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五十九、定国策
中秋过后,天气转冷,李星洲带着何芊和蒲察伶进宫吃了一顿饭,主要皇上和皇后想见见她们。
何芊早就见过许多次了,毕竟何昭身份摆在那。
倒是蒲察伶很紧张,好在皇后对她印象很好,说她有福像,能生养,似乎在在这个时代,能生养是最被看中的。
皇上说话格调就高多了,“既是我皇家人,往后便要安心下来,北方的事不用多想,也可多休书信与你父亲,若他有意愿来南方养老,朕也不会亏待他。”
蒲察伶连忙点头称谢。
饭后,两个女孩跟随皇后到后面说话去了,李星洲则留下和皇上谈起北方的事。
“这么说来,你是下定决心了?”
李星洲点头,“宜早不宜迟,此事当断则断,河西必须早点拿下,如果往后拖延,说不定会有变数。
至于金国......只能说慕虚名而处实祸,待到夏国扫除,天下人只怕会更加拜服,而若以救金国彰宗主之威,我们有什么好处?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往后不值得,等伐灭夏国,照样可以威服四方,还能得河套之地。
至于蒙古人的威胁,我们辽国、金国都打了,何惧区区蒙古人。”
皇上点点头:“此事朕全权交给你去办,要如何应付最终拿出个章程来,呈送给朕就行。”
李星洲点头。
.......
第二天,他再次于政事堂衙门召集重臣们主持议事,不过这次没让众人再先开口。
大家也明白是他要做出决断了。
等众人到齐,李星洲亲自起身,将门关上,然后回身道:“今日请各位大人前来是我和皇上商议过,已经有了决断,今日特来向诸位言明。”
听到这,众人都正襟危坐,严肃起来。
“在说出决定之前,我想给大家说个故事。”李星洲道。
此言一出,大家都知道不会是个简单故事那么简单。
“女真人起于黑山白水之间? 金太祖出兵时,不过三千余人? 却在之后数年里横扫北方? 击败拥有七十万大军的辽国? 故而有传言‘女真不满万? 满万不可敌’? 起初我也很好奇他们为什么那么厉害?
又好奇为何建国数年后的金国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
当初三千人可吞辽国,后来数十万不敌我大军?为何短短数年之间? 差距居然如此之大?吾百思不得其解。”李星洲说着环视众人。
众人脸上露出好奇。
“于是攻入金国之后? 我多番走访,四处打听,到底是为什么........”“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慢慢的我打探出一些消息,明白了一些道理,这些道理今天我想和诸位? 和诸公说说,希望我们能引以为戒,不步金国后尘。”
李星洲认真的说:“女真人起初人少? 却心齐,可心齐是远不够的,俗话说‘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又有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而女真人有个传统? 叫做‘抹灰’,每次打仗之前,他们会在大帐中设一个用沙土堆成的战场模型,军中无论主将副将,乃至地位更低的将领,只要在账内就能在沙盘之上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发表自己想法,甚至与主将争论,反对上级主张,都是常有之事。
可待到主将定下大计,众人便一起抹平沙盘,随后不再争论。
而一同抹平沙盘就叫‘抹灰’,其一防止军机外漏,影响接下来的作战行动。
其二,意为大帐中的争论不能带出帐篷。一旦主将定下最终决策,就必须摒弃前嫌,出了军帐,便不计较军帐中的争论,每个人不能把帐篷里的情绪带出去,必须通力合作,共谋大局!
所以女真人以三千人起兵,数年之内百战百胜,击败坐拥七十万大军的辽国!
待天下安定,金国立国之后,完颜乌骨乃刚去世,其子开始和他叔叔争权夺利,朝廷分裂,自相攻伐站队,内中矛盾重重,直到我大军北上,居然还在内斗之下派一个草包担任主帅以拒我王师.......
如此焉能不败?”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什么意思众人已然知晓。
德公作为百官之首,感慨言道:“我们自诩中国正统,向来自觉非番邦蛮夷可比,今日听完殿下所言的辛秘之事,才感慨山外青山不可小视。番邦亦有长处,亦有生存之道。其中道理值得我等仔细琢磨学习。
也请殿下放心,老夫相信在座大人都是明事理,忠公体国之人,廉颇与蔺相如故事都听说过,殿下苦心定能体会。”
众人多有感慨,都纷纷表态,无论结果如何,不会因意见不同而分立对峙,结党营私。
李星洲这才放心下来。
他可不是编造的,女真人真的有“抹灰”这种高层军事民主的习惯,这是女真军队战斗力高的重要原因。
同时期的北宋大臣,别说打仗军事民主了,连黄河治理他们都能因为意见不同拉帮结派搞党争,这也难怪面对金军根本不是对手了。
“好,那我接下来说全盘计划。
我与皇上商议的决策就是重心放在河套地区。
在西面,新军,禁军神武军,要开始战争准备,最早明年下半年,最迟后年春,将会发兵北上!”
李星洲说出决定,众人神情格外严肃,这是接下来数年内景国的大要方针了。
“此次出师借口便是夏国趁着我们与金国开战,无力西顾之时,扣押绑架我景国商队,要施以惩戒。
至于对外辞令上如何说,需要诸公多多操劳,仔细想想。
此战目的,最少要拿下河套地区,北到阴山,东到吕梁,西至黄河上游,南至六盘山之间的区域,尽数夺回河套之地。
若战事进展顺利,则可西取兴庆府,兵锋到贺兰山下,若战事理想,则趁机打通河西走廊,收拾当中的吐蕃、回鹘部落。”
众人安静听着,若以前,李星洲说这些事,景国只敢想想,可如今已不是单纯想想了。
“随后就是太行山以东,同意蒙古人,但要索要二十万牛羊,同时让他们保证,若要报仇,必须放过蒲察家。”
“殿下的意思是?”薛芳首先闻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错,蒲察家女儿在我府上,她既是曾经金国皇后,又是女真五大族之一。
若其它四族被蒙古人屠戮,那有号召力的就只剩蒲察家。
女真不同契丹,汉化不够,汉字汉语中原文化在他们之中还流传不够广泛,不可能像契丹人一样快速收纳统治而不引起抵抗。
往后我们大可扶植一个新金国,我国以宗主名义给以蒲察伶子女名封号,号召管理女真人,再逐步车同轨,书同文,教化收入治下。
同样做好另一手准备,不给金国明面上的支持,却可以换个方式。
他们不是要举国之财买我们的火器吗?那就把新军淘汰下来的遂发枪卖给他们两千支,让他们在北面帮忙抵御蒙古人,又能搬空上京国库。”
汤舟为肥脸露出笑容,激动的说:“殿下,我是先要蒙古二十万牛羊,也要金国的国库,再让金国人帮忙抵御蒙古!”
“不错,往后弹药他们也要买,救命的东西,有的是生意。”李星洲笃定的说:“西面就用这种手段维持。
枢密院会再给杨洪昭加新式步枪两千支,让他稳固惠州沿线防御,东面可无忧矣。”
八百六十、彰武元年的大事
八月底,李星洲派侍卫亲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率岭捷军左厢北上。 按军制,每军两厢,为左右厢,每厢两万五千人。 但岭捷军是主力骑兵军,每厢总兵力只有一万人左右,主战力五千,剩下五千是辅兵,负责后勤补给,养马喂马,必要时候袭扰敌人,掩护主力的。 李星洲派赵光华北上,除了带给杨洪昭的书信,还让他们护送零四式新步枪两千支,淘汰的旧遂发枪两千支,弹药两百车。 到达之后,岭捷军左厢也归杨洪昭调度。 岭捷军是禁军中的精锐,派他们去辽西,归杨洪昭指挥,加强太行山以西防御。 另一方面,让新军,岭捷军右厢,神武军,整军备战,加强训练。 神武军是步兵,左右两厢主力军就有五万人。 随着新军不断推进换装,淘汰下来的遂发枪就有几万支,这些都可以装备到神武军去。 李星洲让参林负责,挑选军中好手,负责教神武军使用火枪。 在神武军中先训练二十营,一万人的火枪手,使用新军淘汰的遂发枪,训练五个营的炮兵,使用新军淘汰的旧式炮。 这些新训练的火枪手,炮兵,共二十五营,一万两千五百人,全编在神武军左厢。 经过众人商议,李星洲力主,神武军由原新军陆军第四师师长范寄里出任指挥使。 岭捷军除去被赵光华带领北上左厢一万人,岭捷军右厢指挥使由耶律大石担任,统帅剩余的一万人,包括五千精锐骑兵和五千辅兵。 李星洲和皇上商议之后,也亲自开始整肃禁军,处理吃空饷,克扣军饷的,禁军高层几乎清理一半。 清理武官在景国可比清理文官轻松太多了,随后,李星洲将新军中培养出来的骨干派到神武军中,补充高层空缺,如此,禁军新军,都完全在他控制之中。 接下来的时间内,大战略既定,沿海改革推行顺利,李星洲开始全力改整禁军。 除去神武军左厢改造,还有提高高层将领品级,不至于随意被文官宰割。 此举与新改的“彰武”年号相辅相成,朝中百官都明白他的意图,加之如今李星州威望,只有礼部的老头还说了几句,其他人都没意见。 至此,武将散官最高官阶提到与文官相同的正一品,将武职枢密使,三衙高官也往上提半品,并提出往后武人专职武事,枢密使由武官担任。 不过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定幅度提高武人地位,别的不说,武将一品官只有一个散官骠骑大将军,而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都是正一品。 但种种举动让他大得军心,禁军战斗力高昂。 随后就是整改武德司,李星洲将武德司四个营训练为遂发枪队,一个营训练为炮兵营,将老炮推上城头,保卫京师。 众多改革都是逐渐进行的,一直持续到年底,此乃后话。 九月末,何芊和蒲察伶向后为他生下两个孩子。 何芊的女儿李思蕊,蒲察伶的儿子李思宁,一下子,家里就有了四个小家伙。 这也成了景国的一件大事。 而且九月初,耶律雅里也怀上了,让耶律大石十分高兴,借此机会,还真在京城娶了个漂亮寡妇,是汤家人,在李星洲看来,他很可能就是找个借口而已。 不过倒是借此机会在京城有了些根基,耶律大石虽有个辽王的虚号,但实际官职只是侍卫亲军岭捷军右厢都指挥使,可远比不上汤舟为这个三司使。 随着时间推移,到入东时节,北方的消息不断传来。 十月,赵光华率领的岭捷军左厢已经到达中兴府,与杨洪昭交接。 也是十月,蒙古人南面部队绕过乌沙堡最后的堡垒,进入上京,蒙古十万大军合围上京,周边城池尽数陷落,被蒙古人扫荡一空。 到十月下旬,蒙古大军围攻上京久攻不下已经超过两个月,虽然周边城池尽数攻陷,蒙军甚至向东扫荡一千多里,到达宋瓦江畔,还与东面的金军完颜宗弼部交手,双方在宋瓦江畔林泉地交手。 双方各有损伤,蒙古军因后无援军不敢冒进。 但自西起乌沙堡,东到宋瓦江畔,东西横跨一千六百里的广大金国地域上,金人已经无法抵御蒙古人了。 到十一月初,铁木真留下他的爱将木华黎继续围困金国上京,自己则率大军返回草原。 所有奏报送到案头后,李星洲对着地图看了半天,再根据描述,大概得出个结论,蒙古人已经向东打到后世的长春,哈尔滨一带,先头小部队甚至到达松花江边,与完颜宗弼的人交手。 还有木华黎,也是大名鼎鼎,铁木真最信任的人之一。 东面局势开始明朗,铁木真撤军说明他对上京已经采取一种放任态度,或者说听之任之,他对攻下上京也没有太大决心了。 后世蒙古和金国的战争打了二十多年,蒙古人在大量获得中原的工匠和技术之前攻城手段是十分有限的。 和金国人打二十多年主要原因就是难以用打硬仗的方式攻城,大多数时候靠游击,出其不意的用兵夺城,所以他们难以像景国那样快速攻占金国。 这是个大好消息。 蒙古人不能迅速打下,他就有时间! ....... 彰武元年,是李星洲得势之后的六七年中,景国难得没有对外用兵,也没有对内用兵的一年。 皇太孙所有精力用在国内的改革,上半年对南方沿海诸州县实行税收改革,下半年着力于禁军改革。 两次大改革建立在这么多年南征北战积累起来的威望之上。 两件大事,前一次遏制土地兼并,为南方发展打下坚实良好的基础。 第二次则完全改变禁军样貌,创造出一支二十五营,共一万二千五百人的新式军队。 禁军士气大震,李星洲军中威望更高。 到冬月下旬,彰武元年的最后一件大事也摆在李星洲面前。 王府新火力舰原型舰已经完成,与赵四、秋儿为首的方案,和以铁牛、关仲、祝融为首的方案舰都已经造完,在王府造船厂下水,已经可以开始实际测试。 李星洲对此事十分重视,甚至推开朝中所有大小事,叫上新军将领五十多人,准备亲自去看看两种原型舰测试,比较性能,也让军方快速选出合适方案,投入生产。 一切为西线战事做准备.......
