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二十八、又一次大婚+耶律大石的心思
李星洲轻轻抚摸蒲察伶的乌黑秀发,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肚子。
此时依旧平平坦坦,没任何迹象,可里面已经有自己血脉了。
有了孩子,蒲察伶也温顺许多。
“开元还习惯吗?”李星洲问。
蒲察伶靠着他点点头,脸上有淡淡红晕,屋内火盆里炭火通红,年初,寒意还在弥漫,北方的雪还未尽散。
“把你的妹妹接来府里住吧,同时照顾照顾你,她们比较有经验。”李星洲道:“下个月我要外出一段时间。”
何芊那边他不用担心,消息才传开,何府就已经匆匆派人来了。
何昭是参知政事,未来可期,何芊地位摆在那,照顾讨好的人多的是,肯定不会受委屈。
蒲察伶背井离乡,在京城无依无靠,他不在家可能会受冷落,所以李星洲想到把她几个姐妹叫过来照顾她。
同时又从府里多找几个精明能干的丫头调到这个院子来,本来诗语已经安排周到,可怀孕了总不能一样。
“还有,你写封家书给你父亲,告诉他你怀孕了,这种大事总要告诉家里,不然我也不放心。”李星洲道。
其实他想借此提醒蒲察翼,你女儿做金国皇帝几年都没怀孕,来我这几个月就怀孕了,很可能金国国主在敷衍,在抵触你们家啊。
当然,话不会明说,蒲察翼明白不明白也不知道,事情总要做的。
李星洲当然盼着蒲察翼能背叛金国,金国如今有能力的两个人,刘旭和蒲察翼,无论失去哪一个,他都高兴。
不过在蒲察伶看来,却又是另一种意思了,听完此话,瞬间柔情似水,眼里蒙上一层水雾:“谢谢殿下,自从我出嫁之后,从没人这么关心过我。”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叫我一往情深呢。”李星洲拍拍她的屁股,“等我这次从蜀中回来,就明媒正娶,娶你过门? 耶律雅里是辽国公主,她早来京城几年了,谁让你来得晚,只能排在人家后面。”
蒲察伶撅了撅嘴,“她会不会恨我......毕竟辽国是毁在金国手里的。”
“不知道,你哪天亲自去问问她。”李星洲调笑。
蒲察伶委屈的拍了他一下? “我哪好意思去......你就是欺负我。”
李星洲坏笑:“哪次我把你们两叫一个屋? 大家睡一处,你们两慢慢谈。”
蒲察伶脸更红了,低头轻轻掐了他一下? 声音小得和蚊子一般:“不准.....”
“听不见? 我就当你默认了,嘿嘿。”他坏笑,蒲察伶羞恼的掐他? 他连连躲开? 最终蒲察伶闹得气喘吁吁? 筋疲力尽瘫坐他怀中。
李星洲一边喘气,一边把她拉到怀里:“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 我本人对男孩女孩都一样看重? 有我在这你什么都不用怕,说不定以后还能把你爹接过来呢。
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找诗语说,你知道吧,就是接你住进来的人。”
蒲察伶点头:“我知道,诗语妹妹待我很好,是个好人,又有才干,听府里的人说,王府上下内外所有事都是她管的。”
“诗语是府里的主心骨,她待人不错,一切都要听她的,明白吗。”李星洲道,蒲察伶能干归能干,能讨他欢心,人长得美艳,但主次他还是分得清的。
家里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人威胁道诗语的地位,不然就是取乱之道。
蒲察伶听懂了,连连点头。
其实府里的女孩都不傻,除了何芊大大咧咧不会在意那些,其他人都明白以诗语为主,阿娇则是主动让权给诗语的,她更喜欢诗情画意的生活,在管理方面没有天赋,也不喜欢。
最刺头的起芳住在府里,平时爱跟诗语斗嘴,可到紧要之时,也是听诗语的。
大家其实已经潜移默化的达成一种默契了。
......
初八,李星洲又一次结婚,这次婚礼不在王府,而在皇宫,除宴请亲戚朋友文武百官,最重要的还有天下各国使节观礼。
李星洲迎娶耶律雅里,辽国公主,这次婚礼政治意义十分明显,让天下诸国使者观礼就是想告诉天下人,辽国正朔已并入景国的意思。
台下各国使者无不拜服心惊,短短几年,景国似乎又要回复当年中原之国的昔日荣光了,他们当然怕。
事实上汉王朝的附属国是历代最多的,但汉王朝也是历代对待外国最铁血或者说血腥的王朝。
如果景国要恢复汉朝时的地位和作为他们当然怕。
比如霍去病接受匈奴人投降,结果中途有异动,他直接冲进去把匈奴王和部下隔开,随后将有逃跑意图的八千多人统统处死。
卫青打得匈奴人到处乱窜,但在草原上很难打歼灭战,于是匈奴士兵逃跑,他们聚集地的牛羊、妇孺、奴仆会被全部劫掠回汉朝国内,带不走的统统烧了,走不动的就地处死,不让匈奴喘息。
往后,汉朝使者处理外国纠纷事务更是离谱。
有外国劫汉朝商队,使者直接单枪匹马进人家国王大帐里把国王砍了。然后回头对着下面蠢蠢欲动的文武和军队说“汉军将至,勿动,动则灭国”。
结果下面没一个人敢动,风波就这么平了。足见那时汉军声威有多可怕,声威都是杀出来的!
汉朝几个士兵在西域押送别国国王,路上怕人家趁他们睡觉时候跑了,觉得很麻烦,一商量干脆杀了国王带人头回去,大家都觉得他们做得很对。
而且即便到了汉末,国内有很多忧患,帝国大厦摇摇欲坠,可汉军依旧追着西北外族的军队打,除了少数投降的,几乎被打到灭族。哪怕等到天下分崩离析,曹操一面和国内诸侯混战,一面还要抽空收拾北面外族,打得服服帖帖。
所以汉武帝时期,是中国历朝历代附属国最多的时期,还不是后来一些王朝那种用钱和好处买来的附属国,稍微有是就跳反,而是真的被打怕了那种。
后来的唐朝也对外用兵,但比起汉朝态度其实软化很多,所以如果唐朝是强盛开放,那汉朝就是铁血雄浑。
而如今这些使节担心的就是景国在走昔日强汉老路,又是灭辽又是伐金,而且对金国不只是割地让城,削去皇帝头衔,臣服上贡,更过分的是毫不留情的羞辱,直接把人家皇后抢了。
而且根据传言,李星洲在中兴府处死了数万战俘,血流成河,人头堆得和城墙一样高,城外护城河都涨了水位。
种种作为,太有当初汉朝那味了,难免心跳手抖,有些不安。
纷纷争先恐后,上前庆贺,奉上珍宝,想在李星洲这个杀神面前留下好印象,将来说不定能保命。
皇帝很高兴,他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使者,觉得今日的目的达成了。
李星洲见状没说破,他是回不到汉朝老路的,那太难,需要数代君主的积累才行。
汉朝能有那样的积威,运气也是一方面。
刘邦、吕后、文帝、景帝、武帝,汉朝一连串接连更替的掌权者,个个都是厉害人物,一代代人积累发展传承才造就强汉巅峰时期的盛威。
以至于后人发出“国恒以弱灭,唯汉独以强亡”的感慨。
这种概率太低了,很多朝代别说连着出那么多能人,就是连着三代不求牛逼,只要不拉胯就成的都难。
当然,唐朝也做到了三代接力,李世民、李治、武则天,三代都算不错,也是一个累积发展传承的过程。
除此之外就寥寥无几。
李星洲只有一辈子,想达到汉朝那样的盛威,在他这辈几乎不可能,只能盼着子孙后代争气。
下方只有辽王耶律大石神色又是欣慰,又是落寞,似乎很复杂。
李星洲大约能猜出一些,辽国最后的公主嫁入景国,那几乎等于告诉天下人,辽国国祚,并入景国,从此之后,大辽真的没了。
如此耶律大石的念想也算断了大半,欣慰的大概是耶律雅里终于有了归宿,不再国破家亡,颠沛流离。
宴席上,李星洲专门去敬了耶律大石一杯酒,他点头,欣然接受了。
耶律大石此人,一身堪比传奇,他虽是契丹皇族出身,却不应身份沾沾自喜,不思进取,反而自幼勤勉好学,力争上流。
他曾考中双科进士,辽国效法中原之国设立科举,但有分开考,一种用契丹文,一种用汉文。
耶律大石就是既考中契丹文的科举,又考中汉文的科举,两样都精通。
偏偏他还不只是有文化,打起仗来更是得心应手,有大帅风范,曾用两三万人在南线战场连续击败宋朝十几万大军。
随后跑到中亚后接连击败中亚各部落,打败当时中亚第一霸主塞尔柱王国,建立西辽,成为中亚霸主。
以前李星洲知道他是个人才,而且精通汉语,懂汉文化,所以想用他,但始终不敢放心,因为他有能力不假,可也有复国的野心。
如今耶律雅里过门,心境变化,局势变化,李星洲觉得可以尝试着启用耶律大石了,他此时还正值壮年,让这样一个猛人开始养老实在太可惜。
.......
当晚,李星洲见到了耶律雅里的娇花,随后还采了,耶律雅里很投入,很配合他,就像恨不能将自己揉入他身体一般,那种依赖他感受到了。
第二天,李星洲觉得自己应该防患于未然,开始泡点枸杞之类的。
耶律雅里还在熟睡,她昨晚骑马太累了。
到初十,李星洲约了狄至和刘季,带上耶律雅里,去辽王府拜访。
耶律大石见他带来了新军海军司令狄至,陆军司令刘季,就明白他带耶律雅里回家探亲是假,来请他出山是真。
不过这次耶律大石没有拒绝。
大家坐定之后,耶律大石开门见山的说:“我似乎开始理解什么叫‘我们是天命所归’了。
殿下推崇的《荀子》我也拜读过,天道自为,故而君子自强,先贤的话真是振聋发聩。”
“你愿意帮我?”李星洲直接问。
“其实之前心里一直有两道过不去的,今日跟殿下实话实说也无妨。”耶律大石坦然道:“其一对辽国国祚难于释怀,我是太祖(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辽国国亡在我手中始终难以面见先祖。
其二是害怕,我和雅里都是无根浮萍,零落景国,背后毫无根基,若领兵在外,有人在朝中跟皇帝诬告我谋反怎么办?我是外人,就是百口莫辩,十有**连辩的机会都不会有,所以我不能为殿下效力,只能老老实实呆在京城,在天子脚下,才让人安心。
不然到时死的不只是我,还会牵连雅里这可怜孩子,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如今雅里嫁入你的家门,她的好归宿,你能保护她,我也放心了,没有牵挂我可以为殿下效命。”
李星洲点头,“如果你肯效命,我自然高兴,而且能保你富贵和安全。”
耶律大石道:“我有一个请求,将来你和雅里得孩子中,能不能让一个孩子姓耶律,将耶律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听到这,耶律雅里眼眶通红,狄至都有些动容了。
李星洲却笑着摇摇头,“不行,你可别装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要耶律家后人,你自己生去。
想要媳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堆京城的漂亮寡妇,你还是壮年,生个七八个都不成问题。”
耶律大石也苦笑,随即道:“殿下真是慧眼如炬,此事往后我定不会再提了。”
李星洲可不是傻子,耶律姓氏的皇子?那还得了,完全就是政治隐患。这耶律大大石就是嘴上放下了,心里挂念着呢,想给耶律氏留一个机会,哪怕机会及其渺茫,可万一呢?
要是将来耶律氏的皇子万一坐上皇位,他就算曲线救国,用另一种方式为大辽复国了。
李星洲可不会让他这么干,也不会被他随意几句打感情牌的话就说得晕头转向,心软同情。
这么干不只是政治隐患,将来还可能引发朝廷内斗的。
耶律大石见用感情牌不成,也彻底放弃挣扎,老老实实谈正事了。
......
“上元之后,折惟忠就要离开京城回府州了,我想让狄至和耶律大石随他北上,作为景国使者,去西北看看夏国形势,实际去看其周边情况,水道,道路交通,摸清楚底细,在心里规划个拿下夏国的作战计划,回来告诉我........”
八百二十九、对策+蜀中吴家
正月十二,狄至迎娶永明郡主。
狄至此时贵为枢密副使、新军海军司令,既有尊贵身份,手中又有实权,还是皇太孙最信任的大将,功勋卓著,自然备受关注。
连德公都亲自到场祝贺,而不是派家中小辈来,足见狄至此时地位。
这也不难理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以狄至为代表的这些人肯定会是朝中重臣。
大婚当日格外热闹,是京城一桩盛事。
.....
婚后,很快就是上元节,今年阿娇很高兴,想办一个诗会。
不过她一个人不好出面,李星洲干脆陪她,当座上宾,王府有的是钱,办个诗会哄哄媳妇开心小菜一碟。
随着李星洲名气越来越大,他当初抄的那些诗文也越发受人追捧,将他的文采提到一个新高度,他作为诗会座上宾,自然引来众多追捧。
府中许多人都去凑热闹,特别是蒲察伶,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盛况呢。
.......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正月十六,一大早李星洲被小院外的吵闹惊醒,怀里的阿娇也很快醒了。
他气冲冲的跑出去,光着脚丫子站在二楼大骂。
外面的人被吓着,连忙进来汇报,说有人一定要见他,但又没预约过,也没听说过来路,偏偏还不让人转达,要亲自见。
李星洲顿时恼火,大清早的打扰睡觉,差点叫人轰出去,阿娇穿戴好出来安抚两句他火气才慢慢消下来,亲了阿娇一口,弄得她满脸通红,心情也好起来。
“让他外面等着,我待会就来。”说着回去换了衣服,在阿娇服侍下洗漱,随后才去见人。
到了前面待客前厅,对方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见他就下跪。
李星洲没什么好脸色,打扰他大好事,“一日之计在于晨”,他还准备和阿娇干点勤劳的事再起来呢。
“你是何人,来干嘛,说简单点。”李星洲坐下,端起茶水喝起来。
“某是明州知州吴大人家仆,奉命带信北上,家主交代只能殿下亲启,有绝密大事,不可外传。”年轻人恭敬的说。
李星洲听他此话,眉头微皱,随即让旁边侍从把信呈上,打开看起来。
慢慢的,眉头紧皱,气得差点跳起来,不过深吸口气? 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随后将信小心收起来:“你辛苦了。”
随即让侍从找来严昆,给送信的年轻人赏赐五十贯,并招待他在王府的酒楼暂时住下。
吴惠生,这个名字李星洲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之前德公就告诉过他,还给他列个一个清单,沿海诸州支持和反对新政的官员名单,好让他有准备,有对策。
因为德公是政事堂首官,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各地折子都会经过他的审批,是绕不过的,所以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初他在外征战的时候这些人趁他不在朝中无暇顾及就蠢蠢欲动,沿海诸州县只有少数是站在他这边的。
吴惠生就是其中一个,明州知州。
李星洲之所以想率先解决南方沿海,是想带动沿海诸州发展,越早改制,越早享受红利。
战略布局上有两个考虑。
一是经济重心南移。
这是从五代十国开的头,以前北方一直是经济文化重心,但五代十国很乱,特别北方作为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军阀割据,乱战不停,百姓凋零,十室九空。
那还不是汉末三国那种军阀割据,五代十国的乱是毫无道德底线的乱,是掌兵军阀没有脑子的乱。
杀人充当军粮的记载比比皆是,朝三暮四,随意二五子的操作层出不穷。
相比之下三国都算好时代,三国再乱还能被津津乐道,因为主要大军阀都是有头脑的,懂得趋利避害,互相制约;基础道德体系总体没有崩溃,即便乱世也有忠肝义胆,荡气回肠的事。
五代十国就不一样,多数军阀是没脑子的,做事凭一时好恶,喜怒无常;基础道德崩坏,什么是道德?不知道啊!所以什么样灭绝人性的事都干得出来。
这种大环境下,相对稳定的南方就成为避祸好去处,南方百姓总体能安稳度日,经济重心逐渐南移。
而到南宋,只有半壁江山,经济大规模开始南移。
随着黄河泛滥,南方长江流域越发更加适合发展。
如今正是大好机会,如果等南方沿海诸州发展到北方和蜀中的程度,动他们国家也要伤筋动骨,还不好撼动。
如今他们还没发展起来,还在起步阶段,难度小,还能为往后发展打基础。
其次,以后对外战争主要在北方。
李星洲如今才二十一,他还有很多时间。
以后几十年里,北方还要面对夏国,面对吐蕃诸部,面对蒙古国的崛起,战争少不了,动乱难以避免。
只有南方,只有淮河以南的地区,能在很长时间内维持稳定发展,安心发展,成为整个国家大后方,支持对外军事活动,稳定国力。
所以这些地方要先动手,先稳定,越早越好。
......
吴惠生送来的信帮了他大忙!
上面说他发现明州大族联合周边一些豪族准备向蜀中求救。
李星洲一下就明白,所谓“向蜀中求救”,说的就是蜀中吴家。
他倒是吓了一跳,之前他确实没想到这些大族还会玩这招!
........
“请皇后说话.......”诗语沉吟,歪着头不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星洲拿到信后,第一时间找诗语商量。
“这些王八蛋!前年我想收拾吴正清,结果他们先找人进京,走了皇后的路子,才没法拿他怎么办。”李星洲有些气愤。
“这次呢?毕竟不是皇后娘家的事,皇后会不会管?”诗语问,李星洲伸手,示意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他喜欢这么跟她讨论问题,习惯了。
诗语犹豫一下,还是照做。
“如果他们先说服吴家,无非是怎么说话的问题,吴家如果帮忙,就算和吴家没关系也能轻易说得有关系,我要对付的是地方豪族,吴家也是。”
诗语蹙眉:“这么说只要皇后开口,事情又会难办了。”
李星洲肯定点头“之前我没想这方面的事,毕竟太远,只认为除了皇上没人能构成阻碍,而皇上是和我站一起的,也不信他们有本事敢去说服皇上。
却想漏了皇后!
皇后开口一样可行,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她是我奶奶!
这就难办,亲缘血脉摆在那,她真开口了事情就不能做绝,做得干净利落,可我要的就是干净利落,一次性做到底。”
诗语想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那就先下手为强,让他们说不上话!”
“嘿嘿,英雄所见略同!”李星洲笑起来,“嘴长在他们身上,可说不说得出话由不得他们。”
“这次去蜀中我准备带四营人马,六艘定南级战舰,若情况不对,直接拿人,让他们开不了口。”李星洲冷峻的说。
此事他可能背上骂名,但骂就骂吧,他被骂的够多,不能让那些人破坏他的战略布局。
诗语却笑起来:“哪有你这么霸道的!”
随后她往后靠了靠,把李星洲当成椅子,认真的说:“我倒觉得不用那么多人,不过要快,而且不能再像你之前打算的那样沿途低调的去。
你要抢在那些人之前到蜀中,然后大张旗鼓,布告天下你去了,到时候各家大族豪门,地方官吏肯定都会往成都跑。”
诗语眼里闪光:“到那时候,那些人就算到蜀中也无用,蜀中官员大族在你身边,他们敢往上凑,拿捏他们轻而易举!”
李星洲一愣,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等他到了蜀中,只要高调行事,各方势力、官吏都会主动靠过来,到时候他们若还敢入境,那拿捏的理由多了去了。
“那我明天就动身!”李星洲火急火燎。
“不着急一两天,只要你人到,吴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反倒是要设个后手才行。”诗语说。
李星洲看着聪明的小媳妇,看她有些戏谑看着自己,顿时恼羞成怒,挠她咯吱窝,“还敢不敢卖弄聪明,调戏你夫君,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诗语羞红脸,连忙阻止他胡闹,气喘吁吁的说:“即便走到最后一步,吴家派人进宫,那总要能见到皇后才算数。
京城到蜀中数千里之地,他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可终归是要进皇城的.......”
李星洲瞬间明白:“你是说......武德司!”
诗语点头:“只要进不了皇城,万事皆休,这就是最后的保障。”
武德司负责戍守皇城外城和内外城交接处,保卫宫中安全,皇后在后宫,如果吴家人想见皇后,必须通过武德司通报放行。
而如今以他身份想买通武德司轻而易举。
只是......
“恐怕引起猜忌.......”武德司毕竟是戍守皇城的武装部队,对皇上负责,如果他随便插手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诗语道:“所以说是最后的保障,殿下能先到蜀中让吴家不开口固然好,如果晚了就让武德司拦人截信。”
李星洲点头,好媳妇果然聪明,考虑周全,本来挺急的一件事,被她一说反而不那么急了。
因为有好几道保险,他可以到蜀中调动地方官府阻止袁家人入境,如果慢了还能阻止他们见到吴家人;
即便没有来得及阻止可以对吴家人施压退一万步,吴家派人来见皇后,或者送信,他可以用釜底抽薪的一招,调动武德司截住人或信。
是啊,无论他们再怎么挣扎,最后不都要往京城跑,往皇宫跑。
李星洲被小媳妇说得豁然开朗,晚上准备搞点运动量,被诗语叫停,让他好好休息,明天要认真应对武德司之事。
武德司还是比较敏感的,即便他是皇太孙,说话也要注意分寸。
第二天,李星洲宴请武德司武德使,并提出希望他帮助的事宜,不过用词很小心,怕刺激到他。
不过站队谁都会,得罪皇后还是得罪将来的皇帝,武德使很快有了权衡,答应帮忙。
保险上好,随后李星洲开始准备去蜀中的事,争取早日出发,早日到达。
........
