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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百一十三、家里的女人+女人的心思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北方的冬天来得更早,大军一路向南,反而跑过了季节,进入霸州地界之后,明显感觉到天气稍稍回暖。

    九月,在南方凛冽寒冬还没到来,降温还是不温不火,少数能察觉变化的大多是早起的小贩。

    宁静,祥和,繁荣,可以说生活在十二世纪的中国(中原之国)是幸福的。

    同时期,世界上其它著名大城市,像伦敦之类的,都不到五万人口,大多数人在饥寒中挣扎。

    而同时期的首度开元已是一百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占地面积相当于后世北京的一个西城区。

    没有四处可见的战乱,繁荣富庶,没有宵禁,宽松的商贸管理,宽松的法律,每年处死的犯人也非常少。

    整个地球上,找不到第二处如此繁盛之地,简直文明的灯塔。

    不过这种幸福也是危险的。

    周围群敌环伺,儿皇帝把燕云十六州卖了之后北方无险可守,**的首都位置导致敌人可以一马平川直接绕过所有城池要塞杀到首都城下,首都虽然靠着大河天险,可偏偏如今又处在小冰河期,每年冬天皇后都会结冰的,而且结冰很结实,可以随便跑马那种.......

    好在如今李星洲已经解决部分危险,北方燕云十六州已经收回,甚至有了更加坚固的山海关,宁远,居庸关,大同府等地。

    但剩下的危险还没有许多......

    ......

    李星洲坐在中军行辕大帐里,里面面积很大,容纳几十人不成问题,来的时候他嫌弃行动缓慢,行动不便,大多时候都是骑马。

    其实骑马很累,有点像后世在乡间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坐拖拉机,那种颠簸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大部分人都难以承受。

    年纪大的人根本受不了,而动则以月计的行军,更是能拖垮很多人的身体。

    像一代雄主周世宗柴荣英年早逝,让无数人嘘唏,如果他没死得早,辽国不会那么嚣张,燕云十六州说不定早就收回了。毕竟他曾北破辽国,连克三关三州,在对其它国的作战中也是连战连捷。

    而历史学家猜测导致他身体扛不住的很大原因就是常年南征北战,还每次都御驾亲征,常年舟车劳顿,马背颠簸让他身体吃不消。

    中军行辕既是军队中央指挥机构的代称,具体下来也指代马车,主帅所的马车,比普通马车大很多,内部相当于移动的小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如果是皇帝御驾亲征,则会更加讲究。

    这还是限制于道路问题,如果在草原上更加夸张。

    比如铁木真远征时是行辕直接就是金顶大帐,要几十匹马拉着走,里面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宫殿,还可带着妃子美妾一路享受。

    李星洲北上时嫌他的中军行辕太过笨重麻烦,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骑眉雪的,实在受不了就下马步行一会儿,兵贵神速,面对一场没有万全把握之战,李星洲不敢冒险。

    现在凯旋,自然不用像北上时那么赶时间,在他的专属行辕里舒舒服服好过骑马,而且还有蒲察伶这样一个大美人陪着,所谓“停车坐爱枫林晚”,大概就是整儿意思。

    李星洲看了一眼身边老实安分,眼里却透着不甘的女人,坏笑着一把搂住她的纤细小腰:“给你说个笑话吧。”

    蒲察伶不敢忤逆,顺从点头,这几天李星洲一直让服侍的侍女教她说汉话,她本就有根基,学得很快。

    “话说有三个年岁过百的老头在一起讨论长寿的秘诀......”李星洲开口。

    “年岁过百?那不是老神仙。”蒲察伶插嘴。

    “差不多吧,那你就当三个老神仙在讨论为为何高寿。”他笑道,本来有些抗拒的蒲察伶也来了兴趣,神神鬼鬼光怪陆离的传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第一个人说,我活到一百岁,因为我笑口常开。”

    “第二个人说,我活到一百岁,因为我喜好远动。”

    蒲察伶好奇听着,目光却看向前方,不看他。

    见他许久不说,她终于开口:“那......第三个个呢?”

    李星洲嘿嘿一笑:“第三个满脸不好意思,小声说,我能活到一百岁,因为我媳妇长得丑。”

    蒲察伶起初没反应过来,俏脸满是疑惑,待反应过来之后雪白的脖颈瞬间变成粉红,下意识嗔怒打了他一下,又反应过来这样的举动以她的立场不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李星洲才不管呢,有时候事前说点带颜色的小笑话只为调动气氛,说着大手一览,已经把蒲察伶捞到怀里。

    “唉,看来我这辈子是要折寿了。”说着他不怀好意顺着衣领缝隙往下看。

    蒲察伶又是无奈,又是羞愤,还觉得他不知避讳。

    大人物越是有权势越怕死,越身居高位越忌讳说什么死不死的,他却口无遮拦,还当笑话说,大概是南征北战,见多了的缘故........

    不过很快,她也没法思考了,脑子乱成一锅粥。

    ......

    事后,李星洲枕着蒲察伶光滑洁白的腿子,突然想抽支烟。

    前方战事告一段落,是该想想后方了。

    景国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他解决。

    不过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年后再去考虑。

    当下要考虑的问题在于如何安抚家里的几个女人。

    李星洲想想都觉得自己以后真要折寿,唉,这痛苦,谁人能懂啊?

    人家说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他现在还没到中年呢,就开始考虑要不要整点枸杞人参之类的东西,防患于未然嘛。

    秋月、月儿从小服侍他,两个小丫头向来以他为中心,在她们心里,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在乎外人,不在乎外界评判。

    所以两个可爱的小丫头可以放心。

    耶律雅里算是完完全全的政治婚姻,对此她应该不会有太多看法。

    何芊可能会直接跟他抱怨,不过抱怨归抱怨,她向来直来直去,只要好好哄一哄事情也就过去了。

    最难的是诗语和阿娇。

    阿娇看起来性子温雅,知书达理,为了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说,所以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不过小幽怨肯定会有的。

    心里有着小脾气,却又为他着想而不开口,最好的办法就是准备一个小惊喜,然后把话说开,好好哄哄。

    至于对于阿娇这样的才女来说,什么才是惊喜,那自然是上档次的好诗好词了,他都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检索,哪首情诗能哄好阿娇。

    诗语则是小傲娇,嘴上不说,肯定脸色不好看,会直接表现出来,不过对付这样的姑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明白她的傲娇其实是对自己的在乎,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多说点好听的话,不要觉得肉麻,只要脸皮足够厚也能哄好。

    至于起芳,肯定是阴阳怪气的,最难对付的........噫,自己想起芳干嘛?她又不是自己女人......

    李星洲摇摇头,把那些不着边际的思绪赶出脑袋,开元还远呢。

    回去时没有来时那么紧迫,大军行军速度缓慢,沿途各州百姓夹道欢迎,官吏出城迎接犒劳大军,经此一战,草原往南的地界,再无人敢与景国争锋。

    而李星洲的声望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从各地百姓态度热烈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他也感受出蒲察伶下意识的疏远,虽然平时迫于威胁总是百依百顺,不过晚上自己想亲近的时候她总会搞点身体不适,要起夜之类的小九九,摆明是抗拒。

    李星洲于是大发慈悲的白天没事就给她讲点聊斋里的鬼故事。

    蒲察伶天真不知用意,加上对这这些光怪陆离的鬼神故事十分好奇,听得很认真。

    “在我们景国有个叫阳信县的地方,县城外五六里有个蔡店村,村里有个老头,父子两个在路边开了个店,让过往的旅客住宿。

    平时有车夫来回拉运东西赚钱,经常住在他家。

    有天傍晚,四个人来住店,可老头店里已经客满了。

    四人想来没有其他去处,坚持请求住下来。老头沉无奈想到了一个地方,只是恐怕客人不满意。

    客人就说:“只要一片有瓦的地方落脚,哪里还敢挑来挑去。”

    原来那时候老头儿媳妇刚死不久,把尸体停在屋子里,儿子外出买棺木去了还没回来。老头认为摆灵床的房子很安静,可以让他们暂住一晚.........”

    李星洲说的是聊斋里一个叫《尸变》的故事,小时候看的虽然是文言文,一知半解也把自己吓得半死,何况他如今声情并茂,说得细致。

    蒲察伶听得大气不敢喘,时不时被吓得尖叫。

    不过这只是开始,要的效果要晚上才能体现。

    果然,当晚大军在翼州城外扎营下榻时,这几天来总找借口推诿的蒲察伶可怜楚楚的拉着他袖子,求他留下,她不敢一个人过夜。

    李星洲啧啧嘴,坏笑揶揄:“大爷本来不想的,可你这么主动要求,我也不好拒绝,谁叫我善良呢。

    这样吧,你求我一声,我就留下。”

    蒲察伶羞恼难当,面色绯红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知道她撇不开面子,李星洲也不是什么坏人,顺势开条件:“留下也可以,你要主动点,自己在上面。”

    .......

    生活就是如此美妙,算计金国能给他带来巨大成就感,算计小女子同样。

    蒲察伶则陷入深深纠结,一方面她对李星洲说的那些新奇故事十分好奇,一方面听了晚上她又会吓得不敢独自入睡,蜷缩在李星洲的宽阔胸膛里,紧紧靠着他才能睡得安详。

    似乎又陷入两难的抉择之中,不过人总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的,最终她觉得不是自己不够矜持,不够坚定,实在是李星洲太过可恶,狡诈阴险,让她不知不觉中招无法招架。

    ........

    随着大军南下,越来越接近景国的繁华地带,窗外的村镇,城市,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气派。

    蒲察伶也好奇的从车窗往外眺望,景国的繁荣出乎意料,让她大开眼界,林立村镇让她目不暇接。

    蒲察伶一路上几乎少有外出,即便在城池夜宿,她也尽量选择住在中军行辕大帐中,迫不得已要外出时,也会尽量带上面纱,不让人认出自己。

    虽然此时李星洲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遭遇是什么光彩的事。

    李星洲在她心中的形象也越来越趋于完善,许多曾经的想象是假的,比如五大三粗,青面獠牙,会吃小孩。

    但也有许多是真的,比如高大威猛,武力出众,杀人如麻,坏脾气,冷漠无情......

    从惠州往中兴府的路上,她亲眼见到大量头颅堆成的小山,就跟传言一样,那些是被李洲处决的士兵。

    之后因为她用心的侍奉,那恶人终于同意她和自己的妹妹见面,两人抱头痛哭,得知她们在战俘营地没有遭受侮辱虐待,蒲察伶心情才稍微好一些。

    不过妹妹的反应却让她伤心。

    妹妹得知她的经历后不以为耻,反而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她的手,求她好好讨好李星洲,这样她们都才有活路,还说李星洲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讨好他能得荣华富贵。

    蒲察伶很生气,但没当面说什么,只是心里失望又多了几分,更觉孤寂.......

    她们每到一地,都会有百姓欢送,李星洲骑马过市,春风得意,他挥手致意,四面八方百姓都会高呼回应,到处都是崇拜的炙热目光。

    他那么能征善战,有盖世功劳,天下只怕已经没人敢直面这位年轻人的兵锋了......蒲察伶心里想,可偏偏这时最令她难以释怀的。

    他的功勋,那些崇敬,是用她族人的血堆铸起来的。

    在她眼中李星洲再好也是屠夫、刽子手、坏人,而在景国人眼中,他就是功臣,大英雄。

    所以无论她如何迫不得已伺候侍奉那恶人,心里却不断告诫自己,他是仇人,是敌人!

    恶人李星洲总用各种手段把戏把她吃得死死的,她毫无反抗余地,对方手段多到可怕。

    那恶人简直坏到极致,用亲人威胁,威胁要把她送回去,讲故事吓她,每次都欺负得她毫无还手之力,做出各种羞耻下贱之事。

    看见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她忍不住心神摇曳。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即便她再不想也必须承认,李星洲身上充满一种她前所未见的魅力。

    士兵甘愿为他赴死,手下将领以他为中心,而她......她自从被俘虏之后才明白什么是女人.......

    可即便有过些许摇摆,她总能及时提醒自己所处的位置,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做不到忘记一切,浑浑噩噩活着。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繁华,越来越东西她见所未见,周遭的林立建筑群,延绵十几里的城镇,来往百姓脸上挂笑,安居乐业,在北方雪原、草原之上根本不敢想象的景象。

    她心里很向往这样的地方,当初太祖皇帝带领他们从辽东雪原往西打,很大原因就是雪原苦寒,生存艰难,辽国还时时压迫,像这样天气温和,万物生发的土地,他们做梦也想拥有。

    可惜那些梦都被李星洲毁了。

    就在这时候,那恶人掀开车帘爬进来,她下意识往后退挪了一下。

    “要不要下去走走,天天闷在车里小心得病。”他开口。

    “不要!”蒲察伶立即用汉语回答,她觉得很丢人,她不愿与任何人见面,她身为金国皇后,却沦落到这般下场,形同玩物。

    她虽然迫不得已却有尊严。

    对方没有强迫,只是伸手示意她坐过去。

    蒲察伶心有不甘,不愿任他摆布,却不得不照做,不然又不知他会用什么下流手段对付自己。

    李星洲搂住她的腰,不怀好意笑着:“昨晚还那么亲切,叫夫君不是叫得很好听,怎么天亮就翻脸了,女人真是善变。”

    蒲察伶瞬间脸红耳赤争辩,“那是你逼我的!你教我叫的!”

    “谁瑟瑟发抖让我不要走的,话可要说清楚,我这么洁身自好,你可别凭空污蔑人清白啊。”

    “你.......”蒲察伶发现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明明是他先说故事吓自己,晚上一闭眼都是他说过的那些恐怖鬼怪,根本不敢一个人入睡。

    他哈哈大笑,也不说气人的话了。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宁江府地界,此地是我国少有的几个大府之一,在北方是少有富庶大府。”李星洲介绍道。

    说着他大手紧了紧,“我知道你的心结,不过大可不必。”

八百一十四、开导

    “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大多数人一生其实都身不由己的。”李星洲安慰她:“你想那么多也没用,或者哪天等我高兴了,把金国全攻下来,到时金国全境都是景国领土,金国百姓都是景国子民,你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蒲察伶被吓一跳,慌张道:“不要!”

    她被吓着了,要是别人说这话她根本不信,甚至觉得荒谬,可李星洲说总归不一样,让她没由得慌乱。

    “你总要适应新身份。”

    蒲察伶噘嘴,眼里含泪,这句话说道她心中痛楚,她反问道:“什么新身份?殿下的玩物?还是宠物?”

    “为何这么说?”

    “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难道不是么?”蒲察伶再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眼前的恶人还装傻,他一路上干了些什么自己知道,

    她明知不该有情绪的,他们之间只有交易,可情绪却压抑不住,离乡的伤感,被迫的无奈,思乡的情绪,被欺负的委屈,各种杂糅在一起,忍不住就落泪了。

    李星洲把她拉到怀里:“这只是寻常男女之事,普通男女都这样的。”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他干的很多坏事确实过分了,要是诗语阿娇绝不答应他这么玩。

    不过他早看出蒲察伶比较青涩懵懂,很多事她不懂,好骗。

    果然,蒲察伶自己也愣住了,“真是这样吗?”

    “当然是,我当初就觉得你青涩懵懂,想必从来不得宠吧,连这些都不知道。”

    “你骗人,把我的手捆绑起来,那明明是对待奴畜的法子!”

    “怎么会,夫妻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捆绑呢,那叫情趣,是习俗,这都不懂。”李星洲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

    蒲察伶止住眼泪,眉宇间写满惊讶:“你们汉人都这样的!”

    “是啊。”李星洲点头:“所以你要入乡随俗,好好学习,我可不是在欺负你,我也没办法,祖宗之法不可变吗。”

    蒲察伶迷惑了,漂亮的脸蛋一脸懵懂:“我没听说过......”

    “很正常,以后我慢慢教你,来陪我出去走走,现在开始你习惯习惯你的新身份,别怕见人。

    既然我不打算送你回去,你就是我的人,以后我封你为妃子,到时名正言顺,迟早要见人的。

    圣人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这状态就别老想什么国仇家恨了,想来想去又不能把我怎样,你要得失心疯的,现在好好活着就是对家族的最大贡献,往后说不定你们家要在我手下讨饭吃呢。

    以后我多教你些我们这的习俗,你肯定不会寂寞的........”

    在李星洲循循善诱开导之下,蒲察伶的抵触终于消融许多,也愿意不一直躲在马车里,和他出去见人了。

    ......

    蒲察的疑惑很正常,辽国汉化非常彻底,是一种顶层政策保证,从小到下的汉化。

    辽国之所以会这样一点不奇怪,契丹人非常崇拜唐朝,而他们的祖上也是唐朝封疆大吏,所以他们希望自己的王朝也能像唐朝那样,于是就有了自上而下的汉化。

    从幽州开始,百姓无论是契丹族人是汉人,亦或是女真人、溪人,饮食起居,服装节日都与汉人无异。

    甚至说的地方话大多数都是汉话,辽国发行过契丹文,但几乎没人用,还是用汉字的多。

    而女真人来后说的是另一种话,完颜乌骨乃建立金国之后觉得,如果想要自己的国家传下去,就必须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不能再用汉字。于是他让人发明女真文字,不过在当地散播程度还是无法和汉字相提并论。

    而女真人中也夹杂一些会说汉话会写汉字的人,还不是少数,毕竟辽东地区受中原王朝统治也历史悠久,生意往来非常多。

    所以辽阳出生的蒲察伶非常了解汉文化,如果按照民族融合的趋势,辽东这批人以后说不定也都成汉族了。比如统治辽国的契丹人,他们都被杀光了吗?当然不是,辽国败亡之后大部分契丹人慢慢融入当地民族,而很大一部分就成了汉族。

    这就是汉人的奇特之处了,如果追溯源头,只是陕西中部的一个部落,可偏偏数千年后就遍布大江南北,全国各地。

    都是从一个部落繁殖出来的吗?当然不是,古代的条件不允许,没法生那么过,大多数都是民族不断融合扩大。

    民族融合贯穿历史,可为什么偏偏在无数次的民族融合中,大趋势总是汉族同化别的民族,即便在某些历史时期有过些许逆转,马上又重回主导?

    这个问题李星洲不懂,他没具体研究过,只知道往后大概率也会这么发展,契丹人汉化已经持续数百年,辽国灭亡之后基本就会被同化了。

    这也是景国在北方的统治根基,只要那些形同汉人的契丹人在,他统治北方,远比女真人容易获得认同。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当初辽国政治核心的那些州府的原因,因为文化上的认同让其好治理一些。

    大军随后几天停留在宁江府,为的是等杨洪昭和折唯忠,他们作为此次大战的西路军,打得也非常不错,要一同进京面圣。

    之后宁江府官员出城迎接,为首的就是王珂和谢临江,这两人都是他提拔的,此次大战中宁江府作为大军补给水路陆路转远关键点,做的很好,没有任何疏漏,也有不小功劳。

    当晚宁江府官员设宴,他直接把蒲察伶带去了,这种风流韵事,八卦娱乐的消息,远比战报还传得快。

    大军才到宁江府,关于景军主帅,景国皇太孙枢密使强纳金国皇后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干出这种事来争议本来就很大,有些人说色令志昏,皇太孙年纪轻轻怎么能干这种事,还会影响两国关系金国受辱要卧薪尝胆报复的啊。

    也有人说他干这是解气畅快,气死金国。

    还有人议论金国皇后是不是倾国倾城,貌若天仙,皇太算血气方刚,见色起意,把持不住,不然怎么会干出这么不得体的事......

    总之众说纷纭,所以晚上宴会,大家焦点都在蒲察伶身上,不敢明着看,但总是悄悄瞟一瞟。

    看过之后都觉得皇太孙确实是见色起意,把持不住啊.......

    宴会到一半,李星洲说了几句话,和众人喝了两杯就离席了,

八百一十五、理想主义者

    因为李星洲看出来,谢临江有话跟他说。

    于是带着蒲察伶退到内堂,王珂,谢临江都已等候在此。

    见过礼后,李星坐在主位,两人欲言又止。

    李星洲站起来对蒲察伶道:“你去外厅等我。”蒲察伶点点头,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在外面的小厅里等候。

    “客套免了,说吧,有什么事。”李星洲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直接问道,他坐在椅子上,王珂和谢临江站着。

    要是以前李星洲会让他们坐下说话,现在不会。

    当地位达到一定地步后,什么身份作什么身份的事,再搞那些不自在的尴尬的反而是对方。

    他如果是当初一个不得志的世子,可以和谢临江称兄道弟,可以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毕竟在景国,王爷、世子、驸马之类的,被大臣盯得死死的,除非有继承权,否则休想参政议政。

    可以如今他的身份,如果让两人坐下说,他们只怕自己紧张得不行,想好的话都忘记了。

    “殿下,我们想说的事是两月以前的,当初大军在前方作战,为不扰乱军心,所以当时没立即告诉你。”王珂开口。

    “当时大量粮食往北运,但我国粮食库存很多,而且此战早有准备,所以北方各州府府库中都有囤粮,粮食储备丰裕。

    可蜀中和宁江府一带有大商借机散布消息说大军出征,消耗粮食无数,到冬天粮食必然涨价来诱骗百姓囤粮,抢购粮食,造成粮价飞涨。”

    李星洲皱眉:“那你们怎么不管?”