八百六十一、两种方案
开元城外,李星洲和众多军中将领登上第一艘船。 此船就是铁牛、关仲的原型船,光从体积上看,只有王府大船二分之一大笑,吃水那就更小了。 但是,其长度却惊人的与王府大船相当。 吃水浅很多,长度却没减少,就导致这艘新船船体格外修长。 这是为最大发挥火力优势做出的设计,船体越上,两侧能装的炮就越多,最终在火力和机动之间挑出一个平衡点。 动力上依旧采用王府大船的踏动动力,保留风帆为辅助,和之前大船是一样的。 船为两层甲板,因船身狭长,上下每层每侧可放置十二门新炮,两层就是二十门,两侧加起来,这样一艘船能常备四十八门炮。 如果必要时,上层甲板还可以加装二十门,达到恐怖的六十八门炮! 李星洲首次感觉脚下是一头凶猛异常的钢铁与火药的猛兽。 众多新军将领也满脸红光,六十八门炮的一艘炮舰,还都是零四式新炮,火力强度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李星洲则没那么惊讶,在风帆时代,一些海洋大国的三杆风帆船动辄就是上百门炮。 不过他们那炮和王府的零四式新炮是没法比的,纯粹是用数量凑精度和火力。 “六十八门炮!若是攻城,只要两艘这样的炮船,只要五里之内,没什么城能撑住半天!”参林激动的抚摸船头栏杆。 “主要吃水浅,船体小,能走大河水道,这样一来向河套进军能有大用!”狄至也十分惊喜。 耶律大石则感慨,“中国工匠,天下之甲,无人能及。” 关仲和铁牛十分得意,众多将领甚至已经开始讨论起如何顺着黄河水道征夏国的问题。 看得出,他们对这船十分满意。 众人搭乘新船在开元城外大河中饶了一圈,仔细查看船体构造,船夫们展示新船的机动性和操作,一直到下午,众人才赞不绝口下船。 本来准备当天看得秋儿、赵四的方案只能等到第二天再看。 赵四、秋儿等一组的船一直停在港口,其实今天就见到了,却看不明白。 军中将领虽不是造船工匠,对船还是懂的,就好比不会造枪,但人人都会用枪。 停靠渡口的另一艘新船造型奇特,首先它没有另一艘新船修长,这意味着它能搭载的火炮会更少。 其次它船体是木质,可中间确奇特的使用金属和一些镶铁边的木板,按理来说船体防护不是应该在外层么?打辽东时,狄至他们就干过类似的事,在辰州时为保护渡口大船,在重要地方在木板外钉上铁片。 新船也有风帆,却没以前那么高大,而且整体显得有些笨重。 ....... 第二天,众人再次集合渡口,准备观察体验第二种方案的样船。 众人集合在渡口,由李星洲带头,赵四、秋儿等十几个工匠带路。 靠近渡口后,众人终于更加看清这艘怪异的大船。 除去昨天远处看到的,现在看来更怪了,首先是它船体两侧各有一个三人多高的大水轮,就像两个水车。 大家心里都嘀咕,难道要转动这个两个巨大的水轮来驱动船只前进?可这怎么能驱动,用马拉不成? 随后船桅杆两侧居然还有大大的烟囱! 大家面面相觑,就算船员要在船上吃饭也不用这么大啊,这可是打仗的船。 而在船开动之前,船帆没有扬起,船工说还要温炉让众人先参观船上构造,大家都有些懵,开船还有这么麻烦的? 随后参观之下,众将军们果然对这船又失望许多。 比起昨天的船,因为船身没那么修长,而且中央段要放什么“争气机”,而且听起来是个大家伙,贯穿上下层甲板,导致中央大片区域无法搭载火力。 这样一来,这艘船在每侧只能搭载十四门炮,共二十八门。 上层甲板中央因为设置烟囱和中央蒸汽机结构导致突起,也无法正常全数搭载火力,所以即便满打满算,这艘船只能搭载共四十门炮。 比起昨天那艘的六十八门可差远了。 赵四额头冒汗,他可听出看出众人对此船的失望,不过赵四显然典型的理工男思维,连连解释:“因为目前造不出更长的轴承,传动距离有限,所以无法将船体造得更长,但它可以省去人力,持久航行,以风帆辅助,在海上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这必将改变往后行船的模式........” 李星洲摇摇头,赵四作为工匠解释的是工程建造上的难题,可这些军中将军在乎的是炮少了,他们可不明白什么工程难题,所以人家能听明白才怪。 果然众将一脸懵逼,也意兴阑珊,心里只怕更加钟意昨天的炮舰,赵四再怎么解释都没改变现状。 李星洲很理解赵四和秋儿的设计,既然蒸汽机动力不足,那就以风帆为辅助,弥补一下,同时尽可能减小船只尺寸,加宽船只增加稳定性。 这种设计牺牲了载重、体积乃至部分机动性。 那牺牲这么多,能得到什么呢? 答案是蒸汽动力。 预热接近半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令下,两侧巨大水轮随着吞吐的云雾缓缓转动起来,激起水花,趋使船只缓缓离开港口。 这时众人终于发现这艘船的不同寻常之之处了。 虽然它比昨天的船小,比昨天的船炮少,比昨天的船看起来笨重,可它既没开帆,也没人踏动,更没设桨,居然就这么自己动起来了! 众将更是大半被吓到,纷纷抓着栏杆抱着桅杆不敢放手,丑态百出。 秋儿给他们解释了一番原理,能细致听懂的不多,不过也听了大概,用烧水的例子就能让众人明白大半截。 随着时间推移,船行进越来越快,等出渡口汇入大河流域之后,在一两里宽的河面不靠风,不靠人飞驰时,更是令众人惊掉下巴。 从震惊中回神过来,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几乎都快吵起来了,依旧有人说昨天的船好,毕竟多了二十八门炮,载重也比这多,开船前也不需要半个时辰的预热准备。 也有人说今天的船好,一部分是觉得新奇,也有人是看得长远。 反应最大的就是参林和狄至这两个海军高级将领。 狄至激动的说:“以往大军行船,顺流还好,若是逆流哪怕是踏动大船,船夫也及其容易疲惫,要不断换人休息,顺流一日数百里,逆流则每天能走的行程十分有限。 所以古来用兵者素来上游击下游易如反掌,下游攻上游吃力难进,可如果有这样的船,那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此番我们攻夏国,也要逆流而上,如用此船,夏国人绝想不到我们的进军速度,也想不到我们会朝夕而至。” 参林则想的更远些:“还不只,江河大湖中行船,人力为主,风力为辅。 可以往海上行船风力为主,人力为辅助。 所以行进都要有娴熟船工,既知道风向,又知各使节风向变化,还不敢太过远离陆地,因为稍有不慎就在海上迷路,借不了风,不熟悉风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往往就是困死海上。 如今有这样的船,我们完全不用再看老天脸色,全凭风向了,想往哪走便往哪走,再不怕迷失路途,困死海上!” 参林激动的说:“殿下,以臣之见,今日之船确实还不如昨日之船甚多,船小炮少,所携物资较少。 但选昨日之船,只在短利,而无长益,选今日之船,将此技巧传承延续,不断锤炼,必有长远之利!” 李星洲听他们说完,又听了一些反对意见,主要是军中保守派,意见则是当下应该以打夏国为优先,这船选出来是要去打夏国的,不是去出海远航的,所以还是关仲、铁牛他们的船稳妥。 听众人说完后,李星洲让他们回去,每人写好自己的意见和理由,三天之内送到枢密院去,采取投票的方式决定那艘船将批量生产,列传新军。 这将是彰武元年最后一件落下尘埃的大事。
八百六十二、缓兵之计
彰武元年是平和的一年,至少对于周边国家来说如此。 连年内外用兵的景国今年格外安静,没有任何动作。 十月初,惠州城内充满烟火气息,金景之战才过去一年多,但景国种种措施使得百姓生产生活很快恢复。 比起惠州以北的战乱,惠州及其以南显然如另一个世界。 杨洪昭早在九月便接收赵光华率领的岭捷军左厢,以及四千支枪,众多子弹和好药。 零四式新枪已经是一体装子弹,弹药一体。 但两千条遂发枪还是枪弹分离的老式填装,这些枪是要卖给金国人的。 殿下给他写了好几封亲笔信,信中只交代国家大略,对于具体行动、如何作为,完全没有半点指示,全让他自行决定。 书信中说了大体的方略,首先,若能在不伤及自身情况下保金国则保,不能则作罢,售卖他们遂发枪让他们自保,同时把上京国库搬空,以免万一落入蒙古之手。 如果首要不能达,退而求其次,金国完颜家安危不必作为首要考虑,女真大族中,只考虑保护蒲察家,蒲察家世代经营辽阳府,汉化最好,蒲察家女儿和众多人质在京城好操控。 蒲察家要保全,力求中上,如若不能最低底线则是上京及惠州以北的金国土地可以沦陷,但要保证蒙古人不越过惠州一线。 并直言告诉他,往后几年,朝廷重心在西不在东,他在东面要独担大任,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稳住东面局势。 至于具体如何布置,用什么方式,全部由他自己决定,同时还令赵光华传诏,加他为辽东、辽西两路北面招讨使,全权调度两路兵马。 这样的信任和重用,让杨洪昭既感动又有些惶恐,生怕自己难担此大任。 安置好赵光华大军之后,杨洪昭已经定下计策,开始练兵。 一面派人不断探查北方情况。 杨洪昭在找一个时机! 等到十月初,他下令让辽阳防御使固立川带兵西进,主持中兴府事宜,随后让辰州权知州事谢临江到中兴府任事,主理两路之事。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着北方越来越冷,蒙古大汗铁木真以及北归,只留下木华黎和四五万大军继续围城,劫掠周边。 杨洪昭知道机会来了。 如果蒙古主力和铁木真尽在,他还有所忌惮。 其一因为蒙古人人多,此时景国在辽东的兵团即便加上赵光华带来的岭捷军左厢,总共也只有三万多人,与蒙古的十万大军相比太少。 其二则是这样的大事,事关两国是否开战,只有蒙古大汗能决断。 若铁木真还在上京他便给压力,把铁木真逼急了当场决断断翻脸也有可能。 可若铁木真主力回草原,只留一个大将容错率就会高很多。 无论他杨洪昭如何给压力,蒙古大将木华黎面对要不要和景国翻脸这样天大的事肯定不敢独断,必会请示铁木真,这其中路途遥远,来回时间长,可操作空间就大了。 所以现在铁木真走了,蒙古主力尽去大半,正是施压迫使蒙古妥协的大好机会,杨洪昭要抓住此时机。 十月初,杨洪昭开始集结军队。 从辽东、辽西两地调度军队,除去在东面辽阳防守完颜宗弼、完颜盈歌的部队,所有主力已集中到惠州前线。 十月初六,杨洪昭集结新军四个营,用两千条新步枪按新军训练的四个营,命名为雷火军。 杨洪昭身为新加的辽东、辽西北面招讨使,有权力组建新军。 于是,到十月十二,惠州城外,旌旗招展,鼓声震天,大军军容整齐,列阵**北岸。 前方新军四个营,两个炮兵营地,两个步兵营地。右侧则是新组建的雷火军四个营,按照新军训练方式,用皇太孙送来的步枪,加紧训练六个月训练出来的军队,大多数是辽东一带百姓中招募。 后方是岭捷军左厢二十个营,共计一万人,十营主力骑兵,辅兵十营。 最后则是从各州县抽调厢兵精锐步兵十个营。 大军总四十八营,两万四千人,是此时辽东、辽西两路能调集的精兵已经基本全调过来了。 杨洪昭亲自披挂,率领大军。 城外,他对刚从东面赶来的固立川和谢临江道:“老夫此去,中兴府及惠州就全靠两位了。” 沧桑许多的谢临江连忙拱手:“大人尽管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杨洪昭看着两位年轻后辈交代:“我等共为皇上、皇太孙谋天下事,当勠力同心,不怀私怨,老夫与固将军还算同为战友,打过一些仗,但对谢大人知之甚少。 不过若皇太孙如此信任大人,老夫也便信,希望两位能守好惠州,中兴府。” 杨洪昭心里却是有担心,两人一文一武,按以往的经验,怕他们互相猜忌掣肘,所以才会警告。 在两人连连保证之后,他才率领大军出惠州北河谷北上。 ....... 此次北上军容严整,同时将战斗力最强的新军四个营布置在前,中间是岭捷军骑兵精锐,最后是厢军步兵和雷火军四个营。 蒙古人的作战方式应该和辽军差不多,轻骑齐射袭扰,散而复聚,进击则退,退则追击。 而且辽人尚有众多步兵,而根据情报,蒙古大军几乎人人有马,这样一来可能会比辽军更难缠。 但对付这样的战法,新军是有丰富经验的,马再快,快不过子弹,弓再远,远不过火枪。 所以“品”字阵的火枪兵能克制这种战法,加上敌人有马,不像步兵缓慢,随时可能袭击大军首尾,所以杨洪昭将八营步枪兵分开,分别放在大军首尾,防范蒙军。 将最精锐的骑兵放在中间,能及时抵御蒙军突袭,而且支援两头。 虽说此次北上不是为与蒙古人打仗,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 十月十五,四十八营大军渡过辽河,顺河谷北上,到达上京城东南三四十里外的敖包地区,在河边的草地上扎营,不在北上。 此时,大军周边已经有许多蒙军留下的痕迹,路边的尸体,大路边村落被烧后的残垣断壁,蒙古人在大道小道上的小队斥候。 蒙军显然知道景国大军的到来。 不过杨洪昭没有干别的,而是下令三军开始演训。 只要是新军炮兵对着河谷对岸山谷开火,巨响回荡河谷之间,数里外山崩石裂,轰得河谷一侧土崩瓦解。 而此地距离上京只有三十多里,这么大的动静蒙古人肯定知道,他们在周边还有许多斥候。 这样的火力展示持续几天之后,到十月十八,杨洪昭率领大军顺着上京东南河谷西侧草原北上,路上没有丝毫阻碍。 一直到上京城东南十五里,蒙古人按捺不住了,主将木华黎派出使者,询问他们的来意,之前不是答应不插手,任由他们报仇,明年牛羊就会送上,为何突然反悔。 杨洪昭回答来接人,上京城中有景国使官,如今被蒙古国围困,他奉命来接人。 上京城中蒲察翼似乎当今皇太孙的岳父,他奉命来接人。 这让蒙古人哑口无言,又惧怕景国大军,特别是见识过景军炮兵连山崖都能拆的恐怖实力之后。 于是迫不得已,蒙军围城主力木华黎请在带了两百亲兵,来与杨洪昭交涉。 双方语言不通,交涉十分困难,要经过中间人翻译。 木华黎表示他会亲自把杨洪昭要求的人送出来。 杨洪昭寸步不让,表示不放心蒙古人,城破时蒙军入城必会大开杀戒,到时兵荒马乱怎么能保证景国官员和皇太孙岳父安全。 景国大军必须到城下接人,要求围城蒙古军让出道路,而且因为景国在上京驻派官员众多,现在冬天也快到,天寒地冻,希望蒙军暂时撤兵回草原,给他们两个月的时间撤走相关人员,等来年开春再来打。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不要脸的缓兵之计,上京已经被围困那么久,物资补给困难,城里就差人吃人了,人困马乏,岌岌可危,破城在即。 这时候撤兵让他们修整两个月,哪之前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母木华黎对此表示强烈不满。 杨洪昭却咬死不让步,“金人本官不管,我景国官员命大于天,皇太孙的岳父也是万金之躯,蒲察家的女儿刚给皇太孙生了儿子,将来就是我景国皇子。 无论如何,本官必须保证他们安全。 本官身后的大军击败过辽军十几万,金军五十万,若贵国不同意,本官自会率他们亲自去上京要人。” 翻译的人翻译之后,木华黎脸色很不好看,脸上涨得通红,但景军确实灭了辽国,打残金国,加之前几天景军用大炮轰塌山崖,轰鸣彻夜响彻山谷的事还在军中广为流传,他只能忍下去。 最终气哼哼的带人返回。 杨洪昭也撂下一个期限,“二十日之内要求答复。” 其实这个二十日也是个缓兵之计,给个充分时间,好让他千里迢迢去草原请示他们大汗,到时来回之后,年底都快到了,今年就这么拖过去了。 杨洪昭挑此时北上也是因为铁木真不再,若铁木真还在前线,是打是忍,当场就能做出决断。 到时若铁木真不忍,决心和他拼个你死我活,那数倍于己的骑兵在草原决战,胜负还未可知。 现在铁木真不在,木华黎不敢做这种大事的决断,只能忍,时间便拖过去了....... 只要拖着有机会,他把两千条遂发枪送入城中,到时就让金人自己应对去吧。 他次来两件事,接人是真的,景国官员和皇太孙岳父,其次就是要用两千条遂发枪搬空金国上京府库。
