知晓你趴在窗边听墙角,师兄绝不会这般说你。”
绯霓心虚地瞥了师傅一眼,随后扭头看向他处,小声说道:“谁,谁说我在听墙角了?嘁,我就是路过而已。”
说到听墙角一事,觉着既然他们都不知晓,她便又大胆了些许,提着嗓音道:“话说笑师兄,你能不能下次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再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笑湖戈先是一愣,“啊”了一声,后一想,这个小师妹,还真是傻得可爱。
遂连连点头答应:“好好好,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虽说觉着这对话有些不大对劲儿,但绯霓还是捞起双手,歪着脖子,非常得意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二人面面相觑,一个没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着二人笑得前俯后仰的夸张貌,绯霓又不知所为何事,霎时急红了脸,她气急败坏地左走走,右努努,皱眉大叫:“别笑了,都别笑啦!”
一声吼下,师徒二人瞬间止住了笑,直直地看着她。
绯霓压着胸腔的那股怒火,气沉丹田,反复几个来回后,情绪平复了不少,她才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敢问师傅,笑师兄,我是长得有多好看多威武多壮观,竟能令二位反应如此之大?”
铜铃道长摆了摆手,急忙解释:“霓儿,你且听为师解......”
奈何话未说完,绯霓便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了:“好啦好啦,我不想听。”
瞬间,他尴尬地将双手交叉相握垂在腹部,侧身对着他们。
绯霓似未察觉师傅的尴尬,接着说道:“对了师兄,你方才说宗门要举办何事来着?”
笑湖戈顿了顿,答道:“哦,是祭先大典。这是自门派开创至今,一直延续下来的习俗。”
“噢......我明白了!”
笑湖戈不禁疑惑,我好似什么也没说呀?小师妹怎么突然便明白了?
不等腹语落下,绯霓的叽叽喳喳又一次迎耳而来,惊得笑湖戈险些栽倒在地,还好他马步扎得稳,才不至于像师傅那般尴尬。
“笑师兄,笑师兄,你快些与我说说,这祭先大典长何模样啊?人多吗?热闹吗?还有还有,适才你提到过的,天师什么策来着,那又是何物?又有何用啊?听上去貌似很厉害的样子,若是我变成天师策了,是否意味着我很厉害了呢?”
原以为,她当真对此事知晓的一清二楚了。没想到,竟是一丝半毫的了解都未有过。
铜铃道长寻思着既然绯霓对祭先大典这般感兴趣,倒不如由他来为她作出讲解,顺道缓和缓和适才自己的尴尬。
于是,他转身靠近,对绯霓说道:“霓儿啊,这祭先大典乃是......”
岂知,绯霓仅是瞧了瞧他又立马把目光聚焦到笑湖戈的身上,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师傅,您老若是累了便坐一旁歇歇,我这儿正与笑师兄说论正事呢。待忙活完,霓儿再给您找素食去。”
说罢,便拉着笑湖戈径直奔出了幻灵殿。
留得铜铃道长独自一人凄凉地蹲在角落,看着他俩远走的背影,默默地呢喃着绯霓的名字,边念叨边抹着老泪,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第41章 滚回你的妖界
北府。
在与暮笛道明了其来意后,月芝便去到后厨,端来了早早就准备好的点心。
虽不知人间吃食模样几何,但在妖界伺候玉狐大人时,她便学会了做这道桂花糕。
也只会做这道桂花糕。
这事儿还得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说起。
那一日玉狐大人心血来潮,想尝尝人间那四四方方的小东西,遂命令她去做来。
可她从未去过人间,亦不曾见过那小东西为何物,更不晓味道如何,又怎能做的出来呢?
这不是为难她月芝吗?
本想着凭空变出一盘来,敷衍交差,但一想,玉狐大人是那般厉害的一只狐狸,岂能让自己蒙混过关?说不定又是一遭毒罚。
为保小命,她只得潜入人间一座府邸后厨,躲在厨屋里偷偷瞧着。
兴是老天乞怜,这户人家正巧在做那四四方方的小吃食,听得厨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好似在教站在她身侧的女子如何去做。
这把月芝给高兴的。
她本就聪明,待那厨子讲完,她便把步骤与技巧都记入了脑中。
趁人家不注意,她悄摸摸地顺走了厨台板子上隔着的粉面糖浆还有桂花。
原以为拿了东西拍拍屁股走人是一件令人很舒爽的事情,结果飞至半道儿上,总觉得心里膈应不安。
若是让主人家得知少了东西,而像玉狐大人责罚自己那般去责罚那两名女子,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她又折返了回去,隐身进入厨房,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若是要她把东西还回去,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若是不还,总得想办法让人家好对主子有个交代吧?