    “我们管了,可完全无用,起初是假的,被谣言哄抬起来的,可后来百姓跟着哄抢囤粮,粮价便真涨上去了.......”谢临江接过话头一脸无奈。

    “对,假的被他们弄成真的,百姓跟着起哄把自己的钱交出去了,那些大商赚得盆满钵满。

    后来我们惩办了几家,收回一些钱财,还发公文昭告人们前线粮食充足,官府早准备了好几年,不会涨价。

    可百姓钱已经被骗了,再送回去就难,那么多买米,也不知道谁被骗的。

    而且......

    谢大人想了个好法子,我们就用那些钱原价收米,想把钱还回去.......”王珂缓缓着说,说到这李星洲反应过来一点。

    “可是来买的人不多,更多人觉得粮价还会涨,不相信他们被骗了。”他淡淡道。

    “殿下英明!”

    “臣觉得这个法子行不通,不该再这样下去。

    而谢大人觉得还需继续,要把钱都逐一归还被骗之人。此事想请殿下做个决断。

    而且此时还牵扯到另一件事,蜀中那边哄抬粮价的是吴家的商人........”说到这王珂闭嘴不说了。

    李星洲完全明白了,为何他们两不把此时上奏朝廷而找他秘密告状。

    蜀中吴家是如今吴皇后的家族,景国官员对外戚看得很紧,因为有汉朝的教训,但即便如此,吴皇后的家族也不是他们敢惹的。

    直接上书朝廷说不定会惹祸上身,即便没祸也会不了了之。

    李星洲轻轻敲击桌面,随意到:“你们坐下吧,我想想。”两人拱手落坐。

    他当初放松对商人的束缚,大力发展沿河的商贸,是为了让景国快速富起来,不然他没钱打仗,也无法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

    但是,所谓资本无祖国,这些人也不能完全放心,为了利益别说卖国,他们说不定连老爸老妈都舍得卖,这次事件正好证明这点。

    前方大军在打一场事关国家命运,全国百姓未来命运走向的大战,你在后面搞这小动作?

    李星洲差点气炸,不过他没表现出来。

    另外他也发现另一个问题,谢临江作为读书出生的官员,虽在官场上得到锻炼,但还是基层管理经验不足。

    他的作为显然犯了一个错,把基层都想得太好!太理想,太想当然。

    这种人做事迟早要出大问题。

    李星洲前世就经历过一件事,当初他在一个城中村落脚,那个城中村因为城市规划面临拆迁。

    一开始区政府和所有村民都谈好了补偿措施,大家都满意,能拿到一笔够普通人过半辈子的钱,还准备了新房。

    可当时区政府领导太嫩,根本不懂基层管理中人心复杂,谈好签字之后,直接把钱发到村民手里,就到等着一年半后拆迁。

    这种慷慨有面子得好名声的作为断送了他。

    拿到钱后,人就完全不一样。

    有少数人用这笔钱在村子外围开茶叶厂、榨菜产,还有人搞修车厂给周围因准备动工而到来的车队提供服务,生意越做越大,钱比补贴的多了几百倍。

    有的人安安分分,拿钱过日子也过的舒舒服服。

    但还有一批人,拿到钱之后什么都不干了,吃喝玩乐,聚众赌博,整天无所事事。

    一条街从头到尾到处开满餐馆饭店,没人去他们也不营业,不怕亏,反正有钱,混日子就成,没客人自己吃,天天打麻将。

    结果还没到一年半,那些人钱花得差不多了。

    这些人中又有一部分聚众去区政府要钱,说不满意之前赔偿,还不停打上访电话,说政府欠他们钱。

    结果没人理他们,区政府的保安觉得这些人简直无理取闹,态度很恶劣,甚至发生肢体摩擦。

    结果不知道是他们联系了记者还是记者运气好刚好找上来,事情在市内曝光。

    舆论直接一边倒,都觉得底层百姓都是纯洁善良质朴滴,肯定是被无良区政府压迫。

    区政府也急了,在自己官方号上发了当时签的一堆文件,结果要么没人看,要么说是威逼利诱,要么说是造假。

    最后市里坐不住了,为平息民愤,找人调查,问责,搞了个跟踪报道,随后给那些闹的人又赔一些钱。

    民众的“正义感”“公平诉求”“社会责任感”等高大上情感得到满足,事情了结。

    后来换人之后的高层领导学聪明了,再遇到这样的事,一是延缓下发拆迁款,二是分期给,生怕一起发下去又闹出之前的事来。

    事情本身也很讽刺,拿钱去实干的没多得,拿钱好好过日子的没多得,最会闹的多得钱了。

    所以按闹分配的背后逻辑,背后的推手是什么?是普通民众那种“底层百姓都是淳朴的善良的”莫名其妙的逻辑。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底层也好高层也好,人都是参差不齐,有好有坏的。

    而谢临江这个读书人虽然在官场磨砺了几年,可观念还是像一开始那些区领导,把基层想成质朴敦厚,以为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

    如果没有王珂,他迟早要吃大亏!

    李星洲叹气归叹气,谢临江确实是个人才,别的不说光是负责和勇于实践做实事他就很欣赏,可还需要打磨。

    于是他沉声道:“不用高价收米了,把钱都存府库里。”

    “这.......殿下,那些钱都是被骗百姓的,这不合适吧。”谢临江道。

    李星洲嘲笑他:“要不你给他们每人换个脑子,以后他们就不会被骗了;再往后他们要是因为被骗吃不上了,你还能每家每户去给他们喂奶?”

    “殿下......”谢临江一脸懵,大概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生他的气。

    李星洲听他说话就来气,其实他也不想打击谢临江的这种善良。

    但天真的善良会害死他,孔子说人性本善,孟子说人性有善,荀子说人性有恶,韩非子说人性本恶。

    先秦诸子就是这样一步步黑化的。

    他们为什么黑化?现实教做人!

    历经几百年,他们对人性的看法一直在改变,直到最后彻底黑化。而谢临江对人性报太多幻想了。

    他叹口气道:“不是不还他们,等到他们发现被骗,自然会找你闹的,到时候你再还他们吧。

    不过届时不能松口,也不能通过高价收米的方式,每家给个定数安抚人心就成,闹的直接打!”

    “他们怎会找我闹?又不是本官骗他们的,我还下官文提醒过了。

    再者.......殿下这不公平吧,大家买的高价米多少各有不同,怎能一概而论......”谢临江还在絮絮叨叨说。

    李星洲直接高声打断他:“你是他们父母官!被骗了就是你的错,你劝过也没用,到的时候准找你!

    还有,你要开公平的口,他们就能从别处买米冒充敲你一笔!别讲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想想什么实际。”

    见他发火,谢临江不解的同时也不再多说了。

    李星洲站起来,随后说:“吴家我会收拾,你们把宁江府摆平!

    这事王知府做主,谢临江你别掺和了。”

    说着匆匆到外厅带着蒲察伶离开了,这谢临江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做事书生意气,太理想化,这样的人靠不住。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谢临江调去辽东前线,让他真正独自治理基层,见识见识什么叫现实,不然以后想重用他都不敢。

    而吴家,只能暂时放一边,只要皇后在,暂时动不了他们.......

    他现在想好的策略是先从沿海,再到内地,蜀中因为皇后的缘故,只能放在最后。

八百一十六、思念+论功

    十月初,天空阴郁,阴森森冷得人发抖,天空灰蒙蒙一片,开元依旧热闹,人来人往。

    此间又多了许多讨论,宫里已经流出一些消息,还有人见到看到大批加急快马带着朱色旗往宫里跑。

    几十面朱色旗,都不知道什什么样的捷报才至于此。

    随后几天,小道消息就流传开了,有说皇太孙大军打到金国都城,有的说打到锦州,还有的说大军没有北上,而是去打辽阳了。

    总之众说纷纭,皇宫里也没给确切消息,不管哪种说法都振奋人心,令人激动不已。街头巷尾早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这次宫里反而不急了,以往不管大捷小捷,宫里都会马上出告示诏书昭告天下,这次几十加急快马进城,背上都是朱旗,宫里却没着急发任何消息,把人们等得心急火燎。

    而许多小道消息大多是朝中重臣家仆下人传出的,只言片语信息很多,可真假难辨,人人心痒痒的。

    不同于百姓,知道确切消息的人家虽不多,但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些朝中重臣自不用说,最高兴的还有康亲王。

    府邸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甚至这几天就开始摆宴,邀约亲朋好友,倒不是为什么大事,也不为联络情感,当纯就像吹嘘他的眼光,找了个好女婿。

    这倒让永明郡主闹了大红脸,她还没过门的,父亲就这么不靠谱的到处说什么女婿女婿......

    不过一颗吊了数个月的心终于放下了。

    第一次战报进京时没有狄至的份,她倒不担心狄至不能立功,只担心他的安危却没只言片语。

    父亲则是忧心狄至身为皇太孙最器重之人,居然寸功未立,难不成作战不利?

    这种担忧一直持续好几个月,她晚上会时时难以入眠,有时甚至做噩梦。而父亲则利用人脉四处打听,狄至到底在做什么,为何没他消息,大军连战连捷,也没他立功的情报。

    关心点不同,但人是相同的,整个王府半年里都围着北方的大战在转,不过正如“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数千里的距离,还是战场上,要得到消息何其困难。

    就着么心绪不宁,提心吊胆的过了半年,三天前半夜,她迷迷糊糊被外院响动吵醒,找来丫鬟一问,说是父王被皇上急召入宫。

    当时是深更半夜,她就猜测必有大事,甚至隐隐觉得会与北方战事有光。

    果然,第二天府里鸡打鸣之时,旭日初升,父王红光满面从宫里回来,还激动的找她说话,一开口就是“你那夫君果然不错,为父早想料到如此!”

    永明郡主闹了个大红脸,她还没过门呢!况且此前他可不是这样的,焦躁不安,有几次还骂狄至了。

    看过战报之后,连她也震惊的无以复加。

    本以为攻下大同府,攻克山海关,打到宁远已经是大功一件,景国立国百余年,除了冢道虞老将军,已无人能比肩此功。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打山海关,攻宁远只是“声东”,而许久没消息的狄至和参林的东路军竟才是“击西”的狠招。

    狄至跨海从兵力空虚的辽东登陆,一举连克沿海数十州,还拿下辽东第一重镇辽阳!

    随后又靠战舰上的大炮支援,引诱金国主力大军,利用埋伏好的战舰一举击溃。

    本来在宁远僵持数个月的战局突然瞬间逆转,金军一溃千里,一败再败,甚至接连丢失锦州、中兴府及其周边十几州,皇太孙前锋猛将刘季甚至直接杀到金国首都上京城下!

    永明并不知兵事,但她懂史,熟读史书。

    知道景国立国百年来在北方战争中的艰难,现在光是看战报上罗列的整整好几页被大军攻克大小地名,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不知兵,但也觉得皇太孙这手声东击西太漂亮,瞬间让原本稳步对峙的金国大军失去方寸,进退两难。

    更令她开心的是狄至的功劳,李星洲身为主帅,自然是首功,可主帅之下,就属狄至和参林率领的东路军功劳最大,而狄至又是东路军主帅!

    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当初那个说话笨头笨脑,老惹她发火,气得她睡不着觉的行伍武夫,居然走到如今的地步。

    ......

    他父王干别的不行,看人眼光却是厉害的。

    父王也曾跟她说过,不要学她大娘那些女人,老持有门第之见,那是目光短浅,妇人之见。

    真正厉害的大族少有门第之见,几乎每年一放榜都守着去找人,专门出钱资助那些有不错潜力的寒门子弟。

    如果实在觉得有潜力的,甚至不管别人出生混得好不好,先把家中女眷下嫁过去。

    对方往往感恩戴德,日后有了成就之后也会报恩提携家族里的后辈。

    这样即便自家没能人,也能拉一些有能力的自己人,往后外面也有许多人帮衬。

    而那些总持有门第之见,目光短浅的家族,往往都走不长远。

    一代出能人,不能保证代代出能人,即便有能人,也有可能陷入孤苦无助的境地。

    这就是他们这些豪门勋贵生存之道的一种。

    .......

    自那日之后,永明便天天盼着大军凯旋,时不时会去大河边上看看,因为消息说狄至是新军海军的主帅,舰队要从大河回来。

    .......

    皇宫里则是另一场讨论,大军凯旋,在此之前很多事要确定下来,比如功劳和封赏。

    “........及其漂亮,新军那些船离京时走得静悄悄的,臣还以为他们是和殿下大军为侧应,走的是渤海湾南岸,水陆并进。

    没想到殿智计过人,胆略绝伦,水军走的居然是渤海,过渤海直接从辽阳那面登陆......”

    长春大殿侧厅,众多大臣汇聚在此,皇上也在,围坐一圈,侧面檀木架上,挂着一面细致的大地图,超过半人高,给众人讲解的正是枢密副使温道离。

    送到枢密院的的战报很多,又杂一乱,而且都是以战报方式写的,每支军队各写各的,而主帅李星洲写的总报又太过简略。

    看下来能知大概,却又无法知道详细作战过程,而众人早就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仗到底怎么打的,竟然能打成这样!

    于是身为枢密副使的温道离自然义不容辞,为众人整理战报,对战事发展做了详细的研究,再说给众人听。

    “登陆之后狄至、参林两位将军用兵很聪明,张弛有度。

    其中又有声东击西的味道。参将军率船队在沿海攻击各州,给人金国人一种敌主力在沿海的错觉。

    其实新军水军主力在狄将军率领下疾驰翻山,直插辽阳,此时如果没有案边吸引,辽阳即便再空虚,周边州县可以放弃城防,把守军集中到辽阳去。

    可他们大概没想到,我水军主力能如此神速直到辽阳城下........”

    众人纷纷点头,皇上开口夸赞了狄至两句,皇上一开口,众人也明白,往后这狄至肯定是朝堂上的一方巨头了,他缺的只是时间。

    而坐在一旁的何昭则看得更深一层,他明白皇上不只是赏识其能征善战,还因狄至救过驾。

    另一边,温道离还在继续说着,越听众人越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大手笔,大操作,对整个宏观战场的把控,有些人听了就像天方夜谭,有些人听了自叹不如,也有些人听了觉得没什么。

    “现在看来殿下是早有准备,把两厢禁军留在燕山府,是想防上京敌人从居庸关一带南下,威胁大军后侧。

    虽从头到尾金军被步步紧逼,无力分兵,但这是万全之策.......”

    “至此,西面是我景军主力,北面乌沙堡一带有鞑靼人袭扰,辽东又新军水军,短短半月,局势从对峙急转直下,金国三面受敌,东西奔走,殿下这纵横捭阖的大手笔让金国晕头转向,左右为难。

    无论救哪一面,都会腹背受敌......”

    “辽东一战也是垫底胜局,给金军致命一击的关键,参将军配合狄将军,先将大船侧摆抛锚,在渡口海上环形布阵,随后趁夜色引诱敌军主力往辰州方向追击......

    夜里看不远,金军主力追到海滩前还不知他们前面尽是新军大船,直到两百多门炮和早等候在滩头的新军士兵同时开火.......”

    温道离讲得绘声绘色,因为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很多东西他比皇上和一班文臣要懂,在加上添油加醋,自然吸引人。

    别看战打了半年多,金国打丢了三分之一的肥沃土地,但温道离是老油条了,从战报他就看得出,真正决定性的大战只有四场,其它都是小打小闹,而这四场大战,他再怎么添油加醋都不过分,他说得越夸张,皇上越高兴。

    一场是杨文广、折惟忠率西路军收复大同府,攻克一个重镇,同时保证大军后方安全。

    第二场是皇太孙率中路军破山海关,打通北上道路,击溃金军前军精锐上百营人马,让金军伤筋动骨。

    第三场是皇太孙率中路军在宁远城外临危不乱,不动如山,击溃完颜宗弼金军主力的最后反扑,此战之后,金军已经完全无法在正面战场抵抗景军了。

    第四场也是最后一场,就是狄至和参林在辽阳利用大船上的火炮设伏,诱敌深入,一举打垮最后的金军主力,此战之后金国主力军已溃不成军,只能向北逃窜。

    这四场大战是决定性的大战,彻底决定整个战场的全盘胜利,至于其他胜利也是胜利,但都属于小打小闹,对战局有推动作用,但不是决定性的。

    温道离作为枢密副使,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所以他说战况就会给人脉络清晰,条理清楚,一听就明白整个战争过程的感觉。

    而如果让众人自己去看一大堆战报,无论是皇上还是德公亦或何昭、薛芳、汤舟为等等重臣,看得出来到处写的都是捷报,但是惊讶归惊讶,激动归激动,很难把战场战争理解透彻,看得清楚。

    因为他们不懂战争的具体过程,也没有亲自指挥或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听温道离说完,皇上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照温卿此言,次战首功是星洲,随后便是狄至、杨文广、参林、折惟忠?”

    温道离点头:“杨文广、折惟忠的西路军攻破大同府是有义军接应,听起来会给他们减功,但他们攻下大同府,就是保证大军后方安稳,从全局看意义重大。”

    皇上点头。

    “而狄至、参林的东路军不止攻城略地,让金军腹背受敌,还因地制宜,给予金军主力最后一击,是盖世之功,臣觉得只在殿下之下。”

    见皇上再次同意,温道离接着说:“皇太孙把控全局运筹帷幄,安排三路大军战略部署,又是主帅,首功是必然的。

    但其手下如杨洪昭老成持重,屡有战功;魏雨白独当一面,多次领军作战,成绩斐然。

    燕山府知府魏朝仁为大军筹措粮草,保护粮道,征发徭役,总理后勤补给,也是劳苦功高。

    而刘季、严申则是当世猛将,杀敌奋不顾身,攻城拔寨,屡立战功,都是不多得的良材。

    刘季还率二十营骑兵在上京城外数次大败金国国主的亲卫禁卫军,打得上京城内人心惶惶,真猛将也!”

    说到这,皇上和众大臣都高兴的露出笑意,不只是刘季把上京人吓得瑟瑟发抖,还因为“国主”二字!

    此战之后,金国自去皇帝头衔,向景国称臣,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激动高兴的!皇上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从今往后,北方霸主,不可一世的金国国主也是他的臣子了!

    “还有平州守将固立川,此人守城攻城均有战功,殿下也夸赞过他.......”皇上点点头,随后又让众人多研究研究,要在大军回京之前,拟出一个合适的封赏奖励方案来。

    大军凯旋当天,皇上要祭拜天地祖宗,亲自出城迎接。

    在此之前,奖励的章程要确定了。

    .......

    李星洲等在宁江府期间,到处都在传颂关于他的故事,官员之间也在吹捧传扬。

    大多都是说他运筹帷幄,千里之外操控全局之类的。

    他听了好笑,战略部署他确实有,但要说千里之外运筹帷幄操控全局那就是扯淡的。

    即便现代的通信侦查手段也很难做到这点,因为敌人总有战场迷雾的。

    而现在的条件更难,他既不知道敌人位置,也不知道自己人的位置,怎么操控?

    狄至和他事先约定的时间其实已经晚了,他差点以为作战失败,好在最后赶上了,这其中有很多运气成分,还有很多将领的战场临时判断。

    按照他事先预料走的部分大约三成左右,但这已经是非常高的水准了,纵横千里里的战线,从大同到辽阳,十几万人的大军,复杂多变的敌我情况,他还能事先预料了大约三成。

    “劳资真他娘的是个天才。”李星忍不住自恋。

    到明天,杨文广,折惟忠也要到了,到时候就要进京。

八百一十七、何煦回归+夏国的打算

    大军在江州城外停留的一段时间,一直在等杨文广和折惟忠。

    终于,十月下旬他等来杨文广和折惟忠,同行的还有义军首领辛先生。

    经两人介绍后才知道,辛先生居然还是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原名辛赞,祖籍在雄州,后随父辈迁入大同,还做了官,之所以不透露姓名是为避免暴露。

    见面之后辛赞谈吐得体,看得出读过很多书,不过言行举止之间又不像谢临江那样书生意气,而给人一种坚毅果决之感。

    毕竟是北方战乱之地长大的人,辽国,金国,景国,在那些地区打得不可开交。

    见面后李星洲对他印象十分不错,却又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另外则是大军驻扎城外给江州百姓带来的一波红利。

    毕竟这些前线回来的士兵,人人兜里都有大钱。

    而李星洲在江州没什么好闲逛的,本来江州他就治理过,熟悉得很,即便这几年有了变化,也没什么新鲜感,反倒蒲察伶对一切充满好奇。

    李星洲反正没事,就带着她到处逛逛,对于南方城市的金惊讶也在预料之中。

    北方的艰苦条件摆在那,加上常年战乱,想和平发展是没可能的。

    对于中国古代,人们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中国人才是真正的战斗民族,几乎连年都有战事,没什么停歇的时候。

    有的人则认为,怎么可能,明明很和平,没什么战争啊。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中国在历史上大多数时候,国土面积都很大,战略纵深很大,这就导致即便边境天天在打仗,内地,特别是南方地区,总是能安享和平,发展经济的。

    就像景国,开元、宁江府这些地方已经有上百年和平,几代人不知道什么是战争。

    可景国整体和平吗?