八百六十三、定下方案
上京城外三十里,两军对峙,景军人少,杨洪昭还留下步卒四营,戍守南面辽河几个渡口。 由此,在前线的景军只有两万人,而上京城外,至今仍然囤积五万上下蒙古大军。 不过有过数次实战经验的杨洪昭也十分明白新军之所长,特别是打阵地战,他自认为天下无敌。 所以以新军四个营,雷火军四个营,布置敖包东西两处高地,坡底溪边驻扎步兵。 骑兵大营位于侧翼,步枪兵,炮兵占据高地。 如此布置,若有万一,就以外围步兵拒之,侧翼骑兵支援,但主力就是被保护在中间的三千多火枪兵和几百炮兵。 两军对峙,蒙古人也十分畏惧,毕竟近年来景军名声太大,特别是景国皇太孙麾下的新军。 先攻下幽州及其周边数州伐灭辽国,又大败数倍于己的金军打残金国,威名在外。 金国可是蒙古宿敌,向来骑在他们头上收保护费,还要杀他们的人,削弱他们的力量。 在铁木真一统蒙古各部之前,即便金国如此残骸他们,他们也从未想过与金国为敌,由此可见在蒙古人心中金国到底有多厉害。 而这样的金国居然全然不是景国对手,他们不得不小心对待。 所以当景国大军驻扎三十里外时,围城的蒙古大营中人心不安起来。 木华黎连忙传出消息,景军是奉命来救他们皇太孙的小老婆一家和景国官员的,不是来与他们对战的,也不管金国皇帝死活。 于是人心才安,不过消息也散了出去,有不满的蒙古兵对着城头大骂,城里也得到消息,很快消息就传开了。 于是城中的景国使官和蒲察家一下成了红人。 纷纷被众人巴结拉拢。 上京危悬,时刻有破城风险,蒙古人本来就凶残酷烈,加上与金人有血海深仇,城破之后,极大可能屠城杀人,也正因如此,上京城才能守了好几个月。 可到现在,也是时刻都有破城危险,人人自危,大家盼着景国能救他们。 蒲察翼满脸铁青站在城头,遥望去城外数里火光蔓延,都是蒙古人的营帐,城门外布置大量障碍,远处木桩上,绑着上百哀嚎的士兵。 他们是在城外被蒙古军围困投降的士兵,蒙古人将他们吊起来,扒光衣物,在身下放置燃烧的火盆,起初还会觉得暖和,但随着时间推移会被烘烤光全身油脂,慢慢凄惨痛苦死去。 蒙古人是要吓破他们的胆,蒲察翼曾命人从城头射死他们,可蒙古人距离把握得很好,远在两百步之外,弓弩根本够不到。 入夜,营帐中还时不时有女子凄惨哭喊,都是蒙军从周围村落抓来的女子,城头一片悲戚,却毫无办法,仇恨和血,金国和蒙古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金国当初对蒙古的手段太残忍,而蒙古人也以残忍著称。 蒲察翼心里愤恨,也察觉到众人对他的拉拢和靠近,也听说了蒙军天天叫骂的谣言,心里又气又无奈,五味陈杂。 景国大军来了,就在蒙军后方三十里,南怪最近蒙古人不敢继续攻城。 景国大军是为两件事来的,接走城中汉人使官,那无可厚非,可偏偏还有一件事是保护他们蒲察家,因为他的女儿蒲察伶如今是李星洲妾氏,还有了身孕! 此事令他十分恼怒羞耻。 军中许多军校,最近几天突然时时刻刻跟着他,恭恭敬敬侍奉,想必也是想求个活路。 明明之前此事被视为金国之耻,人人缄口不言,谈及变色,都要忌讳,金国国后被抢走,这种事情要多不光彩就有多不光彩,也因此很多人开始有意无意远离他们蒲察家。 可如今却反过来了,人人都觉得这是救命稻草!来亲近讨好他。 实在...... 蒲察翼一时有些恍惚,甚至今天下午,连皇上也在宫中宴请了他,中途不断夸他是国家股肱,是靠得住的忠臣,还向他透露已经准备拿出宫中府库所有金银财帛以讨得景国欢心,只要景国肯出兵相救。 蒲察翼心凉了半截,无奈又凄凉,皇上虽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可显然是认同那些话了,觉得他如今是外人,是景国人,或是能和景国接上话的人。 可他几时是景国人了? 他是太祖股肱,是真真正正的女真四大族之一的蒲察一族后裔,如今却百口难辩,有苦难言。 他哪里和景国说得上话! 唯一的信息往来只有家书几封,还是女儿写来的!别说李星洲,就是景国最近的惠州、中兴府的官员也与他毫无接触! 可偏偏别人不信,他有苦说不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愤慨之下又毫无办法,连找刘旭诉苦也被称病拒绝,蒲察翼有种腹背受敌,里外不是人的苦楚。 不过心底却是也十分期盼景国大军,景军善战,定能解上京之围。 所以蒲察翼心中十分矛盾,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城外蒙军骄横凶残,远处据说已有景军大营,只在三十里外,半日可至城下,如果景军来了,蒲察伶相信蒙古人绝不是对手,他见识过景军的厉害。 心中矛盾重重的蒲察翼久久无话,一瞬间甚至有过念头,要不随波逐流,就臣服景国罢,既然你们这么污蔑我,那我便做给你们看! 一时间,他也曾有这样自暴自弃的念头,不过很快便止住,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而辍广,君子不为小人匈匈也辍行。 他只能盼着景军能为上京解围,这也是所有人期盼的。 ....... 上京城危,北面对峙之时,在遥远的南方,李星洲也和诗语一起统计好了军中将领送来的票数。 所有营级以上官员有权投票,最终参与投票的一共四百多人。 最终大多数票都投给了赵四、秋儿她们那组。 大概是因为受到参林一席话的影响,参林看得很准,这对船只发展有着划时代的意义,意味着以后的船可以不用看“老天脸色”行驶,特别是在海上。 虽然此时蒸汽轮船还存在动力不足,吨位不足,准备时间长的缺点,但只要有了市场,就会加快其进步。 不过也要作现实考虑。 夏国这两年就要打,蒸汽船现在缺点太多。 李星洲怀里抱着女儿,思来想去对诗语道:“我觉得可以先造四艘关仲他们的船,然后再造蒸汽船。” 诗语摇摇头,批评他:“你就是异想天开,胡乱来,你以为造船是什么简单事么。 若要决心造船,那是各处上万工人匠人齐心合力的事,除了王府造船厂那些,还有各地供给材料的商人也要实现接触谈好。 就像大船桅杆的木料就要从南方运来,北方没那样的大树。 定好一种型号,造船厂的脚手架子,船坞都要跟着船的大小尺寸搭设,众多工匠们要研习熟悉新图纸。 你要是建几艘便改,这些程序都得重新来一遍,不说损耗钱财,就是时间也会多拖一年半载,你还赶得上打仗么。” 听她这么一说,李星洲大为惊讶:“有这么麻烦么!” “当然了,你以为是盖个房子呢,天天在外面跑也不管事,自然不知道。”诗语委屈巴巴的说。 李星洲把孩子放床上,伸手把她拉到怀里:“辛苦你了,好媳妇。” 诗语被他搞得肉麻,轻轻掐了一下,“我说说而已,这本来就是妇道人家本分,你在外面做的大事我都知道,你是为天下人,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大丈夫有大丈夫的想法,小女子有小女子的心思,我之气你常年漂泊在外....... 可仔细想想,若我不发牢骚,不总想你在家,是为天下人做出贡献,可我却总忍不住,或许圣人说的妇人善妒是对的......” 诗语有些失落,甚至自责。 李星洲静静听他说完,心里暖烘烘的,对于男人而言,特别是中年男人,血气方刚之后,对女色的追求更多的抱有一种“尝鲜”的态度,或是逆反心理,其实就是想试试,没那么在意了。 而像他这样权势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就像他扣押蒲察伶,强行占有,就有这样的恶趣味在作怪。 但有的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能心意相通,在肉欲麻痹之后,心神也无比契合与默契。 “善妒就善妒吧,我就喜欢善妒的妇人。”李星洲把下巴安在她的肩窝:“等我平了夏国,再也不乱跑,我就带你去看遍天下,我们就无耻的天天黏在一处,做狗男女,让别人嫉妒。” 诗语脸色微红,随即哼了一声:“哼,说不定这次你去夏国,又抢一个回来。” “咳咳,哪会,我对天发誓......” “你可别发誓了,小心遭天谴!”诗语掐了他一下。 ..... 最终,方案定下,只生产一种,那就是赵四、秋儿方案的蒸汽船,力争在明年年底之前生产十二条,越多越好。 李星洲和军中将士商议下来,在对夏战争打响之前,至少需要八条这样的火力舰。 同时对于新船的命名工作也热烈展开。
八百六十四、窝阔台的机会
“蒲察翼,他不就是有个好女儿么!” 草原金顶大帐中,铁木真气得破口大骂,“我本以为李星洲是个人物,虽然年轻却是个充满智慧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为女人出兵的蠢货!不会考虑的猪狗! 背信弃义的南人,他们明明白答应收我们的牛羊,现在就开始反悔!” “他们说只要一个月,需要一个月接走城中官吏和蒲察家的人,并不会阻挠我们大军。”有人开口。 “你是蠢货吗!”铁木真大怒:“等一个月就要到来年开春,上京城已经被围困一个月,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如果现在给他们一个月,让他们重新补充粮食,修好城墙,那我们就要重新打一次!” 众人不敢说话了。 “那就拒绝他们,直接他们开战!我看景国人没什么好怕。”窝阔台大声的说,他显得气愤而慷慨:“我们大蒙古国以前受金国人的欺负,难道现在又要忍受景国?” “可景国灭亡了辽国,打败金国,不能草率的应对。”术赤并不赞同弟弟的看法。 “那还能怎么办?就因为一个女人,我们要向金国让步?金国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们没有女人么。”窝阔台愤懑的说,“早就传言李星洲是个好色之徒,能为一个女人放过金国,现在竟然为女人来救金国!”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觉得景国有更深远的企图。”术赤说。 “深远,能让男人盲目愚蠢的,除了女人还有什么?” 铁木真不理会两个儿子的辩论,而是突然问:“哲别和海别吉在西面打得怎么样?” 众人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变话题,铁木真的兄弟站起来说:“哲别和三公主打得很漂亮,已经接连好几次打败夏国人的军队。 夏国人向我们这边派出使者,想要与我们修好,他们除了答应供奉金银,还愿意把夏国的公主嫁过来服侍大汗。” 铁木真点点头,没再多说,他缓步在大帐中行走。 帐篷中很暖和,时不时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在呼啸。 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决断。 最终铁木真叹了口气:“那就答应景国人吧,信使往返,一个月也过去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同时与金国和景国翻脸。” 众人感觉憋屈:“我们在打金国的路上,死了三千多人,难道还要再死一次么......” “让木华黎扼守北面和西面的河谷,这样下次出兵,我们就不用再流太多血,给景国的牛羊也减少一半,至少要让景国人看到我们的态度。” 大家都不说话了,纷纷点头。 随后,铁木真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哲别和海别吉回来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们。” ....... 众人缓缓出了大帐篷,窝阔台激动慢慢与众人告别,随后回到自己营帐中,刚刚还一脸愤懑的窝阔台,立即抱着自己的美妾,高兴大笑。 之前所有的愤怒和丧气话都是装出来的,他明白自己达到了目的。 作为父汗的第三个儿子,他不像大哥那么耿直,不像二哥察合台那么悍勇,但他更聪明。 他明白自己虽是三子,却比两个哥哥更有继承父亲军队和财产的机会,蒙古人向来讲究“幼子守灶”。 所以他对于两个哥哥并不戒备,却不放心聪明的姐姐。阿刺海别吉太聪明了,每次都能在父亲面前出风头。 父汗在几天前和两个叔叔喝酒的时候甚至说过,如果哪天他带兵出去打仗,会让阿刺海别吉作监国公主,为他掌管大蒙古国。 当时他正好进去送酒,在帐篷外面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很不舒服。 已经准备让海别吉监国了,如果她是个男人,那岂不是要让她继承大蒙古国...... 虽然很难受,但窝阔台没有办法,海别吉掌管着蒙古国的贸易,对于他们这样草原上的王国来说,贸易是很重要的,因为很多东西都需要买,所以格外重视。 他有时甚至会想,得想个法子把他那聪明的姐姐赶快嫁出去,这样他会好受些,不用那么担惊受怕。 偏偏他没有办法,也不可能那么做。 可就在这时,金国前线传来让父汗暴跳如雷的消息,景国的皇太孙,那个打败辽国,打败金国的人,居然为了他的爱妾出兵,要求他们蒙古国退兵,到明年春天才能南下。 这不只是侮辱,更多的还是损失,他们已经取得众多胜利,消灭金国大量军队,攻破乌沙堡,只要再等几十年,甚至几天,上京城就会被攻破。 就在这样紧要关头,景国人要求他们撤兵!还把大军囤驻在木华黎大军三十里外。 这样的举动窝阔台也非常气愤,可有想不出什么能够解决的办法,景国的强大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甚至回来报信的信使还描述了景军如何纪律严明,如何轻而易举做到山崩地裂,河谷坍塌,如何恐吓他们的情景。 气愤之后,他很快想到另一件事,或许这是个机会? 以他的聪明也觉得李星洲不太可能只是为了一个美妾就做出这样的事。 可如果是真的呢?哪怕不是真的,也将这件事说成真的呢? 如果李星洲可以为一个金国的女人调动大军,那他完全也可能为一个蒙古的女人调动大军! 窝阔台当时就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父汗虽然宠爱海别吉,甚至要让她监国摄政,可如果涉及家族利益,国家利益,就全然不会带着那种私情。 就像他即便再宠爱阿刺海别吉,当初也想让她嫁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只因这样能控制汪古部。 如果让父汗相信李星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色鬼,李星洲愿意为他的女人发起一场战争,或许就能把海别吉送到景国去! 一个足够聪明而且漂亮的女人,能够和景国人斡旋,能够控制李星洲。 所以他之前看似愤慨激动,却一直向父汗强调一点,都是女人的祸,李星洲保护金国,不惜派出大军,挑衅他们,都是因为金国女人的原因。 父汗不用全信,只要他觉得有这种可能,或者信了一成,他很可能就会去尝试,他了解父汗,他既然包容,又残忍,而且不择手段! 果然,最后父汗下令召回哲别和阿刺海别吉,窝阔台已经隐约猜到父汗起了那样的心思,他可能真的想要试一试了......