蜀中号称天府之国,四面环山,中间沃野千里,自古都是富庶之地。
秦国一统天下就是靠着蜀中这个大后方支撑。
刘邦还定三秦争霸天下,靠的也是蜀地汉中,到后来经过漫长发展,有段时间蜀地的赋税几乎快到景国全国赋税一半,足见蜀中富庶。
世界上第一种纸币“交子”最开始也是在蜀中富商之间流通的。
但又因为其封闭的地理位置,导致其有一定封闭性,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的说法。
成都府,作为天府之国的首府,万家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楼阁亭台鳞次栉比,夜里也格外热闹。
吴家作为当今皇后母族,又是蜀中最大豪族,地位超然,成都府知府到任,都要先拜会吴家。
吴家大宅位于城东,占据整整两条街,周边建筑群落密密麻麻,长长围墙也有数里,往来之人络绎不绝,进进出出都是贵胄。
府中大宅里,灯火明亮,家主吴正清高坐上位,下方两边坐着男男女女,年纪偏大,男多女少,大约有十四五人,很多都白发苍苍,年纪最小的也是中年模样。
此时众人脸上都洋溢激动神色,他们都是吴家各房掌事之人,对吴家现状最了解。
家虽然已成蜀中最大豪族,有皇后为靠山,官府也要给三分面子。
可到这步,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难上加难,偏偏家中年轻子弟过惯富贵荣华的享乐日子,上进得不多,培养大批子弟读书,没一人高中,长此以往前途堪忧。
可这时却有转机。
“皇后来了家书,说皇太孙要来蜀中游玩些时日,按理说皇太孙也有我们吴家血脉,此事是我吴家的大好机会!
皇太孙如今声名天下皆知,又年轻有为,将来继承大统,登上至尊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话说到这,想必诸位叔伯、兄弟姐妹都明白我什么意思!此事一定要办好,倾尽全力办好!”吴正清作为家主,严肃的说。
众人都点头,小声议论起来。
关于当朝皇太孙,那都不用吴正清说,他们听到的可太多了,百姓之间,官员之间,到处都在传他的事迹,没听过反而可能被嘲笑孤陋寡闻了。
“既然知道,在此期间,希望大家能同心合力,把皇太孙接待好,若他高兴,我们吴家前途可保!
都有些什么意见想法,说出来一起琢磨琢磨吧。”
下首老太太率先开口:“听闻皇太孙好美色,打到草原抢了大金国皇后,我看到时要把各房长得标志的年轻后辈小娘们都叫过来,要是能被看上一个两个,比什么都好。”
“可行!”
“不错,我也这么想的。”
“皇太孙诗词写得极好,必是有文史底蕴之人,那首推我成都诸葛丞相祠.......”
“还有百姓给皇太孙设的祠,出钱修缮修缮,再扩一扩,到时看了定然开心.......”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吴家对此事十分重视。
八百 三十、东面+西面
临走,很多事情都要安排,首先就是耶律大石和狄至之行。
李星洲亲自跟皇上说明,耶律大石还好,如今狄至已是枢密副使,必须皇上答应才能随意调动。
其次就是等他到蜀中吸引视线,拖住吴家之后,这边如何下手。
这事可有的是历史教训的。
最可能的就是当年雍正遇到的地方官员和大族勾结,统计报告上去的数据完全作假,有些省份甚至直接把耕地报少了八成,明目张胆糊弄朝廷。
对于这点,李星洲的解决办事有两点,一让信任的当地官员辅助此事,当地人最了解当地情况,谁家多少良田,哪里田多,哪里田少,哪些人难对付。
其次就是必然有反弹。
公平的说,李星洲的政策虽为底层百姓争利,但并不公平。什么是公平?平均就是公平吗?当然不是,如果一个天天好吃懒做的人和一个勤劳自制的人还能收入相当,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就以他经验来看,一个村子,外地迁来的,大家同一起跑线,同时开始奋斗,一代人之内必有差距,三代人之后差距更可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无他,刨除外部因素,有些人就是怠惰难改,自制力奇差,有些人却勤劳刻苦,自制力很强。这些差距一年两年还不怎么,几代人积累,十年,几十年,上百年之后就会有质变!拉开巨大鸿沟。
那愿意干的,勤劳自制的那部分人自然会愿意用他们富余的钱财去买不愿干活,自制力差的怠惰人群的土地。
他们有错吗?自然没有,他们不像一些大族一样强取豪夺,也不像一些官商勾结的官宦家族那样利用权力便利,而是实实在在靠自己的勤劳和自制做大的。
这样的人哪里都有? 可这个政令一下,这也人也会被“误杀”!不满是肯定的。
但是,如此广大的地区? 要甄别也是不现实的,只能一刀切!
长痛不如短痛? 也正因为此时南方还没完全发展起来,更要早早铺路? 趁着没那么痛的时候打好根基。
李星洲思索再三? 把参林叫来,彻夜长谈? 毫无掩饰的向他说了所有顾虑。
参林比起狄至、严申、魏雨白等人? 参林更有文人气质? 也有地方治理的经验,更像儒将,像地方官。
让他去处理这些事正好。
“我给你四营人马,此事你来主力? 让方新和明州知州吴惠辅助你。
让新军将士去帮助统计,有抵抗? 可以示以惩戒,但度要你自己拿捏,不可激起民变,也不能阻碍新法令推行。”李星洲道? 说着还把已经写好的规划书递给他。
“殿下放心,此事大略臣已知晓,殿下所言我会认真记下,只是臣也想请一个准信。”参林拱手。
“什么准信?”
“殿下,恕我直言,我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激起有些人狗急跳墙!这不可不防。”城林表情严肃起来:“殿下这招臣看懂一些,是想打压豪族,分利好于百姓。
可殿下,在我们江州,我们参家做生意发家,家里富庶田亩不少,可在那些有田有地有关系的大族面前也没得比。
江州一带最大的家族,一家七房,良田超过十万亩!屋舍五十多处。
平日帮助他家干活的家丁,侍者,还有帮着管理土地的亲戚朋友和佣户就有五六百人,这些都可以算作自家人。
除此之外还有众多长工、打手,可靠他们家活命的合计有一二万口。”
李星洲皱眉,微微有些惊讶,“这么夸张么?”
参林肯定点头,心里加了一句,其实可能更夸张。
这件事上,是李星洲孤陋寡闻了,比如清朝著名的和珅,他被抄没家产的时候除了各种金银财宝和地产,名下大约有八十多万亩良田!
和珅是个极端例子,但各地顶级的那些大地主,豪族,到王朝中期,兼并十万亩左右土地的,大半州府都有那么一两个的。
而普通人家,就算往多了算,一家男女老少八口,就算勤劳苦耕,全家出动,以古时的科技水平,种个十五亩左右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所以参林说十二万亩需要一两万人耕种,也就是有一两万口要靠江州最大的一家地主大族吃饭,其实还是怕吓着他,说保守了。
按实际情况可能是有三万多人要靠着一家顶级大族吃饭。
这时候要动手,如果那些大族狗急跳墙,发动百姓呢?
很多百姓并不明白,这个政策是要让大族无力持握那么多土地,要吐出来分给他们。
如果那些大族巧舌如簧,稍加引导,百姓很可能觉得就是朝廷,是李星洲要毁他们饭碗,让他们没法打工了。
而这时候又没电视,没媒体,李星洲千里之外,不可能比地方大族先获得话语权。
参林这么提醒,李星洲也明白,此事可能比他想的还难,可能要流血。
这些血和北方的血不一样,北方的血,无论对别人这么样,对于景国来说都是保家卫国,驱除鞑虏,开边扩土,都是正义的血!
而这次流的很可能是无辜之血,是无知之血,是自己人的血。
李星洲踱步许久,最终长呼口气,咬牙道:“一个师去!驻扎在明州,我准你生杀之权,若有暴动,全按叛军处置!”
这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参林听完,也长长作揖,“殿下,臣定不辱使命!”
..........
李星洲之所以敢让新军士兵去,是因为新军不用于其它部队,既开设文化课,也开设政治课,还有信任训练,强调集体意识,还不像禁军那样克扣。
所以新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还能去做统计之事。从北伐金国也体现出来,虽然初期有过贪功冒进的情况,但惩戒之后,便再没此类情况。
战打了将近一年,禁军中闹出好几十起违令奸淫掳掠北方百姓的事,新军一起都没出。
故而李星洲敢让参林带兵去帮他做事,要是让禁军去,军士不识字,不会书写都是小事,只怕到了地方就成兵匪、兵祸了。
随后,他将此事做成详细表章送皇上批准,第二天结果就下来,三省和皇上都准行,很快就有结果。
事关重大,事关接下来几十年的布局,如果有条件,李星洲想亲自去明州,不过他明白自己的任务,如果他去明州,吴家人压不住,皇后出来说话,那明州的事就要不了了之了。
所以他只能去蜀中,趁他在蜀中的时机,由参林、方新、吴惠生趁机让事情尘埃落定。
新军出兵一个师可不是闹着玩的,动静很大,需要枢密院和皇上批准。
不过理由李星洲和参林也商量好了,对外就是清缴海蔻,保境安民,此时沿海出海口一带确实有海蔻,虽然没多大气候。
用这个理由将新军海军一个师调出京城,然后走海路南下,就说在沿海州县休整,然后就可以上陆变成陆军,进驻明州。
十几万金军尚且不是对手,只要新军一个师到明州,那么也大局已定。
最好的结果是在新军威慑之下,各地大族不敢动作只能任削,如果有狗急跳墙的,那一万新军,也足以让任何人都翻不起波澜。
出发前,他再次将参林、方新叫到府中开了个秘密会议,一再交代此事总要,和一些举措。
同时再三叮嘱他们要鼎力合作,毕竟两人之前没有合作的经历。
两人都答应下来。
........
到正月二十一,李星洲带着新婚的耶律雅里,还有官员起芳、随行军校魏雨白、严申,五百新军亲卫,十个侍奉的丫鬟,五十人随行,包括伙夫,赶马的,喂马的,扛东西的。
整个队伍接近六百人,从开元出发,往西走,随后顺大江水路西进。
此时黄河没有数次严重大改道,虽然做不到像长江一样大部分通航,但比后世好太多。
长江自不用说,淮河长江流域水网众多,水上交通发达,队伍只要到河边,配合王府大船,行进就十分迅速,还能省时省力。
李星洲出发后第二天,新婚过后的狄至、耶律大石也要随杨文广、折惟忠、魏朝仁北上了。
此行还带着夏国使者,狄至、耶律大石的身份是景国使者,带了两营新军,还带着四车奇珍异宝。
名义上护送这些珍宝北上,回礼夏国的朝贡,其实是探查虚实,亲自去看看夏国的山川河流,最重要的是摸清黄河在夏国境内的一段如今能不能通航。
李星洲知道后世的情况,可那是千年之后,黄河无数次改道,泥沙淤积千年的结果。
前朝一些材料也记载了河套地区水文情况,可那也是两百多年前的资料了,如今夏国境内的水文情况到底如何,新军舰队能不能开到夏国。
不同于大江,大河在千年之后通航情况很差,主要由于中上流水土流失,淤积千年的砂石泥土导致河床千年里不断垫高,不断改道,水浅了自然过不了船。
不过这些都不是李星洲的事,狄至和耶律大石都是战争经验丰富之人,特别狄至,从来就是打水仗的。
他们一行很快顺着大江,乘着王府的大船开始北上。
如果说黄河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是母亲河,那么长江就是全世界经济价值最高的河流。
它更加温和,更加润物细无声。
她更加称得上整个华夏的大动脉,现诗句“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还有“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等等,都在称赞其无与伦比的航运价值。
即便他们是逆流而上,走的也比陆路快了很多,到一月下旬,他们就已经过江陵,很快进入后世重庆下辖地界。
江陵虽繁华,李星洲只停留半天,没有下船,当地百姓官员早听到风声,纷纷到江边驻足,想要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李星洲。
不够他可不给地方官员献殷勤的机会,虽然很爽,可他有急事。
大江上如今船只往来络绎不绝,商贸繁盛使水道也变得忙碌起来。
李星洲一行很就到蜀地。
周围山川水色也与北方截然不同了,山青水绿,到处透露着一种生机盎然,这种勃勃生机在秦岭淮河以北的地区是很难看到和领略的。
四周山峰地势起伏极大,时而高耸入云,时而一马平川。
这样陡然变化的地势和四方青绿包围的山光水色,让在北方长大的耶律雅里,蒲察伶和魏雨白都看呆了。
一路上惊喜连连,感慨连连,忍不住说蜀中天府之国还没见到,但光是这些山川水色就足以令人咋舌。
李星洲和严申想到的又是另一些事,如果要取蜀,一般只有两条路最合适进军。
一条就是他们在走的水路,一条就是北方剑门一带。
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谁都知道,四周崇山峻岭,剑门关之险要,很多北方雄关都不能比。
可偏偏历史上有尴尬情况,一边是吹蜀道有多险多险,一边是蜀地不攻则已,一攻......就没有攻不破的!
这tm就很尴尬了,不是说好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么,不是说好的易守难攻么?
其实这是蜀人的特点导致的。
内战如虫,外战如龙。这句话形容蜀军很合适,形容蜀人大多数时候也是合适的,或者说只要不把他们逼到死路,只要留余地,蜀中是最乐意投降的。
历史上很多时候入蜀的模式都是前面打败仗,然后采取怀柔政策,随即后方纷纷全投,一路降到成都,这就过了。
可一旦有不懂的,把蜀人逼到死路上,不给留余地。那他们就真拼命,拼起命来谁都害怕。
所以这地方的精髓两个字“安逸”。只要让他们安逸,就不会跳起来;如果逼到死角,没了安逸,那就跟你拼命。
这和蜀中的地理形势有很大关系,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府之国,外面有群山为屏障,里面沃野千里,小日子过得舒坦,危机感小,谁进去都安逸了。
所以李星洲对付蜀中大族的策略是温水煮青蛙,千万不能像东面那样动刀子。
东面诸州必须动刀子,速战速决。
蜀中不行,蜀中只能慢慢来,安抚中一点一点下手,不用过激手段激起反对,做事总给他们留点余地,慢慢的事情就成了。
所以到了蜀地之后,李星洲也“安逸”起来了,开始不急着赶路,在大江沿途诸州每处都会停留一天,和当地百姓,官员见面。
随后才沿江北上,当他要前往成都府时,整个蜀地几乎都知道他到来的消息了。
一些官员纷纷往蜀中赶,各地得大族豪门也纷纷派出家中最德高望重,或者最有才学能力的年轻后辈往成都去。
八百三十一、草原的欢庆+按部就班的蒙古
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
草原上,早晚总是最难熬的,巨大的昼夜温差,使得寻常人难以忍受,不过从小在草原长大的孩子早习惯那些。
早春,天气逐渐回暖,万物生发,北方河流逐渐解冻。
对于草原而言,冬天是最危险的,冬天母马产仔,冬天粮食紧缺,天寒地冻,牛羊经常被饿死。
所以当初卫青和匈奴作战的初期,匈奴人总会在秋天越过阴山抢掠,因为那时南方百姓的粮食刚好收获。
等到冬天,卫青又率领大军越过阴山抢掠,因为那时母马待产,是草原最虚弱的时候。
所以对于马背上的民族来说,熬过冬天,每一年都值得庆祝。
而今年格外隆重。
因为在开春时喜讯到来,铁木真的大军在纳忽崖之战中彻底击败乃蛮部大军,乃蛮部的首领太阳汗战死,其子西逃。
随后大军凯旋,草原上载歌载舞欢庆,整个草原各个部族首领纷纷携带贺礼来贺,表示臣服铁木真。
自此,整个草原东起大鲜卑山,西至金山以西,所有部落都已经纳入铁木真统治。
而大蒙古国真正成为整个草原共同承认的统治王国,铁木真自号成吉思汗成为大蒙古国最高统治者。
打乃蛮部的战争也出奇顺利,起初听说乃蛮部是西面最强大的部族,太阳汗甚至狂妄的先出兵,扬言要踏平东面的乞颜部,砍下铁木真的头颅。
为此,虽已统一东面所有草原部族的铁木真也十分重视,先派出先锋哲别和速不台侦查袭扰乃蛮部大军,随后铁木真率领中军大军亲自随后更进。
结果中军还在路上,前方就传回战报,前锋哲别以少胜多,击溃了乃蛮部大军!
这令铁木真都大跌眼镜,太阳汗之前还叫嚣着要东进,要砍下他的脑袋,结果连自己的前锋都打不赢!这算什么?一条只会叫,不会咬人的狗?还是只有舌头没有牙齿的狼?
无论哪种,铁木真大失所望的同时也十分高兴,下令大军急速进军。
哲别虽然击溃了乃蛮部大军,但他人少,在大草原上,只能击溃,无法歼灭,乃蛮部必然有再战之力。
随后? 随着中军到达? 与前锋汇合? 他们继续推进? 又接连几次击败乃蛮部。
乃蛮部大军虽一败再败? 不过还一直保持战斗力? 因为草原上很难打歼灭战? 他们还大多都是骑兵。
直到纳忽崖之战中? 太阳汉战死,乃蛮部彻底投降。
......
欢庆的宴会已经接连好几天还在持续? 晚上人们喝酒唱歌? 围着火堆跳舞,白天男人们骑马射箭? 比斗马术? 或出来单打独立。
只要可汗高兴,这样的大会还会持续下去。
而更高级的金帐中,则变成各部首领拍铁木真马屁的时候。
或者说这些年来铁木真的作为确实值得吹捧。
无论哪种,大帐中最为热闹? 等到午夜,众多部族首领慢慢去睡了? 大帐中就只剩下铁木真的子女,他的两个兄弟,众多大将,还有他最信任的奴隶木华黎。
外人走了,是时候要说说内部的事,“今年我们高兴,南方的景国也很高兴,我努力那么长时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找我们的仇人,残忍杀害我们兄弟姐妹,我们祖先的仇人金国报仇。
没想到如今终于有了和金国一争高低的实力,他们却变成那样。”
“景国太可怕了。”铁木真的弟弟插嘴:“他们只用了不到一年,金国前前后后有几十万大军被打败,最后如果不是李星洲停手,金国可能已经不在了。”
“他为什么停手?”铁木真长子术赤问。
右翼万户长兼千户长博尔术想了想:“可能是在提防我们,也可能那个李星洲是个好色之徒,他得到了金国皇后,于是就撤军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都听得出博尔术是在调笑金国的皇帝,连自己媳妇都保不住。
毕竟到他们这个地步,都明白权势到一定地步,想要女人轻而易举,不管外面如何传言,像李星洲那样,率领十万大军打败金国几十万军队,打得金国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物,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撤军。
而作为游牧民族的蒙古人更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李星洲想要,他完全可以把金国打到灭国,然后再抢过来。
“如果他要了个女人就退兵,我反而觉得是另有图谋了。”铁木真道。
这就是士大夫和莽夫的脑回路区别了,当初宋朝很多士大夫也以为把狼喂饱了,人家就不咬你了。
可在狼的眼里,既然有咬不还口的猎物,我干嘛去别处拼命?直接把你咬死全吃了多好。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都赞同铁木真的看法。
“今年冬天,景国人也没和我们继续贸易。”有人提出“我们需要的盐铁,景国人没及时送到,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马。”
阿刺海别吉连忙站出来:“父汗,各位叔叔,景国人不是有意违约的,景国的皇太孙给我送来信,说他们的商队路过夏国时被扣押了,至于马匹的交易,开春之后会继续,他们将再次派遣商队北上。”
她说这话有些维护李星洲,理由很简单,因为和景国的生意往来,她留在父汗身边,得以延缓一年出嫁。
恰恰这一年救了她,汪古部的老可汗在去年冬天病重,已经没法起床走路了。
父汗再怎么也不可能把他嫁给一个无法起床的人,况且父汗如今已经平定乃蛮部,一统整个草原,拉拢汪古部就没那么重要了。
汪古部也很识趣,不敢再提及婚事,父汗也有意偏袒她,所以故意不提这件事,这婚事就这么过去了。
私下父汗还悄悄给她说过,之前的做法对不起她,往后她可以自己挑选一个喜欢的儿郎,因为如今草原之上,已经无人不敢不从成吉思汗的号令,她不用再为家族去拉拢外援了。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和李星洲做生意开始,阿刺海别吉自然有了袒护之心。
听她说明情况,立即有人骂起夏国来,他们之前就与夏国有一些矛盾,自然不会说好话。
不过大多都是边境上的冲突,和金国的国仇家恨没法比。
“今年我们要打金国么?”哲别问的最直接。
“之前我们应景国的邀请,出兵乌沙堡,不过依旧没法攻破乌沙堡向南,只在周围劫掠一番,好在根据三公主的计谋,我们从景国人手里骗了很多好处。”合撒儿笑着说,他辈分高,很多时候都留守后方,这次也是。
也是他出兵配合景国进攻,虽然只是意思了一下,遇到北方乌沙堡连绵堡垒,抵御,他们在周边劫掠一番便回师了,不敢深入南下。
“哈哈哈,那个叫李星洲的人听说只有二十岁,算是天下人杰,不过再厉害还是没我们的三公主聪明。”木华黎道。
这话扳回一城,引来大家高兴。
不过事情还在于哲别提出的要不要打金国。
“我觉得可以打,如今的金国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强大了,像被打断四肢的是猛虎,只剩下不灵活的牙齿还能咬人。”博尔术开口。
“唯一能拦着我们的牙齿就是乌沙堡,还有禁卫军,李星洲撤兵之前放走了所有金军俘虏,让金国国主很快又组织起一支上万人大军,全部囤驻在北面乌沙堡一带,明显是为了防备我们。”
“我猜这十有**是李星洲的主意,他不把金国人打死,只把他们从猛虎打成一看门狗,然后拴在北方替他监视我们!”铁木真沉声说。
“这个小娃娃真是狡诈的狐狸,他一面和我们做生意,一面却这样提防我们。”速不台愤愤不平。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还不能跟他翻脸,景国是南方最强大的国家,而在我们的南面还有夏国,东面还有金国,他们都和我们接在一起,而景国没有。
这可能是李星洲不在往北打的用意,他暂时不想和我们有争端。”铁木真对众人说。
“胆小的南人!”