    当然不是,之前边疆与辽国摩擦不断,隔三差五就有小打小闹,除去这些摩擦,上百年来景国和夏国,和辽国,和白夷,和交趾都打过打仗,零零散散大大小小算下来上百仗是有的,平均下来每年都要打一场规模不小的仗。

    可江州百姓有感觉吗?开元百姓有感觉吗?

    没有,他们总体依旧过着和平安定的生活。

    内部则是因为民族大融合,天下一统,价值观的统一。

    不然像如今的北方,即便可以构成大纵深,大统一的国家,以外围保护内部发展,也没人能做到,做到了也无法长久。

    原因是各族,各部落林立,宗教信仰,价值观念乱七八糟,无法构成利益共同体,只能犬牙交错的互相攻击,厮杀,这种环境下就无法产生经济和文化上的繁荣。

    其实当初蒙古帝国的衰败就有主流文化价值观不够强大的要素,还占据很大部分。

    蒙古崛起空前绝后,是人类战争史上的奇迹,蒙古衰落也很迅速,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自己的文化和价值观念不够强势,即便武力征服控制一片区域,很快被当地宗教、文化同化。

    在东方还好,价值观念比较统一,最魔幻到中亚、阿拉伯、东欧等地的蒙古各汗国之间居然因为信仰不合,自己打起宗教战争!

    要是铁木真活过来,真要被他这些逗比子孙又笑死了,毕竟铁木真能进军如此顺利,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允许宗教自有。

    而中华文明文化那种“我们是天命所归”的观念是潜移默化,深入人心的,这在无形中也给后方的人们创造了安稳的环境。

    就像人们经常说的,不是这个世界没有黑暗,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这句话用在如今景国也恰如其分。

    国家领土大纵深内的百姓有上百年的繁荣安宁,其实边境上却是持续百年的摩擦和厮杀。

    这种情况蒲察伶不懂,所以她大概很诧异,这几年来景国几乎一直在打仗,平叛、打北汉余孽、打辽国、打金国,为什么国家内的城市还能这么繁荣安宁。

    经过李星洲的开导和引诱,蒲察伶心理负担终于放下,也敢大大方方见人,甚至跟他说以前的事。

    她就像个好奇宝宝,对江州的一切繁荣都充满好奇心,官员和百姓们一开始也对她充满好奇,事情传播太广了,这样的八卦茶余饭后讨论频率甚至和北方的各种捷报差不多。

    慢慢名声也一天比一天大,美艳之名运扬,甚至被吹成天下第一美女,毕竟能让景国皇太孙在与金国议和时强行要人,不顾两国撕破脸的风险,就足以证明其美艳。

    加上各种添油加醋的说法,更是说得神乎其神,勾栏酒肆说书卖吆喝的又给她加了很多小故事,比如她小时候在花园赏花,彩蝶纷纷落在她身上,原理错把她当花之类的......

    听得李星洲自己都一愣一愣的,这故事就像农民说:“皇帝种地用的肯定是金锄头”一样。

    就她家那地方,常年冰天雪地,人家也没那闲情雅致啊。

    蒲察伶确实美艳,不过也要考虑自己当时的状态啊,这就好比饿了三天的饿汉,吃什么也是香啊。

    蒲察伶漂亮归漂亮,和诗语阿娇只能说各有千秋吧。

    不过蒲察伶自己听了倒是很害羞,她学得很快,现在带他出去,即便江州人百姓说的汉化带口音,她也能听得清大意了。

    ......

    原本,杨文广和折惟忠到达之后就要进京,可没想又来了意想不到的人,夏国的使者和何煦的商队。

    何煦在落脚大院中见到他后满脸愧疚,旁边的夏国使者想说话,李星洲根本不给他机会:“带使者下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随后便转身进屋。

    夏国使者一脸着急,也被带走。

    李星洲明白那使者想说什么,无非为扣押景国的商队作辩解,不过他更愿意先听自己人这么说。

    .......

    “我们才进入夏国境内就感觉事情不对,总觉得有人盯着.......”“夏初有天晚上我们在野外宿营,半夜起来发现对面山上有火光,起初没注意,只以为同是风餐露宿之人,只让几人盯着。

    可后发连续好几夜有这样情况,有天早上有弟兄出去方便,宿营的山后发现有烧过的火堆.......

    那时我就确定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我们商队在北方名声很大,人也很多,还有新军军中将士,寻常匪盗根本不敢惹,当时我觉觉得可能与夏国有关.......

    想了两天,我觉得不能冒险,便想慢点就慢点,多走点路,从西面绕过夏国北上,然后走大漠,不跟夏国纠缠.......”

    何煦一脸愤懑,按照时间顺序说他们经历的事,屋里李星洲静静听着,魏雨白也刚好在。

    自从他从金国抢了个蒲察伶,魏雨白就时不时来找他“说事”,说的事有大有小,有些时候甚至扯皮,影响他的风花雪月。

    李星洲有时候也烦躁,不过没打发她走,他可不傻,魏雨白和阿娇诗语关系都不错,甚至和起芳最好,如果她这里过不了关,回去不好哄家里的领导。

    另外一边,何煦还在继续讲。

    “我带着他们想绕路从十里井出夏国,然后渡河北上,不走龙州、牛心亭、银州沿线.......

    可万万没想到的,我们才到十里井西面的山谷,就被上千骑兵给围了,话说我们是景国贵客,夏国国主要邀我们去夏州做客!”

    说到这何煦很气愤:“起初我们还客气推辞,结果他们根本不给机会,说不北上,谁也别想出谷!根本不是邀约,而是威胁!

    无奈之下,我们只得随他们北上,带头西夏军官本来说去夏州,结果到地方却是兴庆!”

    夏州是夏国东面很重要的州,位于银州和永乐城西面,隔着大河支流。

    而兴庆府则在更西面,在黄河西岸,建城黄河边上,是夏国首都。

    “之后呢,他们有人没人伤人杀人?”李星洲皱眉。

    “这倒没有,到了兴庆府,峡谷人对我都很客气,安排吃喝住下,可就是不准离开。”何煦很气恼,却又有气发不出,毕竟夏国人客客气气的把他们奉为上宾,好吃好住招待着。

    李星洲放下茶杯,基本排除夏国见财起意的可能。

    这种截杀商队的事,历史上并不少见,铁木真第一次西征导火索就是当地官员见财起意,截杀了蒙古的商队。

    可夏国人要是想取财,在十里井就下手,何必这么波折,加之他们对待何煦等人的态度,李星洲猜测,夏国早探查明白,何煦不是什么普通商人,而是他的心腹。

    也知道景国和不蒙古人之间的交易,毕竟每次那么多马匹,遮掩也遮掩不了。

    那夏国人明知道还扣留何煦等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李星洲已经能猜到七八成了。

    大概是想扣押何煦这个心腹,将来用于巩固和金国的关系。

    当初金景之战还不明朗,大军才北上,很多人都不看好景国,认为景国要么输,要么无功而返,金军强大,还以逸待劳,胜算极大。

    西夏看这架势,显然准备随时摆脱景国,站金国那边去,何煦等人就是他们准备的投名状。

    历史上西夏也是坚决和金国联合,起初联金抗宋,后来有联金抗蒙,最后惨遭蒙古人屠戮。

    从地理上来说,西夏选择联金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宋和蒙古都与西夏接壤多,争端多,而金国接壤少,战略重心还在东面,对西面不感兴趣。

    有“远交近攻”的意思,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可惜他们没想到一开始弱小的蒙古人后来那么能打。

    而对于如今的李星洲来说,夏国也是不可能放过的。

    景国第一步要自保,解除外部威胁。

    为了这步,李星洲这些年来总结起来做了三件大事。

    一是重商,为了短期内获得大量支持出兵的财富。

    二是拿回燕云十六州,让北方有险可守,不再是裸着了。

    三就是打残当下北方最强大的敌人金国。

    等自身稳住之后,就该想如何“走出去”,向外辐射影响力了。

    第一步已经顺带完成,那就是收复辽东,辽东平原是一大马场,能大大加强景国国力,渤海沿岸都是重镇则能从两个方向威慑北方,在东面的影响力辐射已经足够。

    第二步就是河套地区!

    河套地区是汉朝北击匈奴的战略根据地之一,简单的说就是黄河中上游“几”字形里面的区域,那里水草肥美,畜牧业发达,北方能够直接威胁漠北草原,是战略要地。

    而如今河套地区在西夏手中,景国曾经也想收回,但兵交最终以败绩收场。

    第三步则是河西走廊,河西走廊两侧是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出玉门关连通西域,也是当初汉朝经略西域的战略要地。

    现在也在夏国手中.......

    李星洲心里摇头,这夏国是早晚都要收拾的,原本还缺个借口,现在夏国借口都自己给了。

    他想过,夏国比金国好打,一来夏国本来就比金国弱,人口更是不能比拟。

    二来金国只有打辽东时海军才能发挥作用,夏国则完全不同!

    夏国的主要城市,几乎都在黄河边上!

    现在的黄河可不是后世数次改道,泥沙含量因水土流失爆表,河床被泥沙囤积不断垫高千年的黄河。

    现在虽有黄河的说法,主流还是叫大河,因为它还没那么黄,泥沙含量没那么高。

    黄河流域,新军舰队完全可以通行!

    这就意味着可以水陆并进,顺着黄河一路打,他不相信有几个城市能扛得住海军舰队的对岸打击。

    当然,那些都是过几年的事,现在为时尚早......

    李星洲又问了如今夏国国内局势。

    何煦告诉他,如今夏国国主李继虽然打败叛军,可他也被平叛途中表现出色的叔父架空。

    国主李继的叔父叫李元昌,是前国主的四弟,在平叛中屡立奇功,军中和民间威信很高。

    战后掌握了夏国左厢神勇军,金肃军,河清军三支主力军团,掌握全国四分之三的军队。

    国主李继虽然还是国主,但完全无法与他的叔叔李元昌抗衡,甚至朝堂大小事都是李元昌说了算,而李元昌不似他侄子李继,是个有手腕有野心的人。

    当晚和何煦谈到深夜,李星洲就明白夏国使者会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为自己辩解,辩解的理由他都想好了,“我们是为保护贵国商人,北方鞑靼人正互相攻伐,非常危险,不宜北上”之类的理由。

    北方的铁木真此时确有可能在打战,但夏国人肯定也清楚他们和铁木真之间的生意,怎么会有危险?不过假装不知道罢了。

    李星洲也不准备听夏国使者辩解,也不准备放出什么松口原谅的话,准备自己不出面,直接派人用模棱两可的话打发走夏国使者。

    只可惜他刺杀三公主的计划被夏国人截胡了。

    最重要的是,要是现在松口,以后哪里去找这么正当合理的宣战理由?

八百一十八、微妙气氛+凯旋

    随着宫里放出确切的消息,加之北方来往商旅带来的各种小道消息,十月下旬,开元就已如滚烫开水,沸腾躁动。

    身为离国家中枢最近,朝堂今日有点风吹草动,明日就能传遍大街小巷的地方,开元百姓对国家大事,政治风向的热衷程度,远非别处能比。

    这种谈论谈论就能使得参与其中的人也获得治国平天下的快感,随即就会产生凝聚力和归属感,而对于京都人来说更是如此。

    加上开放的风气,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保证,人们充满热情的同时也毫无忌惮。可以每个时代都有它的长处与短处,只不过有些时候长处多,有些时候短处多。

    像北宋朝,给人一种软弱的既视感,在北宋朝,大臣可以把皇帝拉上战场;皇帝做的不对大臣子敢追到后宫去骂;除了见年家里长辈和大朝不用三拜九叩;轿子会被斥责“以人为畜”不可取,除年长受不得颠簸的大臣不许用;百姓把丞相堵在家门口骂得不敢出门;艺术瑰宝更是数不胜数等。这些方面又显得非常开化文明。

    不过其拉胯的人事制度则是另一回事。

    所以“大道中庸”其实是可取的,但注意的是前面加了一个大道,既在战略层面去看,很多事情都不能极端,上升到国家层面更是如此。

    对外过度强硬和过度软弱都会招致一个国家的毁灭,而过度的追求开放进取和过度保守自闭也是取死之道。水至清则无鱼,但水太混也能把鱼给闷死。

    .......

    外面关于北方大捷,金国称臣,皇太孙连下金国数十州,逼得金国国主签下城下之盟等等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人们奔走相告,热议不绝。

    时不时有文人墨客以诗词赞颂,口中高呼要投笔从戎,以效班超之志等等。

    城内街道一片热烈,王府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诗语怀孕到坐月子的时间,王府运行出现一些混乱,严昆毕竟老了,精力大不如前。

    好在起芳闲居王府,帮了许多忙。

    此后诗语和起芳针尖对麦芒的关系稍有改善,不过两人依旧见面没什么好话。

    另一方面,应皇宫里的要求,诗语安排人把耶律雅里也接到王府里住下。

    主要原因还是北方打仗时从最近的燕山府及其附近州县征发大量徭役保证大军后勤补给,百姓难免不满,当地的大户也有情绪。

    而这些地区,几年前还在辽国治下,虽然大多是汉化严重的契丹人和汉人混居,但对辽国的认可还是有的,为安抚这些地区耶律雅里这个前辽国公主就算没过门也要强行过门,至少对外宣称如此。

    王府这半年来可谓提心吊胆,外面为主人李星洲担心,兵事向来瞬息万变,胜负难料,再者之前景国出兵效果都不怎么好。

    内部两个主母要生孩子,在这样的年代,生孩子等于去鬼门关小走一遭,出事的概率并不小,好在都母子平安。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光系北方,也光系自身,如果北方大仗失败,金国人趁机杀到大河边上,兵临开元城下也不无可能,所以不紧张是假的。

    这断时间不只王府,开元城上下有笼罩在一种淡淡的揪心之中。

    好在北方传回的是大捷,而且是景国立国百余年史无前例的大捷。

    王府上下欢呼雀跃,得到确切消息的当天,严昆激动的拿出自己积蓄,给所有人发了钱。

    而诗语和阿娇更是激动得给除了王府的人都发钱,还为王府工作的大量工人免费加工钱,家肉,还发红包。

    还亲自去城外寺庙还愿。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整个王府喜气洋洋。

    偏偏这时,另一个消息也几乎同时传到开元,皇太孙在金国都城下,不顾两国关系彻底破裂的危险,强行夺走了金国皇后。

    随后还有金国皇后蒲察伶,天下一人美人,美艳之名金国妇孺皆知,皇太孙拜倒在石榴裙下,不爱江山爱美人.......

    等等各种添油加醋的传说也随着北方来的商旅过客陆续进城,然后从各种途径飘到王府。

    或是早上采买油盐酱醋的下人听到回来在厨房传开,或是在王府工业区干活的工人带到工地随后传入王府,王府管事的一些亲戚听说之后传入王府......

    总之消息传开之后,王府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按理来说,皇太孙可以入主东宫,但李星洲坚持继续住在潇王府邸,皇上也同意了,但比起在宫内的东宫,宫外王府各种消息都来的更快,也外界接触也更多,这点是他没想到的。

    这是时间节点不紧不慢,两位妃子刚生产完没多久,前辽国公主耶律雅里刚住进府里,大家都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已经能感受到不同寻常了。

    在那之后两天,大家默契的高兴归高兴,不在主母面前说什么高谈阔论北方大捷的事情了。

    以往这个时候,多在主人面前吹嘘殿下在外面的赫赫战功,可能会有赏,这次几乎没人不开眼。

    唯一一个不开眼的小丫头才进王府没多久,有此在服侍两位主母时候提了此事,还美言几句殿下在北方威风凛凛。

    当时主母也跟了一句“确实威风凛凛”,只不过说得有些阴阳怪气,第二天小丫头就委屈巴巴的去厨房帮忙了。

    唉.......

    这时机也太微妙了,王府上下现在只盼着殿下能早点回来,倒不是回来就能打破这种气氛,而是殿下回来女主人们肯定就转移火力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轻松了。

    ........

    江州城外,众多官员和百姓出城送别李星洲。

    城外二十多里处的小亭里,李星洲喝了他们送行的酒,然后对站在王珂身边的谢临江道:“我想了好几天,有重任想交给你,你敢不敢担。”

    在众人注视中,谢临江上前一步,“殿下请说,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星洲点点头,他已经下定决心,谢临江是个人才,但太书生意气,太天真,不打磨不敢放心用。

    之前担心把他派到辽东去又怕他他太过天真而害了自身,不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了,玉不琢不成器。

    如今辽东辽西情况复杂,新占领的地区百姓不服肯定是有的。

    辽西还好,辽国治理时的文化政治中心区域,汉化很严重,各族习俗节日,甚至语言文字,大体与汉人无异,加上金国治理得并不好,百姓对中原之国,传承孔孟文化的景国更有归属感。

    但辽东不同,特别是辽阳附近地区,这些地区之前被蒲察家管理得很好,前主人越好,百姓对新接手的政权敌对情绪肯定越高。

    加上金国还在,基层治理必然困南。

    而金国情况也很复杂,如今几乎可以算“东西金”了,东面以完颜宗弼和长公主完颜盈歌为首,手里是打胜的金国精锐,背后是传统的女真大族,当初从辽东雪原起家的那匹人。

    西面背靠阴山的是完颜离,刘旭,蒲察翼等一派,手里有新组建的禁卫军,背后是辽国的积蓄,是新兴的势力。

    如何处理东、西两个金国势力的关系也十分考验地方官员。

    地方情况复杂,外部敌人情况复杂,所以辽东必然是难治理的。

    李星洲想把谢临江派过去,让他好好磨练,见见什么叫现实,不然在江州这样和平安宁的环境,加上王珂罩着,他一辈子天真浪漫。

    “辽东初平,但我国对辽东地区的控制并不稳定,急需有地方官员替国家安治地方,平抚百姓,这于国于民都是重任,我想让你去,你愿意么。”李星洲道。

    谢临江一听安治地方,平抚百姓,瞬间眼睛就亮了:“臣定为国分忧,尽心尽力!”

    李星洲听他激动高兴的语气心里叹息,他还把辽东那样的苦寒战乱之地当江州呢......

    但愿他到了辽东能好好回来吧,李星洲心想。

    江州这样安稳太平的地方,普通百姓不满了顶多骂几句,顶撞几句他这个上官已经是极限。

    可在辽东,要是急眼了,敢跟他拼命的也不在少数,而谢临江这样太平世道养出来的官员显然不懂,所以他对自己,对别人都不够狠,太理想。

    “那好,你做好准备,几年过年回家陪陪家人,多见见长辈,来年调令到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李星洲认真的说。

    谢临江点头,又对他作揖。

    周围人目光复杂,有羡慕的,有摇头叹息的。

    羡慕大概是羡慕皇太孙的器重,叹息大概是叹息调他去战后的辽东。

    不过谢临江本人浑然不觉,他只觉得这份差事能让他不再受王珂掣肘,能大展拳脚。

    ......

    离开江州,城外还在等候的大军只剩下十个营五千人,而且这五千人都是新军黑衣骑兵。

    当初刘季就是带着这些人在上京城外数次击溃金国禁卫军,在上京城下横行无忌的,所以人人脸上都带着杀气。

    其余大部队已经在杨洪昭、魏雨白、严申带领下先一步回上京城外的新军大营。蒲察伶的马车也在他们护送下先走一步。

    皇上要率百官出城相迎,皇上要巡视大军,这事礼部官员早就跑到江州来告知了,但受巡视大军不可能把全部军队都带上。

    那新军加禁军,这次回来的有八万多,八万多军队能把开元城南门堵个水泄不通,从城门前过都要走上半天,皇帝坐马车巡视八万人的队列也要泡上小半时辰,那还得了。

    后世七十周年国庆阅兵的全部军人也只有1.5万人左右。

    皇帝年纪那么大,不可能让他遭这样的罪。

    所以皇上要巡视大军可以,不过是象征性的,不可能真让他真巡视八万大军,李星洲思前想后,十营人马五千左右正好,不多不少,既有声势,又能让皇上短时间巡视完。

    所以到十月末,李星洲率领大军,带着十营人马,开始走陆路回京城。

    路上李星洲和手下的人交代了一下皇上要出城迎接,巡视大军的消息,主要是杨文广、折惟忠、固立川、狄至、参林、刘季、辛赞等人。

    他们也瞬间重视起来,毕竟皇上率百官相迎,那可是莫大荣耀,光宗耀祖的。

    到城外五十里的驿站,先带人回京的杨洪昭、魏雨白、严申等一些新军中高层将领也会加入进来。

    李星洲停留半天,重新整队,按照礼部官员给出的时间安排,带领队伍向城中进发。

    整个队伍李星洲作为大军主帅打头,身后跟着一名亲兵,打出黄底龙旗。

    随后是三路大军实际领兵人物位于第二列,中军实际统军的魏雨白、杨洪昭;西路军实际统兵的杨文广、折惟忠;东路军实际统兵的狄至、参林。

    他们位于第二梯队,以中军为首,随后东路军,西路军的次序,每人都要跟一名亲兵,打出自己的旗帜。

    比如魏雨白就是红底黑边“魏”字旗,属于名旗,表明身份,而折惟忠的骑着则是棕色底黑边。

    总之这种名旗只有一军之统帅才能打,三路大军,六位统兵,打出了六面旗帜。

    随后就是高级将领,刘季、严申、固立川等都在此列,还有一些有功之臣,比如负责后勤补给的魏朝仁等。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金国的使臣,他们跟随大军南下一来为保证没被赎回的人质暂时安全,二来是代替金国国主受封的。

    再后方就是新军十营骑兵压阵,黑衣红边,带马刀和手枪。

    正前带队的士兵打出新军旗,营旗等十几面旗帜。

    后方每一连都会打出自己的连旗,每营打出三面连旗,十营就是三十面。

    所以大军过处旌旗招展一点也不假。

    .......