八百六十五、水到渠成
年前,关于王府新船的事情紧锣密鼓进行着,市舶司也开始不断讨论和规划关于航运和海上贸易的各种法规。 年前,李星洲正在王府和美女们打麻将,有人告诉他宫里来人召见,于是便匆匆进宫。 到了养居殿,并没见到皇上,福安告诉他皇上和皇后、田妃到宫后游园去了,只是把一堆奏报留给他。 福安派人给他摆上茶水和精致点心,备好火盆,然后说:“殿下,这些茶点都是皇后和田妃娘娘为你精心准备的,这些奏报是王相、何相他们挑出来的,皇上说全由殿下自行批画,随后交予中书处理,无须再向他禀报了。” 李星洲明白怎么回事了,皇上是想让他学着处理国家大事。 政事堂看过的折子,重点都标注过,奏折都会有简练的语言概括,并在旁边注上建议的解决办法,如果同意直接直接勾上就行。 如果不同意再批注解决办法。 这些折子大多都是好事,都是不那么重要的事。 比如浙地今年进贡的细酒、海味、姜瓜多少,湖南乳糖、白砂糖如何之类的话。 还有就是各地上报的案件和今年一年的收成总结。 这些都大同小异,由政事堂按惯例批复就行。 但也有几个奏折引起李星洲的重视,一个是延州权知州事禀报州内有藩属村落发生叛乱,已带兵镇压。 可旁边的州县又有人上奏,说延州知州利用职权侵占藩族百姓土地,逼迫他们反抗,随后趁机抓住族长在街上碎尸处死。 李星洲看了皱眉,这几个奏折被德公他们贴心的放在一起,说的都是一件事,可此时延州远在千里之外,他哪里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就按自己喜好或臆想来批? 李星洲觉得很有可能大多数皇帝就这么干了,毕竟远在千里之外,又懒得大费周章,自己也眼不见心不烦。 就像一项有趣的调查,在现代战争中,平均十几万发子弹打死一个敌人,步兵杀伤效率已经非常低,但步兵确实最有负罪感的,因为他们会直接目睹敌人死亡。 而轰炸机杀伤敌人是最有效率的,可以说杀人如麻,可轰炸机驾驶员,投弹手却没什么罪恶感,因为他们看不见地上如何惨烈,如何死人,虽然知道自己杀死无数人,罪恶感却远不如杀人少得多得多的步兵。 皇帝大概也是这种心态,随便钩判就能觉得无数人的生死存亡,可偏偏自己却是看不见的。 如果经理过民间疾苦,懂得世态人情的皇帝还好,如果不懂可不总想着推脱了事,毫不在乎么。 李星洲感慨,不过他自己不可能就这么草草做出判断,决定派人去查查再看。 接下来则是西北边境和蜀中来的折子,说的是最近边境州县有些商人把兵器、铁器偷偷卖给外国的。 甚至还有军器监的奏报,最近抓获一两个夏国派来的探子,旨在打探火器生产工艺和设计图纸,而他们两的户籍,居然是和地方高官买的。 关键是他们说的高官也是骗子,卖的户籍文书都是假的,与朝廷的各式都不对,入京没多久就被抓,拷问之后交代了。 李星洲看得也火大。 为了国家富有,支撑打仗,李星洲前期一直在给商贸放宽管制,没有更多限制。 但也随着限制的放开,很多人不老实了,比如向外国藩族卖兵器和铁的。 这在以前都是能处死的大罪,结果现在又跳起来,以前两国若是敌对,别说铁和兵器,就连粮食也不准流通。 到现在,李星洲已经给了极大的贸易自由,除了一些特定物品都可以卖,这特定物品中就有铁。 这也越发让他觉得在利益面前,人是靠不住的,所以很多安国立命的根本,必须握在自己手中,有些可以开放买卖,但有些绝对不能。 在他记忆中,历史上好几次外族入主中原,都是被自己人卖的。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后晋的灭亡,后晋原本两次击败契丹。 于是契丹国主上书假意说要南附,皇帝派大将杜重威前去接应,结果发现是假的,契丹人没有臣服的意思,再一次带大军准备南下。 这时候杜重威觉得石敬瑭向契丹低头就可以当皇帝,那我向契丹俯首是不是也可以当皇帝? 于是他居然就这么带着十几万晋军投降了契丹国主,后晋主力尽去,完全没法阻挡契丹,皇帝一脸懵逼,契丹大军直入开封,带走后晋皇帝,沿途百姓被抢掠一番。 在抵抗的州县因为群龙无首,各自为战,被契丹国主集中优势兵力击败迫降。 最惨的一个州因为誓死抵抗到最后,十万百姓最后只剩七百多人存活。 在利益面前和他们谈什么民族大义,家国情怀,百姓利益,那简直可笑。 而这种苗头因为他之前为筹集款项而开放的政策开始逐渐抬头,李星洲当即决定这种事必须严惩! 可一看德公他们的批注,顿时觉得还是太狠了些,抄家灭族...... 虽然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大罪等同叛国,抄家灭族是基本操作。 不过他想了一下还是改了,首恶必办,抄家也是必须的,灭族便免了吧,除处死罪魁,余者流放南方。 这让李星洲想起一件事,以前有人因中国叛国罪可以判处无期徒刑,疯狂攻击没人权,封建余毒等等......还找美、日网友来评理,结果日本网友好心提醒,在日本叛国罪是可以判处死刑的,在美国也可以判死刑。 也难怪德公他们会直接批注抄家灭族了,很多人类的共情总是相通的。 不过在李星洲看来,只要涉及人命,就必须慎重。 福安一直在旁边为他解答一些问题,懂得很多,有些地方李星洲都不知道在哪,要不是问福安,他都不知道奏折从哪来。 慢慢批阅到下午,李星洲吃了点糕点和茶水,才看的差不多。 随后在福安的帮助下将上表分成两类,三类,做出裁定按照政事堂意见处理的,直接送交门下省。 一些意见不同的有新处理方案的也会交付门下,只不分出来要官员们特别注意。 最后则是暂时没有做出决定的,那只有一件,就是延州的事,需要派人去查。 整整坐了一天,李星洲也觉得有些腰酸背痛,活动之后让福安收拾收拾,自己先离开了。 ...... 等到家,诗语、阿娇她们还在等着自己吃饭,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往后,每隔几天,皇上都会让李星洲进宫批阅一些重要上表,慢慢的,让他处理军政大事。 其实天下事非常多,每天送到宫中的奏折有两百多,好在有宰辅看过之后精简并给出解决方案,如若不然,皇帝可能会活活累死。 当然,皇帝也可以完全不管,闭着眼睛全同意,把事情都丢给宰辅。 随后,李星洲办公地点慢慢从开元府,变成养居殿,大臣们看在眼里,也都习惯了。 就如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只是李星洲自己又多些奔波,要往返皇城内外。 另外一边,新的战船开建,他也需每日到河边造船厂监督,让工匠们明白他的重视。 新军的扩招也在年前后开始,很多大事有条不紊开始进行...... 景国的这些动作逃不过外人眼光,特别是扩军,建船,倒是吓得高丽接连来进贡,几年已经来第四次了,他们还自己景国这是要渡海去伐高丽。 毕竟以前高丽与景国尚远,现在景国打败金国,控制辽东,高丽也成邻国。 自从有唐汉教训之后,高丽国内就有“事大主意”,还是公开提出的,意思是中原谁大,就向谁称臣纳贡,中原战乱,就找个大国纳贡,这样才能保证半岛安全。 如今依旧奉行这种外交政策,往后千年就会会这么执行。 此举倒是把李星洲弄到哭笑不得,我这准备打夏国呢,怎么高丽你自己躺枪了......于是下诏安抚。
八百六十六、彰武出兵
彰武元年很快过去,这一年注定不会有什么太大风浪为后人铭记。 不过在看不见的内部,这一年却是承前启后,事关重大的一年。 李星洲的新政终于在南方推行,有一就会有二,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这个开头,往后就会简单。 其二就是权力的交接也已开始,皇上已经开始让他批阅奏折,主理朝政。 权力过度最怕不顺滑,如果不顺滑很容易生出祸乱,导致朝局动荡。 年后,年节气息未过,朝廷恢复办事,李星洲也逐渐接过朝政。 到正月十五上元节后,皇上干脆下诏,他身体不适,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主持朝局,于是下令皇太孙监国,主持朝中大事。 同时东宫空出,归皇太孙使用。 李星洲也在东宫安置了几个婢女和侍从,有时如果事务繁忙,就暂宿东宫。 事情一旦成了惯例,就很容易会定下来,慢慢的大家都习以为常。 彰武二年,李星洲除了处往常国家事务,只干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到河边监督新战舰制造。 而北方也传来好消息,在杨洪昭运作之下蒙古人被迫解围一个月。 杨洪昭趁机接走上京城中的景国官员,运走上京所有金银财货,同时卖给他们两千把遂发枪和许多火药,弹丸,帮助他们训练士兵。 还特意阴绰绰的交待,这支新训练出来的军队只能由齐王蒲察翼带领,更是瞬间坐实蒲察翼是他们的人,让本就已经在风口浪尖的蒲察翼百口莫辩。 不过凭借火枪队,蒙古人第二次南下时,上京城暂时守住了,双方从二月一直僵持到四月初后。 蒙古人放弃围城,开始攻掠周边地界,金国西部几乎被抢掠一空。 倒是在金国东部遇到完颜宗弼部的抵抗,双方大战一场,各有损伤,蒙古人只好退回草原,择机再南下。 不过小股部队袭扰侵掠一直没有停歇。 杨洪昭为此还在奏表中说,他觉得蒙古人如果成为敌人会很难对付,他们的作战风格是能打则聚而歼之,不能打就分散兵力袭扰,伺机袭击,能成则穷追猛打,不成就接着马力撤退。 而且蒙古人几乎人人有马,最精锐的骑兵甚至一人两匹马,三匹马的程度。 如此激敏灵动,会让他们极难对付,很难有聚而歼之的机会,一旦他们警觉起来,下定决心不交战,光是逃跑也能让南方各国的大军束手无策。 