“唉,我也不想跟他们有争端。”铁木真说,“当务之急是向东吞并金国仅有的土地,向南吞并夏国。”
“大汉,那我们要打哪边?”木华黎提出问题。
铁木真没有立即回答,“我估计等开春以后,金国能在乌沙堡周围囤驻两三万军队,我们可以试一试,如果打得过去,那就打,如果打不过去就劫掠为主。
至于夏国,只能不断派兵骚扰他们的北方。
另外还需要一队人马往西走,去把那个逃走的太阳汗的儿子屈出律给我抓回来!”
众人纷纷点头,随后开始各抒己见的抢差遣。
其中最吃香的无疑是攻打金国,众多悍将纷纷请命,哲别,速不台,木华黎,忽必来、博尔术、博尔忽、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托雷等等,可谓猛将如云。
打金国不只是距离近,能立功,还因为金国对草原实施的减丁政策让草原人恨之入骨,几乎到国仇家恨,不死不休的地步,没人不想打金国。
铁木真考虑了一会儿,开口道:“这次我会亲自出征,木华黎,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托雷都随军去。
至于袭扰夏国的任务......”他说着看向三公主:“阿刺海别吉要和景国人做生意,要经过夏国,再说你比那李星洲还聪明,骗了他的东西,这件事你来决定,你觉得谁可以胜任?”
面对父汗的询问,阿刺海别吉丝毫没有怯场和慌乱,她扫了众人一眼,随后到:“哲别叔叔!”
被点名的哲别也立即出来行礼,表示服从。
如果在别的国家,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插嘴军国大事还要作为决策者,定会有人觉得荒唐,但在这里不会,一来铁木真从小就宠爱这个三公主,二来她从小就聪明,说得很多话,做的事都很靠谱。
不过他们不会知道,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改变,阿刺海别吉以后还会是监国公主,在铁木真出征的时候,总理整个大蒙古国,为远征大军稳定后方。
为此,李星洲甚至不惜代价派出杀手,就是想提前解决了这位监国公主,毕竟刺杀铁木真不现实,刺杀阿刺海别吉还是有机会的,可惜误打误撞,杀手被夏国人扣押了.......
铁木真决定主攻方向,三公主点了她觉得靠得住的人,剩下的苦差事,去西边抓回太阳汗的苦差事落在速不台身上。
三公主果然也有眼光,此时哲别已经开始发光,但他离他的巅峰还远得很,这位后世被称为“大蒙古国第一猛将”的人物袭扰夏国,保护商队,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随后,三公主又提议,应该学习景国,发展商贸,才能富国强兵,大家也觉得有道理。
但往南发展做生意肯定做不过景国,不过他们也有优势,那就是西边,如今河西走廊在夏国手中,过不了玉门关,景国商旅要西行经商,大多只能走海路。
于是西边那些国家就是大蒙古国可以做生意的好对象。
经过三公主一番分析,铁木真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收买聘用一些从西面来的商人,组织一支五百人的商队,带上他们的特产西行以示友好通商。向更加西面的国家表达希望做生意的意愿。
这件事总体就有提出主意的三公主负责。
......
之后,盛大的聚会又持续了五天五夜,慢慢才散去,各部首领开始回家,同时也带回了成吉思汗的召令。
召集草原上的各部会师斡难河以东,这是第一次草原上如此大规模的部队集结,也是第一次所有部族队伍的集结,预计需要三个月左右。
而能集结起来的队伍最终估计有十五万左右!
在此之前,草原从未如此团结,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整合所有部族之力,集结一支超过十万的大军!
更恐怖的一点在于,这支大军人人有马,全是骑兵!
十五万骑兵!无论其装备如何,在草原上都是令人恐怖得存在。
而这些骑兵中,有十万人将在成吉思汗亲自率领下向东南攻击金国。
两万人会在哲别率领下向南方袭扰攻击夏国北方边境,并保护三公主和景国的贸易往来。
三万人会在速不台率领下向西追击太阳汗逃跑的儿子屈出律,顺带护送五百人的商队到金山以西。
蒸蒸日上的大蒙古国,在开春之后也开始逐渐按部就班忙碌起来。
此时,南方的景国也好,李星洲也好,暂时还算不上他们的心腹大患,也不会过多却考虑太遥远的问题。
不过李星洲却早开始考虑他们的问题了,只是他们并不知道.......
八百三十二、抵达蜀中+漂亮话和心里话
成都,蜀中最繁荣的城市,成都及其周边州县甚至单独设为一路,就叫成都府路。
足以证明此地重要。
而成都的繁华比之开元则丝毫不逊色,只是因为地域文化的些许差距,使得成都比起开元更加秀珍,精致。
开元城如果从北面皇城出发,穿过街道,外城,过外面聚集区,足足有二十多里。
普通人散步需要两个小时才能横穿城池和外围的聚居区,其面积之大,足以想象。
成都府要小上很多,大概只有半个开封大小,看其西面城墙李星洲就能估计出来。
不过进城之后,里面却与开元大相径庭,风格迥异。
总体的建筑格局上,开元的建筑风格喜欢大刀阔斧,地基占地面积大,墙壁厚实,多为土石结构,许多是一层建筑,少有超过两层的建筑。
而成都的建筑灵巧俊秀,地基占地面积不大,普通建筑都有二层。甚至三层、四层的建筑也很多见,高底差十分明显。
而且阁楼精致,多砖石和木质结构,建筑也更加精致华丽。
从这点来看,成都府说不定比开元还要富庶,只不过在量级上,还比不上作为首都的开元。
......
李星洲刚上岸时,就有大批人等候在渡口了。
一批是吴家的人,吴家家主吴正清打头,后面还有大批吴家人,男女老幼都有,另外一批则是成都府知府吴敏同,以及众多各地赶来的官员。
见他下船便开始跪拜。
如今这个时候,只有及其隆重的场合需要跪拜礼,如晚辈第一次见家里的长辈,还有大朝时见皇帝才会行此大礼。
景朝因为开国皇帝以文明著称,虽然外战羸弱,但对人的态度上是十分重视的,除去拜扣之礼不常用,还有轿子问题和奴隶问题。
轿子比马车和牛车舒服,不颠簸,但被斥责“以人为畜”,所以轿子是被朝廷禁止的,只允许一些年纪大的老臣使用。
前朝的奴隶制也被废除? 朝廷明文法令? 不许有奴籍存在。当然,朝廷是规定了? 但在地方却依旧有不少人私自买卖奴隶?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是如此。
而如今成都府知府率众臣以跪礼迎接他,就是以迎天子的礼仪迎接他。
李星洲自己都吓了一跳,搞不懂这吴敏同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表示重视还是想给他穿小鞋。
他立马回避? 然后让众人起来? 随后才作揖回礼,不痛不痒的说几句感谢众人相迎的话就在簇拥中进城,不留下任何把柄。
一路上? 吴正清十分热情? 还时不时安排吴家年轻一辈的女孩过来向他搭话? 为他介绍成都城的各处景致。
不过他身边既有耶律雅里,还有一身戎装? 带剑的魏雨白? 一身官服也带剑的起芳? 众女子也不敢太过靠近。
随行一营五百人的军士吴家也安排妥当? 酒肉招待? 还专门腾出上白间厢房供军士使用,连扎营都不用。
光一个吴家,连着两条主要大街都是他家的宅院,相当于一个小皇宫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起芳也惊呆了,她家当初也是知府之家,也是一方豪强,可和吴家一比,那就什么都不算。
吴家不但有大批穿着得体的仆人安排军士和随行人员落脚,还在北街的大宅中摆下数百桌宴席,招待各方官员,亲朋好友,当然主客就是李星洲一行。
李星洲身边四个亲兵是寸步不离的,以季夏明为首,另外三人都是新军中的高手。
主宴设在大堂,他们就两人守在门外,两人站在李星洲身后。
落座的时候,李星洲自然而然坐在上座,随后旁边坐的是耶律雅里,他的妃子,辽国公主。
魏雨白和起芳在其下,魏雨白如今既是新军陆军师长,又是三品云麾将军。
起芳则因李星洲当初要她办事,加过正奉大夫的官身,加之来者是客,自然坐上席。
随后就是吴家家主吴正清和成都府知府吴敏同,再下方就是蜀中官吏,和吴家的尊贵人物。
家主吴正清宣布宴会开始之后,李星洲说几句场面话,随后宴会就开始了。
吴家准备了许多蜀中独有的珍馐美味,耶律雅里、起芳、魏雨白惊喜连连,李星洲也惊喜。
不过他没忘来蜀中是干什么的,表面应付,心里也在想事。
随后征得他同意之后,蜀中的青年才俊也来献艺。
说是蜀中青年才俊,其实大多都是吴家的年轻人,还有一些也是权贵子弟,年纪和他差不多,女孩大多比他小,男子大多比他大几岁。
虽然大家年纪差不多,身份地位却完全不一样,李星洲也早习惯。
模式一般是女孩会表演舞乐,男子则着重才学。
蜀中之地,舞乐笙箫是少不了的,比如当初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就是以舞乐出名的。这倒不奇怪,生活富余人们才会自发讲求精神富余。蜀中这样的天府之国,产生丰富的文化底蕴就不奇怪了。
诗词歌赋大多围绕他的丰功伟绩展开。
不过写战功方面的词句没那么直接,大多比较婉转,多赞叹盛事繁华之类的。
这有历史原因的,当初景国平定蜀中时,总共就打了两战小战,蜀国战死一个将领,随后就全国投降了。便有了“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诗句。
这句词有可能是蜀国夫人被逼所做,也有可能是景国文人杜撰来侮辱人的,但无论哪种都是奇耻大辱。
无能的时代随风逝去,却始终是蜀人心中的一根刺。在诗词上也体现出来,对战争的描写都比较避讳。
耶律雅里、魏雨白、起芳和季夏明都很高兴,李星洲也很高兴,不过他根本不懂诗词好坏。
在别人眼中他是天下一等一的才子,是文武双全的完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的诗词都是抄的.......
所以点评的时候难免有些尴尬,只能讲几句场面话,“奈何劳资没文化,一句我草行天下”的意思差不多,只能说不错、很好、优秀之类的话。
不过各种各样的文艺表演他是喜欢看的,在古代又没法上网,也没有,这是最好的娱乐方式。
就这样应付了许久之后,吴正清居然借机起来敬酒,说辞是:“殿下待人宽厚,胸有丘壑,虚怀若谷。
小辈们明明都有大小不足,殿下却不苛责,还好言安抚,着实令我等汗颜。
殿下如此胸怀,是我蜀中小辈之福,是天下万民之福,是我景国之福啊!”
下方的年轻一辈也神色激动,眼中都亮起小星星,一脸感激崇拜看着他。
李星洲有些懵逼,他确实是不知道好坏啊!所以才都说好话的.......
不过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当自己权势到达一定地步之后,就连放个屁也是香的。
他不慌不忙站起来,大家下意识安静下来,他端起酒杯,环视众人借坡下驴道:“我本不想直言的,可吴表叔却说出来了。不过既然说了,我也借机说两句。
蜀中向来是朝廷最重视的地方之一,为何?只因为蜀中钱财赋税极多么?蜀中锦绣为宫中喜爱么?
当然不是!主要是因蜀中人杰地灵,朝廷离不开蜀中支持,蜀中多出人杰啊!”
李星洲话才落,众人顿时拊掌(其实就是鼓掌,古人的说法)沸腾,神情激动,这番话说得他们舒服啊。
其实朝廷最馋的就是蜀中的赋税!
不过李星洲偏偏说不是,给大家面子,还借机拍了个马匹,拉高众人对他的认同感,不过他说话是有打算的.......
“故而今到蜀中,不为公事而来,只因皇后乃是蜀中人,吾也有蜀中的根,算回家闲赋几日。
所以不希望太过严肃,也不希望大费周章,又何必对自己兄弟姐妹如此严苛呢。”李星洲笑着说,一下把大家都说成兄弟姐妹了,众人更是感动。
“所以,此事我也不希望多有周折,波及百姓,劳民伤财,这是蜀中之事,是一家人的事,吾只希望我的到来是蜀中百姓之幸,而非百姓之祸。”
说到这,李星洲终于开始引出他想说的话了。
“所以此行有两点,希望诸位牢记,并严肃执行,不然我也顾不得家人情意了。”
话到这,众人严肃起来,成都府的众多官员以及吴家高层和其它几个大族的族长,下方青年才俊都竖起耳朵,静静听起来。
“其一,切记不可劳民伤财,借机欺压百姓,榨取民脂民膏。
说实话吾在宫中,在辽国、在金国、所见奇珍异宝,美味珍馐都是天下各地各国进贡,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来这不是为贪求享受的。
只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吾南征北战多年,满身血汗疲惫,此行只为寻一处安然静谧之处,修养歇息。
切记,勿大操大办,打扰百姓生活。”
这话说完,下方众人更是感动得稀里糊涂,不断称赞他心系百姓,为民着想之类的,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更是拉足蜀中人好感。
李星洲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其实接下来才是他最想说的。
“其二,这既是我们自家事,也不能劳民伤财,那更不能扩大影响。
此番吾在蜀中消息一出,难免有沽名钓誉,只想魅上求荣之辈,这些人吾不想见,若有找你们走关系的,尽量不见,诸位牢记。”
众人连连点头保证。
李星洲说着举起手中酒杯:“诸位,与吾满饮此杯,我们之间的君子之约就算成了!”
众人连忙起身,一同共饮。
........
当日之后,皇太孙在宴会的言论和作为一时传开,成为佳话,到处都在传颂。
毕竟李星洲说的话太得人心,先是以回家放松的目的入手,将所有蜀中人化为自己人,自己的兄弟姐妹,收买一波人心。
随后又特意强调不能劳民伤财,不能大操办,不能让外地人趁此机会来趋炎附势,打扰蜀中百姓。
两条君子之约,都是切切实实的为蜀中人考虑,大家都把皇太孙当成自己人了。
随着佳话越传越远,过了四五天,成都府及其周边就有一种上下一体,齐心协力的感觉,大家都把李星洲当自己人了。
连身边的人看他眼中都充满崇拜。
李星洲说话是有两层意思的,不想打扰百姓是真,但更重要的他不想明州一带大族来蜀中!
他的话是给众人打个预防针,同时堵住外人进来的路。
接下来几天,他在吴家人带领下,先去参观和祭拜了诸葛亮祠堂,来成都是不可能不去的。
然后安逸的休息一天,李星洲便不再随意外出,而是时常找吴正清下棋。
大家都以为他喜欢下棋,棋逢敌手所以难以自拔。
其实他是想监视吴正清。
吴正清则很高兴,高高兴兴的陪他下棋。
连下五天,李星洲自己都快下吐了,准备换个兴趣爱好的时候,终于迎来收获的时候。
一日,他照常和吴正清在后院亭中下棋,忽有下人回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李星洲好奇看过去,面对他的好奇目光,吴正清没有隐瞒,连忙道:“下人回报,明州一姓袁的老友携带众多贵重礼物前来拜府。
十有**是听说殿下再次,携重金重礼而来.......”
其实一听到明州来,姓袁的朋友,带了众多贵重礼物,李星洲顿时明白是谁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表叔准备如何处置?”他漫不经心放下手中棋子,端坐正视吴正清,他一言不发,动作却充满暗示。
加之一个“表叔”叫得吴正清满心欢喜,晕头转向。
于是连忙正色,对通报的小厮道:“回去告诉他,不见,哪来回哪去!
殿下早有明言,此番是回家休养,是一家人得事,不见外客,速速去罢!”
小厮连连点头,正要去回话,李星洲却招手叫住:“且慢。表叔,这次不要提我吧,就以吴府的名义拒绝,对府上名声是好事。”
吴正清恍然大悟状,随后道“殿下如此为我们吴府考虑,我实在,实在是.......”
“不必如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去吧,就说吴家家主不见他,让他回去。”李星洲催促,小厮诶了一声,急忙出去回应了。
吴正清一脸感动,李星洲高兴的催促他接着下棋,兴致大发。
李星洲当然不是考虑吴名声,而是如果说他拒绝的,那袁家说不定反应过来是他从中作梗,说不定会另辟蹊径,他不可能都一一去堵。
可如果以吴家名义拒绝,那就是真的绝望!
因为他们盼望的就是吴家出面找吴皇后说话,若吴家拒绝,那这条路就彻底堵死了!
有时候说话稍有不同,结果就是大相径庭。
李星洲此行就是为防着这些人的,此时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一块。
随后下完一局,他连忙借口回去休息,找到办事最聪明最靠得住的起芳,让她去找成都府府知府,想办法把袁家一行人弄出城都。
起芳听完他所言,立即明白事态,随后点点头便走了。
此时袁家人虽登门不利,应该还在城内,要想其它办法让他们快点滚。
八百三十三、铜钱危机+参林手段
其实如何把袁家赶出去,还不让他们知道是自己所为,李星洲也觉得有些难度,不过他一股脑交个起芳了,自己完全悠哉和吴正清接着下棋。
第二天正午,李星洲又见起芳,把她带到幽静处问:“事情办得怎么样?要不要帮忙。”
起芳却奇怪看他一眼,随即道:“这有何难,跟成都府知府说我与袁家有过节,让他把袁家人赶出蜀中,不过此时不方便让你知道,要隐秘行事。”
李星洲许久才出声:“就着?”
“不然呢?”起芳反问,随后道:“昨天下午袁家人就让吴知府派人赶出城去了,我是你身边近城,还是你的情妇,怎么说也是有声威的,吴知府不敢不给我面子。”
李星洲顿时哑口无言,他以为会比较复杂的操作,砸起芳这里如此简单粗暴。
起芳看出他的惊讶:“殿下以为复杂无非爱惜羽翼,如果只想对付他们,直接让新军抓人杀了就是,谁敢说什么,无非在乎天下人心。
可我一个小女子不用在乎,既不用在乎声誉,也不用在乎天下人口舌。”
李星洲表面开玩笑:“等后人翻看历史,你大概又是一个祸国妖女。”
“那也不错,至少留名千古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李星洲心里很感动,起芳为他做事,向来不顾自己处境,连这个时代人们最重视的名节也无所谓,特别是作为一个作为女子。
史书大多数都是文人写的,很容易就掺杂主观情感,所以对女人,对太监,对外戚是及其不客气的。
连卫青、霍去病这样的人物都要被人骂,因为他们是外戚。
何况女子。如果纵观史书就会发现,只要人主犯错,史官总是各种往女人,宦官身上去推。几千年来有那种情况不奇怪,可千篇一律就很可疑了。
史官的口吻就是反正不是君主的错,都是他身边的妖女祸国殃民。
如果按照这种逻辑,以后的史书里,起芳这样的人肯定也会被归为“妖妇”一类,李星洲干的那些烂事都归于她的教唆或是直接加到她头上去,把他撇得干净。
所以李星洲很感激,如果没有起芳,很多事情他会很难办? 他毕竟是皇太孙了? 不再是当初无权无势,无人在乎的世子? 要开始注意自己的手段和名声了。
“辛苦你了,若没你? 很多事都办不成。”
“殿下这是讨好我么?”起芳得意笑道。
“是是是,天下除了你起芳,谁还要我讨好。”李星洲笑道,不介意和她开玩笑。
“哼,殿下可别这么说,想想的羽妃吧(诗语)。”
李星洲连忙让她止住,不要再说,随后有和她商议接下来的布局。
随后李星洲准备接下来的事? 随后几天,他在吴正清和成都府知府及一些官员陪同下游遍成都,主要目的就是时时监视吴正清,让沿海诸州大族么有与他接触的机会。
.......
......
成都城外,袁成望有些一脸懵逼,前几日知道皇太孙来了蜀中的,虽有些紧张,可并不在意。
皇太孙不知道他的计划? 而且他想过,皇太孙在蜀中更好,如果说服吴家,让吴皇后帮忙说话,皇太孙越不在朝中,皇后话语权越大。
可好梦没醒,才到吴家,却明确被吴家家主拒绝接见,他们与吴家是有一些生意往来的,之前还见过好几次,谈不上多好,可也不至于如此不给情面啊!
何况他带来这么多钱帛珍宝,在他记忆中,吴正清是个贪财之人,理不该如此决绝,或许是门童没说清楚他带了几车珍宝的事?
袁成望一时想不通,只得找客栈暂时住下,安顿下来,准备再想其他办法。
结果令他往往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成都府来了衙役,说最近城里出来刑事大案,为保证皇太孙安全,同时方便搜捕罪犯,不能留外人,让他们收拾东西赶紧走!
这理由袁成望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专门针对他的,他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人,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见成都府知府一面,说清缘由。
成都府知府他是认知的,还给人家送过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有事能说上话。
可在这时候却不管用了,衙役们纷纷催促他们离开,不走就要来硬的。
袁成望可明白得很,他要是自己走,身份加上他认识知府,那还能全身而退,如果敢做出什么愈矩之事,只怕他的几车珍宝也会被人扣下,到那时知府可不会跟他讲什么道理,犯错再先,东西就都充公了!
这就是官与商的不同,最终只能咬牙退出成都府,在城外风餐露宿一夜,随后往南,可一路州县,态度都跟成都差不多,一路没法落脚,只能愤愤不平的往回退。
袁成望不是傻子,他明白很可能是哪里出了疏漏,各地官员那疏远的态度,把他当扫把星一样的对待,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在哪出了差错,以至于性命不保,而且是天大的事!