这下可把月芝给急坏了。
忽地,她想起在她们妖界,若想在其他小妖身上获得灵力,必须得用身上一物件去交换。那在凡间,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做法?
此时,玉狐大人的催命符传来。
正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着,她无意中抬头看见灶台顶上悬挂着一只硕大的猪头,还是被熏得乌漆嘛黑的猪头。
在念叨一句“猪兄一路走好”后,月芝顿时生出了一个主意。
不管三七二十八,她便从身上拽下一根狐狸毛,一口气吹来,那根狐狸毛霎时变成了一整只烤乳猪,摆在厨台上。
她想,凡人应是喜爱吃肉的吧?不然挂猪头干嘛?
再次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只令人垂涎欲滴,香气四溢的烤乳猪,又与熏黑的猪头做了做对比,她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安心离去。
只是到后来与暮笛相处的久了她才得知,原来那股莫名窜出来的不安,名唤良心。
……
看着月芝期待又兴奋的面庞,暮笛低头,视线从那盘桂花糕上轻轻扫过,随后冷着声音说道:“你走吧,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月芝一愣,适才上扬的唇角缓缓下落,最后化成了一抹尴尬。
停顿了片刻,她才向前迈出二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公子,可否是月芝有哪里没做好,拂了公子的意?”
怎知暮笛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径直说道:“并没有。让你走是我的意思,与你做得好与不好无半点干系!”
月芝觉着这位凡人公子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他这么做,定有他的原因,遂追问:“既无干系,公子为何要赶月芝走?”
奈何话音刚落,一道严厉的吼声便响彻了整间屋子:“我说了,不需要便是不需要,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何为报恩?又何来的报恩?我曾几时救过你的性命,又曾几时与你相识过?”
原以为吼完他便心情顺畅了,不料紧随而来的,却是连她这只狐狸都能听得懂的讽刺,“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本就不是人,又该如何听得懂人话?岂不是强妖所难吗?”
月芝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心里翻腾出一阵难受。
她紧咬住红唇,蹙眉质问:“公子说不曾救过月芝性命,更不曾与月芝相识,那么公子又是从何得知月芝是妖非人?”
她不懂,她只是想报恩,只是想好好的照顾他。这一切,都是发自她的真心实意。为何,公子明明清楚她的来意,却假装不知硬是要赶她走,还这般恶言相对?
难道凡人的心,都这般难以捉摸吗?
面对她的质疑,暮笛霎时无言以对。
他挪动了身子,沉着脸眈眈相向,“你!我不想与你多言,你走吧!滚回你的妖界,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踏入人间半步!”
“不,我既已向妖尊请命,允诺过要照顾好你,我便不会离去!不管公子愿意与否,月芝都绝不会离去!”
“你……你……”
欲想斥骂一只狐狸性子怎会生的这般倔强,不想心脏又一次地抽痛了起来。
他不自觉地抓了上去,整个身体都被疼痛折磨的难以忍受。
垂眸瞥去,还好,这只小狐狸正低着头,尚未看到自己的异常。
于是,他猛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指着门外再一次嚷到:“滚,我不想在北府看见你们任何一只妖,你们那狰狞的模样想想都令人恶心反胃!快给我滚,马上给我滚!”
语出虽伤人,月芝却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明白,他对妖界的恨,不是一天两天便可消散的。
眼下,她只想他能让自己留下。
她上前跪在他的跟前,磕头恳求道:“公子,求求你别赶月芝走好不好?月芝是真心想要陪伴在你身侧,求求你别赶我走。”
心脏的疼痛再一次加剧,若不尽早将她赶出,只怕会让她发现端倪。
无可奈何之下,暮笛一咬牙,狠心将月芝从地上拽起,连推带搡的将她往门外赶,边赶边骂:“我就没见过像你这般不要脸的妖,赶都赶不走!你要报恩,外面男子多的是,何苦揪着我不放?滚,快滚啊!”