深入草原追击则需要承担极大风险。 不过杨洪昭在奏折中也提出如果要与蒙古开战,他的建议。 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如“卫青故事”。 李星洲顿时明白杨洪昭的主意了。 卫青的赫赫战功很多人都知道,但卫青对付匈奴的办法人们很少会提,但战争就是残酷的。 卫青即便能深入大漠,战略眼光卓著,可在辽阔的草原上打歼灭战是不现实的,何况匈奴多骑兵,围歼很难。 但是,卫青明白自己的优势,只要正面作战,汉军骑兵完全可以击败匈奴。 匈奴士兵可以跑,但他们的部族,他们的聚落,他们的家人跑不了。 于是卫青每次直接攻击匈奴人聚落,将男女老少,马和牛羊统统掠回汉朝境内,带不走的东西全焚毁,带不走的人全杀死,还把牲畜的尸体丢入水源。 说白了就是坚壁清野,连续进攻。 战术上坚壁清野,战略上不要想着毕其功于一役,而是连续,不间断进攻。 李星洲很佩服杨洪昭的眼光,回书嘉奖了他。 而夏国方面,已经察觉到景国意图,加上之前的忽悠,将左厢朝顺军,右厢神武军两大主力军团不断往南移动。 北方,哲别的大军放弃袭扰攻击夏国边境,开始北归。 北面威胁解除后,北方军团开始向着唐隆镇附近靠拢。 为避免当初唐隆镇被突袭的惨剧,李星洲和枢密院大臣们商议后,决定让府州防御使折惟忠,太原知府,三交军事指挥使杨业增兵唐隆镇,巩固防御。 唐隆镇作为渡过黄河的桥头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不可有失。 ........ 就这样,大家在边境各有动作,整体却相安无事。 一直到彰武二年七月,又一年秋收时节,王府已经造好六艘蒸汽轮船交付新军,命名一年号为“彰武”级。 命名依旧从天罡中选取。 这已经是非常高的效率,毕竟李星洲预期最高十二艘,最低八艘,如今才过七个与,已完成六艘,八艘的保底肯定是没问题的。 同时七月起,让西北方各路,各州县开始为大军筹措粮草,修缮道路。 ....... 到彰武三年四月,道路修缮完毕,大军粮草具备,彰武级炮舰已建造十四艘交付部队。 黄河融冰,水道畅通,皇上昭告天下,两年前夏国扣押中国上使,与金国私通,截留景国商队,犯上作乱,不尊宗主,不敬天子,着实可恶。 朝臣纷纷上表,要求讨伐夏国,以让天下心服。 大理、高丽、金国等国使者也上书陈列夏国不是,要求景国为他们做主。 于是皇上龙颜大怒,将夏国丑恶陈述一番,随后宣布应朝臣百姓和天下各国邀请,景国将出兵伐无道夏国。 李星洲大手一挥,早就磨刀霍霍的军队挥师北伐。 加刘季为西面行营都部署,安抚大使,总领新军步军三个师,神武军右厢,准许其调度秦风路、永兴路、京西南路、利州路、成都府路、潼川路兵马人员。 从东京出发,经过西京洛阳,穿过潼关,进入关中平原,随后北上,攻击夏国南线。 加枢密副使狄至为北面行营都部署,西北招讨使,总领新军海军两个师,神武军左厢,准许其调度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京西南路、京西北路、京东东路、京东西路各路兵马人员,沿黄河出发,过郑州、从河中府沿绛州、慈州、石州北上,直插敌人腹地,攻击阴山下的要地兀刺海城及其周边。 皇太孙李星洲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率新军陆军三个师,岭捷军左厢,总领河北东路、河北西路、河东路、云中路、燕山路各路兵马,从河东出师西进。 战端一开,全国上下都忙碌起来。 景国此次大军总计十八万,云集西北,天下震动,夏国一面备战一面接连上表称冤,但丝毫没有动摇景国出兵的决心。 到三月中旬,夏国也明白此战不可避免了.......
八百六十七、嵬名令公
景国大军才发,夏国已人心惶惶,不少人开始往景国边境跑。 还有人准备往西避祸,景国兵锋太盛,很多人都不认为夏国能够阻挡景国。 夏国皇宫,李继已经慌了神,不断下令各地征兵,增加军队数目,对于增兵,李继几乎尽疯狂,完全到了不考虑实际情况的地步。 于是到四月中旬,景国大军还没来,夏国各地就起了内乱,贺兰山下地区揭竿而起,差点攻入京都。 好在李元昌果断老辣,绞抚并用,很快平息这场动乱。 但景国大军依旧快到门口。 这次和以往和不同,以前若是战败,夏国还有最后一条路,往草原跑以保存实力,他们的祖上确实那么干过。 那时候草原乱糟糟一锅粥,他们北上能打败当地部族快速立足然后生存下去,可如今草原各部已统一在蒙古国旗帜下,他们若敢北上,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朝中吵成一团,大多数文臣都觉得干脆向景国投降算了,不然北上落入鞑靼人手中只会死得更惨。 不过皇叔李元昌坚决不同意,并且向朝廷保证,定会将景军阻挡在南面一带。 根据夏国的探子和眼线,他们只知道景国在两个方向增兵。 一个是唐隆镇方向,增加的是边镇兵力。 唐隆镇作为一颗钉子,夏国派出大将嵬名令公率军东进,抵御唐隆镇方向来敌。 李元昌则尽率主力,朝顺军、神勇军南下,抵御南面来敌。 因为之前的情报误导,加上景国狄至军后发,李星洲大军也还在路上,探子回报不完整。 让夏国对大局面产生误判,他们认为南面之敌,西面行营都部署,景国大将刘季率领的是景国攻夏主力。 将一如既往从延州方向往北攻击。 而西面唐隆镇方向则是牵制和袭扰为主,应该不是主力,即便人多势众,也是府州、太原、河中,云州之兵,不是中央禁军精锐。 所以对西面较为放松。 而对河道,夏国也格外重视,景国有一支强悍且无敌的水师,这是天下人皆知之事。 所以李元昌下令,让沿河诸州将搜集民间船只,聚集在石口浅水附近,统一凿沉,以阻塞河道,让景国船只不得通行。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先是搜集百姓船只就会受到阻力,对于世代生活河边的百姓都是靠船养家糊口的。 其次则是将各地船只聚集一处也是个大工程,很耗费时间,主办此事的是夏国如今新中书令王源。 工程浩大,加上水路遥远,水道状况不好,景国还是逆流而上,行船困难,这个时节风向不利景军等原因,王源自认为能很好完成此任务。 不过这只是以防万一的做法,在他心里并不认为景国人会闲到深入腹地这么远以攻击北方。 至于南面则因为水道不再他们控制之中,无法设防,所以王源对此事不太上心,觉得国主就是病急乱投医,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其实完全不至于如此。 所以做事也不是很上心。 ........ 唐隆镇以西一百五十里,嵬名令公骑马登上黄土山坡,远远看去,下方山谷中大军正在延绵向东。 步军在山谷中行进,隔着一道坡,另一边是骑兵大部。 “将军,我看出其不意突袭唐隆镇,或许能一举夺下。”身边有副将道。 嵬名令公只是摇头,“我手下的兵虽然人多,但都不是精锐,精锐尽在南面。再者景国已不是当初的景国,你真以为能有机可乘么。” “这.....属下不解?”副将显然眼界不够广,看不到全局之变。 嵬名令公久镇边关,是夏国难得宿将,他缓声解释:“以往景国从河东出师都是不敢尽力的,幽云十六州之中寰州、朔州、应州、蔚州、云州都在辽国手中,若他们尽出河东主力,那辽军从朔州、寰州西进五十里,一天的路程就能到雁门关,你说他们敢全力西进么? 所以以往不是河东军队没胆子,而是他们有后顾之忧。 这次不同了,景国的皇太孙收回了幽云十六州,北面有云州,武州,新州,妫州,儒州为屏障,他们根本没有北面威胁,没有后顾之忧。 贸然接战,我们必定讨不了好。” 嵬名令公说着长叹一声:“此次皇上也慌了神,居然强行征募大军,如今夏国上下大军已过二十万,可这样征来的兵丁训练松弛,武备不足,加之思乡之情,根本不堪一战。 别看我手下有八万大军,若真打起来,能打的只有原先那两万边军。 所以我们不能与景军直接交锋,否则一旦战败,全军即溃,只能坚修营垒、设置障碍,层层阻击,让景军主动进攻。” 副将听完点头:“大帅高明。” “呵,不是高明,是形势所迫,若是精兵在手,我也要与景国交手一番!打仗这么憋屈软弱,谁不感觉屈辱。” ....... 四月中旬,嵬名令公率领大军在唐隆镇西面道路两侧层层设置障碍,修筑防御工事,准备阻敌西进。 而增兵唐隆镇的折惟忠和杨业也收到消息,不过除了派斥候西进,查探敌人布防情况之外,并没有继续往前,也没有派兵。 因为朝廷的发过来的旨意中一再强调,让他们增兵后守住唐隆镇这个桥头堡,不要冒进,只要守住就是大功。 而且斥候也探明,对方至少有五万人以上,而他们这边的兵力是折惟中从府州带来三千人,杨业从太原带来五千人,加上原本戍守唐隆镇的三千守军,也只有一万一千人左右。 好在他们带了四十门大炮,还有两千五百人的火枪手。 杨业将四十门炮安排在北面山坡上,在唐隆镇后方,将两千五百名火枪手安排在唐隆镇西北面,修筑工事,构筑第一道防御阵线。 而更多士兵囤驻城中,骑兵囤驻北坡顶,随时准备支援,采取完全固守的姿态,完全不准备与敌人交锋。 同时折惟忠负责准备大量船只,接应大军渡河。 主要以两种方式,一种是派出两营骑兵,分别沿河南上北下,征用沿河百姓的船只,如果不给就武力夺取。 另外则是就地取材,自己造。 双管齐下,一同开工。 信报也不断传来,四月中旬,天下兵马大元帅李星洲的部队已经过了太原、宪州、岚州正向唐隆镇赶来。 等到四月二十一下午,唐隆镇军士隔着河已经能看到对岸密密麻麻的旌旗。 杨业依旧镇守,折惟忠则连忙乘船渡河,去迎接皇太孙。 主力大军到了! 大战即将打响......