他越想越急,越想越害怕,最后居然在回家的路上病倒了。
其实他哪知道,只是因为蜀中官员圈子里都在传袁成望得罪了皇太孙的情妇起芳,吴家又闭门不见,做了一个示范,皇太孙就住在吴家呢,吴家的动作就等于皇太孙的态度,这才导致官员们都不敢收留他,不给他面子。
毕竟枕头风可比奏折厉害多了,官员说一千道一万,说不定还不及枕边人一句话。
不过也因此事,以及有人私下开始议论起芳是乱政妖妇,迟早会害了皇太孙之类的。
.....
就在袁成望病卧不起,停留在江边无法东进时,皇上正式下令祭拜天地,改元彰武!
彰武元年二月底,狄至、耶律大石率领新军骑兵四个营,护送夏国使者回国,同时回礼。
魏朝仁、杨文广、折惟忠、固立川等人离京城回自己防地。
另外一边,怀化大将军,新军海军副司令参林,奉诏率领新军海军第一师东出,往沿海地区剿灭匪寇,朝廷要求沿海诸州配合行事,为大军开放港口,供给补给。
随后,浩浩荡荡大军从开元往东出海,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
接下来,新军的再次招募开始。
随着金国的石墨供给恢复,王府全面恢复生产,新式枪炮开始大批量产出,新军扩军再无阻碍。
而无论是景国百战百胜的新军开始扩招,还是景国皇帝改元“彰武”,种种迹象都表面景国还准备打仗,而且是打大仗!
这点令许多来朝见的小国使者都瑟瑟发抖。
周边很多国家都开始表示担忧,特别是高丽,夏国,交趾,大理等国又纷纷派人加赠贡品。
很多人都开始意识到,天下再不是往日天下,太平的日子可能会越来越少,景国极有可能又要走回强汉的老路上去。
而户部司下的造币司也遇到麻烦,随着景国商贸越来越繁华,百姓越来越富庶,朝廷每年发的铜钱开始不够用了!
除去百姓富庶起来后,民间储备量大之外,随着对周边国家的贸易不断发展,贸易顺差越来越大,很多国家百姓甚至把景国货币当成官方货币。
道理很简单,他们国家发行的货币不一定买得到东西,但景国的货币大多数时候可以!因为景国的货物大量小王各国,又低价收购各国特产到国内卖。
所以许多周边国家百姓都有囤积景国货币的习惯,因为景国货币有价值。
这其中以金国、蒙古、倭国、大理四处最为严重。
因为这四个国家,都大量依赖景国商品。
北面新建立的蒙古国不用说,草原缺乏盐铁,缺乏粮食,缺乏锦缎,几乎景国大多数商品到了草原都好卖。
金国本来可以自给自足,但自从去年一仗被打得半死不活,丢失沿海全部富庶土地之后,也开始非常依赖景国。
大理则是后世七彩云南地界,但此时就是山高林密,难以开发,部族林立,物资匮乏,名族矛盾尖锐,依赖景国商品。
而倭国其实是更严重的,早在几十年前,倭国的通用货币就是景国的铜钱,因为倭国此时也是各方林立,互相攻伐,没有统一的政府,一些地方性小政府发行的货币根本没什么信用。
倭国百姓也发现,只有景国的货币能够保证从跨海而来的景国商人那里买到东西,自然而然,景国货币就成民间流通的货币。
以四个国家为代表,加上其他一些国家,比如夏国、吐蕃诸部、西域、高丽等等都不同程度存在用使用景国货币的问题,导致朝廷铸造的大量货币根本不够用,甚至到了铜不够的地步。
这导致民间货币的价值不断增长,这是十分不利于经济发展的。
好在就在朝廷为铜焦头烂额的时候,皇太孙妃子羽氏进宫见了皇后和皇上,问题遂得以解决。
大臣们纷纷称赞皇太孙深谋远虑,料事如神,早在几年前就想到这些。皇上和皇后很高兴。
当初李星洲敲诈勒索夏国国主李继的时不要贵重的金银,而是大量搜刮铜就是为了这天准备的。
历史上宋朝就遇到过这个问题,而李星洲估计随着景国商贸越来越繁荣,百姓越来越富庶,这个问题迟早会出现。
他当时做了一长一短两个打算,短期内,通过敲诈勒索,要求上贡等各种方式从周边国家获得铜。
这既能解决钱币危机,又能进一步减少周边国家铜储量,让景国钱币进一步推广。
长期打算就是等将来大陆稳定,四方臣服,就带领舰队去倭国取,倭国别的物资匮乏,可金银储量着实不少,只是这个时代人们还没发现。
........
彰武元年三月中旬,原本去“打海盗”的怀化大将军参林率领浩浩荡荡的新军舰队停靠杭州,随后浩浩荡荡想明州一带进发。
一开始沿途百姓惧怕,尽皆避让,几日后发现新军军纪严明,不扰民,不劫掠,百姓这才心安。
到三月底,参林与明州知州会面,随后两人谈了一夜,两天后参林召集沿海诸州官吏,随后公开身份,乃是朝廷钦使,还带皇上圣旨,来此推行新政。
此话一出,顿时南方震动,当时不只有官员,许多地方豪强大族瞬间跳起来了。
不过所谓前杠子里出政权,攻灭辽国,击败金国的新军大军一个师随时听从参林调遣,而为防止官员和大族勾结,谎报数据,参林以排为单位派出新军,每个排武装前进,负责统计每个村的田亩数。
而遇到县城就派一个连,要求各地官员协同,吴惠生作参谋为参林提供信息,方新为谋主不断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策略。
方新主要负责宣传,他手下有从京城带多来的一百多人得力助手,又从当地花钱超募一些口齿伶俐之人。
他指挥这些人不断用百姓看得懂的话写下布告粘贴,同时派人去街头巷尾,田间地头到处宣传皇太孙此举是为分地给普通百姓,调动大家热情,减少民间阻碍。
此种种策略之下,加上新军的军纪和效率,事情推进得很快。
到四月初,明州及其三个县已经完全统计完毕,随后向旁边地区进发。
而明州最大的反对者袁家主居然不在家中,还在路上......
其它大族一盘散沙,大多心里有数的,赶忙把多余良田分给亲戚,分不掉的就低价售卖一些给普通人。
而有一家准备死扛的,新军上门统计家中田亩,结果他们紧闭家门,煽动家里长工聚集在大寨周围,不让新军士兵进去。
参林听到后亲自去视察。
参林平时一副读书人样,年纪比新军中其他人较大,说话也自带读书人的儒雅,可他是实实在在的行伍出身,历经血战,手下的人命数都数不过来。
他立即从周边调来五个连士兵,一共八百余人,将整个寨子团团围定,随后开始喊话劝说,让里面的人出来领罪,可免一死。
最终陆陆续续有四十多长工出来投降,参林都不问罪,验明身份后便让他们走。
围到傍晚,寨子里得大族负隅顽抗,参林直接下令开火,随后新军轻重火器一起开火,零四炮一炮就把他们自以为坚固的大门送上天,随后一家上下八十余口,无论男女老幼全死在炮火中。
五个连的新军火力,就是千军万马也未必顶得住,何况是一座大院,半个多小时的火力准备,大院直接被夷为平地。
之后新军进去时,已经没有能喘气的东西了。
如此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恐怖手段,也彻底镇住其它蠢蠢欲动的大族,自此再无人敢软磨硬泡,不配合,不主动了。
人们也终于想起来,这参林像是书生,却是个常年打仗的主,他来做这事,是绝不怕杀人的!
八百三十三、他们来了+夏国的调度
沿海改制在参林推动下有序进行,各户各家统计田亩数,上报官府朝廷,自明年起,征税将按田亩数计算,这就是“摊丁入亩”,田地越多的人家纳税越多,田地越少的人家纳税越少。
而在参林、方新、吴惠生等人热火朝天推行改制时,另一边的李星洲却格外悠闲。
蜀中本就是养生好地方,加上袁家人被赶走之后,顿时越发放松。
吴家的小妹们经常对他暗送秋波,按理来说,这些人都和他有亲戚关系,可在这个时代,这都是常见的,不算什么,除了亲兄妹,都不用那么避讳,不过李星洲可过不去那道坎。
再说还有魏雨白满脸幽怨,起芳虎视眈眈,他敢动么。
蜀中的舒适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初。
这日,从北面突然来了快马急报,是从夏国方向来的,人是王府的人,方新手下,直接送到他手中必然是大事。
从蜀中北上,有两条路可以到达夏国境内,其中一条就是大名鼎鼎的剑门道,剑门关是诸葛亮下令建造的,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另一条则是邓艾灭蜀走的偏道,虽难走,却能直达成都。
两条都通向后世甘肃省地界,此时属于夏国地盘,汉朝时设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
这信报就是从剑道来的。
李星洲看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随后又让起芳、魏雨白看了。
信是夏国的景国间谍集合各方打探的情报整理后得出的信息。
全部内容几乎说的都是北方草原上的动向。
蒙古各部联合,铁木真召集部族首领会盟,正式确立大蒙古国,得到所有草原人的承认,铁木真的成吉思汗尊号也响彻草原。
更令人不安的是,今年开春之后,铁木真聚集草原大军开始朝两个方向进攻。
一个是东面金国乌沙堡方向,一个是南面夏国方向。
据传言说还有一路大军往西去了,只是不知真假。
最令人震惊的是,这次草原往东,往南两路大军,预计已经超过十万!
十万人!草原上以前一盘散沙,可从不可能集结这么多人,更加恐怖的是,大蒙古过后期会因为吸收各国各族军队而成分复杂,各种兵种都有,但此时不是!
这时他们才起兵,几乎都是蒙古人,意味着这十多万人都是轻重骑兵部队!
这就十分恐怖了,十几万军队? 景国能拿出来? 夏国拼命凑一凑也有,可你要说十万几万骑兵.......
李星洲不得不重视起来,虽说这时候他们和蒙古人之间西面隔着夏国,东面隔着金国? 可他知道,无论夏国还是金国,都抵挡不住蒙古人。
不过他也发现在一些细节上,与他知道的历史发生改变。
比如攻打金国的主力军里没有哲别,按理来说哲别是伐金大将,连破金国重镇,打得金国人闻风丧胆,如今哲别不在,是不是伐金大军有可能出变故?
而哲别居然被调去袭扰夏国边境,夏国人是难打,可总给人一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根据信报,蒙古人已经接连袭击夏国北面部落,给夏国造成重大损失。
夏国边境已有小股士兵接连和蒙古人交手,效果却都不怎么好。
夏国北方大多数也是游牧部落,但同为游牧部落,却不是蒙古人的对手,很多部落都遭到打击劫掠。
夏王已经派使者进京,想要景国作为宗主国给他们撑腰做主。
另一方面,金国也派人求援,因为蒙古人十万大军,陈兵金国西北,威逼上京。
如此景国也不得做选择题了,到底帮不帮忙,夏国大概率不会管,夏国于景国无利,而且太远难以支援,可金国就有些麻烦。
且不说李星洲心心念念的石墨矿脉在上京,如果坐视蒙古人灭了金国,那么蒙古人就可以长驱直入,威胁北方,特别是辽西走廊的安危。
而对于此事,朝廷也没有给一个准确的答复,显拿捏不定。
李星洲很重视这件事,不过他一时半会也不能离开。
心里感叹,该来的始终要来了。
魏雨白和起芳看后倒是不觉得太严重。
“东面有金国,西面有夏国,先让他们慢慢打罢,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这是魏雨白的看法。
“蛮夷外族,连盐铁都要跟我们买的人何必在乎,我看他们成不了气候,夏国是善战之国,金人和鞑靼人本来就有仇,不会坐等灭亡,应该会奋起反击,我看不用太过重视。”这是起芳的看法。
她们的看法都有道理,不过她们不知道这次不一样。
李星洲看了情报,顿时有了回京的意图,随即派人去沿海看看参林做到哪一步。
半个月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告诉李星洲进展,他顿时明白,可能还需要半年,这种时候他再担心也不能走。
不然吴家反应过来去见皇后,可能会功亏一篑。
当下只好忍住,把一件事做到底。
.......
“上使,那些鞑靼人烧杀抢掠,杀害我边军百姓,生灵涂炭,你们可要为我夏国做主啊!”夏国皇宫明王殿,国主李继对着狄至和耶律大石诉苦。
夏国崇尚佛教,宫中多修佛塔,连这皇帝居住的宫殿也有许多是圆形的。
耶律大石继续喝茶,一言不发,狄至则认认真真的说:“国主所言,我会一一禀报皇上。”
“我小国恳请大国出兵,北击蛮夷,为我们这些臣属小国做主,也让天下人知道上过恩德,明白谁才是天下主人呐!”李继说得声情并茂,几欲落泪。
狄至却只是点头,并未再多承诺什么了,只在一味安抚夏王。
他们的夏国之行已经结束,此行是来道别的。
夏国的山川水文他们看了一些,不过夏国很谨慎,重要的囤驻重兵的军事要地都不让他们去看。
不过此行最重要的还是看大河中上游同行情况,这个目的达到了。
随后,狄至也耶律大石告退而出,殿外已经有很多夏国大臣准备贵重礼物,为他们送行了。
......
待两人完全走后,李继也不哭了,招手从侧殿唤出三人,正是当初出使景国的几个人。
“你们当真打探清楚,夏国有伐我之意吗?我跟他们谈话,看似不像啊?”
最年长的一人抚这胡须道:“王上,他们既要伐我国,怎么会让我们事先知道呢,出其不意才是最好的用兵之法啊!
殿下想想这两人,来我夏国说是护送贵重之物,作为使者回礼,可那带头的是个军人,当初李星洲伐金时,他就是东路大军主帅,他虽不说,臣却认得。
当初他率领景国东路军破辽阳,及周边十余州,还击败金军主力,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景国派他来我国能干什么?无非探明我们内部虚实,最好探查一些军要部署,为以后动武作准备啊。
若非他身边跟着四营景国新军精兵,臣都建议王上动手杀了他。”
李继听完点头:“有点道理,当初他要去看右厢朝顺军大营,亏得没让他去。”
“王上英明,再说我们大堂到的情报,买通的三个人。
其一是李星洲的邻居,他说是有一次和王府的管事下棋时闲聊听得的,李星洲自己亲自说要对我国用兵。
另一个则是兵部的大官,我们花了许多钱,好不容易才买通,他说在景国朝廷里,要对我国用兵已经不是什么隐秘事,几乎人尽皆知。
最后一个则是李星洲妃子的娘家人,也是在家宴上听说的。
我们通过重重渠道,花了大价钱收买不同之人,得来的结果却是完全一致的。
景国朝廷已经决定对我国用兵,大军会以河中府为后方,向北出兵,先打我国南面牛心岭,十里井一带,随后北上西进,渡河攻打中兴府。
殿下,这些人身份地位,言辞说法各不相同,但大体表达的意思都是这个,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李继也有些慌了。
“我们老老实实称臣纳贡,可景国是虎狼之国,早在打我们主意,朝廷上下都知道,只是外面人还不知道而已。”三人都极力劝说。
“这么说来,大军必须南调了.......”李继叹口气。
“要未雨绸缪,依老臣看,朝顺军大部也该南调,屯兵南线才能打景国人个措手不及啊。”
李继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些忧郁:“万一景国不只南边一路,还从东面进军呢,永乐城一带也是要地啊。”
“诶,王上多虑了,永乐城一带不是又左厢神勇大军么,左厢是我夏国最能战之师,还有铁鹞子坐镇,完全不用担心。”
话说到这,李继点点头,也觉得有道理了,虽然还是有犹豫,最终仍下令:“那就让朝顺军也往南挪一挪吧......”
......
数日后,狄至也耶律大石率领四营新军,已到大河渡口,等待对岸船队集中过来,一起渡河。
耶律大石骑在马上说:“狄将军此行有什么收获么?”
狄至对耶律大石并不十分信任,之点头,“有一些,弄清了一些夏国境内驻防情况,看来夏国城池没我想的那么坚固,夏国虽小缺地广人稀,若他们避而不战是个麻烦。”
耶律大石看向远处河面,“我记得夏国主力右厢神勇军就驻扎在永乐城一代,可此行路过两次,都没见大军迹象,我觉得他们可能把大军调往别处去了。”
“北上对付鞑靼人?”狄至问。
耶律大石摇头:“不大可能。狄将军对夏国内的情况不大了解啊。”
狄至点头,这并不奇怪,也没什么丢脸的,他一个景国臣子了解夏国情况才叫奇怪。
“老夫知道一些,夏国北部依旧是一些部族首领把持,这些人大多不太服从朝廷约束,打战来不来都看他们心情,夏王也难以约束。
所以夏国朝廷不管他们,他们也不愿与朝廷王室过多勾结。
别看之前夏王在那哭着说鞑靼人残害北方百姓,他心里说不准是高兴的,鞑靼人班他削弱了那些不服管理的部落实力。”耶律大石缓缓说着,狄至有些惊讶。
“所以老夫觉得左厢神勇军不可能是北上,夏王不会救他们的,十有**是南下了。”耶律大石笃定的说。
“南下?殿下的计策成功了!”狄至眼睛亮起来。
“大概率是的,不能完全确定,需要再观察。”耶律大石道“水道观察如何?”
狄至摇头:“不太行,上流很多地方通行状况不好,大船有搁浅的风险。”
“我觉得可以换小一些的船,让士兵走陆路,把船全改造船炮舰,就在河边提供火力支援。”耶律大石建议。
狄至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以往我们新军大船总是又要运兵,又要打仗,船内人员混杂,很容易导致混乱,而且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在于。
如果战事紧急,战舰需要立即对敌人进行火力打击,就必须调整保持姿态,侧舷接火,稳定船身方便炮手瞄准,步兵就无法及时下船,要让步兵下船,又无法及时调整姿态击溃岸边敌人。
所以我也想过新军海军需要两种船,一种体型较小,但更加灵活,全部加装火炮,能够快速在江河海岸边调整姿态,用强大火力打击敌人。
另外一种则不需要火炮,完全是运兵船,两种船只配合既能各司其职,人员不乱,又能互相配合,一面让小船火力压制敌人,一面让大船送我们的将士登上地面,攻城拔寨。”
耶律大石听他说完,随即道:“你觉得殿下会支持你吗?造新船可是要钱的。”
狄至摇头“并不用太多新船,运兵还是大船就够,只要新造一种更小的船,灵活快速为上,搭载的人不用多,把火炮都移到上面去。”
两人正说得兴致勃勃,对岸的渡船全到了。
狄至停下说话,开始组织众人渡河到对岸去。
其实此地已经是景国掌控的唐隆镇地界了,这也是景国凸出到大河西面的一个据点。
很快,四营人马渡河,狄至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河说到:“回去之后,我向殿下说一下我们得建议。”
耶律大石顿时明白他的好意,拱拱手:“多谢狄将军。”
八百三十四、保护参林+李星洲的好办法
四月中旬,春暖花开,在蜀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成都府吴府,崇花楼,坐落在吴家大院西北角,能看到成都府中心街道,足有五楼高。
这样的高楼在这个年代本不多见,已算一枝独秀。而吴家的宅院更是刷新李星洲对豪族的认知,两条街,街道两侧都是他家宅院,他们一行六百人,不止主要人员安排住下,就连随行亲军都能每两人住一间厢房,还安排的轻轻松松。
就是王府,去掉工业区也远远比不上,不愧蜀中第一大族。
到四月二十,从东面来人了,走得巴渝之地,不是从北方来的。
是王府方新手下的人,带来的消息很多,首先便是参林那里的消息,还有参林的亲笔手书,他说经过雷霆手段之后,各地官府开始积极配合,推进速度大大加快。
参林手书中详尽的说过程,除此并未多言。
随后还有诗语,和何昭给他的手书。
诗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府中情况,随后告诉他两个孩子的情况,还有蒲察伶,何芊两个孕妇的情况。
李星洲看了觉得温馨,不做最令他注意的是何昭的给他的信。
何昭告诉他,参林在明州的做法引起很大反响,参他的奏折已经有有很多了,朝廷中也有很多人告他,说他是“悲兵行径”“惨绝人寰”“荼毒百姓”。
此事的影响之大,甚至连很多在野的大员都轰动了,纷纷向朝廷上书。
李星洲无语,参林的作为确实太狠辣,这么多人参他有些是真的觉得太过,比如陈钰;有些则是为站队,比如只是单纯反对他,比如礼部官员;而有些则可能是察觉到这新政制度背后的风向开始有些慌了。
毕竟这些当官之后归田的,哪家没点钱,多数都慢慢做成当地地主? 反对新政,打击推行者参林符合他们的切身利益。
顿时事情开始有些棘手,他想着要找机会回去了? 在这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吴家这时回神也未必有用了。
如果他不回去? 参林可能有麻烦,他本来就不是文官? 而是武人? 这样一来更是危险,景国文官很安全? 可武人那是随便杀的。
李星洲二话不说? 先写手书让魏雨白带一连人走大江东进? 带他的命令顶替参林,免去参林之职,让他滚来成都认错,随后有上书朝廷? 说参林做法欠妥,已经被他免职? 同时请朝廷降职责罚。
我先把话说完,让别人无话可说,这就是李星洲救参林的策略。
然后先一步把参林放到身边来,这样也没人敢动他。
......