语落,他双手用力一推,月芝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到在地,摔得胳膊腿儿生疼。
那一瞬,心底的不忍促使他皱起了眉头。很快,又被痛楚取代,扭曲了脸庞。
门被哐当一声关上,月芝从地上爬起,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娇小的脸上浮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思及公子将她从玉狐大人手上救下,她默默发誓,哪怕他虐自己千百遍,她亦不忘初心,待他始终如一。
第42章 什么,你让我吃它?
剧痛,再一次从心脏向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蔓延开去。m.www.uu234.net暮笛只觉有一股与身体不符的热气在体内四处乱窜,这股炙热的气流与疼痛相交织,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
他死咬住牙关,抱头靠在门后,任由身上细汗流淌,不敢出声。
生怕那只小狐狸尚未走远,听见自己的喊叫又折返回来。
好不容易才将她赶走,若是因此回来赖着不走硬要报什么恩,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岂不是连累了她?
殊不知,月芝仅在门外伫立了些时,见屋子里没了动静,便毫不客气地找了间挨他较近的客房住下。
既然打定主意要留下,哪怕公子将自个儿当个球似的踢出去,她亦会反弹弹回来。
这一夜,月芝觉着终于能摆脱玉狐大人那个大妖怪,还能与恩公生活在一块儿,兴奋地不要不要的。再加之人间的床甚是舒适柔软,她便放宽心,以各种睡姿一觉睡到大天亮。
而暮笛,却在疼痛消失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至后半夜,才眯着眼睛稍稍浅眠。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鸟儿依旧高歌,北府院子里的各种花儿被清爽的微风轻拂,散发出阵阵幽香。
暮笛穿戴好后,端着面盆推开门去舀水洗脸。
只是这脚才刚迈出门槛,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
院子里何时来了如此多的女佣男仆?且整整齐齐地排成数排,正齐刷刷地望着自己?
若是没有记错,昨日回来时,北府可是只有他一人啊?
对,对,没错。玄铁镇上所有人都复活了,只有北府例外,只有北府例外,只有北府……例外!
暮笛不自觉地往前走去,狐疑问道:“你们,都是何人?”
话音一落,唰地一下,众人齐齐行礼弯腰向他问好:“见过凡人公子!”
暮笛怔愣:“凡人,公子?”
怎料这群人像受人控制似的,再次弯腰行礼,齐呼:“见过凡人公子!”
顿时,暮笛哭笑不得:“我不叫凡人,我叫暮笛。”
“原来公子名唤暮笛?好名字,真真好名字。”
寻声望去,只见月芝手里拎着一团肉肉的物件,像极了一只被开膛破肚拔掉毛的小鸟,正快速地向自己走来。
暮笛胸口莫名一紧,随即佯装冷漠貌,撇头问去:“昨晚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还在府中?”
月芝将那团肉乎乎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放,笑道:“我若是走了,谁给你做吃食呀?”
暮笛定睛一瞧,嗬,原来是只被处理妥当的鸽子!
只是这鸽子的死相,着实有点恶心。于是他侧过身去,拿起手中的面盆挡住了视线。
月芝不明白,这鸽子已被自己清理干净,内脏什么的也都扔到了别处,就连血,亦是洗得干干净净。
为何,暮笛公子会用一副非常厌恶嫌弃的表情看着它呢?
想了想,她拎着鸽子晃到了暮笛前面。由于自个儿的个子比他矮了一大截,她只得踮起脚来,再次将鸽子高高举起,甜甜笑道:“暮笛公子,这鸽子月芝都已清理干净了,你吃啊,你快点吃嘛!”
吃?
暮笛顿时大跌眼镜,惊嚷了起来:“什么?你让我吃它?就这般生吞吗?”
月芝连连点头,依旧不明白公子在哀嚎甚,“嗯嗯,对呀!我们在妖界,都是哧溜一下,它们便到肚子里去了。我想,凡人应是一口一口咬的吧?”