八百六十八、诱敌深入
四月底,李星洲亲率五万大军已经度过黄河,到达唐隆镇。 五万人多人中,三个师新军,岭南捷军右军一万人,河东,河北各地抽调厢军作为辅兵一万五千人。 总兵力达五万五千多人。 四月底,李星洲会见折惟忠、杨文广,询问他们唐隆镇的战事。 因为有望远镜的帮助,折惟忠折家军本是党项人,所以熟悉西北地势民情,了解西北情况,被李星洲任命为行营先锋使,并抽调新军陆军两个团给他指挥。 众人都觉得不妥,行营先锋使就是大军中率领前锋的人,众人都以为会是魏雨白或者严申,连折惟忠自己也认为如此,因为两个团比他的折家军都多了,何况是新军,皇太孙的亲军。 李星洲制止他们的讨论,说道:“马谡失去街亭的事诸位都懂吧。” 众人左右相望,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又说什么马谡失街亭。 “我以前在想,马谡为什么就会这么蠢呢,连人需要喝水这种道理都不懂。”李星洲道:“后来我思来想去便想到一种可能,不是他蠢,而是他不知道啊。” “我景国地貌,过了秦岭淮河,南北都是另一番风貌,差距极大。我猜马谡在蜀汉之地,根本不知道还能有山上没有水源这一说。 南方的山,随便找个山沟就能有水,随便找个低地就是溪河水池,哪会有山上没水源的说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秦岭一线,到了北方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所以,因地制宜,任用经验丰富之人向来是取胜之道,如今诸位之中,只有折将军最熟悉西北情况,他为前锋最令我放心。” 众人这才停止议论,折惟忠担此大任,再三表示自己不会辜负厚望。 随后,主力大军三万人开始向西进军。 四月二十七日,中军还在路上,前方捷报传来,折惟忠前军击破夏国北面西山寨前军六个营地,杀死夏军八百余人,俘获一千一百多人。 李星洲大喜,人前锋继续西进,随后让大军加速前进。 一路上,中军基本看不到战斗情况,只能闻到留下的硝烟味,堆在路边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和不断往后送的俘虏。 地上丢弃的辎重,盔甲、武器,也有人在打扫。 前锋军已经在折惟忠带领下一路推过去了,中军跟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捷报不断传来,一直到五月初四,大军连拔夏军十四个营垒,击杀一千余人,俘获两千多人。 众人大喜,路边有大量夏军设立的栅格,路障。 李星洲如今也算是宿将了,久病还能成良医,何况他打了这么多战。 更重要的是,他听到投降的夏军招供,夏军西路主帅叫嵬名令公,共率领八万大军。 别人不懂,他却听说过嵬名令公这个名字,因为太有名了,西夏国最后的大将,铁木真也在他手上屡屡吃亏。 这样的人不该这么不耐打,李星洲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看着路边到处的栅格,土堆,营垒,用石头临时搭建又被前军摧毁的防御工事,他越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刚好,起芳女扮男装跟在他身边,见他忧心忡忡,便不解道:“战事如此顺利,敌人一败再败,我军节节胜利,怎么殿下还愁眉不展。” 李星洲回头看她英气脸庞,“战场瞬息万变,谁说得清,我总觉得夏军不该一败再败,我们有火力优势,可他们熟悉地形,这些山谷河谷里,我们大军展不开,他们不该溃败的那么快。” 李星洲话其实没说完,如果是别人领军败那么快他并不奇怪,毕竟新军的火力优势摆在那,还有代差,可嵬名令公不是一般人。 他曾经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屡挫铁木真,不应该如此拉胯,一触即溃啊。 这几天前锋折惟忠一路连胜,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困难,已经向西推进二百里。 “天下有谁是新军敌手,殿下是想多了吧,再者斩首俘获三千余,对任何军队都是不小损失,应该不会有什么后手。”起芳倒不觉得,这也正常,她知道火器威力,又不知道嵬名令公的名声和他将来的作为,做出这样判断很合理。 李星洲又看漫山遍野夏军留下残骸,不安的心绪更浓了,随即勒马,“回去,去战俘营,我有话要问那些战俘。” ...... 对于李星洲居然突然来到看押战俘的营地,后方士兵都很吃惊。 李星洲随即找了几个会当地方言的士兵进入营地审问战俘。 他不是审问单个,也不是审问军官,而是抽着问,问了十几个人。 慢慢李星洲问出好几个信息,其实就是这些几乎都是新兵,其二就是夏军主力在南面。 主力在南,李星洲早就知道,因为就是他故意误导的,可被俘虏的,战死的几乎都是新兵那可就太巧合了! 如果夏军真的是力战而败,怎么会把最不能打的新兵全放在前沿,即便真心想好好打仗,也应该采用老兵带新兵的方式才能发挥最大的战力才对! 在联合漫山遍野的障碍物,李星洲几乎瞬间就明白嵬名令公的打算了,连忙招手道:“速去传严申,耶律大石来我这!来去要快,不得耽搁!” ....... 柳塔镇,为夏国东部重镇,加上周边村落,有接近万户人家,再往西就是荒无人烟的隔壁沙漠之地。 如果景军过了此地,也就彻底占据黄河西岸全部重镇,夏国西部大军只能被迫向南或向北转移。 以此为据点,河东而来的景军也可向南或向北攻掠夏国,再无阻碍。 柳塔镇主要聚集区位于一处狭长河谷之中,在河水东岸,河谷延绵十几里,足够十万大军陈兵,但只能摆出长蛇阵。 嵬名令公稳坐镇中民房,周边百姓已暂时拖家带口离开,因为这里即将变成战场。 嵬名令公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居然是景国皇太孙亲率的主力大军。 起初心里其实很不安,军中士气也受到打击,李星洲名头太大,灭辽伐金的人物,谁遇上都会胆寒。 他们有兵力优势,可嵬名令公知道如果正面作战根本不可能击败景军,不只是火器厉害,更重要的是士气原因。 在沟壑纵横,大军难以展开西北山地,火器的威力是受到极大的限制的,景军最厉害的大炮也因为太沉重,根本无法在难走的山路上跟上前锋步伐。 即便如此,嵬名令公也知道正面交锋不可取。 不过他毕竟是沙场宿将,不会为此就怕的不敢动作,自乱阵脚。 平复心情后他想到了柳塔镇,此地是天然的伏击点,两侧山坡高过底地数百米,中间是狭长平地,到北面山口变窄,只能容纳六七人并行通过。 于是他便下了决心,仗是必须打的,事关夏国存亡,不过不是乱打。 他在北面让士兵用石头铸城,以精锐扼死谷口,然后将夏国最引以为傲,也是他手下最能打的两千多铁骑部署在东面坡顶,将两万多精锐步卒和弓弩手部署在东面山坡高地。 在西南河对岸山后,还安排一万两千人负责断后,一旦景军进入柳塔镇狭长谷底,就渡河切断他们后路。 在通往柳塔镇的一路上,嵬名令公不断命令士兵设置大量障碍物,一面派出不堪战的新兵层层防守。 一是让景军前锋不断费力费时排除路障,去干苦力活,消磨他们的体力和耐性,到柳塔镇已是强弩之末。 另一方面则是让景军前锋连战连胜,产生骄纵轻敌之心,毫无顾忌的进入他设下的埋伏圈。 嵬名令公的想法就是,以优势兵力设伏,集中兵力消灭轻进冒进的景军前锋。 他早打探清楚,景军前锋七千人,如果按计划全引入设伏地点,他们在狭长河谷无法聚集,阵型必然散乱,又会面对至少四万以上的兵力三面进攻,唯一的退路只能退到河里去。 嵬名令公对此胜券在握,因为按照近日情报,景军正一步步朝他设想的方向走,歼灭景军前锋七千人,定能大大打击他们的信心,挫败他们的士气! 他也将成为第一个打败李星洲的人! 嵬名令公雄心勃勃。
八百六十九、艰难无比的围歼战
柳塔镇的夜,山风呼啸呜鸣,这样的地方,还从未有过这么多的汇聚。 周边民房已被拆平烧毁,为的是不给景军留下任何掩体,将空旷河谷露出。 嵬名令公站在东面山坡一块突出的巨石上,看着上下静谧小镇,蜿蜒河流向东南流去,黄土的大地少有生机,即便在夜里,那些土石,山川,也散发着苍凉的气息。 这就是西北,在这生存的百姓大多坚韧,彪悍。 土地贫瘠,夹在南北、东西交接之地,不彪悍是很难活下去。 “大帅真是神机妙算,景军还以为他们赢了,正往西不断前进,丝毫不知死期已到,这下景国输定了!”副将和下属在身边恭维。 嵬名令公张张嘴想骂人,最终还是没骂,改为点头。 他不想打击士气,心里却很明白,夏国一开始就输了。 国主和众多宰辅大臣,王公们不知道哪里的消息,竟认定景国主力在南,将精锐兵团都调往了南线,从一开始他们就输了一半。 其实从他打探到从河东来的是景国李星洲主力之后,他便明白夏国麻烦大了。 主力兵团在南,难以迅速北上,即便他歼灭景军前锋,也只是暂时阻止他们西进,越过沙漠戈壁去攻击夏国首府,但他们完全可以北上,攻击北方诸州,或者南下夹击夏国主力兵团。 大局其实早已注定,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明白,他也不想说出来影响军心。 ....... 在等待中,一直到五月初六清晨,景国前锋开始从南面进入柳塔镇,先是数百人前锋骑兵探路,他们穿着奇怪的黑红相间的布甲,在关键部位加装铁块,配有马刀和短火枪。 没有厚重甲胄,没有全披甲的战马,和夏国的铁鹞子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可比性。 但嵬名令公不敢小视,景国的黑衣骑兵大名鼎鼎,辽国人不是对手,金国人也不是对手,他们更加不敢小视。 大军藏在东面山后,如今只是远远看着景军。 嵬名令公既紧张,又不敢妄动,如果景军发现异样退出河谷,那么一切都白费了。 好在景军没有发现异样,到上午,太阳升起时,大量景军后续部队开始开入河谷。 由于地势限制,他们的队形果然被拉得狭长。 嵬名令公大喜,不过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要等正午景军埋锅造饭的时候,那时景军最为松懈。 不过很快事情就出了变化,景军不傻,进入河谷中后就开始向四面派出斥候,其中一些往北去查探前方路况,还有就是向着四周高地来的! 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要暴露。 嵬名令公知道不能等了,随即开始下令,人各部开始攻击。 众人早已准备多时,信心满满,随着军旗号令,瞬间就动起来,最前方的就是夏国最强悍的铁鹞子,也是嵬名令公手中王牌。 用铁索链接马和人,人马全身披铁甲,戴铁面的重装骑兵,瞬间翻过山岗,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大地颤动,山石滚落,山头士兵也齐声呐喊起来,回荡河谷,彻地连天,士气瞬间达到顶点,似乎有了不可阻挡的气势。 有那么一瞬间,不只是将士们,连嵬名令公也觉得自己的大军胜券在握,战无不胜。 不过瞬间,河谷中传来密密麻麻炸响,下方景军居然毫不畏惧,三五成群结成他没见过的阵型,开始吞吐火舌,随后居高临下的骑兵居然接二连三栽倒在山坡上。 速度之快,如同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墙!快速栽倒在山坡上,人仰马翻。 厚重的铁甲如同一张纸,没有任何作用! 山头呐喊慢慢也停歇下来,最终,只有少数重甲骑兵活着冲到谷底,对景军造成有限杀伤。 大多数横尸山坡,还有些拼命往山上跑,战斗只持续两刻钟左右,嵬名令公最为依靠的精锐已经尸横遍野。 一股凉意从脊背涌上,不过他是反应很快的人,连忙命令后方部队投入攻击,如果让士兵沉浸恐惧之中,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瞬间,南面部队也开始越过河水,阻断河谷南面通道,山顶队伍开始用滚石,弓弩,借着地利向下攻击。 在狭长河谷上,景军阵型分散,不能结阵。 这让夏军以为胜券在握,而山顶的滚石和弓弩攻击虽因为景军分散造成杀伤不大,可毕竟也有杀伤。 他们兵力数倍于敌人,又从多个方向发起攻击,是有利的一方。 可慢慢的,谷底的新军火器完全压制山头的弓弩手,他们根本不是景国火枪的对手。 情况完全超出计划之外。 嵬名令公连杀两名溃兵稳住阵型,再让精锐步兵披上两层厚甲,数层牛皮,试图推下山去,压缩景军空间,结果即便这样的防护,在景军火器面前依旧顶不住,加上行动迟缓,这些人还没走多远就被景军射杀。 嵬名令公早听说过景军火器厉害,可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简直无坚不摧! 更为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他认知中,军队只有结阵,只有共进退,同生死才能有强大战斗力,就如一个铁鹞子冲锋或许和普通骑兵没有太大区别,十个铁鹞子不过是厉害点的骑兵,但若有数千铁鹞子,便是十万大军也不惧。 所以他才在狭长地势的柳塔镇设伏,就是想让景军无法汇聚结阵。 可景军似乎和他所想完全不同,分散之后更具战斗力,十几人组成一个小队据守,互相之间靠着火器强悍威力和超远射程支援,居然在狭长的柳塔镇地界形成密不透风的封锁网。 这导致嵬名令公即使包围他们,却根本没法吃掉他们!这算什么打法? 随着死伤越来越惨重,嵬名令公非常着急,不过慢慢的,景军枪声开始稀疏,他随即反应过来,景军补给有限,不可能一直打下去! 随即命令军队不再主动进攻,死守好自己的地方,也不要露头,只居高临下用滚石,弓弩等随意攻击。 他要把景军困死! 之后,双方交锋很少,景军人少,也不敢贸然往地势不熟的山上冲。 等到夜间,嵬名令公组织人手接连发动夜袭,虽然斩获不大,损失还颇多,但景军没有援军,人数也比他们少太多! 接连袭扰,不让他们休息,让很多景军士兵精神紧绷,疲敝不已。 到第二天,继续换人尝试性进攻都被打退,嵬名令公却能听出景军枪声越来越稀疏。 不过他的军队也好不到哪去,死伤过多导致士气到了崩溃的边缘。 但嵬名令公知道,虽然艰难,可胜利就在眼前! 围困第二天下午,景军终于坐不住,向着北面隘口发起攻击,试图突围,可北面早铸起石城,堵住隘口,夏军避战坚守,景军没办法,他们是前锋,没有沉重的大炮,无法破开石铸之城。 围困第二天夜里,嵬名令公继续不顾士兵怨愤,人士兵继续袭扰,消耗景军弹药物资。 同时整夜不间断派人,同时命人借着夜色将山坡上阵亡铁鹞子的装备找回来。 他心里也狠下来,就是用人命去换,也要人景军弹尽粮绝,他们人多势众,是最大优势! 到第三天,嵬名令公收拢之前被重创的铁鹞子,又选拔军中勇士,重新组建一支两千二百人的精锐铁骑。 等景军补给耗尽,火力不足,他们就可以冲下河谷,一锤定音! 牺牲那么多,就是为等这一刻,整个军队的士气已经快绷不住,死伤太惨重,嵬名令公决心赌一把! 到下午,景军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拼命往南突围,可枪声稀疏,加上地势狭长,无法集中兵力,景军猛攻半个时辰,死伤不少,也没法攻破是他们两倍人数堵住的南方关口。 时机到了! 嵬名令公激动的浑身颤抖,景军太强,打到现在,即便胜了也是惨胜,他们伤亡远超过敌军,可总归是胜了。 如果动用这么多人,付出这么多代价,鏖战这么多天,连景军的先头部队都无法吃掉,那西路夏军就完全崩了!以后再不敢与景军交锋! 嵬名令公咬牙,这块硬骨头无论如何都要坑,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也要吭!