于是到四月下旬? 一身风尘仆仆的参林到达成都府,李星洲立即安排他住下放松,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全当度假。
参林也聪明,便开开心心的住下。
而另外一边,朝中大臣和明州部分官吏正高兴,因为皇太孙从蜀中上表提议惩戒参林,降他的职。
很多人都觉得皇太孙站在他们一边,参林要倒霉了,不过很快又有消息,参林已被皇太孙派人替换,其人已到蜀中,被皇太孙叫过去“训斥”了。
聪明点的人已经品出味道了,皇太孙是先打一棍,稳住众人情绪,随后釜底抽薪,把参林保护起来。
事情到这一步,参林肯定没事了,因为就算拼了给参林弄个重罪,谁敢去皇太孙身边拿人?
聪明的,识趣的也就停息了,毕竟参林被削了官身,朝廷也下令斥责,把他从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直接贬成游击将军。
但官身是削了,可差遣没变,依旧是新军海军副司令,光这点有心人就能看出皇太孙的心思了。
至于那些不懂的,不识趣的,不甘心的,任由他们再怎么叫,都大局已定。
对于大臣,皇太孙用实际举动让他们无能为力,对于皇上,皇太孙用则释放了信号,皇家是一家人,自然明白怎么处置。
参林被罚降到游击将军之后,再无动作,甚至皇上还开口说念及参林去年刚在辽东立下大功,罚也罚了,就不要再追究,彻底平息此事。
听到此消息后,在三江口重病多时的袁家家主彻底失去希望,一命呜呼。
等风波过去,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五月初。
至此,到彰武元年五月,沿海的事情尘埃落定,反对者的所有手段,所有能找到的理由都破灭了,行政推行以及势不可挡。
慢慢的,经过好几个月的推行,一开始抵触,怀疑的百姓也慢慢切实感受到好处,许多坐拥上万亩田地的大族豪族开始卖地,而且价格越来越低,有些记着分给周边亲戚朋友,总之开始握不住那么多土地了。
因为田地太多,要交的税也会大幅上涨,等到秋收之前不把手里的地分出去,他们就要大亏了。
当然,也并不是一下子所有人都有了地,还有些最穷的人卖不起田地,有些田地不是太多的大族则干脆低价或者送给亲戚朋友,土地不再集中于极少数几个家族手中,但还是集中于少数的一部分人手中。
但至少那些少地没地的,以后再不用担心税收,也不会无条件的服从地主大户,更多的劳动力解放出来。
不过对于赋税的影响几何,暂时还不知道,要到秋收才有结论。
这也是为何李星洲一开始不敢动蜀中的原因之一,蜀中是财政赋税大头,要是弄不好整个国家都要动荡的,先以南方沿海诸州试点才行。
.......
五月初,李星洲收到新军来的手书,这次却是狄至的。
署名很有趣,居然是狄至也耶律大石,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这便让李星洲很感兴趣,大石林牙之才是人尽皆知的,他和狄至英雄所见略同?那就有趣了。
他和诗语待久了,养成个习惯,看东西喜欢在怀里抱点什么,最好是温软如玉的美人,如果没有抱个酒壶也好。
好在蜀中还有香喷喷的耶律雅里可以抱着。
缓缓看完折子之后,李星洲忍不住高兴的摸了一把怀中美人,耶律雅里一声惊呼。
“啧啧,打仗行家就是行家,这么快就看出问题了。”
其实王府大船厉害归厉害,始终是一种节省资源的方案,当初王府就那些船,可在辽国幽州之战中也好,与金国之战也好,时间紧迫,海军初建,根本来不及去考虑那些问题。
王府大船就是合炮舰和运兵舰一起用的,是凑合过日子的结果,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大船更适合运输士兵,用于作战不合适。
因为战斗中要迅速调整船只姿态,迅速开火,即使调整位置,射击角度,这些王府大船都十分困难。
好在幽州也好,辽东也好,两次打的都是阵地战,王府大船事先进入预定阵地,调整好姿态等着敌人送上门来。如果打的是遭遇战呢?如果仓促间迎击,要及时调整姿态,那王府大船十有**要出问题。
狄至和耶律大石都看出这个短处,所以他们提议王府大船只能作为运兵船,而应将火炮另设在更加小巧一些,灵活一些的船上,并且该船只配炮手和指挥,不运兵,专门负责用火炮打击敌人。
往后作战,炮船在前,兵船护卫前后,炮船负责在水面用火炮打击敌人,兵船迅速放下士兵登岸边。
李星洲很欣慰,看来经过几次水战,狄至开始有了对海军的独特理解。
确实,如今景国赢了两次决定命运的大战,对辽战争,对金战争,如今只要景国不主动发动战争,没有一个国家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挑事,所以内部安稳下来,有时间去慢慢改变了。
这就是掌握主动权的好处。
不过这不是小事,以前大船是将就,那要新开发一种专于作战用的船体就不能将就了。
如今王府后院已经有很多工程制造方面的人才,赵四、秋儿、铁牛、祝融、关仲等等,已经有大批人才,而这样一种新船,很可能决定将十几年,几十年之内景国海军的战术战法和战斗力,必须慎重。
李星洲也手书一封,告诉狄至他同意其看法和意见,让他可以先组织军内会议,讨论新一代炮舰所需要的指标,要具体,要让更多打过仗的士兵发挥意见。
军事民主是很重要的,让每一个士兵有参与感,有归属感,才会有战斗力。
.......
五月中旬,东面的事情来了风声,吴家家主就是再蠢也听出点风声了。
又一天晚上,李星洲在自己院子里调戏耶律雅里,远远看到远处正院那边灯火明亮,人影往来颇多,不过隔得太远,他看不清。
李星洲派手下军士去打探一下,才知道是成都府各家大族来拜会。
顿时也猜到他们是怕了,是时候该他出场了。
四川人打仗就是幻神,有时候怂的别人进军速度还没他们投降速度快,比如大名鼎鼎的“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有时候有猛得跟战神一样,比如抗战时期,抗美援朝。
其实细细总结,都给四川人性格有关,而一个地域的文化,人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地理因素决定的,这种观点叫“地理决定论”。这个观点李星洲大部分是赞同的。
因为其实从直至今,因为众多历史原因,纯正的四川人是非常少的,但只要进了天府之国,慢慢的全被同化了。
所以和四川人的事,有两点必须注意,其一千万不能威胁他们的家乡,其二不能逼到墙角去,要留余地,给退路。
所以第二天,李星洲就让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备下酒宴,邀请吴正清过来赴宴,他准备给蜀中的大族喂点定心丸,给他们留余地。
不久,吴正清就匆匆来了,不过脸色不再像以往那样一见他就笑脸,笑依旧笑,只是有些勉强了。
落座之后,他有些拘束,欲言又止。
李星洲先与他喝了两杯,虽两人差了一辈,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年人,可看起来却是年轻人惬意,老年人拘谨。
“我看今日表叔心神不宁,似有心事,是听到东面的消息么?”他率先开口。
吴正清张张嘴,支支吾吾,终是点点头,“殿下.......也有意在蜀中行此新政么?”
李星洲随即开口:“那表叔知道我此行为何来蜀中么?”他避而不答,先发问。
吴正清摇头。
他便开始胡扯了,“既然今日表叔在这,我就把话说开了,毕竟肯定不只你一人想知道个口风,蜀中许多人也想知道罢。”
话说到这,吴正清更是难以对打,只能硬着头皮道,“请殿下赐教。”
“嗯,我来蜀中就是想告诉世人,也告诉表叔你们,吾也有蜀中之血,也算蜀中之人,就是怕你们听到东面消息,过于不安惧怕,所以才来稳定人心,安抚你们的情绪。
东面乃是落后之地,所以可以施行新政,稳定民心,可蜀中是什么地方?是天府之国,是国之腹地,我景国三分之一赋税来自蜀中,朝廷焉能不分轻重,自行祸乱国家?
若蜀中动荡,则天下动荡,蜀中不安则天下无宁日,表叔懂我意思么。”
话说到这,吴正清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殿下深明大义,为民着想,我都明白了。”
“嗯.....”李星洲点点头,心里却想,让我开口安抚,也是要要代价的,不然我这个皇太孙岂不是太没分量了。
“不过,既然叔父话已至此,吾觉得蜀中也要做点事,不然东面的人在看,天下人也在看,会说朝廷不公,不周到。”
话锋一转,吴正清心里一跳,可无法反驳,话是他开的头,皇太孙安抚了,也保证了,是时候到他们妥协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大小心翼翼的问。
李星洲笑起来:“无他,东面各豪门大族都分利于民,纷纷心甘情愿施行新政,蜀中作为王朝腹地,天府之国,天下人都看着呢。
我们虽是一家人,可太护短不成,容易留下话柄,让天下人讥讽皇家,所以我看蜀中不行新政,但也要做做样子。
这样吧,表叔你牵头,以为的名义联络蜀中所有手中田亩超过五千得亩的家族,让大家共同担任大义,每家都按家中多少,按比例拿出一小部分,送给无田地的百姓,做个表率,这样天下人也不会说蜀中闲话了。
表叔觉得我这法子好不好?”李星洲笑眯眯的问。
“好,好好好!”吴正清连连点头,笑得又难看起来。
八百三十五、回京+新炮舰计划
吴正清很难受,最终满脸假笑离开了。
几天后,吴正清请他做客,还有蜀许多大族陪同,席间大家一致表示,将积极配合朝廷举动,每家出一些田地,用于接济穷苦百姓,分给没田没地的人家去耕种。
李星洲很高兴,也给足他们面子,又是夸赞又是说要在皇上面前美言,听得众人喜笑颜开。
之前的抵触和担心也都被压了下来,毕竟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随便出个百亩地根本不算什么,能拉近和朝廷的关系,稳住家族的基业才是关键。
到六月,李星洲知道自己在蜀中的任务已经完成,是该回景国了。
带着五六百人在这白吃白住也不好。
随后便与吴正清等吴家长辈说了自己准备离开的消息、
吴家的老人们都很遗憾,传说中好女色的李星洲,居然一个吴家后辈女子都没看上,和几个月,时不时就把吴家最漂亮的女孩挑出来在他面前晃悠来着。
后来还还想喜欢的可能是才气,又找了家中的才女,能读书识字的都往上凑,可依旧没什么成效。
“唉,你们要大方些,不要害羞,都是早晚的事,没什么忌讳的。”吴府东寨大院,头发雪白的吴家老太太拄着拐杖对身前几个漂亮的吴家后辈训话,她与吴皇后是一辈的,如今吴家家主吴正清是她的长子,虽不管事,但整个府中大家都十分敬重她,也明白她的权威。
“皇太孙是那么尊贵的人,难免开不了口,你们要主动,不要怕,不要害羞。”老太太苦口婆心。
“若能被看上,将来你们就是天下尊位,我们吴家也会鸡犬升天啊。”
“可皇太孙就是看不上,我都已经明说好几回了。”有人噘嘴抱怨。
“对啊,他身边有三个漂亮的狐媚子,后来走了一个,可还有两个陪着呢......”
“我听人私下说那个起芳不守妇道,是个妖妇? 还私下让知府迫害她的仇家? 之前报丧的袁老爷就是被她害死的.......”
“奶奶,我们也想啊,可殿下就是不肯? 我们也没办法.......”有人委屈巴巴的说。
“......”
老太太最终也没法? 毕竟这事全看皇太孙意愿,只得安慰两句? 随后嘱咐她们子啊努力努力? 因为再过几日,皇太孙便真要走了。
另一边? 院中李星洲享受最后的悠闲,只怕这次回去就闲不下来了。
耶律雅里去指挥下人们收拾东西去了,不知何时,住另外一个院子的起芳也过来了。
“殿下可真是朵鲜花啊。”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李星洲纳闷? 随即笑道:“你是说我长得好看?”
“哼? 我说你招蜂引蝶!”起芳有些气哼哼的说:“你看院子外那几个漂亮的吴家小姑娘,我见犹怜啊,天天往你这跑? 表哥表哥的叫,也不知是何居心。”
“嘿嘿,你就是羡慕嫉妒我。”跟起芳? 他毫不在意的开玩笑:“招蜂引蝶就招蜂引蝶? 也要又资本的? 若非我英俊潇洒,怎么能招蜂引蝶。”
“殿下似乎还很自傲?粪坑好招苍蝇呢!”
如今全天下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大概只有两个,起芳和诗语,不过诗语不会这么说,于是就只剩下起芳了。
李星洲也不生气,半躺在椅子上,“你要是嫉妒,自己做苍蝇吧,反正我们两已经被你弄得不明不白了,区区在下也想通了,既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就别洗了,他们说是干脆就是吧。
我们两如今也算狗男女了,要不要干点狗男女该干的事。”他**裸调戏。
“哼哼......”起芳只是哼了两声,没做答。
“等下次去出征,你就随军吧,跟着我混点战功,到时候才能实现对你的承诺,也让很多人闭嘴。”李星洲说。
起芳惊讶:“你还要亲征?狄至、刘季、参林他们不都可以么?如今局面,何需殿下去。”
“要趁着皇上还能坐镇朝中,尽量树立军中威望。”李星洲道,“不然往后我要坐镇中枢时,就没那样机会了,再者西北之地我也想去看看。”
“可打仗就会有威胁,你是皇太孙,不该如此!”
李星洲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让她坐下,随后道:“吴家那些小娘子们,被你赶走了吧。”
“那又如何......”起芳道:“殿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看,你也有私心,天下人都有私心,无论谁坐在将领的位置上都是,所以我必须在军中有威望才行。”
起芳不再辩驳,“好,那一言为定,我对夏国形势了解,如果要出兵西北,一定要带上我。”
李星洲肯定的点头。
.......
六月初,李星洲正式离开蜀中,吴家人,蜀中官吏和百姓都到江边送别,目送他们登上大船。
随后沿着岷江汇入大江,东下北上,回到开封。
他这一走半年,府里早盼着他回家了,李星洲也想回家抱老婆了,耶律雅里也抱,可抱半年了,总要换换。
.......
这次回城就没以往风光,他自己也十分低调,除了王府派来的家丁,几乎都无人知道他回来了。
就这么悄悄的回了家,阿娇和诗语正在院子里逗两个孩子,笑呵呵不知道在说什么,见他身影才惊呼站起来。
阿娇直接过来,轻轻抱住他,诗语则矜持些,李星洲伸手她才自己入怀。
回家之后,他一回家,整个家也热闹起来了,何芊和蒲察伶孕征已经明显,平时都要人照看。
何芊很激动,怀了孩子还是一样多动爱闹。
蒲察伶就慵懒安静许多,更像一位母亲。
李星洲才回来,就去陪两人,母凭子贵么。
随后又陪阿娇和诗语,休息了几天,听了严昆,诗语对府中情况的一些报告。
......
到六月中旬,李星洲正式回朝廷,开始上朝任职,不过如今他的办公地已经变成开元府尹。
在他回来之后,皇上接连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太师,再次拔高他参政议政的地位同时,也让他在王府办公也有合法依据。
开府仪同三司,开府就是指以自己的名义自置幕府与幕僚部属之举。如此李星洲便有权设置自己的幕僚官员,而无需向朝廷请报批准。
而如今他还兼着开元府尹,办公之地在开元府,不过他不去也没人真会强压着他去,毕竟如今威望地位摆在那,他就是放屁都是香气四溢的。
这就是权力的博弈,如果他没有那些功劳,即便是皇储也要小心翼翼去做好每一件事,以免被人弹劾失去圣心人心。
可他的功劳放在那,即便他不去,让判官,同知去办也没什么不妥。
李星洲也不是全不管,反正大小纠纷有判官,其它事情有同知,开元府离王府也不远,让他们有决定不了的事就来王府找人,如果是急事,找不到他就交给诗语决断。
.......
事情安排完后,今年上半年的大事推行改制已经到收尾时候了。
总的来说,他牵制蜀中,让参林以雷霆手段在东面推行,随后又把得罪人的参林赶快调到身边保护,让魏雨白去顶住。
参林可以随便参,他既是武人,又没背景,可魏雨白不同,她爹如今是幽州知府,是关北军节度使,手握重镇,关系国家稳定安危,加之才立功,谁也不会想得罪。
不过再过一个月,魏雨白和方新都可以回来了,因为改制已经推行得差不多,官员们也自觉起来了。
李星洲此时却在准备下半年的计划,那就是组织王府的所有工匠和新军接头,设计出一种真正的炮舰!
进一步提高新军海军的战斗力。
到今年年底,新军海军将会扩充到两万人,两个师的编制,以前的新军大船是一种登陆船和炮舰结合体,是迫不得已的方案,如今需要改进了。
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现在有时间,周边稳定,景国一战立威,金国都不是对手,别国更不用想了。
其二就是暂时不会用兵,夏国要打,河西走廊,河套之地要收回,可不是今年,也不是明年,一来要战争准备,二来狄至说得很清楚,大河中上游即便是这个时代,通过性也远不及大江,王府大船过不去,所以需要等炮舰造好装备新军再打。
因为夏国的所有重要城市,几乎都在大河边上。
李星洲预计还需一两年,这要看王府的效率了。
.....
高丽那边端午节的时候又送了两百名漂亮的高丽婢过来,皇上都赏赐给他,李星洲没留着,家里已经够幽怨的了,他已经开始泡枸杞了,所以都赏赐给有功的将士了。
大理,吐蕃诸国,夏国也频频送礼。
不过现在金国的日子就难过了,蒙古国十万大军压境,在乌沙堡一带猛攻猛打。金国多次向朝廷求援,朝廷也征求了留守北方的杨洪昭意见。
杨洪昭认为金国虽被景国打得孱弱,暂时还受得住,以为乌沙堡方向的堡垒群十分坚固,且蒙古人不擅攻坚城,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暂不增援。
若到万不得已金国实在顶不住时,大军可乘机北上,先蒙古人一步夺取上京,守不住也可以劫掠一番。
当然,杨洪昭说得比较文雅,说是“以战养兵”,但其实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就和兵法中最推荐的补给方式“就地取粮”一样,虽然听起来没什么,操作起来其实就是烧杀抢掠。
其实从《孙子兵法》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最推荐的的补给方式就是就地解决,只有在大规模用兵时,抢的实在不够补给军队才会设长长的后勤补给线。
古代打仗就是这么残酷无情,所以百姓都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大多数兵,无论是哪国的,基本就是有组织的烧杀抢掠,可比零星的贼匪可怕多了。
朝廷没有立即答复杨洪昭,而是一直等到他回来,皇上召他去商议,李星洲觉得杨洪昭的提议非常不错。
李星洲也相信金国还能坚守,不会被轻松灭掉。
即便蒙古崛起,此时东面的国家和西面国家不同。
西面的国家和部落,蒙古每次西征都能灭几个十几个,只用短短几年时间,但在东部战场,几个主要国家都是十分坚挺的。
蒙古灭西夏用了22年,灭金国用了23年,而和南宋则整整打了44年,还战死了一任大汗。
所以李星洲有理由相信,金国即便要被蒙古灭,也不可能会短时内就被拿下,西面有刘旭,蒲察翼,东面还有完颜宗弼,完颜盈歌,有得打。
不过为了给金国坚守希望,牵制消耗蒙古人,李星洲出主意,让杨洪昭告知金国,景国当下国内有事,腾不出手,让他们再坚持一年,等到明年会对他们伸出援手。
这是给他们一个固守待援的希望,这里面可有得是文字陷阱。
说明年支援他们,他们大概率会一厢情愿以为明年开春,可其实就算明年冬天支援也是支援。
再者李星洲只说支援,没说什么支援,到时候给他们送点粮食,军用物资也是支援啊。
此举旨在稳定金**心,让他们好好和蒙古人打。
东面有金国屏障,西面有夏国为屏障,都在和蒙古人厮杀,他就可以安心搞新炮舰了。
......
六月下旬,李星洲在王府后山腾出一处新厂房,调集一连士兵把守。
召集王府的秋儿、赵四、铁牛、关仲、祝融等二十多名厉害工匠,召集军中狄至、刘季、严申、参林等十几名高级将领,成立一个临时办事处。
李星洲为其命名为“新战舰计划临时办公室”,给予在场所有人临时进出这里。参与讨论的权力,并要求整个项目以赵四牵头秋儿作为副手,狄至、刘季为军方代表。
整个计划期间军方提出意见,工匠负责实现,双方可就有分歧地方展开讨论,要在年底之前,拿出一个双方都同意的方案来。
并在年前或者年后开始建造,这次的战舰与之前大船不同,定为就是炮舰,要求首先就是火力和机动性。
至于其他暂不考虑。
从成立之后,这个后山的办公室就热火朝天起来,因为李星洲每天不起开元府,就到这来坐镇,十个人都看得出他对这事的重视到何等程度。
八百五十四、两派一见+对夏战争往事
彰武元年下半年,王府开始发力。
新炮舰的设计争论很大,毕竟工匠视角和军人视角之间是有差距的,而连工匠内部也有分歧。
主要是动力上的分歧,可以理解为保守派和激进派。
保守派主要是铁牛、关仲、祝融等人,认为新船应该保留大船上就已经成熟的踏轮驱动。
而激进派则是赵四,秋儿等,主张使用蒸汽动力,打造新战舰。
可这存在个大问题,王府的第二代蒸汽机在安全性和可靠性上大幅改件,为新军打造了许多枪炮,可动力十分有限!能量转化率低。
到目前为止都只能用于镗孔,想要带动大船几乎痴人说梦。
虽然第三代的蒸汽机已经不断改进和实验三年多,但进展并不大,动力有所增加,不过远达不到大型船舶的要求。
还有就是王府现在的制造能力不一定能按要求制造出所需部件。
放倒军方的提案大多很容易实现,因为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另一个时代,和王府的工匠们是完全不同的,在他们看来,王府的镇南级大船已经是惊为天人,不得了的杰作了。
一天晚上,他和诗语连夜算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李星洲拍板,他把工匠按照意见分歧分成两组,命名为“保守组”和“激进组”,并且拨给保守组款项十万贯,激进组十八万贯,这是按照他们各自计划算出的大概成本再加上五万贯的结果。
随后要求他们在明年三月之前弄出个样船来,到时他亲自去评审,哪组好用哪组。
这就是财大气粗的好处!