语落,暮笛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难受的紧。他推开月芝,连忙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因为空腹,吐出来的都是一滩滩绿色的苦水。
见状,月芝将手中鸽子往旁边男仆身上一扔,飞快地奔到他的身边,掏出巾帕替他擦拭嘴角的污渍。
暮笛再次推开她,往后倒退几步与之拉开了距离。
月芝想往前,被他伸手阻在了原地。
“别,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此地不是你们妖界,我们凡人从不吃带血的生食!你连最基本的常识问题都尚且弄不清楚,又何谈照顾我一说?所以,还是滚回你的妖界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罢转身便走。
月芝噘着嘴,自觉无辜的很,遂偷偷跟在他身后,想问个明白。
不料,尚未跟出几步,暮笛突然间回了头,吓得她赶忙停下脚步,作无知样,一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一边哼哼呀呀地不知在哼唱些什么。
暮笛摇摇头,亦是无奈的很。
他指着她身后的这一群奴仆问:“这些人,统统都是你弄来的吧?”
从昨夜到今日,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与自己搭话,月芝激动地点头,面容上的微笑都与白云和到了一起,美丽的很。
“是,是,他们都是我用后院的树枝变化出来的。那个我,我修为不够,也只能变成这样了。嘿嘿……暮笛公子,咱们就将就一点儿用着吧?”
“咱们?”暮笛皱眉否定:“月芝姑娘,请把咱们去掉,改成你!”
“改成你?”月芝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来指了指暮笛,又指了指自己,“你?你?我?你?”
忽地,她茅塞顿开冲着暮笛的背影大喊:“哈哈,公子我知晓了,你是说将这群奴仆全部都给你留着!月芝遵命!”
拐角处,暮笛在听过这番话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他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墙壁。回头看看,那只小狐狸笑得甚是烟花灿烂,他不禁一个哆嗦,加大步伐快速离去。
……
此时,北凌天立在曜世镜前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微微扬起了唇角。
让月芝去照顾暮笛,这个决定看来并没有做错。
如今暮笛有了陪伴,想来也不会孤单。现下他最担心的,反而是绯霓那个臭丫头。
可恨的是天宗门被强大的结界围得严严实实,加之灵气逼人,曜世镜根本无法到达。
到底要怎样,才能见到绯霓,才能确认她过得好不好?
“尊上!”
白狐铭镜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手一挥,那块曜世镜于刹那间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铜镜。
他负手问道:“何事?”
铭镜拱手回道:“再过些时日,便是天宗门的祭先大典了,以往尊上每年都会提礼祝贺,只是尊上转世凡人后便再也没去过。因此,属下前来询问尊上意见,这一次,咱们是否前去?”
“祭先大典?”北凌天邪魅一笑:“呵,正愁找不到法子。去,一定去!”
第43章 我便当真要了它的命!
傍晚时分,绯霓独自漫步在石长廊上。www.uu234.net
思及昨日笑师兄与自己所说之话,她不禁淡下了眉头,唉声叹气:“离祭先大典不过半月,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通过天师策呢?笑师兄说,天师共十命,像师傅这般,便是十命最高级。十命天师......啊,看下辈子有没有希望!可关键是,连个烧火弟子都能在天师策中获得二命,若是我连二命的资格都拿不到,那岂不真如师兄所言,丢了幻灵殿的脸?”
“幻灵殿,不提还好,一提更是压力如山大!天宗门有三大灵门,三大灵门诶!除却幻灵门还有清灵门与冀灵门呐!师傅他老人家干嘛非得选择幻灵门住进这幻灵殿,当什么掌门人嘛!”
嘀咕至此,她怏怏不乐地在长廊尽头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撑在石桌上捧着脸,嘴巴翘得老高。
呆愣片刻,她又接着抱怨:“若师傅不是掌门,那是不是便意味着,哪怕我只得到个一命,也无人会责怪我?唉......真是悲哀啊!”
“霓丫头,过来,快过来......”
假想之时,貌似听见有人在说话,她便转过头去瞧。
只见离石桌不远的灌木丛中,一位头戴高帽,身着黑白相间大袍的男子,正笑眯眯地向她招手。
她探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指着自己问道:“你是在与我说话吗?”