八百七十、西线胜利
围歼进入最关键阶段,嵬名令公进行最后一次试探,他强硬命令两个营步卒再次下山试探火力。 这次景军枪声零星,显然已经快弹尽粮绝。 后方的铁鹞子也整装待发,嵬名令公鼓舞士气,告诉将士们景军已经是困兽之斗,没有弹药,可一战而歼。 将士们也感受到景军火力变弱,士气大涨。 到下午,嵬名令公命令所有战马用黄豆喂饱,所有骑手做好准备。 随后一声令下,铁骑向着河谷下方发起冲锋,随后大群步卒跟在后方。 顿时大地震动,如山崩海啸,嵬名令公不动如山静坐山顶,还手紧握配刀,其实也血脉膨张,早激动到极致。 而下方景军果然反击零星,他们损失根本不大,这让夏国士兵更加激动。 大地震动越来越明显,轰隆隆的马蹄声,嵬名令公感觉自己都要跳起来一般。 如此威慑,如何能不令人心悸,这就是夏国,这便是当初击败景国,打败辽国的铁鹞子! 嵬名令公激动得拄着手中刀缓缓站起,仿佛又回到当初年轻时热血激昂,金戈铁马,北击蒙兀人的金戈铁马岁月。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慢慢的,山坡上的石头都开始滚落。 “不对!”身边副官道:“大帅,不该这么大动静.......” 嵬名令公也从最初激动中回神,是了,哪来这么大动静,连忙在众人簇拥之下登上高处,四处眺望。 脚下大地还在震动,可放眼望去,只有已经冲下山,和敌人缠斗的前锋骑兵以及后方的士兵。 “在南边!”有人惊呼。 嵬名令公往南一看,烟尘冲天,太阳之下,甲光耀眼,大片铁骑铁骑冲破南方河谷的防线,正向着柳塔镇中冲去。 “拦住!给我拦住他们!”嵬名令公大骇,撕心裂肺惊呼,可他话音才落,全身披重甲的铁骑已经冲开南面河谷,从侧面冲向下山的夏国大军。 瞬间人仰马翻,无数人被战马直接踩踏而死,人马披甲,七八百斤的重量,冲撞一下或是被踩踏都是重伤。 侧面的重骑兵冲击快速让早是惊弓之鸟的夏军崩溃,丢盔卸甲向着北方逃窜,前沿一脸懵逼的铁鹞子则被赶到河里困死。 河谷中景军也看到南面援兵旗帜,士气大盛,直接冲锋拼刺刀,再次打击夏军士气。 夏军本就已经死伤惨重,只有全歼景军先锋的一口气还在支撑,如今景军援军冲入河谷,胜利无望,之前惨痛教训涌上心头,无心再战,纷纷开始逃亡。 一时间,柳塔镇河谷乱成一锅粥。 “大帅,形势不妙,走为上策!”副将慌乱道。 嵬名令公如傻了一般,远远看着下方河谷,一动不动。 还是亲兵有眼力劲,连忙架起他就往马上扶。 “放开老夫!我要与将士共存亡!”嵬名令公大吼,不过最终寡不敌众,力不及亲兵,被“不情愿”的架上马,翻山向北逃窜,随后转向西面。 ...... 战斗很快变成景军援军对夏军的追杀。 只有少数部队抵抗了一会儿,也立即崩溃。 此次支援前锋有两只,耶律大石率领的岭捷军右边厢重骑兵,以及严申率领的两个团黑衣骑兵。 耶律大石负责正面击溃景军,为先锋解围,而严申则带着两个团的黑衣骑兵,日夜兼程,从东面河谷迂回,去堵截可能逃脱的景军高层。 到傍晚,整个河谷到处人和吗的尸体和投降被俘的夏军士兵,不断有士兵穿过狭窄柳塔镇向北追击夏军残兵。 而李星洲到达此地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魏雨白和杨文广率领的中军接收俘虏,收拾战场,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天下兵马大元帅,皇太孙李星洲。 不一会儿,耶律大石和折惟忠过来了。 耶律大石先开口:“殿下神机妙算,打了夏军措手不及,此战杀敌共计超过六千,俘获五四百千多人,其余贼寇已经溃散。” 折惟忠则一脸愧疚上前,单膝跪地:“老臣愧对殿下重托,轻敌冒进,以致陷入敌围,险些酿成大祸,请殿下责罚!” 李星洲点头,“这事不怪你,谁也没想到夏国大将居然是如此能人,前锋损失如何。” 折惟忠低头道:“伤者愈千,死者四百七十六人。” 李星洲点头表示了然,这对于新军来说确实是比较大的损失。 “虽是敌军主将有能力,有水平,但身为主将,你冒进轻敌,探查敌情不明也有过错,如今免去你前锋都部署之职,改由魏雨白担任。” 折惟忠连忙点头称谢,众人尽皆称服。 之前他也是看着漫山的障碍,还有问出阻击部队全是新兵后,想到嵬名令公对付铁木真的战术,想到层层消耗,诱敌深入,待他们疲惫然后围困歼灭的可能。 立即让耶律大石和严申彻夜兼程赶来支援,还好赶上了。 这些军中将领士兵都更加觉得他料事如神了。 李星洲下令大军前锋在柳塔镇休整,中军变前军,继续向北。 两天之后,严申带领的黑衣骑兵也回来了,除大量杀伤之外,还擒获主将嵬名令公及其手下大小将领八十多人。 李星洲命令全部收押,这个级别的将领可以送到京城献俘了。 至于众多俘虏,李星洲根本没看一眼,很多人想见他都被拒绝。 至此,西路夏军已经完全被打崩,如今有三条路摆在面前。 一条是穿过西面沙漠,直接攻击夏国首都,一种是北上支援狄至,攻取兀刺海城,一种是南下和刘季南北夹击夏国南方主力兵团,也是夏国最主力的部队。 第一种较为激进,后两种比较保守,为求无失,先消灭夏国大军,再进攻首都。 当晚,李星洲召开全体将领会议,会场在一处荒山上,没有任何桌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全是说要直捣黄龙,穿过沙漠攻击贺兰山下的夏国首府兴庆府! 李星洲也很赞成,因为后两种计稳重是稳重,可也有风险,那就是夏国李家往西逃投奔回鹘,养虎遗患。 当初夏国之所以能独立成国,抗拒景国就是养虎遗患的后果,李家分裂成两部分,一部远遁漠北卧薪尝胆发展,一部归顺中原王朝,而且归属的李家还连续为中原王朝击败过另一部李家。 可就因为没有斩草除根,最终才有了如今夏国,这让李星洲决心打个出其不意,彻底让李继没有逃跑可能,全灭夏国李家。西线大军覆灭的消息肯定不会那么快到兴庆府,这个时间差就是他们的机会。 另一方面,他也相信刘季和狄至两位跟随他南征北战走出来的主帅的能力。 下定决心之后便开始准备,李星洲从战俘中挑选愿意投降的夏国士兵、将领,让他们作为向导,传授过沙漠的经验,开始做准备。 夏国中部隔壁沙漠如今远没有后世那么面积大,却也不可小视。 景军对待战俘还不错,强迫他们劳动,担负体力活的同时也给吃喝,加上景军的恐怖战力吓破许多人的肝胆,所以愿意带路的夏军很多。 再者就是这些地区从汉朝以后一直接受中原王朝统治,中原王朝失去此地不到百年时间,认同感也有。 所以很快就有六百多人愿意带路,其中包括四十多名将领。 万事俱备,李星洲挑选新军精锐五千人,开始准备穿越沙漠,直达贺兰山下!
八百七十一、来得太快的兵临城下
李继拜佛吃斋已经好多天,每天按时祈求佛祖保佑战事顺利,夏国大军能顶住景国进攻。 夏国崇佛尊儒,皇宫是按照前朝宫殿样式建造的,其祖上确实是前朝节度使,也曾梦想过建立前朝那样一统天下,万邦来朝的大国。 不过现实和残酷,夹在景国与辽国之前,生存便已经很困难了。 于是只得向两个国家称臣,但到如今,自保都已经很难...... 夏国皇宫建筑大多方形,与中原皇宫类似,但也有不少圆形塔状建筑,就是因为夏国信佛,所以仿佛塔建造。 “望佛祖保佑,景国人早日罢兵,那些不知满足的贪婪恶徒,必会受下地狱的惩罚......”李继还没念叨完,就有近侍官急匆匆进来。 “怎么了?”他下意识心里也紧张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就没听说过一个好消息,此时一听到有消息,就觉得心惊肉跳,那种煎熬,找不到任何安慰。 除了像佛祖寻求庇佑,诚心吃斋念佛以宽慰己心,他寻不到任何出路。 李元昌说能赢,嵬名令公让他放心,可他没法放心,前线这几天传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西线没有半点消息,南面景国大将刘季用一种非常稳健的战术,铸堡垒,推进,铸堡垒,推挤,如此反复向前。 以前景国也用过这种战术,他们的先人集结大军猛攻,推平景军堡垒,便破解了。 这次李元昌也想用同样的做法,可猛攻之后,面对景军火枪大炮,进攻变成溃退,再变成追杀。 交战短短四天半,南线大军损失过万!士气低落,人心离散。 李元昌狼狈率军北撤,已经退到黄河北面的西平府。 他皇叔李元昌说是为拱卫京都,可谁都明白他是不敢打了,被景国打怕了,所以退守到黄河边上,只要过了黄河就是兴庆府,就是他的皇宫! 景军大将刘季得胜之后没有冒进,依旧稳扎稳打,拿下沿途所有州县村镇,向北而来,进军速度不快,所到之处却无人可敌,夏军西线部队组织过好几次反扑,结果都是徒增伤亡。 军中出现大量士兵溃逃现象,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与景军作战。 景军的火器太过可怕,隔着好几里地,敌人还没看见,自己突然就没了,这样的仗没法打,这不是打仗,而是送死。 照这样下去,即便景军进军速度再慢,月余以后,也会打到兴庆府来! 不说外面,就说皇宫上下,也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系,他向回鹘诸部求援,也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他现在几乎不敢听任何来自外界的消息。 “你说......” 近侍官小心翼翼道:“东面沙漠那边,有人报告说有景军迹象,有村镇小民见到像是景军的人物,所以向州县长官报告.......” 李继大慌:“难道嵬名令公也败了吗?他不是让我放心吗!” “请国主宽心,还没这样的消息,嵬名令公是我夏国宿将,久经沙场,就算打不赢,想必也能拖住景军的。 你要换个方向想想,百姓一发现有景军迹象就像州县长官报告,不就是为了告知国主,这说明东面百姓还是向着国主,拥护国主的,古之圣贤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心向您,国主不必忧心,自能逢凶化吉.......” 近侍官一番安慰,心里其实清楚,百姓向地方长官报告,是怕景军烧杀抢掠,与支持不支持是两回事,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的话能安慰安慰国主了,以他来看,西路军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国主李继这才安定许多,抬手道:“不错,你说得不错,说得有礼,我要好好赏赐你,给你加官进爵,国家需要你这样的有识之士,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 近侍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李继也安稳渡过两天。 ....... 不过噩耗第三天便传来,北方有官员逃回,报告兀刺海城被景军占领! 李继听闻噩耗,当时便站不稳,兀刺海城城,夏国北方屏障,北面最重要的坚城!居然落入景国人手中。 随后便觉得不对,景国人是如何到兀刺海城的?兀刺海城在夏国腹地最北面,景国大军即便再快,也不该这么快! “景军怎么到兀刺海城的,他们飞过去的吗!”李继揪着来报信的官员质问。 “是水军!景国水军从大河北上,将领就是景国李星洲手下头号大将狄至!兀刺海城城没有防备,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景军大炮在河边隔着几里地就轰开了我们的城门,打死众多军士,还没接战士气就崩了。 再者所有大军南调,北方空虚,谁也想不到景军会北上啊!”官员几乎快哭出来了。 李继一屁股坐在地上,愣神道:“狄至,就是那个攻破辽阳,击败金军主力的狄至......” 官员连忙点头,还不断诉苦:“他们人多势众,火器无坚不摧,他们的船能在河面不分昼夜的跑,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兴庆府城下了!” 李继说不出了,久久沉默之后,他面色扭曲:“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官员大声道:“冤枉啊国主,景军强盛,大军南调,我无人可用,无人可守啊!” 李继大笑,言语已经绝望癫狂,“不是能不能守,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与其待景军兵临城下你们投降,现在我就送你们上路!” 官员听罢,破口大骂:“李继你这蛮族杂种,你不辨忠奸,你不得好死,不得......” 声音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李继枯坐空荡荡大厅,屁股下的白玉石砖冷得透彻心扉,令他全身发凉。 他匆匆忙忙往后宫走,有叫人去叫来宦官,如今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向西逃,那里是回鹘诸部的地盘。 可他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逃,如果落入回鹘人手中,他的下场不一定会比落入李星洲手中好。 再者如果李星洲继续往西打呢? 如今开战才一个月,夏国除了音讯全无的西线,已经全线崩盘,如果李星洲为追杀他继续往西打回鹘,回鹘人会不会惧怕而把他交给李星洲,到时他的处境会不会更惨! 而且回鹘中许多部族向来每年回向景国朝贡各种当地特产,也尊中原王朝为宗主...... 一时间,李继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 各种爆炸信息和紧张情绪交织下,他感觉全身疲累,不只是身体,更多是心神劳累,居然昏昏沉沉在桌边睡去。 不过等第二天醒来,他再不用犹犹豫豫,因为外面传来噩耗,景军前锋穿过沙漠戈壁,兵临兴庆府城下,在皇城中高处,已经能看到对岸景军旗帜了! 这个消息,瞬间把李继吓得魂飞魄散,睡意全无! 没想到兵临城下来得这么快!