要是以前他根本不可能这样干,只能挑一个好方案然后集中资源去实行,如今财大气粗了,干脆都整个实际物看看吧,反正咱有钱啊!
这个举措也让两派人建立合理竞争,都憋起劲要比过对方。
他们斗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李星洲也准备给两个就要满一岁的孩子起名,等他们满岁,还要宴请宾客。
思来想去,又和阿娇和诗语商议之后,他准备给诗语的儿子起名叫李思正,给阿娇的女儿起名叫李思姳。
........
到七月初,枢密院准备秘密开始如何讨伐夏国的的讨论。
不过只在几个二府三司首脑之间展开,李星后额外加了一个耶律大石,因为他准备启用耶律大石了。
和耶律雅里的婚礼之后,顾虑就少了很多,况且这么几年过去,耶律大石年纪越来越大,时间不等人了。
在枢密院办公衙门里,细致的西北地图早就摆上好几张,都是不同年间的? 景国与夏国也交手过好几次? 前两次都是景国的失利? 直到最后一战才翻盘。
其实最后一战让夏国元气大伤,加之夏国人口少,不敢和景国耗下去,就提出称臣。
为了之后的庙算,枢密院把之前与夏国交战的所有资料档案记载和各种战报都找出来了。
之后李星洲暂时没邀请其它人? 而是自己一个人看起来。
接连看了三天? 总算把所有记载和战报书信都看了个遍。
结果就很奇怪? 总的来说当初夏国和景国小摩擦不断,但大战有三次,第一次? 第二次都是景国失利,直到第三次换帅之后才反败为胜,逼迫夏国和谈。
只是史官们的记录太夸张,让他有些懵逼。
第一次大战景军战死三千六百二十人? 斩首来不及统算? 因为是溃退。
第三次大战景军坚守反击? 斩首一万三千九百零四,是大胜。
这两次都比较正常,第一次是景军突围,总兵力只有一万五千多人,战死接近四千人已经是非常大的损失。
第三次大胜是因为主帅临时换成冢道虞,而夏国更是举国之兵,集结大军对外号称二十万,不过主帅冢道虞判断只有十万出头。
这一仗先固守,随后伺机出击,是大胜,此胜吓得夏国自那之后不敢和景国动武,杀敌一万四左右也算合理。
可第二战记载比较夸张,居然说景军阵亡二十万!这可把李星洲整懵了,首先,第二次大战景军就没出兵二十万。
虽然信息庞杂,但他细心的整合当时的调令还有军报之后推算出来,第二次大战景军出兵应该是在三万到五万之间。
打辽国可能出兵二十万,因为主要打幽州方向,行进大路一马平川,大军调度很方便。
打夏国是绝不可能二十万大军的,后勤搞不起了不说,熟悉那一带地形都知道,景国和夏国边界地区多山,大军行进依赖河谷,很多地方只能一字长蛇通过,根本展不开这么多人,人太多完全没用。
再者,这个阵亡二十万显然缺乏军事常识。
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战斗九成九都是击溃战,要极大规模的杀伤十分少见,除非对方投降,然后再杀!打歼灭战难上加难。
白起的长平之战之所以让人们议论数千年,不只是其规模之大,是难得一见的两国拼尽国运一战,还因为它是冷兵器时代非常少见的歼灭战。
而现在史官居然记载阵亡二十万!
夏国七八万人围歼二十万?这史官脑子里进水了吧,你说个击溃都还能信,阵亡.......
无奈之下,李星洲准备去见见真正经历过这场战的人,已经闲置在家的曾经的大将军冢道虞。
.......
下午离开枢密院衙门后,很快到了冢道虞的家。
冢道虞的大将军府如今萧索许多,不过依旧有很多老部下接济,李星洲也让王府每过半年就要送重金到这。
他不想一个征战一生的老将军落魄的渡过下半生。
所以冢府的人对他都十分热情,他一到就有人进去通报,直接请他进去,不一会儿冢道虞便出来了。
骨架高大的冢道虞如今多了不少肉,面色也比以前好多了,看来解甲归田反让他更舒畅了。
“见过冢将军。”李星洲拱手。
“殿下言重,老夫现在不是将军了,不敢当,屋里坐。”冢道虞依旧言简意赅。
李星洲一边走一边到:“冢将军气色不错,闲暇之后身体反而多有改观啊。”
“哈哈,殿下说错了。”冢道虞一边落座,一边说:“老夫的身体不是因为闲暇才好转,而是因为心情好,殿下在前线打仗,每打一仗都令我高兴一分,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
能得到冢道虞的夸奖,李星洲心里得意,笑道:“彼此彼此吧,要是没老将军,也没我今日打仗的份。”这一点不夸张,当初击败白夷,扭转对夏战局,击败吴王叛军,北击契丹,冢道虞也是活脱脱的战神,如果不是他,景国能不能拖到今天也是问题。
如果冢道虞是老战神,那他就是小战神吧,一个是老一辈的,一个是年轻一辈的,顿时有种薪火相传,继往开来的沧桑感。
冢道虞不说话了,只是轻轻点头,目光苍茫,大概也有此感,一个时代的落幕,一个时代的开启。
不一会儿,下人送来茶水,喝了几口李星洲开始和冢道虞谈起北方的战争。
作为沙场宿将,冢道虞十分又见解。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夏国和景国的战争,李星洲也提出心中疑惑,关于那“阵亡二十万”的记载。
没想冢道虞却不屑一笑。
“让殿下见笑了,像殿下这样动脑子的人果然一看就看出问题。”
“里面果然有门道?”李星洲问。
冢道虞点点头,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随后说:“与夏国之战,最初因为朝廷百官的压力,当时皇上派了一个文官当主帅。
那文人算读过点兵书,知道如何应敌,夏国铁骑彪悍,北部有游牧羌兵,于是便,提出筑城推进的法子,在夏国边境快速铸城,然后以此为后方不断向前推进。”
李星洲听了有些惊奇:“那是个会打仗的文官啊!”
冢道虞点头:“战术上老夫也觉得他是对的,西北贫瘠,有许多空旷土地,大军很难就地劫掠获得粮食。
向西推进又要提防夏国的骑兵袭扰,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关键要地筑城屯兵,链接后方获得补给,同时切断其各地联系,然后不断压缩夏国人的空间,最终歼灭他们。”
“那他怎么败了?”李星洲不解。
说到这冢道虞也有些遗憾:“可惜他读了兵书却没经验,只能算纸上谈兵,他战法选对了,可毫无经验和常识,还自持文人身份,不听兵士劝告,以致大败。”
“他第一次选的筑城点是要地,还在河边,可离开河岸太远,有一里多远,军士提醒他离太远可能会被敌人阻截断水,他不听。
夏国人那边听闻铸城之后也怕了,纠集数万大军来攻,当时城中驻军万余,粮食充裕,本来固守就好,夏国人没办法。
可很快夏国人很快发现弱点,城离河岸边有一里多,于是派兵包围城池的同时,把精锐都层层布置在河岸到城池的一面,用于阻止我军将士出城取水。
最终城中断水,坚守无望,将士们只能奋力突围,外面是数倍于己的敌军,战死三四千人才突围而出,新筑的城也被敌人毁了。”
李星洲嘘唏,“那不就是马谡失街亭么......”
冢道虞点点头,“差不多,都是纸上谈兵的的事。
而到第二次,他谨慎许多,再筑城时于城内挖井,以保证不会被断水,可他不知道旱季地下水位会降,井中无水,结果又一次因没水守不住,只能拼命突围。
这第二次损失就更加惨重,跑散的,战死的,战后统算足有两万左右。”
“两万?不是二十万吗!”李星洲惊异。
“哼,那些文人,什么都能少,可党争少不了!
当时有人给想给他下绊子,战报到京城硬生生把阵亡加失踪两万说成二十万!
若一个夏国可以一天一战聚歼我二十万大军,那还打什么?全天下的国家直接向夏国投降得了!”冢道虞气愤的说,而且越说越气愤。
“偏偏当时皇上和一些不懂战事的大臣、百姓都信了!
老夫到任后挽回战局,重挫夏军主力,只要步步筑城,稳扎稳打,数年之后即便不能灭夏也能夺回河套之地,这时皇上和大臣们却与夏国和谈了!”
李星洲总算知道这位老帅为什么气愤了,文人党争不顾大局,导致大好夺回河套的机会被葬送,他能不气么。
他心里也十分气愤,前线在打仗,百姓道听途说有谬传就算了,你身为官方,身为朝廷官员竟然在京城散布大军被歼二十万的谣言!这和卖国有什么区别?要是在别的朝代,直接砍了,不株连就算开恩。
(这是大送文人干的事,前方力战突围,失踪和战死接近两万,因为党争,到京城变成前线大军战死二十万,人心惶惶,直接影响了皇帝的决策,看宋史,真要被那般“文化人”气死)
如果当时京城打过仗的武人有话语权,能站出来驳斥,那这个谎言是可以轻易戳破的,稍有常识都知道,要是一天之内决定胜负的接触战能歼灭而不是击溃敌主力二十万!那夏国早就一统天下了!比后来的蒙古人还要猛不知多少倍。
可武人哪敢驳斥文人,不杀士大夫的祖训在那,可没说不杀武人。
结果人心惶惶之后,朝廷在形势逆转之时和谈,从此失去夺回河套地区得机会.....
李星洲也长叹口气,压下心中火气问:“那冢将军用的什么战法?”
“还是垒土筑城,不过老夫比他懂,知道在哪筑城,而后夏国国主因前两次大胜骄狂自大,纠集全国大军,多达十七八万众来攻,老夫带将士们守城十八日,夏军不得寸进,便想退去。
老夫觉察出他们动向,在撤退的时候带兵杀出,击他们于半渡,一战斩首万余,还有很多夏军被河水冲走,之后又追杀了两日,已经重创夏军主力。
最重要的是,夏军中很多游牧部族首领是不服他们国主统制,只是当时国主势大,他们不得不服从,一败之后夏国国主再难集结他们。
本是大好机会........”说到这,冢道虞神色黯然,之后的事便是朝廷派人和谈,夏国称臣,但朝廷要每年“打赏”他们十三万两白银。
这事对于冢道虞来说十分憋屈,其实就连李星洲听着也憋屈,如果不是朝内文人党争,无须用民脂民膏每年去给夏国十三万两,就连如今夏国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又跟老将军谈了一些夏国的之战,长吁短叹之余李星洲也想到了一些战术,那就是冢道虞击败夏国人的筑城战法,夏国地广人稀,如果在紧要之地铸起坚城,逐步分割打击他们,确实是一种好打法。
而且现在铸城不像往日了,他可以用水泥啊!又快又坚固!
看来需要好好研究研究,水泥堡配合火器,李星洲觉得他现在打冢道虞的战术,会比当初容易太多。
八百五十五、战略+蒙古的进攻
彰武元年七月下旬,不知不觉又到风风轻云淡,秋高气爽的时节。
王府里,两派人马热火朝天,新军的扩充招兵也开始了。
最终的目标是新军陆军六万,扩充一个师,新军海军扩充到两万人,一共八万,明年还计划扩充新军海军到四个师,四万人,这样新军一共十万,挂名在殿前司下,平时拱卫京都。
另外,新军淘汰下来的遂发枪和火炮,开始换装给其它禁军,新军派出教官教禁军如何使用火器。
这种扩散无疑是有风险的,风险就是遂发枪技术的泄露。
对此李星洲并不担心,其一是新军有了更好的后装零四式步枪,其二就是简单的技术迟早会被效仿学习,可再高级的零四式后装步枪和火炮是不可能的,即便给他们图纸,他们也造不出。
如此,反而不必过多考虑那些。
事实上,这几月以来,在王府附近晃悠的人不少,鬼鬼祟祟的也很多,十有**是各国陆续派来的探子,李星洲组织开元府抓了一波,不过还是有人敢来。
另外一边,七月中旬,魏雨白、方新凯旋,还有随同进京受赏的枢密院也逐步开始了对夏战争的“庙算”。
主要参与人员就是皇帝、李星洲、枢密使温道离、枢密副新军海军司令使狄至、怀化将军新军陆军司令刘季、新军陆军副司令魏雨白、新军陆军副司令严申、新军海军副司令参林,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同平章事王越、参知政事何昭、户部使汤舟为、度支使薛芳、兵部判部事包拯、耶律大石........
不过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的,李星洲组织大家隔三差五讨论商议,回家之后众人又再次想想,有了想法下次再来提出。
不过除去军人,德公、何昭、汤舟为等人的提出来的多少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
随着不断讨论,最终结果反而越来越趋向当初魏朝仁的战法。
只是在细节上有些出入,比如狄至提议一军从河东村出兵,渡过黄河,以唐隆镇为前沿,向西筑城进攻的同时,令海军将士混淆敌人视听,从黄河东岸渡口登船,直沿河向北攻击北面阴山脚下的兀刺海城,若战局有利,则再顺着河南下? 攻击夏国兴庆府核心重地? 两面夹击。
而刘季也提出只要给他两个师,他能带人从开元出发? 向西走郑州、洛阳? 过潼关,在河中府补给,然后北上延安府? 沿着河谷前进? 从南向北发动攻击。
如果战斗有利? 则转向西北,进攻夏国核心腹地,如果战事不利? 就在夏国南筑城推进? 以后方延安府、河中府为补给后方? 扎根下来,慢慢推进。
而且他看上了东南的龙州西部一处山川河流交汇的隘口? 在夏国洪州治所往北大概十几里的地方? 如果钉在那里? 就能打击洪州、龙州、银州一带补给线。
李星洲在地图上一看也觉得很紧要? 后世好像是座要紧的城市? 只是他想不起来。
而且刘季思考得很周全,这还不只是战术上的考虑,还有战略层面的考量。
唐隆镇在夏国东面方向,龙州在夏国东南方向。
如果两线同时开战,夏国必须把兵力不断往东南集结,那其腹地西面就会空虚,这时如果沿着大河的军队南下,其核心腹地就**裸暴露出来了。
李星洲也慢慢发现,刘季狠归狠,绝不只停留在一个悍将的层面,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经过半个多月陆陆续续讨论,综合大家的想法,李星洲在地图上点出几个战略点。
这几个点是众人提及最多,也是最关注的地方。
最北面,兀刺海(孩)城,阴山脚下,夏国人用于抵御草原的要塞重镇,如果不拿下,那么顺黄河北进南下的攻击方向就无法实现,因为它挡在要地中间,就在黄河转弯的弯道上,不拿下要么无法前进,要么退路被堵死。
无哪种都十分不利。
其二则是银州,位于黄河西岸,在无定河中上游河畔,距离黄河岸边直线距离大约一百里,修筑在河谷东侧的军事要塞。
只要突破银州,就能直接突入夏国在东面的聚居腹地。
随后则是洪州、龙州防线,刘季认为这里是突破口,洪州、龙州前沿外突出,后方补给线在河谷汇集,如果在南面沿着河谷北上,不与前沿的洪州守军纠缠,直接在后方河谷筑坚城,能阻断洪州、龙州补给,让两个重镇难以为继。
随后就是夏国首都兴庆府,那自不用说。
最后则是首都南面的危州,也称静塞军,此地原来叫夏州。
夏州是夏国重要发源地,也是如今夏国要地,地处河谷,是要道汇聚之地。
夏州节度使又称定难军节度使,当初党项族的祖宗就是被封定难军节度使随后发家,最终建立夏国的。
无论如何,威州、洪州、龙州、银州、兀刺海城,这几个重镇,将成为决定整场战争胜负的要地。
能不能拿下这个几个重镇,关乎此战胜负。
半个月的陆续会议终于经过李星洲总结得出第一阶段的成果,那便是明确战略目标。
一旦把目标明确下来,盯在威州、洪州、龙州、银州、兀刺海这几个地方,那办法肯定会接踵而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其实办法多得是,关键在于如何统筹大家的思想,求同存异,往一个方向用力。
接下来,枢密院开始第二阶段的探讨,那就是具体的用兵,如何用兵,走哪里,谁可为统帅。
此过程就会更加漫长一些了。
这次,他们的战场将在三座大山环抱之间,北面的阴山,西面的贺兰山,东面吕梁山,中间广大地域就是战场。
无论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还是“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其中都关乎中华民族的命运。
这次他们要在阴山脚下攻破兀刺海城,要在贺兰山下拿下夏国首都。
如果做成了,往后他或许会被人们同秦皇汉武一起并论。
到这一步,说不激动是假的,李星洲不断高阶自己,你已经很成熟了,你是个老油条了,该沉下心里,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的,以免影响判断。
可偏偏无法,有时他会半夜难以入眠,站在楼台久久看向西北天空,细数星辰,心里想,在贺兰山脚下,在阴山上,看到的星星也是那些么.......
到这一步,他终于开始理解许多人了,到了这一步,什么酒色财富,权势美言,已经索然无味,只有留名青史的渴望,只有让子孙后代铭记歌颂的快意依旧令人心驰神往。
毕竟这就是这个文化中薪火相传源远流长的东西。
当然,兴致来了感慨一下归感慨一下,装逼的时候也可以吹吹牛,可说美色没有诱惑力那是假的。
........
乌沙堡方向,蒙古十万大军营帐连绵一片。
乌沙堡是由坚固城墙链接的堡垒群,全长五百里左右,由西向东,延绵到草原,中间有二十余座边堡和屯兵城,都是为防备北方草原各部而建立的。
鼎盛时期,金国屯兵于此超过八万人,连绵分散在各个屯兵城和堡垒之中。
如今形势不同,东面大段已落入蒙古人手中。
而且此城当初防守重心在南京,也就是幽州,后来幽州被景国所夺,金国继承上京为首都,又丢失南面土地,顿时陷入尴尬境地。
一方面蒙古人走北面也能从草原翻山直接杀到上京。
一方面南面也有通路,他们必须两面作战。
在北面,于山谷之间阻击蒙古人。
在南面,依托乌沙堡垒防御群最后的西面一段,抵御蒙古人的进攻。
好在乌沙堡最后的六座堡垒足够坚固险要,他们只用驻守的四千多人,就让蒙古人无可奈何。
可北面战况非常不乐观。
战败之后新组建的三万大军全用于北面防御,在山谷之间设立阻击阵地,依旧难以抵御蒙古大军。
好在蒲察翼提出一个方案。
他敏锐的指出,上京在两条河流的交界处,背靠大山,南方有多条通过山道的河谷,但无论蒙古人走哪一条,想要进军上京,最终都要走东西走向的沙力河岸边的大道。
所以防守西面所有进攻,不能分兵去防守各个山谷通道,只能在上京城外五里处,在河边筑城设关卡防御防御。
而东面,则向乌里吉木仁河往北推,屯兵河谷高地,阻击想要从河谷两边南下的敌人,因为东面情况也是,往北有很多小路,但在上京城北十里左右,就全汇聚到河谷中,只有一条能继续向南。
至于实在挡不住的部分蒙古人,命令山头驻守的士兵不要下山与他们战斗,他们顶多在上京劫掠一番,不可能攻破上京城。
.......
蒲察翼的布置十分有效,即便蒙古人数量是金军好几倍,可在河谷中行军,只能一字排开,数量优势无法发挥,而金军在河谷两侧居高临下用弓弩,石头堆他们造成杀伤。
冲山蒙古骑兵优势荡然无存,不冲山山上的金军无论怎么引诱,辱骂都不下山。
硬生生把各路蒙古军卡在上京西面和北面山谷中。
少量不要命冲过山谷的,也只能在上京城前骂骂咧咧,根本拿坚城没办法。
........
不过虽暂时堵住蒙古军,可蒲察翼依旧忧心忡忡,他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想了许久的退敌之策一筹莫展,直到看到女儿寄来的家书,信中说她和姐妹们在景国开元过得很好,让他不用担心牵挂,还说她怀孕了。
蒲察翼一时五味陈杂,女儿跟着皇上五六年都没怀孕,他还以为是女儿有问题,如今看来皇上对他们家的提防早就开始了.......
信中说李星洲把她接到王府,还怀孕了,母凭子贵,只要有了孩子,她将来应该会很不错,至少不用担忧如何度日,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李星洲啊,虽然想到就恨得牙痒痒,可蒲察翼必须承认,如今景国已是天下第一大国,那个年轻人的权势天下少有人能企及,女儿跟着他也好.......
蒙古人也很厉害,特别是他们联合起来之后,可这和景国人打仗是另一回事,蒙古人艰难归艰难,他还可以支撑,即便最终要败,也是能坚持一段时间。
可和景国不一样,似乎总是一触即溃,完全没有取胜的希望,也没有取胜的机会。
他们的军队纪律严明,他们的工匠手艺精湛,造出来的东西让人胆寒。
想到这他突然皱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景国肯给他们一些火枪的话.......
皇上找道家高人研究过火器,可总是差一点,两国打起来之后那些个道家高人也不知所踪,听说是带着金银跑了,自己造火器的事不了了之。
可如果现在有两千支景国人得火枪呢?蒲察翼越想越觉得可行,他见识过景国人手里火枪的恐怖威力,隔着百步以上,铁甲能轻易贯穿,正面打骑兵更是枪响人马就倒。如果把有两千支火枪,布置在狭窄的河谷高地上,那蒙古人想过来简直痴人说梦!