那人点头应道:“是,就是你。快过来。”
绯霓犹豫了会儿,瞧着这人长得还挺面善,心想应不是什么坏人,便跳下石凳走了过去。
她慢慢悠悠地向他靠近,脑子里仍旧是天师策一事,脸愁得比驴脸还要长。
瞧她这般沮丧,男子捂嘴笑了笑,主动上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绯霓愣了愣,随即往后一跳,大嚷:“住手!你想要作甚?”
男子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惊得连手都忘记了收回,僵在了半空中。
须臾,他回过神来,将手匆匆收回后,又立即送去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警觉。方才是我太过冒失,失礼失礼!”
绯霓捞起双手,皱着眉头,将眼前的这名陌生男子从头至脚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除却着装上与笑师兄他们不同外,其余倒也不见有何异常。
她歪脖弹脚地瞪去,尖声问:“你是何人?为何知晓我的名字?叫我过来有何目的?”
“目的?”男子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我有甚好看的?”
忽地,绯霓猛地向他靠近,一双眸子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睛里。
男子被她盯得既心虚又难为情。欲躲开其目光,岂料她突然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定是那外面的山野村夫,想要溜进我天宗门来偷学技艺,听见师傅师兄唤我名字,你便将它记在了心里,好找机会与我拉近关系,让我替你说情!我说得对不对?”
“山野村夫?偷学?拉关系?”一番话落下,男子已是哭笑不得。
他忍不住暗想,曾经只知晓她脾气臭,性格差。这何时连脑子都这般不灵光了?真不知铜铃是如何照顾的她。
他顿了顿,皱眉问道:“霓丫头,你今日是不是......受了何刺激?”
见他这般问,绯霓也便赌气似的答:“何止是受刺激了!我简直,简直是受大刺激了!”
男子追问:“可是为天师策一事?”
“奇怪,你怎会知晓?”绯霓诧异不已地指着他,随后又沉脸逼问:“说,你方才是否有偷听我说话?”
男子再次摆起了手来,急忙否定:“没有没有,怎会怎会......”
“没有便好!好了,看在你能记住我名字的份上便好心奉劝你一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再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了。你若真想拜师学艺,那便大大方方地从天宗门的大门进来。说不定到时我还能唤你一声小师弟!否则,呵呵......一旦被师傅与其他师兄发现,我可没那般能耐保住你!天色已晚,恕绯霓不再奉陪,告辞!”
一连串话语甩下,绯霓冲他抱拳行礼,转身便走。
“慢着!”
不过是刚走几步,男子便叫住了她。
绯霓不由一怔,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瞪眼,心中油然升起一道狐疑,奇怪,明明是同一人在与自己说话,为何这次的气场会完全不同?像是......像是被命令了一般,无法拒绝反驳?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耐烦地说道:“村夫,敢问您又有何贵干?我很忙,我真的很忙,眼下我得忙着吃饭忙着睡觉,忙着养足精神去思考如何去应对天师策,是真真没有功夫陪你玩!你若实在无聊,便去找笑师兄......”
话未说完,一只大手已然伸出,将她往前一揽,整个人都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欲想挣扎开去,不料那只大手又将她的脑袋往那坚实宽厚的胸膛上一按,似乎再也动弹不得。
本想破口大骂,岂知话未出口,耳边便传来一个及其温柔好听的声音:“我说了,我只是想要看看你。”
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恐怕早已沉沦在这男子的温柔乡。可偏偏此人是绯霓,一个丝毫不懂男女之情之人。
更何况在人间的十八个春秋,她从未被男子这般对待过,顿时,一股莫名之火直往头上窜。
绯霓不动声色的挪动着自己的脑袋,随后抓住男子的衣襟,抬腿对准下跨便是狠狠的一脚踹去。
尚好,男子反应够迅速,及时躲了开去。
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她愤愤地拽着拳头,摆出进攻的姿势,吼道:“我也说了,我没功夫陪你玩!我警告你,若是再敢做出逾越规矩无礼之事,我便当真!”
她低头瞥了男子下跨一眼,继续吼道:“我便当真要了它的命!”
面对绯霓的强势,男子竟毫无惧怕之意,反而负手而立,轻松自如地看着她怒怒离去。
待她消失在视线内,他便抬手一挥,恢复了自己的真实模样。
天宗门外,漓洛已等候了多时。
见妖尊满脸笑意的从空中落下,她却暗暗地沉了脸,问:“尊上,可有见到那女子?”