    城南门外二十几里人头攒动已经挤满人,开元府派出许多衙役维持秩序,后方大片空地上,甚至有人摆起茶摊,卖起点心来。

    城外市集一头,熙熙攘攘聚集数万百姓。

    开元不是一般意义的大城,城外繁荣的集市城镇区也延绵十几里,这个时代整个地球没有能与之比拟的。

    在其它国家数一数二的繁荣城市,基本连开元城墙外延伸出去的城镇聚落都比不上,这一点不夸张,毕竟这是一座人口百万级别的城市。

    而大军从开元城外二十多里开始,就已经受到周围百姓的夹道欢迎。

    起初人群稀疏,但一直在蔓延,大军阵列走了十里左右,周围还都是百姓欢呼鼓掌,人群越来越密集,还时不时有文人墨客出来念歌功颂德的文章诗词,引来周围人一阵叫好。

    人山人海,说的就是今日盛况,维持秩序的衙役人手不够,到后面已经变成武德司的士兵。

    大军在人海中前进十几里后,终于见到远处皇帝和百官身影,周边百姓也被拦得更开。

    李星洲打马上前,后方将领纷纷跟上,随后下马扣见皇上。

    皇上亲自给他赐酒,身后众将也有朝中重臣分别赐酒。

    赐酒饮毕,皇上说了一些场面话,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应该是翰林院事先写好的,大抵就是称赞他们立下的不世之功,夸耀此战取得的胜果,最后再宣示景国国威。

    赢得百官和将领们,以及周围百姓的叫好。

    随后李星洲献上金国称臣文书,献上两国签下的协议,包括金国之后的种种朝贡事宜,以及确认景国所有的几十州土地。

    皇上接过文书后,在随行金国使臣面前当众册封金国完颜离国主为金王,更是将气氛推向**。

    许多老臣满面红光,激动得发抖......

八百一十九、内院起火+小傲娇

    皇帝巡视三军之后,激动得又和前方的几位将领说了话,特别是杨文广、折惟忠、魏朝仁。

    像他们这样的边关守将,难得有进京的机会,更不要说面圣了。

    随后德公出来宣旨,大致是对所有将领和新军将士奖赏,但没有太细致,只说大致,给奖赏定了个批次。

    李星洲首功,随后三路大军六位统帅,再之后就是立功将领以及负责后勤的官员。

    更细致的奖赏肯定需要他这位元帅来制定的。

    随后大军和诸多将领跟随皇帝百官入城。

    城内百姓更是早已等候多时,大军到处纷纷往士兵怀里塞各种东西,还有些娇羞女孩一脸娇羞将手中亲密礼物送出。

    李星洲在最前方,仅在天子圣驾之后,无论功劳还是地位,这都是他该有的位置。

    若是往年,李星洲肯定春风得意马蹄疾,不过此时却没闲情逸致,反而莫名心虚。

    眼睛不断扫视周围人群,想看看王府的人在不在。

    很快,他就看到被大群王府下人簇拥着的秋儿、月儿、起芳、严昆、严孤等人,在远处不断向他挥手。

    李星洲很高兴,时隔半年再次看到这些熟悉面孔,心中激动万分,打马上去打招呼,不过怕阻碍后面队列,只是草草说了两句便继续往前走了。

    秋儿看起来更加清瘦了些,而月儿却更加圆润一些,看起来小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贪嘴,而旁边的起芳,没了去年的风尘仆仆,反多一些从容。

    两个小丫头眼睛放光,而起芳嘴角挂着略微诡异的笑.......

    李星洲心头没由得跳了一下,也很快发现哪里不对了。

    阿娇和诗语都没来!

    看起芳似笑非笑,一副看戏的表情,李星洲就知道,肯定都是那些跟蒲察伶流有关的言蜚语搞的锅。

    “别笑了,阴阳怪气!”李星洲恼怒:“就你最会拱火!”

    “哼,殿下要是没那么多风流韵事,小女子想拱火也没处拱啊。”起芳嘲讽。

    李星洲知道她说什么了,果然........唉,百姓就是八卦,你们别乱说会死啊!他敢肯定,诗语和阿娇听见的肯定是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否则不至于不来见他。

    他不理会幸灾乐祸的起芳,拍了拍眉雪赶上皇帝车架,心里在寻思如何应对。

    ......

    下午,皇帝在皇城外设宴,招待所有凯旋的将士,其实也就是跟随入城的人,新军大营中则自有安排。

    早从数日前就开始操办,买鸡买羊就用了好几天,数万人的伙食那也不是开玩笑的。

    而对这个时代的而言,能好好大吃一顿,有酒有肉已经是很好的庆祝了。

    宫内也设宴,是普通大宴,可以带家属的那种,气氛很随便,为的就是庆祝此次大捷,属于宫廷晚宴的一种。

    李星洲在皇宫正门前停下,吩咐魏雨白、杨洪昭等人安排好士兵。

    随后宫中开始安排宴会,此等盛况难得一见。

    既是庆功宴,规矩就没那么多。

    下午,太阳落山之后,宫中玉砌雕栏,阁楼殿角,纷纷点起灯火,金碧辉煌,上下一片热闹,宫女太监来来往往。

    宴会设在长春殿主殿,非常盛大,除了准备各种酒水,美味佳肴也是轮番往上送。

    皇上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宫女太监将各种菜肴不断送上来,也就让大家放开吃喝了。

    皇宫宴会的奢华远远超普通人的预期,不过主要还是看皇帝。

    像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作风就没那么讲究,毕竟南征北战风餐露宿,吃嘛嘛香,去大臣家商议国家大事,随便吃个烤肉喝点酒就能津津有味。

    而宋徽宗时期,他和秦桧去新升官的宰相家做客,对方准备一百二十多个菜才能把他伺候好。

    而这一百二十多道菜,还是只是宋人详细记载菜名的那些,还有没记录详细的。

    一百多道菜,还不包括各式点心汤羹,就是每样吃一口都能撑死人,大多数肯定是摆谱浪费的,皇帝是这种作风,朝野会是什么风气也是可以想象的。

    再如乾隆,他自己喜欢吃火锅,所以也喜欢搞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爱请大臣吃火锅,动不动就搞个火锅宴,能摆数百桌,连着几天摆。

    比起他们的作风,景国的宫宴就更低调一些,前后换了三次菜,大概有二三十道的样子,还算不错,又不至于奢靡无度。

    菜是好菜,酒是王府的好酒,可李星洲没好胃口,心里一直在琢磨阿娇和诗语的事。

    她们十有**是听到了那些传言,什么他“爱美人不爱江山”“为了金国皇帝什么都不顾”“蒲察伶天下第一美人”之类的。

    嚼舌根的不得好死!

    什么破逻辑,他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嘛?不过是大局已定,便宜不占白不占,顺手牵羊而已。

    可现在这话说出去,绝对没人信,阿娇诗语也不会信,因为蒲察伶已经被说出天下第一美女,倾国倾城了。

    宴会到一半,众人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得差不多,开始吹起自己在北方的光荣战绩,皇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把主场留给他们。

    宴会气氛开始热闹起来,李星洲有些微醺,毕竟不断有人过来敬酒,他大多没有拒绝。

    趁着众人闹腾欢饮之际,他也悄悄退席。

    出了大殿,穿过内城,外城内城间摆的几百桌露天酒席更是热闹,这里就是随行进城的士兵们。

    李星洲绕着边缘走,没有引起众人注意,直接去马厩牵眉雪往王府赶去。

    ......

    回到王府时,天色完全暗下,门口的护院见他回来,大吃一惊,正要进去通报被李星洲拦住,随后他大步进入王府,往后院赶去。

    府中人影来来往往,远远就能听到各种熟悉的声音,账房催茶水,厨房方向的抱怨,丫头们的窃窃私语和八卦。

    李星洲直接从走廊快步往后院去,有人只是惊鸿一瞥,随后反应过来什么,隐约听到“殿下回来了!”之类的惊呼,他没去管,很快到了诗语和阿娇的院子。

    东西两侧厢房都亮着火光,李星洲径直上了二楼,推开阔别已经的诗语房间。

    顿时,屋内两道目光齐刷刷向他看来。

    其中一人是诗语,她穿着宽松裙袍,侧坐在床上,床上两个襁褓中的孩子睡得正香。

    另外一个中年女子站在旁边,并不是阿娇,应该是奶妈之类的,帮忙照顾孩子。

    诗语看向她,眼中充满惊讶、激动,刚要起身又捏紧手指,硬生生止住动作,全身紧绷着,侧头不去看他:“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李星洲尴尬点头。

    中年女人察觉气氛不对,眼睛左右一瞟,察言观色,随后低头退了出去。

    “宫中不是有庆功宴吗,殿下是主角,怎么回来了。”诗语道,声音没有一点波动。

    李星洲嘿嘿一笑,“庆功宴哪有你重要。”说着贴着她坐下,伸手想环住她的纤腰,她却往前挪了挪,不着痕迹躲开。

    于是只好顺势把手伸向两个熟睡中的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啊,跟你真像,从小就乖巧可爱。”其实他根本没看清孩子长啥样,因为光线不足。

    不过话这话一说,诗语态度明显软化许多,语气里也有嗔怒的味道:“胡说,孩子那么小,怎么看得出呢。

    倒是你,这么早回来,不怕皇上怪罪么。”

    “不怕,今天又是赶路,又是陪他巡视三军,还一天到晚忙活,早累死我了,恕不奉陪。

    再说一回京城,我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回来见你!

    要不是今天皇上率百官出城,我早就直接回来见你了,”李星洲握住诗语的手,含情脉脉的说。

    自己都感觉起鸡皮疙瘩。不过对付诗语这样傲娇的女人就要这样来,怎么肉麻,怎么不要脸怎么来,同时又不着痕迹的透露出一些能让她心软的细节,忙了一整天,很累之类的。

    毕竟傲娇是因为在乎嘛。

    “哼......”果然,诗语从鼻腔轻轻哼出一个音节,却再没抵触他靠过来。

    “你不去找天下第一美女了?”

    “天下哪有比你漂亮的女人,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啊?”李星洲装傻道。

    诗语气哼哼的掐了他一下:“还装!人都在王府了,你别糊弄我。”

    “啊!”李星洲大惊,蒲察伶他让严申魏雨白先护送回来,不过嘱咐他们先在城外找个园子安置下来,等他稳定家里领导的情绪再接回来的。

    诗语抬头,幽怨看着他:“外面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还要让人家有家不能回,有实无名么?”

    “你把她接回来了?”

    “不然呢,都那样了你还想瞒着我们,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不是吗?”

    “我......我是!”诗语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我就是那样,没哪个女子会盼着自己夫君在外面找女人,我不高兴,可我知道轻重缓急。”

    李星洲赶忙把她抱在怀里哄:

    “我错了,那是一时没控制住,没有别的,军中都是大老爷们,当时一下子没把持住,我有错,我改过。”

    诗语缩在他怀里:“呸,色狼!我就知道,见她背井离乡,一副可伶不安的样子,我早不气那些了,就是气你干嘛瞒着我们,还让严申悄悄把她安排在城外,我们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我是怕你们不高兴嘛,你们要是不高兴,我就把她送回金国去。”李星洲一脸坚决,态度要端正,都是给诗语看的。

    “哪能这样,人家都被你那样了,回去怎么做人?”诗语不满道:“再说我看那姐姐模样肯定能生养,将来家里能人丁兴旺。”

    蒲察伶已经二十五了,所以诗语叫她姐姐,这个时代人们的观念还是比较原始保守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家族人丁兴旺是首要任务,何况是皇家。

    比如康亲王就生了几十个娃,人家都夸他有福气。

    可李星洲想想,以后他要是有几十个孩子,不说把他吃穷,就是烦也得烦死。

    不过怀里温软如玉的可人,让他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浓浓爱意充斥心头,“都听你的,你说了算。”他说着手臂又紧了紧。

    诗语安静靠在他怀里,久别重逢的情愫终于爆发出来,就想这么静静相依下去。

    “我们换个房间吧。”李星洲看了一眼两个熟睡的孩子小声说。

    诗语立即默契的明白他什么意思,呼吸也急促起来,脸蛋慢慢在昏黄烛光下映照出好看的红色。

    “不要.......”她小声道:“你先去跟阿娇和小芊说清楚,她们在下面和秋儿月儿打麻将呢,耶律雅里也在。”

    “待会再去说,我保证速战速决。”李星洲已经急不可耐了,小别胜新婚。

    诗语呼吸急促,但还是极力克制自己,转身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小脑袋顶着他的下巴:“不行就是不行,你快去和她们说清楚,以后有的是时间,如果你才回来就待在我这不走,谁也不见,以后姐妹们怎么想。”

    李星洲无奈,他确实想肆无忌惮,想干嘛就干嘛,但当他成为皇太孙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些女人往后都是妃嫔,要知道一旦他登基,皇后是超一品制,贵、淑、德、贤都是正一品制,德公也只是正一品。

    即便后宫不能干政,光给她们加上的超然品阶就觉得她们即便在宫里也能够辐射政治影响力。

    所以他也无法像以前那么任性的对待家里的娇妻们了。

    诗语说得没错,她似乎为团结着想,李星洲愿意跟她在一起,她自然感动又高兴,但要是因此引起府中不和,那她宁愿委屈自己。

    诗语总是这样,有主见,有性格,傲娇又无私。

    “那我待会回来,你先让奶妈把两个小拖油瓶带走,别到时候打扰我们。”李星洲搓搓手吩咐道。

    诗语不满:“说什么呢,他们都是你的骨肉!一回来连孩儿的名字都不问,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李星洲一拍脑袋,“对呀,他们叫什么?”

    诗语无奈,拿他没办法,只得答应:“只有小名,都是根据时辰叫的,男孩叫小辰,女孩叫寅寅。大名等着他们父亲回来取呢,结果他们父亲是个浪荡子,一年半载回家,对自己孩儿不管不问。”

    “哈哈,我这不是怕打扰他们休息嘛。”李星洲说着噔噔噔下楼,去找阿娇他她们,小院外的外墙,因为都听说殿下回来了。

    .......

八百二十、往后的战略

    次日,李星洲缓缓从暖洋洋从床上醒来,一旁诗语还在熟睡,小别胜新婚,她太累了。

    经昨晚的动静,大家都知道他回来了。

    何芊高兴得挂在他脖子上,随后又撅着嘴问他蒲察伶的事,李星洲直接给她解释,她小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抛之脑后。

    阿娇则根本不提这事,温顺懂事的样子,不过李星洲主动跟她提,还说了些情话,说得很文雅,说的阿娇晕头转向,还趁机背了首情诗来卖弄一些,阿娇更觉得幸福了,大概这就是才女吧。

    原来蒲察伶才到京城就被诗语知道了,不是严申嘴不严,而是魏雨白说漏了嘴,随后就被诗语接道了王府里。

    见府里没闹起来,起芳表示很失望。

    ......

    回家后第一天,王府里格外热闹,人都往后院挤想看他,李星洲干脆出去,让众人看个够。

    不过随后便是忙碌,彻头彻尾的忙碌。

    军中将士赏赐,战后伤病安置,许多问题都急需解决,很快就忙得脚不沾地。

    随后因为接近年关,加之今年发生的事,王府来客络绎不绝,各国使节也纷纷进京朝拜,拜见皇帝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玩王府跑。

    家里还好有诗语她们帮忙张罗,稍轻松一些。

    另一方面,在众大臣全是一片庆贺声中,也有人跳出来挑事,那就是礼部官员,挑着蒲察伶的事说,可景国对士大夫毕竟太好,不好动他们。

    李星洲也烦,偏偏一时拿礼部的一帮老家伙没什么办法,随他们去吧。

    以他现在的声望地位,这些人也只能狺狺狂吠,或者说无能狂怒了,除此之外毫无办法,就是蚍蜉撼树罢了。

    到腊月,慢慢闲暇下来,就陪家里的女人们,两个孩子只有小名,还是皇上赐名,大名是等着他回来起,不过李星洲也一时没想到什么好名字。

    孩子的大名不用着急,反正现在他们啥也不知道呢,要好好想一想,可别坑了孩子一辈子。

    德公、何昭、薛芳、汤舟为、温道离等人也陆续来过王府。

    随后军中将领几乎都来了,像魏朝仁、杨文广、折惟忠、固立川、辛赞等边关外将,皇帝让他们年后再回去,今年便在开元过年了。

    他们在驿馆落脚,寻常大臣为避嫌自不会去交好边将,他们在京城能去的也只有王府。

    李星洲也明白他们处境,所以让他们在驿馆待不住就多来王府走动。

    有皇帝的信任,他不用避嫌,况且这些人和他并肩作战,都是下属,来王府也合情合理。

    李星洲还接济了固立川,折惟忠。

    固立川是平州守将,饷银不少,不过他那点银子在平州是充裕,到了京城就不够康了。

    折家地处贫瘠西北,还要常年与夏国对峙,有点银子都用在武备上了,也不富裕。

    而杨文广和魏朝仁就不同。

    魏朝仁关北节度使,如今还兼管燕山府,景国官员本来俸禄就丰厚,加上他身兼数职,加起来光俸禄就是一大笔。

    杨文广则经略太原府,俸禄高是一方面,太原放在南方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北方那就是数一数二的富庶大府,李星洲不信他一点油水没捞。

    至于剩下的义军首领辛赞,皇上已经重赏其五十万金,赐府邸一座,往后肯定还会有其它封赏。

    李星洲也慢慢回忆起来,辛赞?辛弃疾的爷爷好像也是这个名字啊!

    按照前世发展,金军南下,北宋丢了半壁江山,他因家人无法难逃,为生计只好留在金国做官。

    不过辛赞是典型的身在金营心在宋,所以即便在金国做了官还一直教育自己的孙子辛弃疾,让他学习孔孟之道,教他兵法武艺,让他将来南归报国。

    辛弃疾长大后,在北方组织义军,四处抗击金军,随后率领数万人冲破金人防线南下归宋。

    而辛弃疾也是天纵奇才,诗词词写得好,留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等等千古名句。

    被称为词宗。

    宗字用得好,若说文风,李白称仙,因为他的是有缥缈空灵之感。而辛弃疾的诗词则有一种魏然大宗之感。

    不过他的才能不只在诗词,军事上也十分出色,在金国时候与金军的各种斗争就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后来他还写下《九论》,《十议》,其中非常能体现其战略眼光。

    后来被经常奉行的“守江必守淮河”战略就是辛弃疾此时提出。

    大意就是南方要想守,长江防线是不好守的,必须将战线北推,以秦岭淮河为防线才能长久防守,理由很多,不多赘述,但历来历史上的南北政权战争都验证这点。

    北方政权想南下,如果无法攻克淮河防线,最终基本徒劳无功。

    而南方政权想防守,只要没有淮河防线,那么基本玩完。再怎么尽力拖也只是时间问题。

    都说长江天险,但只要北方大军过了淮河,南方无法及时夺回淮河防线,渡长江的战例多得数不胜数。

    所以辛弃疾是文武全才,可惜他投南宋一开始就是错付。

    李星洲也替他不值,宋朝连自己的武将都不放心,何况他这个从金国归来的将领呢?

    辛弃疾回归之后踌躇满志,一心想着为国建功,北上收复失地。

    可就南宋那怂样,他完全没有机会。

    比如被人们带的乱七八糟的岳飞之死,居然有不明所以的反智人自以为是,乱跟风为秦桧和赵构洗地。

    岳飞的死很简单,秦桧和赵构找金国割地求和,金国人开出的最重要一个条件就是岳飞必须死!