而且他决定景国人可能不想他们被蒙古人灭亡。
道理很简单,鞑靼人抢掠成风,如果没了上京,那么很快蒙古人的地盘就会和景国接壤,到时景国人要面对蒙古人,蒙古人不可能那么老实。
可到底要如何说服景国呢?
蒲察翼匆匆起身,随后大步出门,他要去找刘旭,这种事需要刘旭想办法,他想必是最懂得如何说服人的。
他也想到以李星洲的流氓性格,肯定会狮子大开口,可那也没办法,如果没有火枪,他们可能要死!
人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身外之物,就算李星洲想要上京的所有金银,只要能换到枪,他也愿意。
这么想着,他很快骑马到了刘旭府邸。
才翻身下马,却发现刘旭府邸门前有禁卫军,往里面看,院子中还有皇上銮驾,看来皇上也在找刘相国啊。
.......
北方,
........
八百五十六、攻破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秋,草原上却已被严寒封锁。
早晚更是冷得吓人,如果不是蒙古马,是熬不住这样的苦寒的。
大军的白色营帐连绵数里,在平坦开阔的河边蔓延,部分早起的士兵有序到帐篷南面的河边去取水。
随后,驻扎在北面的人开始杀羊,准备大军的食物。
蒙古大军人人备有肉干,但这些羊群是在南面从金国人手中抢来的,总比肉干好吃。
负责准备伙食的大多都是奴隶,在草原上,战败就会沦落为奴隶。
宰杀好的羊大多直接烧烤,少数用煮的食物是为大人物准备的,而因为铁的稀少,铁锅也很少见,煮食主要用陶器。
伙夫们正忙碌的时候,远处突然有了骚动,众人连忙跪下,他们是奴隶,必须下跪。
“可汗!”
铁木真笑着点点头“起来吧,肉可以吃了么。”
“可汗,还要稍等一会儿,等太阳完全出来,就可以吃了。”他连忙答到。
铁木真大汗点点头,笑着说,“那就好,如果等太阳出来将士们还不能吃好,我就砍了你。”
众人都被吓到了。
“快去干活吧!”
铁木真道,他身边跟着高大的木华黎。
“金国人肯定想不到我已经到了这里,他们还以为我在南面。”铁木真向南方看去,远处草原上群山隆起,两山之间隐约能看到宽阔通道,在那里驻扎着大军的前锋。
“大汗比金国人聪明,他们支撑不住的。”
铁木真得意笑道:“等我大军到城下时,他们就会醒悟!”
此时金国人还以为他的大军在南面乌沙堡方向,其实半月前他已经带着六万大军向西绕行,然后悄悄北上,再西进,到达如今位置扎下大营。
这条路往西,然后再南下,两三天的路程就能到达上京。
铁木真用马鞭指着远方的山口,“木华黎,你为我的前锋,我把最精锐的一万人交给你,你来替我的大军开辟道路!”
“尊令!”木华黎把手放在胸前行礼。
.......
当太阳升起,照亮整个草原时,那个伙夫的头子已经没了脑袋? 他的脑袋被供在土堆上祭祀长生天? 因为他没及时让士兵们有吃的。
早上吃饱之后,最精锐的军队开始在悠长号角声中集结。
大蒙国成立之后,铁木真开始对草原进行改革。
他每十户设一个十户长,每百户设一个百户长,每千户设一个千户长,由下至上? 层层统帅。
打仗时军队有三部分组成。
第一部分是伴当? 可以理解为各级官员的随从亲兵。
铁木真率领95个千户? 每个千户手下有10个百户? 每个百户手下有10个十户。
而千户、百户、十户这三级都允许带一定数量的亲兵。
每个千户带12名亲兵? 每个百户带7个亲兵? 每个十户带5名亲兵。
所以护卫军或者说官员私兵就有五万多人。
第二部分则是地方军,成吉思汗封了四万四千五百户贵族? 要求每户出一人参战? 组成临时军队? 战后就回归家乡。
地方军有四万五千人左右。
第三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重要,蒙古帝国最强的战力,就是成吉思汗挑选的各部勇士亲自组建的禁卫军,音译过来叫怯薛军,在蒙古语中是“番直宿卫”的意思。
就和汉朝的金吾卫,御林军,五代十国时的控鹤军差不多的意思。
由成吉思汗选拔,组建,直接指挥的一支军队,共计四万八千人左右,有九十五个千户,每个千户掌兵五百。
番直宿卫和前面的伴当军和地方军不同的地方还在于他们是常备的,平时除了训练,不用耕种,不用放牧,国家供养的职业化军人。
伴当是私兵,地方军是打仗时临时根据命令召集,平时要耕种、放牧,养家糊口。
这是一种具有草原特点的军事组织和行政、生产组织相结合的制度。
大都数牧民们平时必须向国家和各级奴隶主缴纳钱物,定期服兵役和各种劳役,战时则跃马弯弓,参加战斗,成吉思汗因此建立了一支拥有10万人左右的强大的常备军(番直宿卫+伴当)。
如果战争需要,和可以根据命令集结地方军,又能再凑出一支五万人左右的军队,合计兵力十五万。
如果战事吃紧,还可以扩大伴当,要求地方多出兵员,再集结五万人也可行,总计兵力将达到二十万。
若还不满意,到决定性决战,需要倾尽全力,还可以召集一些管理松散地区的部落首领带兵前来,比如西部草原,北部草原的一些部落首领。
估计能集结超过三十万的大军!
这样的动员能力,以往的草原上想都不敢想。
木华黎也正是因此对成吉思汗充满敬佩。
不过打仗并不是人越多越厉害,部落联军不到关键时刻大汗是不会集结的,道理很简单,部落联军指挥不一,容易出乱子。
真正靠得住的是五万左右的番直宿卫,五万左右的伴当护卫军,还有五万左右的地方兵,这些军队都是绝对听从铁木真指挥的。
不一会儿,大军集结完毕,这的精锐的番直宿卫大军,不过只是其中一部,一共有十个千户。
每个千户领番直宿卫500人,外加千户、百户、十户亲兵共297人,也就说,其实每个千户实际领兵797人。
十个千户,有8000人左右的大军。
这些就是可汗给他的前军。
木华黎让大军在山口外的平地集结,随后他策马走到众人面前。
关于这条路,他早打探清楚,之前主力大军在南面围攻乌沙堡,率领地方军的官员已经展开过好几次进攻,都被金国人挫败。
可汗已经因此砍了两个作战不利的官员。
木华黎从到达此地的第一天,就没有像手下士兵那样鄙视和看不起打了败仗的地方军,他主动找垂头丧气的士兵询问情况,了解细节。
这大概与他的身份有关,他虽然常年跟随在铁木真左右,但他其实是铁木真的奴隶,和其它大将、官员和皇亲国戚的身份是没法比的。
也正因如此,他没有身份尊卑的壁垒,最能和普通士兵打成一片,军中将士对他也十分爱戴。
经过仔细的调查和询问,他明白了金国人为何能阻止他们南下的原因。
山谷从入口开始五十多里后由东西先转为南北向,山谷变成河谷,河水湍急,道路在河岸边上,且笔直狭长,两侧山峰较为陡峭但不是太高,山顶居高临下。
金国人将军队分散开,每个山头驻扎约一二百人,以强弓硬弩居高临下射击,还以山头土石砸人,让他们吃尽苦头。
最要命的时两侧山坡马爬不上,河谷中有地势狭长,庞大的骑兵部队无法展开,只能依次前进,所以损失惨重,哪怕有悍不畏死运气又好的勇士冲出河谷,从上京东面杀到上京城下也毫无办法,对方城门紧闭,他们又没法攻城,反而被困死在那。
木华黎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当时就安慰他们:“不是因为你们不勇敢,而正是因为太勇敢了所以才失败。”
........
木华黎把十个千户交到自己面前,众人对他很恭敬,一来他是铁木真亲近的人,二来木华黎的作风军中人人喜欢。
“我已经问过他们,知道为什么会失败了。”木华黎道。
“他们太胆小!”
“大人,我们直接冲过去就是了,没有我们打不赢的战!”
“对,乃蛮部数万大军打不过我们几千人,金国人又算什么?如果没有据守的堡垒,他们不堪一击!”
“......”
众人越说越激动,木华黎却没发话,他等大家说得差不多才开始。
“大家的骄傲我都理解,我也经历了那些战争,大蒙古国的兄弟姐妹所到之处,没有人能抵挡我们的兵锋!
但我们不能因此就骄傲过头,冲昏头脑,各户兵丁也是我们的兄弟,他们也打过许多胜仗,和我们并肩作战,奋勇杀敌,有多少人救过我们的命?
他们这次却是了大亏我们应该嘲笑吗?难道南下的路上埋伏的是普普通通的兔子咬得他们伤亡惨重吗?”木华黎反问。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脸上的讥笑消失了,有些人低下头。
确实,地方军不像他们这些番直宿卫亲军,可这么多年来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一统草原的大小战争中,大家都是一起打仗的,有几次还是地方军救了他们的命。
见大家这样,木华黎才继续说:“我想这次打仗,如果让南方的军队来打,他们早就赢了,为什么我们赢不了?
不是我们比南人更加胆怯,也不是我们比南人更不会打仗,而是我们太依赖马!”
众人左右互视,有些不解,“马是我们的半条命啊!”
“不错,但往南之后就不行了。”木华黎接着说:“从这里往南,百里之后都是河谷,两侧都是高山,金国人占据山头,马上不去,下面路又窄,所以他们吃了大亏。
可马上不去,人却可以!”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我们骑马出发,等走到河谷北段,就扎营夜宿,等入夜之后,我们放弃马匹,不行翻山去偷袭金国人!
马不能爬山人可以,马要走大路,人可以到处走!”
十个千户的目光也热烈起来:“大人,我们愿意跟随你!”
........
当天早上,消息并没有从高层泄露出去,士兵们依旧像以往的蒙古大军风格,集结,人人骑马,随后开始向着两山之间的河谷进发,随后向东走。
中途过了一条蜿蜒的河流,随后山势平缓,两边又成荒凉土地,随后继续东进。
直到正午太阳高照,士兵们在一个三岔喝口饮马。
从西北面流来的河水被一座大山一分为二,一条向东流淌,一条向南流淌。
大军也在此三角河滩转变行军方向,踩着河滩上的沙子,沿着向南的支流南下,两边不再平坦,变成高高的山坡。
根据士兵的回报,从这里顺着河谷一路往南走一百五十里左右,就能到达上京城东面。
当天,他们继续向南,到傍晚到达另一处河流交叉口。
西面来的河流汇入南北的河流,汇流出冲刷出一大片平坦的河滩。
当晚,他们在河滩的西岸扎营。
不过这次扎营并不是为了休息,只是为了迷惑金国的斥候。
晚上天黑之后,木华黎开始在黑暗中集结大军,借着月光和星光,不走河谷大路,而是顺着西侧山坡翻山向南进发。
.......
“我绝没看错,整个谷底都是鞑靼人的帐篷,山后面的树都数不清,绝对超过一万。”年轻的斥候据理力争。
年纪大一些的斥候不以为意:“你眼力不好,那些人顶多七八千,绝对没一万!那几个大帐篷你别看它大,那是鞑靼人千户和千户以上才能住的,里面人不多。”
山顶的指挥官见他们争辩眉头紧皱,他是金国万户,他们所处的是山顶临时搭建的石堡,用于遏制山下的蒙古人通过的。
从石堡窗户看出去,远处荆处大小山头,到处都有火光,在这长达五里的两岸山坡顶部,遍布金国两万大军,两侧各有一个万户坐镇。
他就是河谷西侧的万户官,他们已经在此击败数次鞑靼人的军队,最多的一次沿着山谷看不到头,他们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根据斥候的回报,应该超过三万人。
毕竟沿河谷前进的时候队伍长长拉开,见头不见尾,不能确定人数,但斥候看到他们半路扎营的营地,能够推测出大约有多少人马。
这样的胜利给了他很大信心,所以虽然两人一直在争,他没太在意。
无论是七八千还是超过一万多,只要他们继续执行之前得战术,就能击退鞑靼人。
“好了,你们去休息,我了解了。”他摆摆手。
随后他又招手找来传令官,让他告诉将士们,好好休息,如果鞑靼人今晚在三间河谷扎营,那么明天应该正午左右就能到了,要是士兵们做好充分准备,等到第二天打破敌军。
随后又派出两百多人的辅军赶紧下山,去把能搬上来的石头都搬到山顶来。
再亲自去组织人手准备弓弩,箭矢和火油,这些都必须今天晚上就完成。
指挥忙碌了大半晚上,他定定看向下方河谷,月光下,河谷中还堆着上百鞑靼人的尸首无人处理,明天敢来的人也会变成那样,他嘲笑。
才转身,耳边一阵呼啸,身后的亲兵突然捂着脖子,血水从他手指间喷涌,随即栽倒在地.......
八百五十七、血战+围城
“鞑靼人!”夜风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金国万户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前到处疼,他用手摸了一把,借着周围火光,看到满手鲜红,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山坡上,隐约看见大量人影如潮水般往上冲,此时大半士兵已经入睡,剩下的都是辅兵,杂役,正为明日大战准备物资,一时不防哪有准备!许多人手里连反击的兵器都没有。
这次突袭也出乎所有人意料,斥候明明说鞑靼人已经在数十里外的河谷安营下寨。蒙古人几乎从不与他们步战攻坚,向来都是人人骑马,打仗全是骑兵。
猝不及防之间,先发现蒙古人的山坡北面金军被冲上来的蒙古人追着砍杀,纷纷向南侧山坡逃窜。
南侧山坡后是一片平地,金军营地在此,在东西两侧扎营,中间是过道,往南则是吃喝拉撒的地方。
这一片是前营,既驻守山坡军队的驻地,因为山间平地少,能在山坡上长时间布置的军队大约只有一千多人,前营则驻五个千户的军队,只要前方打起来,军队就源源不断从山口支援,让前方受伤或疲惫的军队撤下休息。
而前营军队每隔十天都会换一次。
南方小河的对岸才是中军大营,驻扎十五个千户的部队,每隔十天有五个千户部队过河换防。
前营营地北面山口设有哨卡,每百人值守,一个百户带队,为大军营地警报,把守隘口于阵地和营地之间,防止敌方袭营。
这就是大后方,前方,最前沿的部署方式。
在地势狭窄,部队无法大规模展开的地方,大后方在利于补给之地,派出前沿驻扎,再往最前沿派兵,同时保证援兵能够源源不断,伤兵疲兵能即使撤到后方休整。
此番部署足以看出金国万户绝非等闲,是个打过仗,会打仗的人。
毕竟当初跟随金国太祖,从西打到东? 击灭辽国的悍将如云?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世间之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夜里黑灯瞎火? 阵地之上被蒙古人杀得措手不及的士兵纷纷往山口跑,山口士兵不明觉厉? 连忙喝止,但哪里喝止得住想要逃命的溃兵,瞬间被冲开? 后面凶悍的蒙古人也赶到? 不断砍杀。
狭窄的山口一时血流成河? 惨叫连连。
随后冲过山口的蒙古兵居高临下? 冲向南山下的前沿营地。
顿时,阵地大乱? 有些人在睡梦中杀死,有些人惊醒之后仓促间来不及披甲,来不及找兵器就死在蒙古人刀下。
瞬间南山下前沿阵地惨叫连连,惊动大路南面的辎重后勤营地,接着惊动更加南面隔河的金军主力大营,陆陆续续亮起灯火。
蒙古军一浪高过一浪,凶悍的向南突击杀戮,经过两刻钟左右激战,前沿五个千户军营地被击破,敌人溃退,在山谷平地中向南逃窜。
木华黎身先士卒,带着将士裹挟金军溃兵越过大路,激战一刻钟就杀溃辎重营,杀到河边。
河水只是条小河,作为大军水源,可以随意渡过,不过此时对岸大营已经反应过来,金军点燃大量火堆,顿时小河沿岸明亮如白昼。
对面金军手持强弓不断放箭,前排大量溃军和蒙古士兵纷纷被射死射倒,惨叫连连。
木华黎连忙令众人退回大路边辎重营,借助车辆躲避箭雨。
随后金军发动反扑,上千人渡过河面,不过被蒙古人杀退,一时间不宽的小河血流成河。两军都在岸边点起火堆,隔着蜿蜒的河岸对峙起来。
木华黎知道不能长久对峙,因为在他们的东侧的山后是正路,路的东侧还驻扎着金国另外一个万户,手下可能有二十个千户的兵力,如果他们注意到山这边的动静,或者金军派人求援而杀过来,他们都得完蛋。
打金国的二十个千户,他们兵力相差不多,还能持久甚至击败敌人,如果又来二十个千户,他们肯定顶不住。
(金国千户统制五百人,蒙古国因为有伴当,名义上也是五百,可每个千户手下实际兵力接近千人,不过一般不到千人,八百左右的样子)
按照约定,他后方预留两个千户,会在黎明左右率骑兵南下,趁敌人注意力在正面,从侧翼夹击金人,如果无法顶住,那他也好,天亮来的援军也好,都要葬送在这!
双方对峙又接近半个时辰,从真刀真枪变成口头谩骂,时不时互射箭矢。
后方木华黎没有闲着,他借着火光在金军辎重中找出三百多具重装全甲,随后又找到几百张加工过的牛皮。
许诺重金,挑出三百名不怕死的勇士,披上裹住全身的铁甲,又在外面披上几层厚厚牛皮,每人带着锤子,斧头,准备向对方起不要命的冲锋。
两军正在对峙谩骂时,木华黎离悄悄让三百勇士在人群后排开,随后突然发起悍勇冲击。
身上披着百斤左右的东西,行动十分艰难,特别是趟渡小河的时候,河水虽浅,可对他们来说也十分艰难。
不过厚厚的铁甲加上几层牛皮,加之光线不好,对方连连放出的箭也收效甚微,三百人横渡,只有少数倒霉蛋挂彩,而这些人一到对岸,顿时如虎入羊群。
金军指挥官连忙让人抬骨朵上来,但已经迟了,前方阵地被杀开一道口子,长长的阵线陷入混乱,两翼阻击蒙古人的士兵被迫向中间靠拢,后方蒙古军趁机杀过河。
瞬间又是一场血腥厮杀。
河谷中惨叫,喊杀,不断在夜色中回荡。
激战三刻钟后,金军向南溃退,木华黎组织人手,再次追上杀,虽然打了一夜,大多数人都已经满脸血污,精疲力尽,但他知道必须追击,敌人只是溃退,被杀的可能只有十之一二,若不将他们赶出山谷,定会死灰复燃,去而复还,这仗就白打了。
大军继续向南,南逃的金军却在逃到南面两山之间山口时突然一滞,随后混乱起来。
南面远远看去,火光冲天。
木华黎知道,金军援兵到了,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心脏宛如被人紧紧捏住,喘不过气。
不过他很快下定决心,恶狠狠的道:“杀过去,快趁机杀过去!他们现在乱了,等反应过来我们就死定了!”
身边的千户们也瞬间理解,急忙催促士兵杀过去。
这时两股金军方向不同撞一起产生混乱,等混乱过去,溃逃的金军反应过来援兵到了,掉头杀来他们就完蛋了!
众人不要命的往前冲,已经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刻!
刀兵相交,血肉横飞,短兵相接的战争是最可怕的,双方在只有一里宽的山口殊死搏斗。
惨烈的战斗把很多人逼疯了,只知道不断乱砍。
阵地战中伤员还有机会退到后方修养救治,而在这样狭窄之地人挤人的大战,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要么死,要么对方死。
脚下的血水能把人滑倒,前沿尸体很快堆积超过半人高,双方人踩人,接着在尸体铸成的长墙上搏杀。
蒙古人知道,不杀退金人,他们就死定了,因为他们人少无马,跑不掉。
金国人知道,如果他们输了就要亡国了,上京城就在后方!
如果此地失守,蒙古人顺着河谷南下上京再无阻碍!
双方各不相让,死命向前,小小的山谷埋下无数尸骸。
厮杀到后面,双方都从混乱中回神,开始有序组织人手,轮番上前,又换下来歇息,因为山谷宽度有限,大批人无序堵在那,后面的人只会浪费体力和精力。
厮杀持续到天空泛白时,宽一里不到的山口最中间地带已经堆满尸体,累积成快接近一人高的墙,两边土地被血水染出大片红色。
双方精疲力尽,死伤惨重,可对峙依旧继续。
随着天色逐渐明亮,山口北面的木华黎越来越紧张,只要天亮,南面的金人就会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到时候就有麻烦!
可也在此时,借着早上的阳光,隐约能看到南面烟尘大作,木华黎连忙趴在地上,听到了大地隆隆的震动,从东南面来.......
他瞬间大喜,高呼道:“兄弟们,我们的骑兵来了!”是他留在后面两个千户,金国兵力都被牵制到这边来,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穿过河谷,从后方攻击金国人了!
一听这消息,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士气大涨。
木华黎连忙派人爬上两侧山坡,看远方骑兵的动向,等绕后的骑兵从南面向金军发起攻击,他们也立即从北面开始进攻金军。
鏖战一夜之后,战斗再次打起。
这回金军也顶不住了,南北夹攻让金军腹背受敌,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纷纷向南溃退。
大量金兵丢盔弃甲,在河谷两侧向南奔逃,有些被蒙古骑兵追上杀死,有些则摔下河谷摔死,不过漫山遍野的溃兵,蒙古人想追杀也追杀不过来。
木华黎的主力伤亡惨重,鏖战一夜,精疲力尽。新来的骑兵只有两个千户。
木华黎很快下令众人停止追击,占据两岸河谷,派人加急北上回报大汗,等待大军前来。
他脑子很清楚,此行不是为追击金军,也不是为攻打上京,而是夺取河谷两边阵地,为后续大军打开通路。
只要他守住这里,那金国就彻底完了!