北凌天红唇一扬,并未回答漓洛的问题,只是抬头仰望着无边苍穹,默默念了一句“天师策”。
第44章 谁让她是漓洛呢
“天师策?”漓洛向前一步,重复了北凌天之言,随着他的目光一道往天上望去,十分疑惑:“这不是天宗门用来测定天师等级的吗?难不成它今年份上了那九重天?”
听后,北凌天睨着那双细长透亮的眼眸淡淡道:“看来今日不仅仅绯霓脑子不灵光,就连你也是这般。”
漓洛正想要问一句绯霓是何人,不料他大袖一甩,随即化成了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夜色里。
怔怔看着妖尊就这么离去,她忽地一颤,像是想明白了些甚,猛地回头半眯起眸子阴险地盯着天宗门的高墙,冷声哼道:“绯霓!本座早便警告过你,不要招惹尊上,你偏不听!既然如此,哼,那便莫要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返至妖界,漓洛并未回九尾殿,而是径直去了夜笙宫寻北凌天。
她想知晓,适才在天宗门对她所言,究竟为何意,为何要将她与那个无用懦弱的捉妖师相提并论?
夜笙宫比自个儿的九尾殿足足大上一倍,寻了半晌,她才在宫中后院的小池边看见了他。
她长吸口气,调整了方才略有激动的心情,面带微笑地朝他走去。
回头一瞬,北凌天便瞧见漓洛正向自己走来,不禁皱眉侧过了身去,心里直犯嘀咕:“这女子,为何总是阴魂不散?难道她不知这样让人很烦的吗?”
原想拔腿开溜,不料双腿尚未迈开,漓洛的呼声便逆着风直闯耳孔,就连脚步声亦是愈来愈急促。
无奈,北凌天只好勉强撑起一个笑脸,扭头问:“可是有事?”
漓洛在他身旁停下,想起方才他那想逃走的模样,便觉得气愤。只因他是妖尊,是自己所崇拜爱慕之人,她无法像对待其他妖那般去对待他。
遂,收敛起脾气,依旧微笑如初:“尊上,漓洛是想问问,不知尊上适才可有见着那捉妖师?”
北凌天不耐烦地皱眉而视,“怪哉,此问题你不是已经问过一道了吗?有何缘由值得你特意跑来我这夜笙宫再问第二道?你这问着不嫌烦,可我听着却嫌烦!”
“尊上?!”漓洛僵愣在旁,顿时心中寒凉一片,“尊上,你怎会这般说漓洛?曾经,你可是对漓洛疼爱有加,从来不舍对漓洛责备半句。为何,为何在人间走一遭,回来却好似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人?”北凌天不由一怔,笑道:“呵,你说得没错,确是换了一人!你若真了解我,应会时时刻刻记得,这世上再无孤苍此人。曾经那个对你百般疼爱,万般呵护的妖尊是他,不是我!”
见她眸中雾气氤氲,他又狠不下心继续往下说道,毕竟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他知晓,狐狸之泪不为其他,只为情。只是他对无法回应之事,素来都是果段干脆,不给对方留有一丝侥幸的机会。
而今却......竟动了恻隐之心。
罢了罢了!
谁让她是漓洛呢!
“再者......”
听妖尊又开了口,对适才那番话语似有回旋余地,漓洛抹开眼中泪水,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模样乖巧的很。
“尊上你说,不论你说甚,漓洛都认真仔细地听着。”
“再者,你已长大,亦是狐族的希望,妖界的重臣。应当将心系在它们的兴衰之上,而不是像凡人女子那般儿女情长,多愁善感。”
言语至此,北凌天迟疑了许久,才将手缓缓举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行了,今夜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乃是我回归后首次召集妖界元老议事,此事关乎尊威,马虎不得!若是连我最得力的玉狐大人都未能好好表现,那又怎敢指望其他人呢?”
明知这是安慰敷衍之言,可漓洛却还是当了真。
她苦涩地扬了扬唇角,微颤着红唇轻声说道:“好,漓洛知道了。”
待她离去,北凌天负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禁将眉心皱出好几道褶子。
他在担心,明日究竟该如何应付那帮妖界老臣,才能顺利达成自己的目的。
......