    因为他们之前被岳飞打惨了。

    所以后来岳飞就死了,赵构向金国称臣纳贡了。

    辛弃疾没岳飞惨,但也不差多少,甚至连原因都别无二致。

    因为辛弃疾一直谏言要北上收复失地,光复中原,不能不思进取,偏安享乐等着北方大军南下。

    之后他在朝堂不断被冷遇、打压、排挤、随后到处外放,形同流放,辗转各地,最终郁郁而终。

    在没骨头的南宋,有骨头的人下场都不好。

    而想到这些,却让李星洲对辛赞这人放心很多。

    他在沦陷区虽然迫于生计在金国做官,但却不断教育自己孙子,最终还让他加入义军,带兵南下,其忠勇是可靠的,能力也不用怀疑。

    不过李星洲也有些心虚,毕竟抄了人家孙子的词去装逼,做贼心虚说的就是这种。

    好在现在辛赞还很年轻,不像会有孙子的样子。

    ......

    到腊月初,很多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每天和亲朋好友聚聚,到后山和秋儿、赵四、铁牛、祝融等人研究研究新产品,陪陪老婆们,日子又悠闲起来。

    金国也怕了,腊月初,第一批石墨矿顺着水道南下,运抵开元城,动作十分迅速麻利。

    王府已经没石墨好长时间了,之前一直用仓库里的储备,后来仓库里的也用光了,如今终于到货,众人欢呼雀跃。

    李星洲已经派出许多人在全国各地寻找各种矿脉,不过没个几年时间难有成效。

    .......

    到腊月中旬,慢慢也出现一件怪事,很多外地人来拜会起芳,而且都备有珍贵重礼,看起来都是大户人家。

    跟起芳交流之后才明白,原来是沿海各州的大族。

    去年起芳奉他的命在沿海各州推行税赋改革,主要是出海收费,附带革新纳税制度,结果遭到这些地方大族和部分官员的一致反对和阻挠。

    此举甚至让起芳处境危险,若非她也是上过战场的狠人,换个人只怕早顶不住,但最终改制试行也无疾而终。

    李星洲的新税收制度其实就是雍正的改革,他只是照搬。

    雍正是李星洲最喜欢的几个皇帝之一,也是一个真正为百姓考虑,想着分利于民的皇帝。

    在他之前,中国赋税制度基本是按人交,有几个人交多少税。

    可问题就在于,有的百姓家里有人,当时没地或者地少,有的大族家里良田万亩,却只用按家里人头交税,出现的情况可能是良田数万亩的豪绅大族,和普通没田没地的百姓交的税差不多。

    这公平吗?

    所以雍正要求“摊丁入亩”,交税按家里拥有的田亩算,田地越多交税越多,田地少的少交税,没田地的不交税,哪怕家里人再多也一样。

    此举就更后世取消农业税,设一个工资最低限度,不过线的不用交税,过线的收入越高,交的税越多差不多一个道理。

    既能大大减少底层人民负担,又能阻止大族豪门肆无忌惮的土地兼并,因为土地太多的话,光是交税也能交死你。

    另外要求读书人也要和农民一样纳税,不能因为是读书人就搞特殊,八旗子弟往后不能靠国家白养,要自力更生。读书人交税,农民赋税就可以减少,八旗子弟自力更生,国库就不用加税。

    雍正的改革可谓雄心勃勃,翻天覆地,是真正意义上的为底层争利,为此他不惜与满朝大多数大臣,无数豪绅大族和读书人作对。

    读书人虽然没有枪杆子,却有笔杆子,掌握话语权,所以雍正被骂得最惨,骂得体无完肤,骂到他气得兴文字狱。

    而另一方面,官员和地方豪绅勾结,阻碍他的改革,因为这改革就是**裸的把蛋糕切出一大块,分给底层百姓,触动他们的利益。

    最惨的是,文人士大夫掌握话语权,底层百姓又因为认知有限,根本不明白雍正的改革是为了他们,读书人骂,他们也就不明所以跟着骂,反正读书人有见识,他们说的肯定是对的。

    想来也很悲哀,雍正劳累一生,劳累到壮年早逝,想尽办法,用尽手段与读书人作对,与八旗子弟作对,与官员豪绅作对,为的就是分利给底层百姓,阻止豪绅大族继续兼并土地。

    结果却是被百姓骂得最惨的皇帝......

    后来读书人说“康乾盛世”,特意把雍正剔除了。

    后来他儿子乾隆,一上台把他的改革都废了,因为安逸,不用顶着各方压力,还能得好脸色。

    所以乾隆被吹得最好,读书人吹,百官吹,百姓也跟着吹,什么“十全老人”“文成武德”,乾隆听着高兴啊。

    官员也高兴啊,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贪腐;读书人也高兴啊,他们又不用像老农一样交税,高人一等。

    豪绅也高兴啊,以后他们即便有数万亩良田,交的税和没田的普通百姓也差不了多少,还可以接着肆无忌惮兼并土地。

    只有百姓惨了,越来越多的人手里没田地,却还要按照人头交税,只能去给豪绅大族当狗,任由压迫。

    不过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肯定不知道,曾经有改变一切的机会就在面前,可惜擦肩而过。

    而乾隆时期的大清也是表面看似繁荣,实际内部开始不断腐朽,其实很多都是靠嘴吹出来的。

    读书人要吹,毕竟雍正要他们和农民一样上税,乾隆对他们这么好,当然要吹。八旗子弟、大多数官员和豪绅也要吹啊。

    知道乾隆后期,粉饰太平再也遮掩不住帝国内部的腐朽,瞬间看起来华丽的帝国大厦轰然开始倒塌。

    好在后世人们回首去看雍正那些改革,也给予了他正确的评价。

    李星洲其实很佩服雍正这样敢和全国作对的皇帝,敢于呕心沥血付诸改革的皇帝。

    可惜的是他不像汉武帝、唐高宗或者他爹那样有战功,所以威望不够,人望不够。

    其实李治也打压过豪族,如果他不打压,唐朝可能在李世民之后就进入乾隆时那样。李治也面临同样困境,大族勋贵子弟满朝都是。

    可李治有战功啊,苏定方帮他灭西突厥、灭西域诸国、灭百济、败高句丽,威望达到一个可怕的程度,从后人给他“高”这个只有非常牛逼的开国皇帝才用的谥号就能看出其威望。

    而雍正没有,他没法服众。

    李星洲正是吸取他的教训,才觉得向对外发动战争,积累威信,再利用这些威望对内徐徐改革。

    雍正的另一个遗憾就是他的改革和底层百姓站在一起,可底那时层百姓大多民智未开,根本不明白原来这么做是为了他们!最终导致雍正孤立无援,积劳而死。

    所以第二个教训就是要宣传,基层宣传一定要够!即便百姓不明白政策道理是什么,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这么改革是为了他们好。

    不然到时那些大族多的是读书人,能说会道,能言善辩,随便几句话就能忽悠着百姓去闹,就像上次他想修路,结果被百姓因破坏风水拦了一样。

    这些他准备好几年了。

    而今凯旋,他的威望足以推行改革。

    但是,雍正还有最后一个教训,那就是不能广树敌人,必须分割包围,让他们麻痹大意,逐个击破。

    雍正为百姓的心是好的,可他太急,树敌太多。

    他一下与全国大半官员、豪绅大族、八旗子弟、读书人树敌,哪怕他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无畏精神,拼命三郎,可最终结果也是操劳成疾而死,他取得的部分胜果也马上被他儿子翻过来。

    所以李星洲想好了,必须一步一步来。

    向从沿海,然后北方,最后再蜀中!拉一派打一派,逐个分割消灭。

    而且打压豪族时尽量与文人团体不冲突,这也是他不理会礼部那些人攻击的原因。

    看着天空逐渐漂亮雪花,李星洲站在护栏前,自言自语:“看来年后要去趟蜀中了.......”

八百二十一、腊月初+明州大族的对策

    “去干嘛?”身后传来诗语声音,一回头,身上已经披上棉大衣。

    这棉大衣如今可是稀罕物件,除了王府和新军还没人能用得上。

    李星洲小声问:“两孩子睡了吗?”

    诗语点头:“睡熟了。”

    “我准备去逛逛,顺便安抚一下蜀中情绪。”李星洲实话实话,诗语这么聪明,很多事他都明白的。

    “你跟我去吧。”紧握着她暖和小手当暖手宝用,有个聪明人在身边,总会好很多。

    “孩子还小呢。”诗语不放心。

    “怕什么,交给奶妈带。”李星洲轻轻把她拉过来抱住:“蜀中可是天府之国,再说此去我有些事要做,需要个聪明能干的得力助手。”

    诗语静静被他抱着,随后突然掐了他一下。

    李星洲有些生气:“怎么了?我又怎么惹你了。”

    诗语气哼哼的说:“让起芳陪你去吧。孩子还小,我又走不开,可偏说谁能干,如今府里就只有她了.......”

    额,李星洲明白了她为啥生气了,起芳跟诗语最不对付,两人经常斗嘴,可偏偏处理这种事,除了诗语就只有起芳。

    起芳实际上长期管理过一府之地,还上过战场,和沿海豪族官员较量过,对人人情世故,权力斗争的认识甚至超过诗语。

    “你生她的气,干嘛掐我啊......”李星洲把下巴靠在她肩窝上不满道。

    “你自己知道。”诗语撅着嘴:“少装傻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也不放心那个狐狸精,可她去总是更好的。

    你去那里是要笼络蜀中的大族吧,找一个能说会道,能做事的人跟着总是更好。”

    李星洲逗她,“你就不怕我见色起意,对她做点什么?”

    诗语抬头,脸上满是鄙视,“这样的事你还干得少么?”

    “不就一次,你别给我打标签啊。耶律雅里那是迫不得已,我也是为国为民嘛,只好牺牲小我,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李星洲痛心疾首的说。

    诗语白了他一眼,“你少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随后她话锋一转:“如今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有多少人认定起芳就是你的情妇。你对她委以重任,甚至开了先例,她还恬不知耻,天天赖在王府住着,这么几年,就是假的也成真了。

    不只是外面,连王府里的下人们都把她当女主人看,你说呢?”

    李星洲哑然:“他不是有个小夫君吗?”

    “那个读书人?自从接过家产? 早被那狐狸精踢了? 她逼人家写修书? 也不惜作贱自己名声。”

    “靠!”李星洲惊了? 这个时代人都是很重名声的,女人更是,没想到起芳敢这么干。

    他当然知道起芳的用意,起芳是权力**很强的女人? 绝不是什么可以屈服男人而放弃自己追求的人。

    阿娇比较传统? 是传统的大家闺秀? 相夫教子就是她想要的人生。诗语有管理方面的天赋? 见识的人情世故也多? 但她愿意为了自己而妥协? 为他放弃一些独立性。

    起芳就不同了,为了自己的独立性? 或者说为了事业,她可以随便找个书生收买冒充丈夫? 又随便逼人家写修书踢开,连自己声誉也置之度外。

    如果自己无法给她带来权力? 说不定也被她踢了?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不过可怕归可怕,正如诗语所说? 其能力也是一流的。

    “明天一起去见见她。”李星洲提议。

    “我不去,不然她以为我有求于她呢。”

    李星洲无奈? 两人关系还是老样子,看来聪明人都凑不到一块去,诗语和阿娇,和秋月、月儿,甚至是耶律雅里,魏雨白,蒲察伶关系都不错。特别是蒲察伶,都把她当家人了。

    可偏偏对起芳,两人是互相看不顺眼,谁来都没用。

    李星洲摇头,小声提议:“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可以,不过你要老实,孩子才睡着。”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我就说他们是小拖油瓶......”

    “住嘴,要是孩子听见你这话,以后得怎么抱怨你这做父亲的。”

    “所以我就趁着他们还听不懂赶快说,把想说的都说完了,等他们听得懂话我就不说了。”李星洲笑道。

    诗语无语了。

    ......

    之后几天,李星洲特意问了蒲察伶的意见,要不要把她的几个姐妹接过来陪她,他在王府有一处单独小院,完全住得下。

    蒲察伶很感激,随后很听话的任他施为。

    她的那些亲戚女眷作为战俘,还在驿馆等候她们的家人来赎买,不过更多的人将会被赏赐给有功将士。

    礼部的几个老古董倒是跳出来提议应给给她们安排好食宿衣物,然后安安全全的送回去,既能交好金国,又能体现有景国大邦礼仪。

    李星洲直接无视他们,其实宋使和近代史都挺像的,永远不明白一个道理,一位的容忍,退让和善意只会招致敌人的得寸进尺,最终软弱致死。

    没有谁会看得起没膝盖的人。

    更何况如果自己拔除自己的利齿,那别人就可以随意拿捏,既然可以随意拿捏,为什么要要对你友善呢?直接弄死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所以对于把屈膝服软当成善意表达,把希望寄托于别人态度的一些人,李星洲根本不想理会,以后迟早要收拾的,否则就是祸国殃民。这种情况历史教训太多了。

    之后李星洲并没有急着去找起芳,毕竟那是年后的事,难得终于有时间,要好好放松一下。

    .......

    在全国上下举国欢庆的一年,在皇太孙盖世之功传遍大江南北,百姓欢呼雀跃,士人激动鼓舞的时候,有许多地方并不安宁,笼罩在一股不安氛围之中。

    明州,吴惠生成了风云人物,当初对他百般施压的妻子如今百依百顺,让他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威风,如今岳父一家及其亲近大族也纷纷示好,甚至不少同僚也远道而来,毕恭毕敬,让他风光无限。

    理由无他,他在之前的风波中站在了皇太孙一边,非但没有和其他官员上书给皇太孙施压,还上书表示支持新改制。

    如今皇太孙凯旋,立下旷世奇功,直接打到金国首都城下,迫使金主称臣,让出辽东辽西大量土地,甚至连人家皇后都抢了。

    如此赫赫战功,让很多人难以置信,冬月初就开始到处派人打探,心里不断盼着是假消息,结果打探来打探去消息是真的!

    光是明州,就有两家老人因此事刺激一口气没喘过来去了。

    随后,无论在民间还是朝堂,皇太孙威望一下子上升到无人能及的程度。

    而去年联合起来抗拒抵触皇太孙改制的大族和官员,之后还给朝堂上书要求皇太孙撤军的那些人心里也明白,他们要倒大霉了。

    而吴惠生也成了名人,因为他非但没有和大多数人同流合污给皇太孙施压,还上折子表示支持皇太孙改制。

    所以他是少数站对了队的人,于是便有众多讨好和求助。

    一些是大族拉拢,一些是同僚求助。

    吴惠生飘飘然的同时也有一些紧张,他折子是上了,要是皇太孙没见到呢?他心里也有不安,万一没见到,那今天被捧得多高,明天就会被摔得多惨。

    所以他决定再做些别的事,要让皇太孙对他印象深刻。

    他明白那些大族很多想必完全不敢再和皇太孙对着干了,可必然也有狗急跳墙,还要另谋出路的人,如果他能摸清那些人的动向,搞明白他们要出什么招数,提前报告给皇太孙,那必然是大功一件啊!

    吴惠生也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顶着压力站皇太孙。

    于是他开始借着大家都来讨好他,和他套近乎的机会不动声色打探起各大豪族近期的动静。

    也有官场的老油条看出他意图,不过并未隐瞒,只是让他在皇太孙面前美言几句,吴惠生都点头答应了,心里却想,到时打听出消息,这些功劳有多少算多少,当然都要往自己头上揽,哪会分给别人呢。

    ......

    另一边,明州城外竹林水榭,炭火正旺盛,煮茶刚刚沸腾,石桌边坐了八人,年纪最大的发须皆白,有六七十年纪。

    年纪最小的大概二三十左右样貌,都眉头紧锁,面色阴郁。

    “这改制就是不给我们活路!”有人气愤道。

    “平心而论,也不是不给,只是要削掉许多。不过在做都是什么家当大家心里清楚,各自有数,就不要说那些客套话,多想办法吧。”一个中年人敲了敲桌面。

    “事到如今能有什么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可宰得也太狠了,我们年年遵纪守法,该交的税没半点少,这皇太孙是要干嘛?逼我们上死路吗!”

    “死不了,只是退层皮,他拿捏得很有分寸,令人难受。”

    “哼,劳资不管,狗急了还跳墙,若逼急了我什么都敢干,诸位议下如何?”

    水榭中安静了一下,随后有人不屑嗤笑,“狗急跳墙?那也得看什么狗,我看那皇太孙的墙别说狗了,就是狼也跳不过去!

    你再厉害能厉害过辽国,再厉害能厉害过金国?

    辽国皇帝病死在京城,金国皇帝屈膝投降,眼睁睁看家妻被掳走糟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和辽国金国比起来,你算什么?你准备拿什么跳他的墙?”

    “你!”

    “好了好了,请诸位来不是吵架的。”着紫衫的中年男子抬手制止他们:“是想诸位商议,想个进退之策,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这次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过不去,大家都不好过!

    田亩越多,纳税越多,在座最少的也有数万亩吧,到时如真按这般来,什么后果你们都明白,这么多地吃不住,只能吐出去!”

    这下没人再吵了,亭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这里聚集的就是明州最大的几家豪族,他们聚到此处,就是为商议对策。

    “既然要按照田亩数来,那朝廷总要统计田亩数,到时多与来统筹测算的官吏走动走动,给些好处,让他帮忙少报些不就成了。”有人提议。

    “我觉得可行!”

    “对啊,这样简单直接。”

    紫衣中年人摇摇头,“想想去年来的起芳,她是皇太孙的得宠情妇,又是得力干将,如果她再来,你们怎么买通?”

    顿时,所有人哑口无言,起芳去年的强硬作风众人有目共睹,顶着沿海诸州的压力毫不退却,若非年前她被召回,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就算退一万步,来的不是起芳,可皇太孙打了那么多战,手下杀伐果断得定然不在少数,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上面吗!”

    这番话令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是了,皇太孙可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铁腕人物,他常年打仗,还百战百胜,手下的能人肯定都是见惯血的狠辣人物,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收买。

    “那该如何是好.......”

    紫衣中年人叹口气,“其实办法老夫是想出一个,可需要各位鼎力配合才成。”

    “尽管说吧。”

    “事情已到这地步,就不用藏拙了。”

    紫衣男子缓缓开口:“天下大族不止沿海诸州有,而且北方有,蜀中有!

    皇太孙拿我们沿海之地开刀,很快也会对蜀中出手,唇亡齿寒!这个道理要让蜀中大族明白,特别是吴家,他们背后是当今皇后!

    老夫准备年后亲自去蜀中一趟,拜会蜀中大族,向他们言明厉害以求支持,如果有蜀中大族为援助,背后就有皇后,我们即便闹起来,只要不过分,就不会有事!”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不过诸位想必也明白,虽说唇亡齿寒,可毕竟没到蜀中,平白无故别人也不会贸然出手,所以此去需要一些‘薄礼’赠给蜀中那些人物,既是大家的事,也该由大家一起分担。”紫衣中年人环视众人。

    大家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最终也都点头答应。

    “说个准数吧。”有人提议。

    .......

    下午,人们陆续散去,只剩紫衣中年人还在水榭中,看着远处因风而动的涟漪,心里很不平静。

    他是明州最大的豪族当家,袁成望,而他们这些的地方大族的兴衰命运,完全看接下来一两个月事情走向如何了。

    虽说唇亡齿寒,可他心里也没多少低,蜀中大族愿不愿和他们站在一起。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能坐以待毙。”他喃喃自语。

八百二十二、冬日的大河之上

    闲暇腊月,李星洲时不时也会去王府的学院,只要他一去,孩子们都会围着他让他讲故事。

    年纪最大的季春生长子季夏明已经足以自立,加上他在学堂中学了很多,能识文断字,又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武艺,李星洲干脆让他进入新军,担任自己亲卫带在身边。

    季夏明是自己人,可以信任,当初季春生为他而死,他就下定决心将几个孩子季夏明,季夏鲤,季夏玉当自家孩子养,王府一直供着他们的吃穿用度。

    腊月,天降大雪,王府一些生意停了,因为大河结冰了。这一段如果在后世是不会结冰的,可此时处于小冰河期,冬天大河是会结冰的。

    李星洲想去大河边上看雪,诗语和阿娇要照顾孩子不去,秋儿、月儿怕冷,正烤着火和蒲察伶、起芳打麻将。

    蒲察伶的汉语水平比耶律雅里还高。

    于是李星洲便带耶律雅里去,耶律雅里想要自己骑马,他不许“抱着你比较暖和。”

    耶律雅里听懂了,高兴点头。

    只有眉雪不满的用前蹄刨土,它承受了它的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

    不过它不会说话,所以没有发言权。

    李星洲派人去军中叫上狄至、严申、参林、魏雨白他们,还去驿馆中请留在京城的杨文广,折惟忠,魏朝仁等人。

    自己则带着耶律雅里,季夏玉和四名亲兵去城外等。

    李星洲出行很低调,他现在可是大名人,要是招摇过市,说不定会被百姓拦的。

    对于苏轼来说,“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已经是大场面,毕竟人家是读书人。

    可对李星洲来说,什么千骑卷平冈已经是小场面了,人生中第一次大兵团作战才结束没几个月,就如梦一般。

    有时候事后他都会想,十几万人啊,当初他是怎么指挥过来的。

    耶律雅里坐在他怀里大大方方,不会像诗语一眼害羞? 毕竟草原上的契丹人? 风气更加开放一些。

    到南门等了不一会儿? 陆续就有人过来了,还都带了不少人,纷纷向他打招呼。

    “难得来京城一趟,去看看结冰的大河。”李星洲呼出口白气? 对众人道? 随后策马在前,大家纷纷跟上。

    不一会儿? 就组成一支几十人的骑手队伍,马蹄声隆隆向城外奔去,即便不想引人注目都难。

    耶律雅里也很激动? 她很少在城外跑? 因为人生地不熟,在草原上她喜欢纵马驰骋,可到王府之后,她已经许久没这样的感觉了。

    只有何芊回陪她骑马? 不过她们都在王府后山骑? 不够开阔,不够宽广。

    李星洲看出她的激动,把缰绳交给她:“可别把我丢下去。”

    “不会? 我的骑术在草原上也是最好的!”她开心的说。

    李星洲抱紧她的腰肢,任由她纵马飞奔,开心的跑了一会儿,很快大队人马就到了黄河边上。

    远远看去,大河已经完全结冰,灰蒙蒙的雾色中,看不到对岸,冰面上面有百姓往来,甚至有人在赶牛车。

    耶律雅里兴奋得脸蛋通红,想要去冰面上跑马,不过她又怕眉雪不习惯冰面,会不小心伤着它,于是小心翼翼减速。

    “你喜欢马?”