.......
当天正午,已经有个别溃军逃到上京南面,但遭此大败,怕遭到惩罚,没人敢进城报告。
直到下午,南逃溃兵越来越多,城头守军发现问题向守城将领报告,随后有人终于进城报告了北面鏖战一夜之后被两面夹击,最终大败,蒙古人已经打通往南的通路。
此时上京城中,国主完颜离正和齐王完颜宗弼在国相家讨论要不要再次向景国求情,求他们出售一批火枪以维持当下局面。
君臣三人都达成一致,认为当下应该再次向景国求救,已经准备派出使者了。
可就在这时,北面战败消息传来,顿时让三人呆若木鸡。
蒲察翼反应最快,连忙找人保护完颜离,同时请得国主手谕,出城将还在上京城外,特别是上京城西防守的部队调集回城。
此时固守已经没有意义,因为西面守住,东面却已经被攻破了,再不走很可能被蒙古人两面夹击。
同时强制让城外百姓搬入城中,把各家各户粮食,家禽畜生都集中到城里,坚壁清野。
又下令让军中将领出去收拢溃兵,赦免他们的罪过。
一直到晚上,放出去的三十多个将领只有二十人回来,其他的都自己逃命了,他们带回来两千七百多人的溃兵。
加上城外撤回的部队,城中原本就有的部队,集起一支一万三千人左右的部队保卫上京。
最重要的,接连派出使者在士兵护卫下南下,向南面惠州附近的景国辽西节度使杨洪昭求助,向景国朝廷求助。
刘旭反复叮嘱,一定要表现恭顺,一定要跟景国说明,如果他们亡了,蒙古人的兵锋很快就会到惠州北面,与景国接壤,救下他们,金国可以世代为景国抵御北方鞑靼人的兵锋。
.......
当天,整个上京城一片恐慌,整个上京城忙碌不已。
国主完颜离在皇宫中不敢出来,蒲察翼脚不离地尽可能收拢周边兵力,构筑城防。
刘旭则不断派出南下使者,安抚朝中大臣,一直到夜里,恐慌忙碌一天的上京城似乎又安静下来。
可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北面通路被打开,蒙古大军很快就会到达城下,只是早晚问题,或者说蒙古人愿意什么时候来。
第二天,大军还是没来,蒲察翼小心的派人外出,烧毁上京城外所有民房,不给蒙古大军留下休息的地方,同时不给他们留下木材方便建造攻城器械,又紧急派人修缮城墙,动员城里的年轻人,在中央大街划出一块地方用于训练他们,把府库中存储得弓弩刀枪发给他们。
第三天,一早就有十几骑大摇大摆到了全城戒严的上京城下,随后被城头守军用弓弩驱散。
十有**是蒙古人的斥候。
上午,从北面来了大队骑兵,约百人左右,在城下饶了几圈后离开。
到正午,大量骑兵穿过上京城东面河谷,在上京城下集结叫骂,密密麻麻,大约超过千人。
城头守军紧张进入战斗位置,开始准备守城。
不过后续部队依旧在赶来,直到下午,上京城南已经集结超过五千的蒙古骑兵,并设置栅栏,开始扎营。
而这只是前锋,后续部队还在赶来。
当晚,上京守军轮番值岗,东面峡谷火光不停,连成长长火龙,等天亮,城南已经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蒙古大军。
更多后续军队依旧在赶来......
八百五十八、救还是不救?
不过几天,上京城外密密麻麻都是蒙古大军。
蒙古人派出两路千户骑兵,分别向南向西,扫荡劫掠周边村镇,没有及时逃走的百姓几乎尽数被杀。
蒙军大营建在上京城外大道对面高地。
上京城仿照汉人城池建造,却并未严格按照坐北朝南的建筑方位,正面偏向西南。上京城周围依旧有不少的汉人样式堡垒,依旧在坚守。
蒙古人只能主力围困上京,随后分兵逐一拔除周边城塞。
之所以如此,与辽国起家有关。
当初辽太祖本是前朝节度使,后前朝末年割据内战,很多中原、河北百姓往北逃窜,辽太祖发觉机会,命人在草原修建和汉人居住地一眼的城池,叫做“汉城”,接纳北逃百姓。
随后还趁乱南下,劫掠边境百姓,安置在汉城之中,随后这些汉城规模越来越大,中原的军阀血腥厮杀也将很多百姓往北方赶。
辽太祖很聪明,吸接纳中原流民,从他们那里学到先进的建筑锻造技术,和管理技术,后来他被契丹各部首领逼迫退位,提出的要求就是保留所有汉城,他去管理和领导。
随后靠着这些基本盘,快速翻身,用计杀死所有契丹首领,建立辽帝国,从此完成从部落联盟到国家的转变。
这些历史原因也导致上京虽地处草原戈壁,南面几乎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北面背靠的群山也不高,典型的草原首都,主体城区和周围却有许多类似汉人的城塞。
蒙古大军包围之后还不好快速攻破。
........
铁木真勒马山头,下方是被团团围困的上京城,城外蒙古大军里里外外好几层,已将之包围,战线拉开四五里,延绵不绝。
五万精锐大军,已经尽数包围上京,可蒙古军不擅攻城,铁木真也很头疼。
围城两日,他们不断冲着城中放箭,叫骂,发起过突袭,却都无用而终。
北风席卷斩地,枯草无力弯腰,辽阔上京城外,旌旗飘扬,人马纷乱? 铁木真不免有些烦躁。
木华黎为他打开北面河谷要地? 数千好儿战死河谷? 如今上京近在眼前却拿不下。
铁木真心中戾气越来越重? 恶狠狠的说:“待城破之日,我要将城中人尽数屠戮!让他们明白忤逆我成吉思汗的下场!”
身边士兵无不叫好,对于他们来说,城中人死活与他们无干? 但若死了? 所有东西可以随意抢掠? 那才是最好。
不一会儿? 南路的两个千户风尘仆仆回来? “大汗? 我们已经攻下南面两座城。”
“城中守军呢?”“都杀了,他们害死我们不少兄弟。”
“嗯? 我赏赐你们,城中所有劫掠的财富? 都归你们两个千户,记得封赏士兵? 不要全部私吞。”铁木真道。
两个千户连连拜谢。
不一会儿? 有南方信使,顺着远处大路而来? 穿过大军营垒,爬上高坡骑马疾驰中军而来。
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南面乌沙堡诸堡依在坚守,难以攻克。
铁木真看后十分不满,脸色也不好看。
“小小几个堡垒,能阻我大军.......”
木华黎在旁边插嘴:“大汗,我们能在草原上决胜负,却不擅攻坚,如果是南人的军队来,他们肯定跟能打这样的战。
现在上京也是一样,从这里往南四百里左右就有景国大军,金国是景国的属国,要么要提防后方,小心景国。”
铁木真听完也皱起眉头:“你觉得他们敢打我们吗?”
“辽国、金国都不是对手,景国肯定不怕我们。”木华黎做出自己判断。
“嗯.......你带领五个千户到南面二十里外的路口扎营守备大军后方,防景国人。”铁木真说,“另外我会派人去和景国皇帝谈谈,我们两国可以盟好,景国如果准许我们取上京,我会给他们相应报答。”
铁木真从小经历黑暗苦难,能屈能伸,此时也做出妥协。
他并不知道他创下的基业会达到何种恐怖程度,此时他对蒙古过的力量认识大概是可以和金国较量,已不将夏国放在眼里,但比起伐灭辽国,打败金国的景国还是有差距的。
光是看景国人卖给他们的兵器,强弩,就知道其中差距。
所以为了消灭金国,报国仇家恨,他必须隐忍向南方大国景国低头。
他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在李星洲心中的恐怖地位,毕竟这时候的他还没大败,夏军,没大败金军,没伐灭中亚霸主花剌子模,人能做的事,很多时候自己也是难以预料的。
铁木真还不是那个气吞万里如虎的铁木真,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
惠州城外,**南岸,新军精锐四个营兵力布置于此,另外还有当地厢军八个营驻扎两翼为侧应。
军营坐南朝北,东西横纵,以**为屏,阻隔南北。
此地也成为辽西路数州中驻扎兵力最多的地方,一都超过辽西路治所中兴府。
惠州城三面环山,只有南面开口,从北面来的三条大道都在城北汇合,北方军队想要南下必须通过这个隘口,再往北,可走的路线就非常多了。
这也是当初李星洲和杨洪昭商议之后不再向北割地的主要原因之一,拿得下,但守不住。
虽说寸土寸金,寸土不让,这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深入人心,可有些土地要么没有战略价值,要么能拖死一个国家,不值得。
百姓的家国情怀要保护,决策者头脑却必须清楚。
这几天,惠州北面出现大量流民和逃兵,他们身后还有追杀的鞑靼人,追到惠州城北二三里后,面对对岸的景军,蒙古兵也迟疑了。
流民逃兵不要命想要渡河,一时间接不接收,保不保护顿时成一个大问题。
可是情况紧急,新军团长当机立断,下令击毙试图过河的先头流民上百人,河水瞬间染红,此举吓住后方流民。
如果大批流民冲击南岸军营,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一面派人往南向辽西节度使杨洪昭请示,一面派出一个新兵营,带领两个厢军营渡河,原地聚拢收押流民。
新军一个营携带步枪在北岸快速构筑堑壕,以防有变。
在与蒙古人骑兵短暂的大家都听不懂对方说话的交流之后,蒙古人终究惧于景国兵锋,停止追杀。
而新军团长也立下规矩,能逃到这的流民可以活命,逃不过来被蒙古人杀的也不搭救,因为他只是个小小团长,挑不挑起与蒙古国的战争他做不了主。
第二天,辽西节度使,怀化将军杨洪昭就赶到惠州前线。
随后金国人求助的使者也到了,见到杨洪昭就一顿痛哭流涕,哭诉蒙古人的暴行,希望作为宗主国的景国救援.......
八百五十八、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杨洪昭听了金国使者诉说,很快明白事情大体。
思来想去,他快速决断,派人南下奏报朝廷,同时下令各州收缩兵力,将中兴府,锦州,宁远方向兵员不断往北抽调至惠州边境。
已经熟悉新军作战模式,火器战术的杨洪昭亲到**前线组织战士修筑挖壕沟,修碉堡,严阵以待,以防万一蒙古人南下。
北面高峰巍峨,**北岸,有三条大道,两条从北而来,一条从东向西,汇聚在惠州城外河谷。
杨洪昭发须半白,在马背上远眺,远处三条大道尽收眼底,前两天还有蒙古人士兵会冲到远处山口向南眺望,意味不明。
可这几天过来,再无一个蒙古追兵会追到山口来。
他隐约明白了蒙古人态度的变化,应该是主帅开始约束了,于是也下令,只要蒙古军不越过山后,不予还击,前沿阵地不再向北修建,维持当前界限。
至于北方流民.......
杨洪昭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收留,毕竟如果这里不让他们过来,等饿急了,在金国和景国一千多里的国界线上,他们依旧可以找地方越过,然后流窜成寇,祸害百姓。
不过收留也不能白收留,正好此时战后重建,各州缺乏劳力。
中兴府囤积大量粮食,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当初破金国时候从其他州县抢来的,随后有些州县被皇太孙“大发慈悲”还给金国,中兴府的粮食便十分富余。
另一部分则是按照皇太孙吩咐,放手由乌林晃打压大族获取。
乌林晃果然就如皇太孙所料,为讨好新朝,疯狂打压原来的金国大族,他的同胞,以示忠心。
此期间从辽东辽西大族手中收缴大量粮食钱财,铲除一些大族,杨洪昭则按照皇太孙预留方案,接手这些大族土地后? 他亲自出面? 以景国官府名义租给当地无田地百姓耕种,还提出优厚条件? 最初两年不收任何税,两年之后收取每年收获一成。
这对于辽东百姓? 是想都不敢想的优厚条件。
杨洪昭一直记得当初皇太孙交代他的话,辽东平原,南北千余里,东西八百里,沃野千里,全天下少有的黑土沃土,要让百姓有地可耕,调动百姓积极性? 不出一代人,粮食能养半个景国。
与皇太孙南征北战之后,他已经有一种无条件信任皇太孙的习惯,所以他一直奉行此策,不断想方设法,将土地分给无地可耕的普通百姓。
如今才过一年不到,杨洪昭在辽西、辽东两路声望极高,景国朝廷受到极大拥护。
而且历史原因也很重要。
比起金国统治? 原本的契丹人、溪人显然是更认同中原王朝的统治。
辽国太祖是前朝节度使,自奉正朔,称景国人为“南人”。
辽国自上而下带头汉化,朝中权臣有汉人,辽国设官朝廷官吏如中原王朝,设科举也用汉字,考的是儒学经典,尊奉的孔孟教化。
加上杨洪昭很得民心的举措,认同感之下,统治甚至比之前金国更加稳固,战后很快恢复生产生活,一派欣欣向荣。
此次蒙古人南下,甚至有很多人踊跃参军,准备抵御蒙古人。
当然,许多豪族也叫苦连天,杨洪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账都算在乌林晃头上。
而皇太孙推荐的固立川也非等闲,却有能耐,在东面帮他快速镇压几次小叛乱,抵御好几次北面金国残党袭扰,半年多来斩首超过超过一千,让北面以完颜宗弼,完颜盈歌为首的金国残部彻底胆寒,不敢再次南下,龟速北面雪林。
经过一年努力,新占领的地区已经逐渐团结成一块铁板,甚至百姓开始自发向官府举报金国残党踪迹。
毕竟好不容易过上有地可耕的生活,谁也不想失去。
有此基础,不知为何,杨洪昭顿时觉得充满信心,即便惠州前线新军只有六个营地,从各地汇聚的厢军加起来也不过三十营左右。
也就是说,最终能部署到惠州前沿的兵力此时只有一万八千人左右。
而根据这几天的情报,围攻上京的蒙古大军至少超过五万人!
后续可能还有部队,可偏偏不只是他,就连前沿将士也毫无畏惧,每日修筑战壕阵地,按日常巡逻,似乎都不怕超过五万人的蒙古大军南下。
大概是百战百胜带来的信心,亦或是另一种凝聚人心的力量。
但见将士如此,他这个主帅又如何能让众人寒心?
........
很快,蒙古使者也来了,态度谦逊,表明他们只想报仇与金国人的血海深仇,无意与景国为敌,如果景国允许他们攻金而不干预,那么他们将呈上优厚的供奉。
杨洪昭着实没反应过来,因为蒙古人的服软来得太快。
亦或者说,他还没习惯景国地位的变化。
以前,在天下人看来,景国不过是南方的一个大一点的国家,一开始天下霸主是辽国,随后是金国。
辽人、金人在官方称呼中都不称景国为中国,而是南国,称景国人为南人,也不奉正朔。
所谓奉正朔,便是以宗主国历法为纪年。像云南地区,虽然历史上有些时候独立成国,但始终奉中原为正朔,纪年历法都按照中原王朝的来。
在前朝,周边国家无论南北东西,哪怕与之有边境摩擦的,小战打归打,依旧是奉中国为正朔,采用中原历法纪年。
可到景国就没那待遇了,北方强国不承认,西北军阀不承认,出兵还屡屡打不过。
而现在,特别是去年与金国大战后,南北东西诸国纷纷上表来使,恢复奉景国为正朔的惯例,只是杨洪昭不在朝中,不知道那些变化,以致他现在对蒙古人的态度很意外。
若他知道朝中情况就不会意外了,如今景国俨然是天下第一强国的姿态,铁木真又有战略眼光,不会在打金国的同时得罪景国。
这种层面杨洪昭无法做决断,他一面不放松加强北方防守,一面派人送两国使者入京,让他们自己到皇上面前辩解。
........
于是到了八月中初,就有了这样的场面,两个打仗的国家,使者一前一后到达开元,都说自己有理,要景国做主。
蒙古使者说,金国人杀了他们可汗的祖父,害死可汗的父亲,还对草原实行惨无人的减丁政策,是血海深仇,国仇家恨,他们只是报仇,希望朝廷允许,他们会以牛羊回报景国。
金国使者说他们是景国的属国,受到外人欺负,希望作为宗主的景国能够出兵帮助,或让蒙古人退兵,他们愿意用国库中所有金银供奉景国。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情况。
皇上对此既感骄傲,又有些迟疑。
朝中也对此展开一些争论,无疑,此事无论站哪边都有收益,可无论站哪边都会失去部分利益。
对此大家也展开激烈讨论。
李星洲的意见自然成为焦点中的焦点,他本人其实倾向同意蒙古人的要求。
理由无非两点。
其一,金国没那么容易灭,上京只是金国西面的一个战略重心,就算没了上京,没了完颜离,那还不是有完颜盈歌,完颜宗弼么,他们肯定会继续和蒙古人打。
蒙古人和金国与其它国家不同,那真的是血海深仇,铁木真爷爷和父亲都死在金国人手里,金国人的减丁政策不知道杀了多少蒙古人男丁,让多少人妻离子散,所以蒙古是绝对要和金国死磕的,短期不行就长期打。
其二就是此时景国战略重心在西面夏国,李星洲急于拿回贺兰山、阴山、吕梁山中间的广大区域,不适合两线作战。
..........
“若此时见死不救,我宗主之国颜面何在,此番众国来朝,奉我中国为正朔不过数月之前的事,此时松懈,有失天下人之心啊。
此时此刻,只怕天下番邦,四海属国都在看着咱们动作呢。”德公一面说一面用手敲桌面,此处是政事堂办公之地,里面的人都是朝中二府三司大员,连皇上也在。
“能不能抵御蒙古人,要不要和蒙古人开战且不说,至少要做出姿态来。”
话音落下,枢密副使狄至就开口,“王相说得有理,不过就军事而言,这样还是不妥,一旦答应金人,不管开不开战,都必须在北面囤驻大军。
在辽西、辽东方向,景国有上千里边境线,如果大军用于防范蒙古人,那夏国就很难打,河西也难以收回,会顾此失彼。”
德公喝了口茶,要是寻常小年轻是不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但狄至不同,有赫赫战功,有救驾之恩,是康亲王女婿,又是皇太孙爱将,年纪轻轻身居枢密副使,让他也不得不承认和重视这个年轻人。
“那就放几年再打,立威强过立功,待到威服四方,打个小小夏国还不是手到擒来。”德公接着说。
皇上没说话,而是看向李星洲。
李星洲也没说话,只是道:“诸位畅所欲言,还有没有什么想法,尽可说出来。”
薛芳拱拱手站起来:“我认为辽地是要保的,原因无他,辽地有肥沃黑土,大片平原,当初强汉时,辽东之地既是马场,又是粮仓,我景国既得之,绝不可轻易放手。
所以若以保辽东为出发点,我赞同德公的意见,可先集大军于辽东,保地安民,待数年后辽东安服,以其为粮仓马场再征河西也不迟。”
“我觉得河西不能拖延,主要有两个变数。一是如今摄政的夏国亲王不是等闲之辈,二是蒙古国也在觊觎夏国!
蒙古大将哲别在阴山北面袭扰攻击夏国从年初到如今已半年之久,若再等二三年,夏国落入蒙古人手中怎么办?”何昭发言,看来何煦告诉了他不少夏国的情况。
.......
李星洲听着众人辩论,大家意见无非是保守和激进之分。
虽有差异,总体来说,保守派觉得应该先消化占领金国的领土,再图谋进取。
激进派则觉得机不可失,必须继续快速进攻,一举解决河西之患。
那么分歧就来了。
要保守,要消化新土地就必须保金国,与蒙古人对立,保证辽东安全、
要激进,要进攻河西就不能保金国,不与蒙古人对立,辽东可能会受到蒙古威胁。
又到国运抉择之机。
其实两方说得都有道理,保守有保守的道理,激进有激进的理由,但必须拿出个决策来。
简化来说就是接下来几年,景国战略重心到底在太行山东面,还是西面。关乎景国未来,关乎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大政方针走向。
当天政事堂的讨论并未出结果。
......
李星洲回家后,向后去看了怀孕的何芊和蒲察伶,两人很快也要生产,王府上下都很紧张,这个年代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何芊都惊紧张起来了,李星洲不断安慰两人,也没将上京被围困的消息告诉蒲察伶,怕她担心,毕竟他爹也被蒙古人围困在上京了。
随后这事又讨论几天,迟迟拿不出肯定的方案来,其实归根结底是李星洲下不了决心。
他不想与蒙古人争执,想快速平定河西,又怕养虎遗患。
若是别人,他可能早采取何昭、狄至得建议,不管蒙古人,速战速决,拿下河西。
可对方是铁木真,是成吉思汗,是一代天骄.......
这让李星洲陷入困顿挣扎,难以自拔,说到底,他不够自信,自信能面对铁木真,能面对几年后的蒙古国。
对此,许多人都有些困惑,因为他近来的表现实在有点不像当初大胆,自信,莽撞的李星洲,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那个南征北战,纵横驰骋,天下无敌手的常胜将军.......
......
八月,中秋佳节,天高云淡,风和气清,李星洲将自己隔在后院,隔绝喧嚣,安静在之石桌上落墨挥毫。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写到这,李星洲停笔,长舒口气,诗词就是这样奇妙,文意通达,胸中没有豪气也借豪气,以壮肝胆,于是也觉得自己胸有沟壑,能容天地了!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他又重重写一遍。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最后一句是念出来的。
“俱往矣!”
说着放下笔,心里已经看到一条自己的路,他以往总是借前人教训,开自己的路,可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前人教训,他人智慧以供取用了。
“是了,俱往矣啊!”念头通达,李星洲忍不住高声道。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