绯霓躺在床上,想着方才在石长廊所发生之事,便烦恼地睡不着觉。
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他人想法,随意将人搂入怀中,简直是臭不要脸!
还好,此事发生时,只有大庭无广众,否则,她真真是有百口都难辨其是非。
可待冷静下去后又细细回想,总莫名觉着那人的行为举止颇为眼熟。就连远瞧他时的身形体态,都似曾相识。
奇怪,明明是头一回见的陌生男子,怎会产生如此想法?难道是自个儿被气糊涂了?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似曾相识?不过就是一山野村夫嘛,有何可大惊小怪?绯霓你记住,你当下的任务是好好想想如何不给幻灵殿丢脸,别去想太多无用之事,知道了吗?睡觉睡觉!”
原以为这番自我激励能够治愈心中的郁闷,谁知竟连适才那一丢丢的睡意都被赶跑了十万八千里,现下整个人都无比的清醒,一双大眼睛瞪着上方的纯白幔帐骨碌骨碌直转。
事已至此,睡觉或是睡不着的了。与其失眠到天亮,不如起来练功。正好,大半夜的院中无人,清净。
此时,笑湖戈起夜无意听见外头传来练剑之声,遂推开窗户一探究竟。
只见外头院子里,小师妹正执树枝为剑,翩翩起舞。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不禁惊叹:“想不到啊,小师妹的身手竟如此不凡!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当真以为她只是个与普通女子无异的傻丫头!”
语落,他快速穿好衣衫从屋中疾速奔出,顺道拾起地上一根细长的树枝亦当作利剑,招式一摆,随即朝绯霓击去。
恍若行走在水上一般,他腾空跃起,三两下点地后握紧树枝直指绯霓,口中甚还大喊:“小师妹,接招!”
绯霓顿时愣出了神,没曾想到半夜也会有人在。
思想未到,身体却本能的作出了反应。一个仰面下腰,便轻松躲开了笑湖戈的这一击。
第45章 只为尽孝道
绯霓顿时愣出了神,没曾想到半夜也会有人在。www.uu234.net
思想未到,身体却本能的作出了反应。一个仰面下腰,便轻松躲开了笑湖戈的这一击。
笑湖戈肯定般地笑笑,随即执“剑”再次袭去。
一招接下,绯霓发现来者乃是笑师兄,便控制了招式,化功为守。
几招躲下,笑湖戈却不乐了意。他收回手去,面上透着一股执着与认真,“小师妹,既是切磋,你如此敷衍对付,如何能行?还是说,你根本不屑与我比试?”
绯霓摇了摇脑袋,心里直叫冤枉:“不不不,师兄,我,我……我并未有过此种想法。”
笑湖戈将信将疑地问去:“当真?”
绯霓急得脚一跺,直嚷:“当真当真,千真万确!”
那千真万确之下,想要说的却是:你可是师兄,若是一不小心伤着了你,来日师傅与我问起,我该如何交代?
适才这一过招,尽管绯霓不曾出手,只是一昧躲避,笑湖戈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厉害。若是执意与她比试下去,他还真不一定能占上风。
略想了片刻,他将树枝收到身后,慢慢靠近,轻声说道:“行了,今日暂且到这儿吧。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大半夜的在这儿练功?”
绯霓惊住,“到这儿?意思是不切磋了吗?”
见他点头默认,她随即脱口而出:“嘿,早该如此了嘛,害我白担心一场!”
笑湖戈皱眉,“担心何事?”
绯霓一巴掌往脑门拍去,暗暗咒骂自己大嘴巴,管不住话,一面皮笑肉不笑地解释:“嘿嘿……无事无事。”
很快,她又打住了僵笑,小脑袋一耷拉,老实的很,“师兄,你别这般严肃地看我好不好?我说,我说便是!”
她顿了顿,结果还是违了心,“我这不是怕你打得爽快了,一时把持不住,将我给伤了吗?这样一来,那床榻便成了我最好去处,我还如何去参加天师策呀?”