    “嗯,不过好久没这么跑过了。”

    “今年过年,我送你匹好马。你喜欢大宛马还是鞑靼马?”李星洲问。

    “鞑靼马。”耶律雅里毫不犹豫的说:“鞑靼马正合适,我太小了,大宛马太高大,不灵活。”

    “这倒是。”李星洲点头,耶律雅里爬上眉雪的背都需要他帮忙,眉雪就是血统比较纯正的大宛马,也称汗血宝马,当初汉武帝为了这种马的马种不远万里伐灭大宛国,获得一批宝马。

    不够马都是有优势就有劣势的,眉雪个头高大,疾驰如飞,冲击力强,光体重就可以达到一吨左右,这体重冲锋起来可十分不得了,那真是摧枯拉朽。

    可它弱点是耐力不如矮小的蒙古马,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也不如蒙古马,而且养尊处优,难照顾。

    比如在北方草原或东北雪林的冬天作战,眉雪都不用打,大概率直接回被冻死,而蒙古马就不会。

    很快,后方众人也纷纷跟上,有说有笑勒马河边。

    “真是壮阔景,这辈子第一次见。”杨文广感慨,太原附近自然是见不到的。

    “天公之力,平时雷霆万钧,可走楼船的大河也能封住。”魏朝仁则感慨起大自然的力量来。

    李星洲笑道:“这是天公不作美,如果大河不结冰,我也不用这么拼。”

    在场只有几个老将听出一些意味,其余人都是疑惑的,后世历史界有个词叫做北宋困境。而引起北宋困境的很大原因之一就是黄河结冰。

    李星洲回头,询问季夏明、狄至等年轻人:“知道我为何这几年极力要打北方吗?辽国、金国,哪怕朝中大臣再怎么说他们厉害,也要一意孤行。”

    说到辽国的时候,怀中的耶律雅里明显颤动了一下,李星洲将她环得更紧一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夏季明率先道:“殿下胸怀大志,虎视天下,当然是为开疆拓土,名垂青史,为子孙后代谋福!”他眼中都是崇拜,快迸射出来了。

    李星洲大笑:“你想太复杂,没那么多慷慨激昂,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啊.....可已经打到金国首都了.....”

    “那顶多算自保过度。”李星洲打断他,“想想五六年前景国是什么样子。北面没有燕云十六州,无险可守,往南一马平川,直到开元城下。

    开元什么都好,四通八达,人口众多,各方道路汇聚此处,所以开元很繁荣,但偏偏一到冬天大河就会结冰。”

    李星洲叹口气,北宋难题说的就是这个,北宋亡也亡在这上面。

    当初寇准拖着真宗御驾亲征,明明已经在前线打了大胜仗,却还要签下《澶渊之盟》,这不是迷惑行为么?

    其实一点都不迷惑,因为冬天要到了!一旦拖到冬天,黄河结冰,契丹骑兵就可以绕过毫无天险的北方边境,直接南下渡河,兵临北宋都城之下。

    前方打团有优势,可家被拆了,能不怕吗!只能想方设法尽快退兵。

    “本以大河为依托也算有险可守,可你看看河面,一到冬天,随便可以跑马,如果北方大军长驱直入,一路毫无阻碍,可直到开元城下。

    ......

    无险可守,就只能囤积大军,当初我景国数十万禁军全在开元,养兵都能拖垮国家......”

    北宋常年维持数十万大军囤驻都城附近,就是因为无险可守,唯一的天险黄河还会结冰,只能靠人堆。

    不包括边境要地都需要几十万大军,北宋就是再富庶都能被军费拖死。

    “所以当初我日夜心不能安......

    时时想着北上,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迁都,要么让北方,西北有险可守。

    往北就是夺回燕云十六州,如今做到了,现在还有辽东辽西,全然不用担心。”说到这李星洲自己都松了口气,他这几年来真的是夜夜忧心,生怕一不小心步了北宋后尘。

    当初北宋灭亡就是金军骑兵长驱直入,直接到开封城下。

    “殿下真高瞻远瞩。”参林开口。

    “没那么高瞻远瞩,这点事情想必魏大人,杨大人,折大人都能想到吧。”李星洲看向他们,几个人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很多时候想到和做到中间就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迁都牵扯太多,别说你没,我也不敢随便说,而夺回燕云之地已经做了一百多年了,此前一直没成而已。

    所以别人常说我深思远虑,智计过人,我是不同意的,只是比大多数会做事而已。”李星洲感慨。

    怀里的耶律雅里静静听着,身后的人也默默点头。

    “殿下说的有道理,只是想想,谁都会,如何去做才是难题。”魏朝仁抚须接话。

    “所以土地并非越多越好,特别是边境之地。

    必须有取舍,如果无险可守,无利可图之地,占过来可能只得虚名,还要大量兵力守卫,虚耗国力,得不偿失。”李星洲道。

    “殿下高见。”

    “往后肯定有的是开疆拓土,道理要跟你们先说明白。”

    其实任何一个大国都要避免“被动陷阱”,不要在难以坚守的四战之地耗费大量兵力国力,不然都走不远。

    其实简单和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迁都,比如迁到洛阳或者长安,赵匡胤晚年也看到问题所在,想迁都洛阳,借山河之利削减禁军数量,同时方便讨伐北方。

    可路上被众多大臣劝阻,还有他弟弟赵光义,结果被迫放弃,回京之后就被不明不白死去。

    很大概率是他弟弟下的手,而赵匡胤的迁都动了很多人的利益。

    不过这些人也也为保全自己的利益害死了北宋,后来金兵南下,如果都城是四处有天险的洛阳就不会那么惨。

    “来,都说说看,你们觉得往后我们该要哪些,不该要哪些?”李星洲道。

    这话题一开,众人立即热议起来,他们都是军人,对这些话题最感兴趣。

    “西北河套之地,依老臣之见,西北是大患,鞑靼人,党项人,向来与中国不合。

    河套那地方水草肥美,牛羊很肥,最重要的是河套能以大河为天险依托,向西可以攻击夏国腹地,向北直达大漠草原,如果在那屯兵,西北可定。”折惟忠率先说。

    “不过过了河套再往北就不值得,那些地方要么大漠,要么草原,草原上无险可守,也不如南面肥沃,所以河套平原往北之地便不值得了。”

    “我倒觉得不错,如果有北面的草原,岂不是有用不完的鞑靼马,以后不用再找鞑靼人买了。”严申开口。

    众人都是一笑,杨文广道:“想法是好,但为了鞑靼马去守草原不值得,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才能守住,有辽东马场和河套马厂就足矣。”

    “这么看你们都觉得河套之地是必争之地,如果让你们带兵,你们会怎么打?”李洲又问。

    这下众人更加来劲了。

    “若我便走三川口北上,沿十里井,牛心亭向北.......”

    “不行,永乐城坚固,没那么好打......”

    “我看不如走水路,出其不意打最北面兀刺孩城,在南下定州、怀州.......”“你说的不行,朝顺军驻地就在定州北面河边。”

    “.......”

    众人讨论激烈,李星洲则在一边把他们的发言都大致记下。

    他让众人畅所欲言,其实心里也在挑选,谁能作收复河套的先锋。

    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战术,以新军海军为主要火力,沿着黄河水陆并进,出其不意打击敌人。

    所以刘季提出的直接绕过南面和东面,出其不意打北面兀刺孩城的计划非常对李星洲胃口。

    因为这样最能发挥海军优势。

    兀刺孩城在夏国最北面的大河边上,是屯兵重镇。

    最重要的是,如果老老实实从陆上打,无论是杨文广说的从东到西,从永乐城方向一路往西打,还是折惟忠、杨洪昭说的从南向北,从十里井、洪州、盐州方向往北打,都要一路攻打众多城镇,缓慢推过去。

    这确实也是这个时代打仗的常态。

    但如果直接从顺大河从北面往南打个出其不意,可以直接越过众多坚城,攻向夏国收复兴庆府!

    当然,要执行起来还困难重重,最大的困难就是夏国的“御林军”右厢朝顺军大营就在兴庆府北面的大河边上。

    而且兴庆府北面沿岸还有定州和怀州城,也不好混过去。

    好在这些问题有得是时间,可以慢慢去考虑。

    不过经此次谈话,他心中的将领人选也大致确定了下来。

    至于具体怎么打,不是现在就能随便确定的,还需更多商榷,特别是对于夏国的情报,还不够充分,要等来年开春,再好好收集一些。

    对于此次游河畅谈,大多数人都没觉得什么,以为只是他兴致大发组织的一次郊游。

    只有魏朝仁,杨文广,折惟忠几个老油条听出不同寻常的味道,明白李星洲是下定决心要打夏国收复河套了。

八百二十三、皇帝的支持

    腊月中旬,皇宫上下宫女太监弥漫一片欢喜气氛,不只因为过年,还因为上面的圣人们心情好,他们的日子也好过。

    如今不管宫内宫外,关于皇太孙的盖世之功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年关将近,各国使节望风而来,连遥远的的吐蕃诸国也派人过来拜见,至于更近的高丽、金国、夏国、白夷、大理、交趾等诸国更不用说。

    今年的北方大战已经出了分晓,基本确定谁是新的天下霸主,多国纷纷来朝拜也在情理之中。

    当初辽国也景国并雄南北时,很多国家都采取两面站队,两面称臣的策略,比如夏国、高丽等。

    本以为辽国之后又会是南北对立,两雄共尊,没想景国居然一举打残新的北方霸主,景国主帅,景国储君李星洲更是蛮横无理的抢走金国皇后,迫使金国纳贡称臣,几乎等同骑在金国头上拉屎。

    做到这种地步,该站哪边几乎一目了然了。

    皇上自腊月来,红光满面,甚至走路也轻快许多,对他们这些服侍之人也不似以前那么严苛,各国朝见让皇上龙颜大悦。

    最近只要多说好话,已经有好些人得到赏赐,即便犯了小错,也不会像以往一样被苛责。

    听说今天皇太孙要进宫陪皇上皇后用膳,众人纷纷都卖力起来,讨好皇太孙是是必然的,另外他们如今的处境大多都是皇太孙的功劳。

    到下午,皇太孙来了,引路的小太监早在宫门前等候。

    皇太孙不是一人来的,还带着他的两个妃子,以及另外一个女人。

    进宫之后在人群簇拥中直接向后宫而去,周围许多人好奇的投去目光。

    .......

    宫中晚宴其实没那么丰富,而且这还是皇家家宴,不是宫廷宴会。

    其实身为皇家人,什么山珍海味新鲜玩意没吃过,所以吃的就是心意,菜肴没那么复杂多样,但样式精致,很用心。

    李星洲带了阿娇和诗语,两人还带了小辰和寅寅两个孩子,皇上皇后就是想见见两个小家伙。

    另外还有起芳,李星洲想带她去蜀中,但先要和皇后知会,让她先给本家打招呼。

    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迫不得已? 即便他是皇太孙,是帝国未来的接班人也是如此。

    比如对吴家。

    吴家家主吴正清,皇后的血亲? 李星洲其实恨得不得了。

    他记得几年前伐辽被吴正清坑死的数万大军,当时他就向杨文广保证? 迟早会清算彻查吴正清。

    只是那时他与太子夺嫡之争正在紧要关头,不是太子死? 就是他亡,所以不会去得罪皇后家族,也不可能去得罪蜀中大族。

    他原本计划等打完辽国回去就想办法收拾吴正清。

    可回国之后太子篡位? 又是一场血腥清洗和权力交替。

    成功接过权力? 迎来的却又是必须尽快动手的战机? 解决金国后顾之忧。

    而如今金国终于平定,他又无法对吴正清下手了。

    因为要对付沿海的豪族? 必须先稳住蜀中大族,要稳住蜀中大族,吴家首当其冲。

    ......

    饭桌上? 皇上心情不错,甚至还喝了半盅酒,皇后也很高兴,不断向诗语和阿娇传授她当年照看孩子的经验。

    起芳和李星洲则时不时会更皇上说几句国家大事,最近各国来朝? 虽然达不到强汉巅峰时的盛况? 但也开始有点“万国来朝”的意思了。

    皇上说话是也说到了,对此充满憧憬。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还远着呢,哪怕他们击败辽国和金国,夺回辽东辽西,要达到汉朝巅峰水平,路还很远。

    不说人心强盛,光是疆域要达到汉朝水平,还必须收大理、灭白夷、交趾、高丽,收复河套,河西走廊,灭西夏,通过河西走廊控制西域诸多国家。

    这些事光想想都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何时才能实现。

    不过大家也没深入去讨论这个话题,只是一带而过。

    .......

    家宴到差不多时候,皇上和皇后都集中注意力去逗两个小孩了,李星洲只好抢过话题:“年后我想去蜀中一趟。”

    皇后和皇上都是一愣,随后皇后满脸喜色:“你真要去蜀中?”

    “嗯,奔波一年,我想放松几个月,蜀中是天府之国,想去看看。不过我悄悄的去,不弄大动静。”李星洲解释。

    以他如今身份,如果大摇大摆的去,确实足以到劳民伤财的地步。

    “嗯,蜀中是个好去处,星洲你操劳那么久确实该休息休息。”皇后高兴的说,她就是川蜀人,对家乡自然又偏爱,“要不要我修书与你叔伯,让他们接你。”

    李星洲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想请皇奶奶帮我修书给蜀中叔伯们,人生地不熟我怕白走弯路。”

    皇后听说这些更加高兴了:“我本就有意愿让你和你叔伯还有家中后辈年轻人接触接触,又怕你连年忙碌家国大事分不出心神,会耽搁你的大事,如今你想休息,主动想去,那再好不过。

    待明日我就修家书发往蜀中,让你那几个叔叔伯伯还有后辈们好好准备准备,明年你过去让你仔仔舒服的休息,不用操劳太多。”

    “多谢皇奶奶。”李星洲道。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在蜀中舒心就好。”皇后作为奶奶,十分宠爱他。

    随后家宴上又说了一些家长里短,而且既然李星洲都把起芳带来了,也相当于向皇上皇后说明起芳身份。

    皇上因为问起起芳父亲的事情,起芳的父亲在任中书舍人之后并没什么亮眼表现,皇上本准备让他告老,但考虑起芳的情面便准备让他去鸿胪寺任闲职,依旧在京城。

    看似和起芳谈论她父亲,其实是说给李洲听的。

    李星洲直接开口替起芳说话:“她一个女子哪懂这些,再说皇上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这些事自然你说了算,不用顾忌我们。”

    皇上满意点头,起芳没说话,看了他一眼。

    晚宴结束后,皇上把他单独叫到书房,开口就问:“你去蜀中,不是为了休整?”

    李星洲点头,并未隐瞒,皇后可以瞒过去,但老皇帝很精明。

    “朕知道你在沿海诸州的改制,去年弹劾的折子多得数不过来。”皇上在桌前踱步,“说说看,你为何非要如此。”

    李星洲明白,皇上这是在向他要理由,如果理由充分,皇帝可能会支持他,这是一个转折点。

    他慎重道:“为了阻止豪族做大,土地兼并。纵观史书典籍,每到豪门望族做大,垄断土地,底层百姓无地可耕,无土可种,必然就会动荡不安。

    最终这些怨气全会集中在朝廷身上,坐视不理,离亡国就不远了!”

    皇帝皱眉:“我景国有那么严重么?”

    “没有。”李星洲摇头:“我李家建国一百余载,地方豪族土地兼并还未达到巅峰,而且商贸发达,百姓富庶了自然会被分散注意,减少这些方面的注意力。

    但豪族做大兼并土地,普通百姓无地耕种的影响已经体现出来,五六年前的苏州叛乱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大族也开始肆无忌惮,几年前督运粮草不济害了前线将士.......”

    “那是天降大雨,天时为之,岂人事哉。”皇上开口。

    “可今年还是,大军在前方打仗,他们在后方哄抬粮价趁机牟利,若非王珂有能力,可能整个战局都要出大问题。”李星洲声音严厉起来。

    “皇上,决不能将希望寄于这些人的良知,只要有机会,他们绝对会不断夺普通百姓土地以壮大自身,至于忠君爱国,于他们有利时自然会喊一下,等到民怨四起时,他们就是第一个倒戈相向的。”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朕何尝不懂,只是他们根深蒂固,影响深远,难以根除,朕怕一不小心,你会万劫不复。”

    “他们确实厉害,不过也没那么可怕,我准备拉一派打一派,先稳住蜀中,北方,对付沿海诸洲,待到沿海成定局再收拾北方,最后蜀中,一步一步来。

    所以必须亲自前往蜀中,稳定蜀中大族情绪,我与他们有血缘纽系,更好说服。”

    皇帝见他坚决,最终只是点头:“也好,你已经长大了,自有主张,朕不多管你,不多束缚你,只希望你做事不要急功近利,多想万全之策。”

    “孙儿谨记教诲。”

    “嗯,朕年老体衰,无法四处奔走,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只要朕还在,京城及其附近的豪门望族你不用担心,在朕手心里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皇帝淡然道。

    李星洲大喜,再次作揖。

    看来皇上已经认同他的做法,并且亲自支持,如果有皇帝帮忙坐镇,那么他动作时,京城和周边几路地区肯定稳如泰山,这样他的后顾之忧也没了。

    .......

    晚上,李星洲从皇宫出来,诗语和阿娇带着孩子上了马车,李星洲和起芳骑马步行。

    路上,起芳不解问他:“以如今殿下声威,还需如此小心谨慎吗?依我看蜀中和沿海诸州一起收拾岂不省力?”

    李星洲呵呵一笑,起芳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如果全国上下大族一起拼命会是什么后果,当初雍正身为皇帝都被逼得无可奈何。

    “你没想过一件事,狗急还会跳墙,何况摊丁入亩,就要知道每家每户具体田亩数,我能放心让地方官员去做统计筹算之事吗?

    不能!如果我让他们去做,他们肯定和那些地方大族同流合污,最后统计上来的十有**都是少报瞒报。”这也是有历史教训的,当初雍正让下面官员统计各地豪绅土地,结果许多行省硬生生把八成的土地给统计没了。

    起芳听了略有所思。

    “所以坐这些事,我只能拍亲信,派信得过的人去做,同时甚至需要调动新军配合,以防万一。这样就只能一步步来了。”他进一步解释。

    起芳点头:“还是殿下想得周到。此次入蜀准备待多长时间?”

    “那要看成效了.......”李星洲抬头看向漆黑夜色:“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实在不行我就厚颜无耻在蜀中拖着,然后派人去沿海速办。”

    起芳笑了:“堂堂景国储君也要耍流氓么。”

    “如果耍流氓能解决所有问题,我宁愿做个无赖。”

    “咯咯咯.......这次入蜀,我也会竭尽全力。”

    ........

    腊月二十七,李星洲专门请杨文广到望江楼小聚,让方新给他们准备三楼雅间。

    他直截了当向杨文广表达歉意,因为确实是他失信了。

    杨文广吓了一跳,连忙表示不敢接受。

    李星洲没多纠缠,而是直截了当跟他说起吴正清的事情。

    当初是吴正清害了杨文广手下将士,他也向杨文广保证会清算吴正清,而如今此事只怕又要拖延了。

    杨文广听了大概,也叹口气。

    李星洲只得郑重向他保证:“当初枉死的将士我没忘记,吴正清所作所为也没忘记,他是我叔叔也不可原谅,他迟早会付出代价,不过我有自己的计划,事情要循序渐进,一步步来,你信得过我吗。”

    “臣全信殿下,无论何时何事!”杨文广郑重道。

    李星洲点头,心里也有愧疚,这事他早就答应,却因其中利益和关系错综复杂,加上一些突发事件,一而再再而三拖延,直至今日他依旧无法对付吴正清。

    .......