八百七十二、平夏
一觉醒来,兵临城下,这样的事情。 兴庆府城中百姓早乱作一团,许多人开始逃亡。 李继发髻散乱,慌乱登上宫中最高的佛塔,遥望东面,黄河对岸,隐约已经能见景国旌旗。 在他们前方是李元昌的大军营帐,连绵不断,密密麻麻,相比之下,前方景军似乎人很好。 可即便如此,无卵是李继还是身边官员,亦或城中百姓,都感受到巨大压力,似乎没人觉得李元昌能赢。 景国这一路,伐灭辽国,击败金国,连败夏国,走到如今已有一种不可战胜的威势,而他们对面的夏军更是如此。 一直到正午,数倍于敌人的夏军采取守势,不敢前进半步。 反而是景军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开始向着黄河东岸数倍于他们的夏军进攻,枪声第一次在贺兰山下响起。 李继紧张的在城楼观望,却因太远看不清楚,他又不敢出城去,怕战事不利,他瞬间落入敌手。 不过战场形势变化出乎意料的快,很快他便看清了。 接战大约两刻钟之后,夏军前沿开始往后溃逃,列在河水东岸密不透风的大阵如被惊了的蜜蜂,往四面散去,随后景军呈锥形长驱直入,直取中军,根本无人可挡。 李继脚都软了,明了必败无疑,匆匆回去准备收拾细软出逃。 可景军给他出逃的机会,他的好皇叔却没有,正当李继召集一群宦官侍卫,带着他的爱妃准备出逃时,前方传来消息,李元昌临阵投降,命令守城士兵打开城门。 景军前锋渡过黄河,已向宫中杀来,很快就会到宫门口,这时逃跑,大概率会被打死!...... 当天下午,李继在后佛塔供桌下被景军搜出擒获。 随后便被众多士兵押到大殿,曾经属于他的宝座上,已经坐着一个比他年轻,比他高大的年轻人。 他身着戎服,外面一套黑红相间的常服,黑底,红色龙纹,有古汉时风韵。 身边站着两个女人,一人眉宇间有杀气,配剑着甲,一人文官打扮,着男装。随后还有几员杀气腾腾的大将,各个脸色涨红,瞪眼看着他。 无须别人教,李继早吓得脚软,噗通一声跪下,不断磕头。 坐上之人是谁他早就猜到,可到当下境地,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李继,你们一家擅自裂土称王,不服王化,本是谋逆大罪,我将你李家移灭三族也不为过!”上方传来李星洲的话,李继吓得想要辩解,却被阻止。 “不过皇恩浩荡,你李家是前朝节度使,准许你们留下血脉,不过往后都要移居开元。” 李继大喜,连忙磕头拜谢。 可就在这时,上方李星洲却再次开口,“你先别谢,你们这李家只能留一脉,往后也不能姓李了; 且既你叔父李元昌先开门投诚,便已经夺了你的生路,留了你叔父李元昌一脉,他可以改姓夏,举家动迁,在开元安享晚年,而你就作为国主,为夏国陪葬吧。” 说完不等李继反应,高声道:“来人!赐死夏国国主,将他与后宫佛塔同焚,李继一脉家中男丁年过八岁尽数诛杀,年轻女眷赏赐有功将士。 对外就说国主**殉国,能给的体面已全给你们家了。” 李继大惊,想要辩解,却早被周边甲士按住,捂住嘴往外拖,不管他这么挣扎都无用。 ....... “一国之主,不打算抓回去先给皇上吗?当初辽国末帝殿下不是留了他性命。”起芳问,这种话别人是不敢问的,起芳就无所谓。 李星洲摇头:“他和辽末帝可不同,辽国当初已被金国按在地上打了好几年,连战连败,国体分崩离析,上下人心涣散,留耶律家香火,给一条命也无关大小。 可夏国不同,夏家人心尚在,北方游牧部落,西面回鹘都在观望,若不绝他家之嗣,会留很多念想,后患无穷。” 起芳不多说了,根据她多年来的经验,反正李星洲大多数情况下说什么都对。 李星洲则是根据后世历史轨迹决定的,夏国王族是出了名的坚韧不拔,打不死的小强,他必须斩草除根。 “这就是夏国皇宫,夏国国主今日死,老夫有些恍若隔世,直至此时方才觉得是真.......”折惟忠感慨。 他们折家与夏国打了数代人,深知夏国坚韧和强大,可如今才发兵月余啊,若完全从大军入境算起,更是只有十几二十天的时间,便从东向西,长驱直入,饮马贺兰山下,坐在夏国皇宫,大帅云淡风轻的处死夏国国主。 李星洲起身:“折家为国守边,与夏国,辽国连年征战,朝廷都记在心中,绝不会亏待你们。” 折惟忠连忙拜谢,激动得满面红光,有皇太孙此话保证,一切都值得了。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平夏之战,出乎意料的快,出兵一月有余,李星洲的中路军从东向西直捣黄龙,攻破贺兰山下的兴庆府。 到五月中旬,狄至大军水陆并进,从兀刺海城南下,扫平沿河州县,在贺兰山下与李星洲会师。 随后,南面刘季大军也在缓缓推进,击溃层层阻隔的大军,是堂堂正正之师,打的是稳重缓进之战,面对的也是重镇云集,人口最多的南线。 也正因如此,刘季南路打得最多,歼灭俘获最多,李星洲也派出魏雨白带一个师新军南下,与刘季南北呼应,令狄至水军封锁大河水道,自己和剩下的人驻扎夏国兴庆府,派人昭告夏国全境,李继已死,李元昌投降之事,并让夏国还在抵抗的城镇官员前来投降则可免死,若不来等今年九月之后,大军将逐一清扫,破城之时诛灭九族。 到五月底,刘季大军也到达兴庆府南七十里外,根据刘季递送战报,南路大军一路杀敌五万余人,俘虏二万三千多人。 可以说,是三路大军中打得最狠的一路,也是最难打的一路,沿途构筑五百多碉堡,一路从南线直接推到贺兰山脚下。 随后一个多月,李星洲坐镇兴庆府,贺兰山往东各个还没被攻占的州县官吏纷纷开城投降。 李星洲继续让刘季和狄至领军往西,让他们招抚西面回鹘各部,投降则礼遇,若不投降则坚决消灭。 他则在原本夏国皇宫中,接见各地前来投降的官员,并准备解决方案。 李星洲早就想好,将夏国官员内迁,而夏国本地则用景国河东官员替代,两地距离近,风俗相差不多,便于管理。 到六月初,整个夏国基本平定,两路大军还在西进。
八百七十三、登基
夏国被摧枯拉朽覆灭,天下震动。 消息传得极快,到六月中旬,所有贺兰山以东的夏国州县都投降,从河东调过来的官员纷纷到任。 另外一边,刘季大军已经进军到瓜州,控制西凉府,甘州等地,河西走廊诸多回鹘部落,沙陀人投降,估计入秋就能到玉门关。 随着众多版图纳入,善后之事也变得极其麻烦,别的不说,兵力开始捉襟见肘。 如今占据西北,当地厢兵暂时靠不住,关键要地要留士兵,而且只能留信得过的士兵和官员。 贺兰山以东,以及河西走廊之地(既甘肃,陕西一带)因为从汉朝时被卫青和霍去病相继纳入版图,治理非常长的时间,文字相通,习俗相近,治理难度还不是不很大。 但过了贺兰山往西便更难治理,若知难而退,放弃西域,他自会轻松,可心里也会不安,后人连自古以来的借口也没了。 若是放弃,前朝经营西域的努力都会被白费。 李星洲思来想去,想留下折惟忠和刘季来主理河套,河西走廊,同时继续想西域扩张。 表折惟忠为河西路节度使,表刘季为镇国将军,秦凤路、玉门路(李星洲自己设的,管辖河西走廊通道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两路节度使。 同时改任刘季为西北面安抚制置大使,手中军权暂不收回。 ....... 随后就是各种安抚,安置官员。 朝廷得到消息之后举国欢庆,皇上发来嘉奖令,也根据他的要求,陆陆续续派出一些年轻的实干官员,接手河套之地,治理夺得领土。 随后越明年,到显得三年春末,李星洲一直住在夏国皇宫处理事务,安定地方。 期间自然是日理万机,一不小心,起芳居然怀孕了...... 唉,没办法,西北荒凉之地,起芳成天勾引他,夏国后宫又被他大手一挥,赏赐给将士,最终被迫无奈,只能从了起芳。 李星洲趁着兵威,大军尚在,直接在河套、河西之地实行“摊丁入亩”的土地改革,此正是夏国土崩瓦解,旧秩序崩坏,夏国大军损失惨重之时,夏国豪强大族,面对景军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而且经过一年多的整改,百姓也慢慢回味过来景国这个政策的厉害之处,发现在景国之下,他们远比在夏国治下好过,负担轻,日子好。 被损害利益的大族豪族此时即便想要反抗也毫无办法,枪杆子里出政权,加上很多大族参战,家中子弟在刘季打击下死伤惨重,失了根基。 接着新政又施行,大族难以坐拥太多土地,难以做大,附庸的农户变少,实力再次削弱。 于是景国在西部统治越来越安稳。 到春末,杨文广被授辅国将军,河东节度使,回师河东。 李星洲也随狄至水师回开元一趟,同时把怀孕的起芳送回王府,留魏雨白主理夏国事务,严申带领军队。 回京后,狄至正式被加枢密使以待太尉之职,统领新军,回王府团聚几个月后,李星洲和皇上谈论局势,随即再次西进,坐镇兴庆府。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前方刘季不断传回好消息,到秋末,整个河西走廊,直到玉门关已被刘季大军占领。 自此,李星洲梦想多年,以前景国想也不敢想的梦想实现了。 有了河西走廊,西域也将被渗透,不过李星洲并不准备立即用强,他需要数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去缓缓完成伟业。 到当年冬天,贺兰山以东到黄河,加上河西走廊,已经牢牢控制在在手中。 那种满足感,不用别人歌功颂德,心中也自有分寸。 大理,交趾还等他去解决。 不过好在他如今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大军,往后的征战会更加顺利。 彰武元冬天,李星洲已经原本夏国的领地和河西走廊基本控制,活动在河西走廊的众多以回鹘为首的部落愿意内附,其实他们之中有一些一开始就是向中原王朝朝贡的,这是汉朝之后便一直保持的习惯,中原地界谁势大,便带着当地土特产去朝拜一下。 而如今,东面王朝时隔二百余年再次打通河西走廊,兵锋直到玉门关。 当年冬天,已经有许多河西走廊和西域各国的皇子贵胄带着礼物来贺兰山下拜见他,沿途见到景军军威,到达兴庆府时都更加恭顺了。 李星洲也明白此地差不多该回朝了。 在接见朝拜的各国贵族之后,他召回在瓜州驻守的刘季,改兴庆府为银川府,将所有大事交接给刘季,并亲自叮嘱了他很多事。 之所以留刘季,李星洲有自己想法,他信任的人中,能独当一面的只有狄至、刘季、参林。 而镇守河西走廊和贺兰山下的土地,李星洲觉得刘季最为适合。 他的野心不止于此,在三人中,刘季最有刚打敢拼的不要命精神,而景国要向西开拓,恢复汉唐那样对西域的控制,就需要敢于进取,敢打敢拼之人。 西域形势复杂,需要果决能战的人镇守。 因此最终决定留下刘季镇守,李星洲允许他招募当地厢军训练,并且留下一个师的新军归他调度。 有火器之后,只要掌握火器的训练,就能短时间组建碾压冷兵器军队的部队,对地方放权也更加大度,因为李星洲知道,此时战争的天平已经开始大量向着他倾斜。 不再像以往,每次平叛都是一场心惊肉跳的赌博。 只要中央常备一支强大的新军,对地方的控制将无以伦比的稳固。 借着这种控制力,他的也想将伴随他的大军,不断向外扩张。 ....... 彰武四年春,李星洲将西北事务全交接给刘季之后回到开元。 迎接他的是一个繁荣热闹的开元,和热情高涨的开元百姓。 当年五月,皇上以身体不佳,精神不支为由退位,由皇太孙李星洲继位。 这一天来得水到渠成,以致人们都没那么惊讶,大臣百姓们其实早盼着黄太孙继位,李星洲威望早已如日中天。 李星洲登基大殿之后先跪拜先皇,后带群臣祭拜天地祖宗,南北各国,交趾、大理、白夷、金国、蒙古、高丽纷纷派出使者祝贺,带来重理。 当年六月,登基一个月后,帝李星洲立羽氏为皇后,这并未出乎众人意料,如今皇上无论朝中还是民间威望已是极高,已不需要笼络谁来在增加自身实力,反而芽哟防范朝臣做大,所以没有背景,没有依靠的羽氏便是最好选择。 后又立王越孙女王怜珊为贵妃,何昭之女何芊为淑妃,耶律大石干女儿耶律雅里为德妃,金国齐王蒲察翼之女蒲察伶为贤妃。 到六月中旬,大理国太子时隔几十年再次进京城拜见,请求并入景国。 他们之所以如此,一是对中原王朝认同,二是国主已经无法控制各地的大族和少数民族,景国立国之初他们就请求过并入景国,只是那时朝廷觉得大理国太远,而且内部民族林立,接管很麻烦并不同意。 可如今李星洲掌国,景国也今非昔比。 于是李星洲同意大理国主请求,封大理国国主为镇南王,同意将大理国纳入治下,并经准备后,于彰武五年一月由侍卫亲军马步军指挥使,新军副司令参林率领新军三个步兵师,带着三百多官员以及大理国太子南下接管大理。 三月初,镇国将军刘季也带来大好消息,景军在玉门关外击败西域高昌回鹘各部联军,斩首一万于,众多部落纷纷投降,实际控制区从玉门关向西延伸四百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