“呵……”
笑湖戈饱含深意地笑了笑,这一笑,可把绯霓给心虚坏了。
她耸了耸肩,一对乌黑的眼珠左溜右转,就是不敢放在他的身上。
彼此沉默了须臾,笑湖戈微仰着脖子,又一撇头,睨眸道:“再过几个时辰,这黑夜便该歇下了,你难道打算一直在这儿陪着它,直到白昼醒来?”
“啊?”绯霓又是一愣,再又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听话的将手中树枝往地上一扔,与笑湖戈挥手笑别,“呵呵,师兄,明日见。”
心里却不尽唏嘘,“这笑师兄也真是,想让我去睡觉直说便好,干嘛扯些黑夜白昼的,让人脑汁绞尽。不过他咬文嚼字起来,还真是有一派文人墨客之风范。可惜了,我只对打架捉妖有兴趣。”
“嗯。”笑湖戈点头应道:“去吧。”
往住处走了不过数步,绯霓又回过了头,喊道:“师兄!”
笑湖戈急忙转身,“何事?”
她想了半晌,觉着还是不要将傍晚之事告诉他为好,免得生出麻烦,便临时改了口,“那个,愿你做个好梦!”
突然回头仅是为了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吗?
笑湖戈扔掉手中树枝,负手朝屋中走去,脸上却不自觉地多了一丝甜笑。
……
次日一早,漓洛便领着几位兄长一同去拜访了妖界的老臣。
接近晌午时分,整个妖界几乎被几人走了个遍。其目的仅有一个,便是邀他们出席晚上的宴会。
本想发个传音,简单又方便。可又一想妖尊有交代,此事马虎不得,这才生出了亲自去拜访的想法。
尚好,这些个见风使舵之臣,看在妖尊的面子上,皆答应前来。
他们亦想瞧瞧,妖尊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入夜后,夜笙宫的追风殿鼓声阵阵,乐声悦耳,吸引了不少不在受邀之内的大小妖物驻足偷看。
那些如约而至的老臣们看看一言不发的妖尊,又看看舞池中央扭腰摆臀的妖娆舞姬,一双双凹凸分明的眼眸竟不知该放向何处。
一曲终,北凌天仅是手一挥,漓洛便心领神会地替他大喝了一句,“你们都退下吧!”
顿时,大殿之上安静的恍如纹丝不动的水面。
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的很,只差没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来。
漓洛一道眼色使下,白狐铭镜迅速端起桌上小杯,起身贺道:“恭喜尊上回归!”
语落,众人一致举杯高呼:“恭喜尊上回归!”
北凌天却在瞥了殿下一周后,发出了一声冷笑,“哼,今日将你们召集在此,可不是为了听你们说这么一句奉承之言。”
话落,一位年长,须发花白之人站了出来,拱手问道:“照尊上之意,此番目的为何呢?”
北凌天睁眼瞪去,觉着他这一问,倒也省了自己的拐弯抹角,遂拍手笑道:“为何?哈哈哈,问得好!”
“想必大家对我转世之事定都一清二楚。人间十八栽,可谓是真真切切凡胎肉骨。历经羌鳍夺我父母性命,杀尽无辜百姓,本尊便对其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幸得,他已灰飞烟灭!”
话说至此,他不由一怔,自知撒了谎,遂低头望向了地面。
快速调整好状态后,他又接着说道:“善事父母为孝,可我却从未尽过一日孝道。手刃仇人必是痛快淋漓,但无法使他们复活重生,再报养育之恩。”
“故而,本尊决定,即日起,妖界与人类和平共处,不得做出任何伤害人类之事!除此之外,在座的各位,必要带好头,引领你们的属下时时刻刻帮助人类,而不是饮食他们的血肉!”
话音一落,殿下顿时议论纷纷。
只见方才那位须发花白的长者再一次站了出来,向北凌天作了一揖,随后才质疑起了他的决策:“尊上!请恕老臣无礼。人妖和平共处,这还是自远古上神开天辟地以来,老臣头一回听到!自古人妖殊途,势不两立。又该如何达到尊上心中的理想世界?岂不是,将我妖界推向水深火热之境地吗?”
他之言论一出,众妖又是一阵议论。
北凌天脸一沉,只觉这群嗡嗡之声烦躁刺耳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