    时间不知不觉到腊月下旬,李星洲开始往各家送礼。

    首先就是闲在家里的冢道虞,这位曾经的景国第一战神,而如今这个头衔已经被越来越多人安放在他头上。

    随后就是陈钰,他罢官之后也一直在王府的学堂里任教,教孩子们荀子之学,领着王府优厚的薪酬。

    接下来就是德公,何昭等重臣。

    而原本在驿馆中的众将,李星洲直接让他们暂住王府,反正过年图个热闹,王府又不缺厢房。

    甚至把耶律大石也接过来一起过年。

    耶律大石封辽亲王,待遇优厚,有自己的王府,但他唯一的亲人只有耶律雅里,孤苦伶仃在景国也不好过,干脆请他过来也好。

    于是今年王府特别热闹,还没过年就已经闹哄哄的了,充满年的气系。

八百二十四、改元+王府的孩子们

    今年过年格外热闹,内部全国上下丰收,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外部的捷报都频频传来,举国上下一平欢腾喜悦。

    值此恩威施扬海外,四方臣服拜贺之际,景国国威空前之时,皇上龙颜大悦,和众多大臣商议要改年号。

    确实,值此大胜之际,金国俯首,众国来朝,今年景国在天下大局上确定自己的霸主地位,很有纪念意义。

    大臣们对此提议无异议,连一贯喜欢找皇太孙毛病的礼部也欣然附和,毕竟到取年号,看的就是文化底蕴,若是起得好,能得皇上欢心,又到礼部发挥的时候了。

    大臣们各有看法,又到卖弄学问的时候,说起这个,大家一下子都不困了。

    德公提出用“武平”为年号,意为武德充沛,天下悉平,与今年景国盛大武功相呼应。

    而身为度支使的薛芳提议用“元兴”为年号,毕竟他是度支使,比起军事成就,他更在乎赋税增长,景国一年比一年富庶,他希望这种局面能持续下去。

    而礼部判部事孟知叶提出“至德”,强调德行高于武功,景国能有此成就,在德,德行到了自然功德就到,景国有今日是历代帝王修德信的结果。

    这话在朝堂上没有引起太大波澜,不痛不痒,李星洲却脸一黑。

    随后还陆续有人发言,但大多都有武功和繁荣有关。大多也都引经据典在古籍中找。

    如“昌隆”“显庆”“定武”“武德”等等。

    他本来不准备发表意见,毕竟水平有限,但他的位置又导致不得不发言,众人都看着呢。

    于是想了想道:“我觉得‘彰武’比较合适。”他走到最前面的案桌上,写下自己提出的两个字。

    众人听了都默默思索。

    章武是刘备用的第一个年号,章者彰也,刘备希望自己武功有成,攻伐天下? 如汉光武帝故事。

    可惜的是他显然没做到? 夷陵兵败身死? 这个年号也只用了三年。

    李星洲则是单纯觉得它与此时形势相关,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引经据典说一堆大道理,往后他还要收复河套,收回河西走廊? 收回云南? 越南之地。总之战争和准备战争将会是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主要话题。

    用“彰武”二字恰如其分。

    皇上让福安把所有人写下的年号小心收起来? 他要再看看才做决定。

    .......

    出来宫殿? 德公、何昭、薛芳、汤舟为等人与他同行? 路上德公对他道:“殿下不喜欢孟知叶的话。”

    李星洲点头。

    “那老不死的说话刻薄不讲事实,殿下的武功盖世,他说什么德行?我看就是颠倒黑白? 枉顾是非。”汤舟为愤愤不平。

    随后一脸讨好笑意,“殿下啊? 你的武功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震烁古今? 老臣思索良久,已经找不到能和殿下相提并论的人了!”

    李星洲笑起来,“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这胖老头真有意思,他这令人鸡皮疙瘩满地的拍马屁,居然能脸皮厚的面不改色,一番义正辞严,旁边德公和何昭早就满脸尴尬了。

    “怎么会,老臣是饱读诗书的人,最懂历史,不会骗你,历史上真的没有比殿下功劳更大的人了。”汤舟为一脸认真的说。

    这下李星洲忍不住了,大笑起来,“汤大人,还是你会说话,以后你多说点。”

    妈的要不是读书多,说不定真被这胖老头忽悠住了。

    李星洲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为他是千年之后的人,知道数千年的历史,他如今的武功,如果在历史上排个次序,可能在前三十,要说拔尖还有很大距离。

    历史上很多能人都是前期有成就,后期就膨胀,把自己活活弄死,这种人数不胜数。

    所以说读史使人明智,此话不假,至少最简单的一点是:见识那么多牛逼人物之后,很能摆正自己位置,不至于有功劳就飘起来。

    德公忍不住咳嗽一声打断话题,“孟知叶就是个执拗言官,大可不必在意,殿下以后有的是手段去处理这些事,不必争一时口舌之利。

    再说虎狼不与鼠辈争语,何必在乎那些,他就是磨破嘴皮子也伤不了你一根毫毛。”

    德公这话很实在,既在安抚他的情绪,也在隐晦的告诉他,现在不要理会,登基之后孟知叶这些人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现在和他们闹不值得。

    “我明白了。”李星洲点头。

    见他答应,德公也松口气。

    何昭就更加直接了,边走边说:“殿下之功确实震烁古今,殿下也还年轻,长路漫漫,希望殿下心平气静,戒骄戒躁,是我们这些臣子最盼望的。

    以往很多不敢想的事,有了殿下我们这些臣子也敢去想一想了,大汉时候坐拥河套,如今夏国、高丽大半之地尽收,西出玉门关经略西域,南控大理、交趾(越南)。

    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殿下切不可轻信这汤胖子所言骄傲自满。”说着还瞪了汤舟为一眼。

    何昭说话就是直来直去,不如德公委婉,也没胖子的脸皮,汤舟为却不生气,脸皮厚得出奇,何昭吹胡子瞪眼拿他也没办法。

    李星洲也不在意,明白何昭一番好意:“对了,何煦今日约我去府上饮酒,我把芊儿也带上,下午去何府。”他知会。

    何昭点头,表示会欢迎他。

    .......

    回家之后,李星洲和秋儿月儿又去后山视察逐渐壮大的工业区。

    他心里生气的其实并不是孟知叶混淆视听的言语,而是其背后说这番话的逻辑。

    或者说生气这词已不准确,而是害怕!

    没错,就是害怕。

    孟知叶的行为背后其实是党争的逻辑!

    不顾客观事实,不做考察,不做思考,为反对而反对!你跟他就事论事,他就跟你讲道理,扯东扯西,拒绝交流。

    就好像你说某个烂演员演技很差,他偏说好;你用专业分析反驳他为什么不好,他跟你说要言论自由,要允许不同的声音存在。

    没有一点就事论事,尊重客观事实的精神,完全偷换概念,岔开话题,拒绝交流,为反对而反对。

    今天朝堂上孟知叶那群人就是这种做派,李星洲不怕反对,骂他的人多了去。

    但以前百姓骂人至少是盯着某件他干的具体烂事骂的,哪怕事情是谣言也无所谓,至少人家是就事论事的。

    你干了坏事,我们骂你,你干了好事,我们夸你,哪怕被忽悠,他们也是根据接收的客观信息作出判断。

    可孟知叶这些人的作为是**裸的只求反对,不针对任何具体事实,哪怕做得再好他们也会找刁钻角度反对,鸡蛋里挑骨头的反对,这就是屁股问题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祸害,历史上因为这种党争而亡国的强国很多。

    像北宋亡国的两大重要原因,迁都和治水,都被党争祸害。

    赵匡胤说要迁都,是因为汴京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冬天北面黄河还会结冰,北方大军长驱直入,可以直到京城城下。

    去洛阳又天险,可以缩减大量禁军,还安全。

    他跟大臣讲道理,大臣反对,赵光义来了个“在德不在险”。

    好他妈个冠冕堂皇的在“德不在险”,你跟他讲客观事实,他给你搞道德绑架。

    最终北宋也亡在这“在德不在险”上,金军几次南下都是长驱直入,直捣国都汴京。

    至于治水更是,黄河水患已经危及国家根基。

    一帮大臣忙着打嘴炮,因为治水意见不同,不想着考察客观情况找出最好解决办法,而以意见分歧为中心各个开始站队!

    全然为反对而反对,对方党羽提出的意见不管对错我都反对,自己党羽提出的意见不管对错都支持。

    最奇葩的是这帮吵来吵去的大臣根本不懂治水!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明白具体治水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站队,反正为反对而反对!

    最终各种理由和方案奇葩到如天方夜谭,黄河越治越差,消耗大量国力还害得大量河北百姓家破人亡,数不清的人被坑死,活生生把一个强盛国家拖得疲敝不堪。

    所以今天在朝堂上听到孟知叶为首的一干人等那种为反对而反对的论调,李星洲一下既感害怕,又感心惊,也下了杀心。

    有一点苗头都不行!

    就事论事,实践出真知,尊重客观事实是讨论事情的根本。

    如果不就事论事来谈什么要尊重意见,言论自由,简直就是扯淡,完全冲着党争、站队去的,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李星洲一路思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礼部那些老顽固或许冥顽不灵,可今年还有新人进入礼部,或许新人是个突破口。

    不过他现在对礼部下手有忌惮,因为去年就有府中人悄悄向礼部告密,差点害了起芳。

    可至今他依旧没查出到底谁告的密,这让他很难受,动作上也不能太大胆。

    下午带着何芊到何府赴宴,回来之后何芊想去找阿娇他们打麻将,却被李星洲留下,干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第二天,他便找来包拯,和毛鸾,包拯此时因李星洲提携,加上自身能力不错,很得皇上信任,已是吏部判部事。毛鸾倒依旧是工部判部事。

    六部中,兵部、户部因为枢密院和户部司、度支司、盐铁司的存在几乎等于被架空。

    而吏部权力依旧很大,是实权部门,工部不受重视。

    他请两人来,是想让他们做中间人,帮忙接触一下礼部新入职的官员。

    王府可能又孟知叶、程禁等人的眼线,他不好直接出手。

    包拯性子比较刚一些,见他用这样手段,有些蹙眉不绝,毛鸾马上答应了,如今讨好皇太孙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不过包拯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道德洁癖没那么大,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下来。

    有他们帮忙看着,李星洲放心一些。

    ........

    年前,王府书院里的孩子们放假了,王府一下热闹起来,固封的孙子固祈,孙女固燕;季春生家的儿子季夏明,女儿季夏鲤,季夏玉;赵四家的小儿子赵普,严昆的孙儿严立等。

    这些都算自家人,还有跟他关系比较好的皇家年轻人,堂哥李誉的儿子李思,康亲王地三十五个孩子李奇,第三十六个孩子李双等。

    皇家的孩子毕竟耳濡目染,懂得多一些,小小年纪便知道讨好他了。

    这些孩子经过几年的学习,差不多都有自己的长处,慢慢也有了方向和出路。

    季夏明所有功课平平,但从小随父亲季春生习武,有一身好武艺,又识文断字,被李星洲带在身边作为亲兵。

    李双年纪轻轻长得明眸皓齿,一看就是个小美人,对李星洲很崇拜,明明年纪小,可按照辈分,李星洲要叫她小姑.......

    因为数学很好,经常跟在秋儿屁股后面跑,成了秋儿的得力小助手。以李双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嫁人了,康亲王也为她安排过亲事。

    不过小姑娘明显志不在此,年纪轻轻结婚然后相夫教子只会毁了她,李星洲出面压下此事,给李双自由跟着秋儿学习的环境。

    李奇则是荀子的忠实粉丝,痴迷于探求荀子所说的天地间规律,慢慢对物理、化学越来越感兴趣,经常缠着李星洲问一些问题,有时把他这半吊子的水平也问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固祈则因为耳濡目染接过他爷爷的班,开始慢慢掌管王府的酿酒厂。

    季夏玉喜欢诗词歌赋,各种书籍,是个小才女,颇有名声,最崇拜阿娇,经常跑去找阿娇请教各种问题。

    季夏鲤是个活泼好动的丫头,小小年纪喜欢和人交流,经常跑到后山和各种工人唠嗑,大家都很喜欢她。这样的野丫头在外面要招人非议的,在王府却没事。

    赵四的儿子赵普则不似他爹那么木讷,更加聪明,能言善辩,吵架就没怕过谁,经常想去游历四方,还来求过李星洲,想跟随何煦的商队北上,去看看大千世界。

    不过他是赵普唯一的儿子......于是李星洲催促赵普赶快再生一个。

    严昆的孙子严立则比较平庸,各方面没什么突出的,属于那种很努力,但天赋有限的孩子。

    不过王府的环境优渥,即便平庸也不至于难过。

    少年时就是这样,一年一变化,看着王府学院里的孩子们不断成长,逐渐成才,心里也充满成就感,或许将来,他们中的某些人将是自己手下的中流砥柱。

    李星洲这么想着,今年得春节充满希冀,有更多的意义。

八百二十五、占城稻+夏国战略误判

    腊月,大雪下得更厉害,整个开元城一片雪白。

    年前,小姑庆安公主一家也回京了。

    李星洲亲自去渡口接她,这些年来,王府在南方生意都有小姑帮忙照看的。

    这次小姑带着全家来的,还带来大堆南方特产。

    她的婆婆这次也一同北上,老人家年纪大,难得出一次门,见李星洲要行礼,被他拦住了。

    对这个老人家,李星洲印象很好。

    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她小姑和这位婆婆却是例外。

    大概婆媳关系不好的分裂核心是儿子、夫君,作为妻子想要丈夫的感情,作为母亲也不想儿子对自己越来越冷淡。

    可小姑的夫君,老太太的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混蛋,两人都很失望。两人矛盾点没了,还要相依为命,互相扶持,所以关系就更好吧。

    当初南方叛乱,要不是老太太的支持,小姑说不定早撑不下去。

    所以李星洲对她以长辈之礼相待,礼节周到。

    当晚,在王府摆家宴,然后安排随行的一干人等入住。

    小姑毕竟是公主,即便出嫁也有公主府。

    虽然没有实权,但公主府可以理解为一个朝廷中央派遣宦官、宫女及护卫扈从的办事机构。

    所以此次北上随行便有一百多人,全安排在王府中也不好安排,便在王府对岸的百姓家租用一些房屋安置,百姓知道李星洲抵御外敌,保家卫国的名声,坚决不要他的钱,李星洲便命人把钱换成酒、肉,当成过年礼物赠送给百姓。

    如此百姓们才接受赠礼。

    当晚家宴,小姑很高兴,兴致很高,不断说他有出息了,皇兄泉下有知可以安息。

    当晚众人安顿下来,小姑却单独把他叫到厢房里。

    李星洲知道小姑定是有什么事要跟他说。

    ......

    到了屋里,小姑屏退下人,一边坐下倒茶解酒,一边对他道:“星洲,还记得我公公吗,当初我跟你说过他的事。”

    李星洲隐约有些印象,于是点头? 小姑夫君刘家衰落就是从小姑的公公南归路上遇上连日暴雨山体滑坡意外身亡而开始。

    “当初我们也不知道公公为什么那时候匆匆南下? 去年家里翻新房屋? 在老宅里找到公公的手笔。

    才知道? 他当时收到福州老友的信? 说从海上传来一种新稻种? 耐旱早熟。

    公公是个关心百姓之人? 觉得是这天大的事? 他不想耽搁,于是就匆匆南下? 结果路上不幸遇上天灾。

    见到手笔之后? 从去年起,我们就不断派人往南寻访。”

    李星洲坐直身体? 瞬间也来了精神:“那有结果吗?”

    小姑点头:“六月初? 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在福州当地确实有一种叫‘旱米’的新稻,据说比原本的稻种更加耐旱,早熟? 不过种植的并不多。

    那时候我就派人想告诉你,不过你在北方打仗? 便没派人来。”

    “旱米......”李星洲喃喃自语,心砰砰跳起来,接着问:“是不是还叫占城稻!”

    小姑一愣,随即惊讶:“你怎么知道?

    福州确实也给新稻取了一些别名,其中有一些百姓叫‘旱占城’,和你的‘占城稻’差不太多就是。”

    李星洲连忙接着问:“小姑,你们带来稻种了吗?”

    小姑摇头:“那稻种虽然新奇,可产量上并没太多优势。

    当地百姓也习惯种老稻种。所以就没在重视,此事我也是单独说给你听听,说不定对你有什么帮助。”

    李星洲心里早就惊涛骇浪了,“小姑,岂止有帮助,这简直就是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

    “不会吧!”小姑见他的语气也惊讶了。

    李星洲站起来踱步,随后道:“确实是这样!

    此事先到此为止,不要外传,明年我派人跟你们南下,到时候你在派人帮他去福州找‘旱米’稻种,我有大用。”

    “那好,你尽管安排。”小姑见他严肃,认真点头答应下来。

    .......

    当天晚上,李星洲激动得半夜睡不着,抱着阿娇想事。

    旱米是占城稻的一种别称。

    占城稻是宋朝时期引入中国的一种新稻种,原产中南半岛。

    随后在南宋时期慢慢得以大规模推广,这也使南宋成为全世界第一个人口突破一亿的国家。

    面对强大的蒙古帝国,被逼到绝境,仅有半壁江山的南宋展现强大持久战斗力和粮食来源的改进有分不开的关系。

    埃及马穆鲁克击败一支留守的蒙古偏军就被吹成最后捍卫者,吹得天下无敌一般。

    南宋军跟蒙古主力打了四十多年,直到最后几年崩盘之前一直有来有回,还打死了一任蒙古大汗,是不是可以吹成天兵天将了。

    占城稻这对于国家的发展绝对是一大利器,能将王朝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李星洲小姑说没特别的是因为她还没想到占城稻的真正长处。

    占城稻对于传统稻谷来说在产量上确实没传言那么神,虽有优势,但在一些本来就适合种植水稻的地方没那么有优势。

    可它的厉害在于耐旱!早熟!

    占城稻起初的名字就叫‘旱米’。

    在福州那样水网发达的地区,它的耐旱优势发挥不出来当然就和普通水稻没区别。

    可这一特性就意味着以往大量不适合种植水稻的地方占城稻都可以种!如果全面推广,全国耕地面积将大大增加。

    而中国幅员辽阔,土地众多,以前很多不适耕种的土地,都可以种啊!

    且占城稻属于早稻,成熟期短,在一些气候比较好的地区可以和当地晚到交叉种植,一年可以种两季!粮食产量几乎翻倍!

    不过高兴归高兴,李星洲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占城稻。

    .........

    一夜无话,第二天已是二十八,王府上下喜气洋洋,忙于采购。

    李星洲却一大早匆匆骑马离开,前往听雨楼,王府的情报处就设在此处,由方新率领。

    他此来就是吩咐方新,尽快派人手去福州打探新稻种的消息,带一些回来试种植。

    方新听后答应下来,随后用笔纸详细记下,再放入旁边分好类别的柜子中,并保证过完年马上派人手过去。

    .......

    随后来都来了,方新趁机向他汇报一些新情况。

    “此次进宫朝拜诸国使者中,夏国的使者派人四处给官员送礼,打探消息,而且多是兵部官员和武人。”方新小声的说。

    李星洲点头,“看来夏国已经有所察觉。”

    “还不止,刚收到的情报,应该是半个月前之事。”方新说着掏出一串钥匙,挑出其中一把,打开身后密密麻麻柜子中的一个,从里面拿出一张夏国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夏国的军事部署,铺在桌上。

    “腊月初,夏国将北面的右厢朝顺军一批一批往南调,调动到西平府以南的耀德城。”方新指着地图跟他说。

    李星洲道:“给具体说说夏国兵力。”这两年来他的注意力先在辽国,后在金国,对夏国的全局军力掌控并不完备。

    “夏国四大常备军,左厢神勇军、右厢朝顺军、河清军、金肃军。如今只有右厢朝顺军还在国主李继手中,剩下的左厢神勇军、河清军、金肃军都在李元昌手中。

    四大常备军加起来大约有五万多兵力。

    不过根据各方情报,以及我们收集来的信息综合来看,夏国常备军应该有十万左右。五万人掌控在国主家族手中,便是神勇、朝顺、河清、金肃四军。

    还有五万余人在各个游牧部族首领手中,根据他们和国主的关系来看,我觉得如果开战,有六成的部落首领会为夏国国主出兵,所以有三万人左右。”

    李星洲听着:“也就是说,如果开战,夏国全国上下有八万兵马。”

    方新点头:“如果按照当下情报来看,确实如此,夏国贫瘠之地占据大部,民风彪悍,夏国兵马向来在精不在多,在勇不在众。

    夏国国主直属部队中还有三千铁鹞子。

    不过根据一些探子和商人的情报,如今夏国的铁鹞子已大不如前,军纪松散,训练松懈,远非数十年前接连挫败景国、辽国的精兵。”

    这个李星洲倒相信,因为铁鹞子的厉害不只是装备,主要还有其精神。

    一开始夏国两面受敌,国难之际,三千铁鹞子都是从贵族子弟中选拔,顶级装备,荣誉感强,加上为自己利益而战自然舍生忘死。

    可几十年和平之下,这些权贵子弟也是最容易腐化的,就像后来的八旗子弟一个道理。

    李星洲想着夏国兵力,心里默默算着,如果出兵,大概需要多少人.......

    “殿下,这只是常备军,如果打急了,夏国必然还会募兵,我估计如果不计代价,夏国能招募四十万左右生力军。”方新又补充。

    李星洲点头,这道理他明白,把桌上地图仔细移过来看:“除朝顺军,其它军有动静吗?”

    “左厢神勇军在今年九月渡河移防永乐城、银州、牛心亭。”

    “河清军用半年时间移防到夏州.......”

    “神勇军被唐隆镇将士发现.......”

    “金肃军则部署静塞、会州沿线西部边界.......”

    李星洲看了半天,开口道:“战略南移啊。”

    “不错,从今年夏国调度来看,他们正把精锐常备军向南调度,原本防备鞑靼人的兵力也抽调出半数往南方各州镇填充。”

    “他们这是在防我景国。”李星洲啧嘴,如果不是方新他们搞来的情报或许还看不清局势,可把所有情报和调度放在一张地图上,大趋势就很明显了。

    神勇、朝顺、河清、金肃四大主力常备军都不断南移,向南方部署,景国在大河西面的重镇唐隆镇遭到重点针对。

    夏国是在不动声色的防备他们。

    夏国兵力远无法和景国、金国相提并论,但他们能在景国和辽国夹缝中存活下来,就是以悍勇不怕死著称的。

    如果说兵力,新军陆军五个师,加海军一个师就有六万人,而且还在扩充中。

    到明年,新军预计陆军六个师,海军两个师八万人,与夏国常备兵力就平齐了。

    除此之外,景国中央禁军在太子叛乱后整编裁减过,可到明年依旧有岭捷、武烈、神武三军,兵力维持在十二万人左右。

    而在边关有魏朝仁统帅的关北军、杨文广统帅的杨家军、折惟忠统帅的折家军,以及威慑白夷吐蕃诸部的剑南军,以及南方防备交趾和大理的常备边军,加起来边军常备人数也有十万左右。

    也就是说,到明年,景国全境常备军在三十万左右。

    当然,往后还有在辽东、辽西的常备军,而且景国体量巨大,幅员辽阔,需要兼顾的地方很多,打起仗不可能集中全国兵力在一处。

    夏国却可以做到,所以如果真开战,景国没法在兵力上占太多优势。

    不过夏国的举动却让李星洲很欣喜。

    从各种情报综合来看,夏国战略重心正在南移。

    夏国高层的判断应该是:如果景军要攻击,必会攻击与景国接壤的南方州镇,那里地势便于进军,有利景国后勤补给。

    景军从南面向北进攻,可以以凤翔府、河中府为依托,后方稳固,几十年前景国也是这么打夏国的。

    这也是懂兵之人能找出的最好进攻方案之一。

    所以他们在全局上开始将兵力南调,意图防患于未然。

    李星洲越看越高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战略误判!

    夏国高层根本不明白他的意图!

    又找方新问了夏国使者在京城贿赂接触的官员是哪些。

    孙半掌、孙文砚等人组成的眼线遍布京城,这些消息还是容易打探的。

    李星洲接过方新递给他的名单,上面写着几个人的名字,官职,住址,甚至家人都记录得清楚。

    他看了一下,基本都是兵部官员。

    也是了,景国枢密院主兵事,六部中兵部几乎被架空,夏国人想收买也只能找这些不得意的兵部官吏。

    不过基本也都是底层官吏,稍有地位的他们也收买不动。

    李星洲看了这些人得情况和简历,从中挑出三个。

    其中一个住在王府对面的街上,还有一个姓王,与德公家族有关系,最后一个则是在兵部中官职最大的。

    既然夏国人想找人打探消息,那自己就好心好意给他们透露一些消息吧!李星洲心里想,我可真是个大善人。

八百二十六、大年初三+给夏国人投的烟幕弹

    欢腾喧哗的年夜之后,年的气越来越浓郁,到年初三,四方亲戚来家中,出奇的都对打麻将很感兴趣,王府几乎成了麻将场。

    似乎如今的春节又和后世打麻将的春节一样了。

    往日诗语似乎是王府的核心,王府上下大小事,很多都要她去安排处理。

    可到打麻将的时候,何芊俨然成了核心,因为她最活泼,上蹿下跳,大家都喜欢这样的人儿。

    新住进王府的耶律雅里就有些落寞了,李星洲把耶律大石也请到府里来过年,毕竟他们在景国无依无靠,不过耶律大石更愿意和边关的几个老将军说话,他们讨论的话题也与女儿家格格不入。

    耶律雅里说汉话还没蒲察伶说得好,打麻将比较笨,她就喜欢骑马,喜欢射箭,和大家自然玩不到一处。

    初三上午,李星洲从新军大营出来,骑着眉雪,牵着一匹栗色小马,比眉雪矮了一头,却长得俊秀好看,马蹄轻灵。

    这是李星洲从蒙古买来的众多蒙古马中挑出的一匹,已经上了漂亮的马鞍。

    到王府门前,里面热闹非凡,李星洲让亲兵看住眉雪和小马,随后来到后院。

    院子里热闹非凡,摆开了好几桌麻将,李星洲很快看到站在一边好插不上话,有些冷落的耶律雅里,她眉头紧蹙,似乎想要努力理解融入进去,不过却始终难以适应这种氛围。

    屡屡想要开口,唇齿才启,话到嘴边,便又落了回去。

    李星洲见此,不惊动兴奋的众人,从回廊悄悄绕过,走到有些落寞的耶律雅里身后,悄悄握住她冰冷的的小手。

    耶律雅里回头,随后一惊,李星洲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出声,然后悄悄把她从后院拉出来。

    不一会儿就到前门。

    耶律雅里一看亲兵牵着的漂亮栗色小马,漂亮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说好的,给你的礼物。”李星洲接过缰绳,叫到她手中。

    耶律雅里几乎高兴得跳起来。

    “走,陪我去大河上跑跑马。”李星洲说着翻身上马。

    耶律雅里激动的上马,动作潇洒熟练? 随后策马杨鞭? 疾驰出府。

    开元城内是不许骑马的,除了一些有特殊差事的人员? 或是权势极大的人。

    以前他还是个不得势的世子时,若敢如此在街道上跑马,被何昭撞见肯定会批斗一番? 不过他现在跑马? 何昭肯定不敢批斗了,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初三的街道上空荡荡没人,大家都在过年呢,耶律雅里高兴得不断加速疾驰? 咯噔咯噔的马蹄声清脆而快速。

    李星洲没阻止她,而是拍打眉雪让它跟上? 身后亲兵也急忙跟着。

    这些激起眉雪的好胜心,它紧紧跟着耶律雅里的小马? 一开始很轻松,它本来就更高大? 跑得也快? 跟上前面的小马小菜一碟。

    但随着马儿疾驰出城? 向大河方向跑去,越跑越久,眉雪开始呼哧呼哧喘气粗气,跑了快半个小时之后,远远能看到远方结冰大河,眉雪马蹄节奏已经缓慢下来,开始跟不上耶律雅里的小马。

    不过它不服输,还在哼哧哼哧的卖力前进,等到冰封的河边的时候,眉雪已经开始喘粗气,速度明显下降。

    一路疾驰,让它坚持不住了,再接着全速跑可能会伤到它,李星洲让它停下。

    而远处河面上,耶律雅里清脆的笑声传来,她骑着小马还在冰面疾驰,一直跑到河对面看不见人影才又跑回来。

    眉雪很不甘心,对着小马哼哧哼哧喷出鼻息,可人家只顾吃草,根本不理会它。

    这就是蒙古马除了耐力优势之外的另一个优势,吃苦耐劳,不挑食,冬天河边的枯草根它也能吃。

    耶律雅里很高兴,激动的从马背上跳下来,一不小心差点摔倒,李星洲连忙伸手拉住她。

    “我喜欢这个礼物,谢谢你!”耶律雅里高兴的说,心情也好起来。

    “我见你不太喜欢府里的环境,以后你要是闷了可以找何芊出来骑马,让王府的护卫陪着你们。”李星洲道。

    耶律雅里双手握着他的大手,摇头道,“不是的,我很喜欢,只是有点笨,学不会......”

    她有些惆怅的看着天空:“府里的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非常珍惜他们,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

    比起那些时时刻刻想杀我的人,想用我的命去换富贵的人,王府非常好,大家都对我很好。

    可是我汉话说的不好,有时候没法和大家好好说话,总觉得心里愧疚,对不起他们的好意。”

    李星洲一愣,随即想到耶律雅里的经历,作为一个亡国公主,她在无尽的动荡和恐慌中经历提心吊胆的保命,背叛、出卖、甚至生命危险伴随她许久,对她来说,王府确实已经很好了。

    所以她很知足,能感受周围人的善意,也想努力融入大家。

    李星洲抬手,捏了捏她靠看的脸颊,想笑又笑不出来,“不必那么强求,你就是你,做好自己就成,不用为别人强求改变。”

    耶律雅里摇摇头,放开他的手,牵过旁边小马:“不对,不肯对自己严厉,不愿为别人的善意付出,那是任性不懂事,不是什么做好自己。”小姑娘反驳。

    “殿下将来是景国的主人,是全天下的主人,那自然可以做好自己就成,让天下迁就,可我觉得如果想和周围人相处好,大家总是互相迁就的。

    何芊姐能陪我骑马,我也要学会能陪她打牌;诗语姐能教我说汉话,我也要能教她骑马这样我们才能好好相处,不然总是她迁就我,总是她做得更多,相处久了就不好.......

    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也不是不懂事的任性公主。

    就像殿下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也要你做很多事,可我.......我想来想去,你是天下最聪明,最厉害的人,恶毒的金人不是你的对手,王府的财富多到数不清用不尽,殿下的权势终将让天下人付首......

    所以我.....我除了讨殿下欢心,违逆生下子嗣后代,什么都做不了。”她说到这,脸蛋微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羞。

    皇帝和皇后已经安排好了,初八就让耶律雅里正式过门,辽国公主的身份对于安抚北方作用很大。

    李星洲上前,环住她的腰肢,身后亲兵纷纷回避。

    “嗯,你这么想也很好,以后我好好教你怎么生孩子,有了孩子你可以教他们骑马射箭。”李星洲道。

    耶律雅里往后缩了缩,整个人窝在他胸膛里:“可我不会带孩子,我怕带不好,我想跟阿娇和诗语姐学学,奶妈们不让我学,说是阴秽之事,太靠近会染阴气生病。”

    李星洲哈哈一笑:“别听她们胡说,不过孩子确实不好照顾,以后你自己学。”

    耶律雅里红着脸点头。

    随后休息一会儿,又在河面跑了几圈,便到河边的亭子里休息,拿随身携带的酒水解渴。

    当然李星洲今天来河边可不只是带耶律雅里出来遛马。

    一边在小亭里调戏耶律雅里,联系感情,一边看向南面。

    过了许久,远处过来一队人,都是步行,带头的是方新和两个随后,身后跟着神色惶恐的三个人。

    几人进入小亭,向他行礼,方新道:“殿下,你说的三人都带到了。”

    三人神情慌张,正式被李星洲圈点出来和夏国使者接触的官员。

    方新是皇太孙的人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听雨楼是潇王府的产业人尽皆知,所以当方新找上门说皇太孙相请时几人都不敢拒绝,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受到皇太孙相邀,心中紧张之外也有一些期许。

    只是没想到居然邀他们出城,到大河边的一个亭子里,亭外还有众多亲兵把守,顿时开始不安起来。

    李星洲搂着耶律雅里,让他们随意坐下,然后大开口:“听说你们近来和夏国使者走得很近。”

    三人一听这话,顿时吓到,连忙下跪辩解,是夏国使者单方面找上门,他们出于待客之道不好赶人走,但没收半点好处,也没透露半点朝廷机密。

    李星洲摆摆手,笑道:“不用那么紧张,我怪你了吗?再说要透露朝廷机密,你们也要知道朝廷机密才行啊。”

    几人一听,顿时也愣住了,是啊,以他们的官阶和位置,知道个屁的朝廷机密哦,朝廷机密要事也不会找他们商量啊,面面相觑之后,突然又扎心了。

    “那.....那殿下叫我们来做什么。”

    李星洲道:“我知道夏国使者想干嘛,所以想让你们帮忙,这是国家大事。”

    一听国家大事,几人这些都打起精神来。

    “夏国使者接近你们,无非因为你们是兵部官员,他们想打探我景国意图,既然如此就需要你们‘不经意’放一些消息,混淆夏国人视听。”李星洲道,他之所以大年初三约这几人出来,是因为各国使者这时正在宫中赴宴。

    皇上开口,各国使者不敢不去,夏国人也一样,来城外也不像城中人多眼杂。

    “不过今日之事要保密,初在场之人外不得外传,事成之后,我会给三位大人记功,明白吗。”

    三人连连点头,其中年纪最大的激动道:“殿下放心,我等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他人知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毕竟给皇太孙办事,拉近关系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年轻些的两个官员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太拉得下脸,作为官场老油条,面子是什么根本不知道,讨好站边及其迅速。

    李星洲点点头:“如果下次夏国人再向你们示好,你们假装推辞一下,贿赂可以都收下,自己用。

    他们如果问别的,你们含糊其辞,如果问景国有没有出兵意图,你们就说有。”

    三人连连点头。

    “不过你们不能直说,不然太假,难以取信,因为你们的官职不大可能直接听到朝廷最机密得决策,要暗示,要从其它地方入手,让他们相信。”

    其中一人犹豫道:“就说从某位朋友那听来的?”

    “或者说我有友人在户部司任职,听说一些辎重粮草往西北调度?”

    “孺子可教!”李星洲高兴道:“就这么说,可以从各方面入手,暗示夏国人我们可能要出兵。”

    “如果他们问及出兵方向,你们就说以凤翔府、河中府为依托,从南向北出兵,目标在会州、静塞、盐城、洪州十里井、牛心亭、永乐城一带。”李星洲说完见他们一脸茫然,又说一便。

    这也不奇怪,他们是边缘化官员,国家大事很难接触,不了解夏国局势也在情理之中,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名字。

    等几人慢慢记住之后,李星洲才接着说:“这里话也不能直说,要让夏国人尽量相信。

    说着他指了指最左边的官员,你家就住在王府河对岸,与王府距离最近,和夏国人说话时你可以用此做文章,说无意中听到,或是和王府管事谈话无意中说起之类的,自己想理由。”

    “臣明白,请殿下放心!”那人拱手。

    随后李星洲指着三人中间的官员道:“你是德公王家旁系,德公是当朝宰辅,而我的妃子也是王氏,与夏国人说话时你就在这点上做文章,多强调自己身份,这样更容易让夏国人相信。”

    年轻人拱手答应下来。

    说着他看向年纪最大的一人,此时是兵部郎中石施中,五品官,在兵部中仅次于判部事和同知。

    “至于石大人,我看过在夏国人接触的所有人中,你的官职最大。

    他们大概以为你能得到的信息比较多,所以你便不用那么多顾忌,夏国人如果问,你就索要贿赂,多要些,然后再告诉他们。

    你要得越多,他们越相信,贿赂不用上缴,你自己留用吧。”

    石施中连忙拱手拜谢,并表示他一定能完成任务。

    随后李星洲又给他们交代一些细节,比如以后不能和王府有往来,和夏国人说话不能太直接,要欲拒还迎,透露信息时尽量犹豫,多索取贿赂,比如晾他们几天再透露一些。

    透露消息时可以分开透露,今天说一点,明天说一天,也获取更多贿赂,这样才真实,不让夏人起疑等等。

    交代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李星洲又向他们保证,事成之后,给三人都记大功。

    三人这才激动告辞。

    如此,他又安排好一件事,此事是为给夏国人投烟幕弹,混淆他们的视听,至于能不能起作用暂且不知道。

八百二十七、封赏+时间决定胜负

    年后,王府准备另一场大婚,过门的是前辽国公主耶律雅里,李星洲则自己准备起去蜀中的诸多事宜。

    大婚的事,诗语操办,严昆帮忙。

    此行虽是为稳定拉拢蜀中大族,不过当成度假也不错。

    阿娇和诗语才生完孩子,不能去,他想带着蒲察伶和耶律雅里去,结果蒲察伶也怀孕了,他南归一路上太放纵了。

    何芊也不能去,因为回京之后**,何芊也怀孕,李星洲总感觉自己越来越像康亲王了。

    最终决定下来跟他一起去的有耶律雅里,起芳,季夏明,以及严申带领的护卫,有新军护卫一营,整个队伍总共会有五百多人,大概会在天气回暖的二月中旬出发。

    必须事先知会蜀中才成,李星洲准备走水路,直接从长江逆流而上入蜀,不然经过沿途州县太多,无论如何下令,都难免劳民伤财。

    从大江北上,可以顺着大江支流岷江直接到达成都,一路上速度快,不像走陆路那样劳民伤财。

    即便再保密,大队人马的行踪总是瞒不过人的,而且皇上不放心,还特意问他行程,要向沿途各州县打招呼。

    总之,这次去蜀中,动静不会小。

    另一边,经过年后陆陆续续的努力,对参战将士的具体奖励也列出规程来,普通士兵早在战场上就赚得盆满钵满,主要还是高层将领的奖赏。

    作为主帅,李星洲如今地位,已经赏无可赏了,皇上象征性的赏赐一些财务,随后将何昭调入政事堂任空缺好几年的参知政事。

    李星洲则升任开元府尹,京城行政长官,在古代历来只要有皇帝心仪的皇储,就由皇储担任,这几乎是惯例,皇上此举也是为昭示天下,稳定人心。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星洲也主动上表? 请求解除枢密使的官职。

    枢密使是武官最高官职,他此时的身份已经用不着枢密使加身,要为后来人让开路。

    其中,温道离升任枢密使,随后狄至连升好几级,任职枢密副使兼禁军新军海军司令。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 温道离与其说累功升任枢密使? 不如说是为狄至让路。

    新军方面,李星洲依旧任新军指挥使,随后新军陆军方面? 其下新设立海陆两军司令。

    海军司令狄至毫无争议? 陆军司令按履历和战功魏雨白比较合适,她指挥过大军团作战,战争经验丰富? 在军中很有威望。

    不过她是女儿身? 这点代理很大阻力? 而且魏雨白自己也不愿意,至于不愿意的原因? 看她幽怨眼神李星洲就明白了。

    所以新军陆军司令最终由刘季担任? 李星洲默默的将去蜀中的亲兵护卫中加了一个魏雨白,总拖着也不是事,他怕什么,人死鸟朝天,也不是第一次当渣男了。

    最终,经过李星洲、德公、狄至、何昭、薛芳、汤舟为、鲁节、温道离、杨文广、折惟忠等二府三司首官与皇上商议之后,给参战所有武将加爵。

    而边关外将任命最大的变动有几个。

    首先是戴罪立功的杨洪昭,任节辽东辽西路节度使,权领辽西军政事务。

    而辽东方面由原平州守将固立川出任辽阳府团练使、辰州军指挥使,指挥管理辽阳府,辰州驻军,提防东北金国残余党羽。

    谢临江出任辰州知州,至于中兴府、辽阳府行政官员则从南方燕山府、真定府、河间府官员中抽调。

    随后便是大同府,大同府是燕云十六州中最重要的一州之一。

    十六州西面大同,东面幽州,是最重要两个州,也分别是东西屏障,当初石敬瑭出卖十六州之后,往后四百年,中原王朝才终于收回,足见其险要。

    前几年幽州收回,由魏朝仁把守,如就大同也收回,必须安排得力之人才能放心。

    大家首先想到的是折惟忠。

    因为杨文广和折惟忠收回的大同府,说明两人都有能力,而杨文广已经是太原知府,三交军事指挥使,掌管太原及其北面重镇的行政军事权力,管的已经够多了,朝廷顶多在官爵上再加封赏,实权不太可能再给。

    而折惟忠只管府州军事,府州只是西北一个镇,折家军虽然常年和夏国人,和辽国人打战,骁勇善战,但其实在编军人并不多,因为府州贫瘠,养不起那么多军人。

    所以折家军不比太行山以西的杨家军,更比不了太行山以东的关北军。

    而折惟忠是个难得人才,可堪大用,在西北守着一个小县城浪费了。

    不过这本来是光宗耀祖的大好机会,折惟忠自己反而有些为难了,他本来是党项人,根就在西北荒原,日子再难,祖祖辈辈早习惯了,故土难辞,一下把他调到大同去。

    李星洲有些明白他的相法,随即也出来帮忙说话,随后推进了辛赞为大同府知府。

    众人都有些忧郁,他们赞同辛赞能力,可对辛赞的忠诚度都保留态度。

    而李星洲有先天优势,所以明白辛赞其人,大概率是靠得住的。

    在场众人都到了一定分量,有发言权,但他的分量无疑是最大的,李星洲支持辛赞,那几乎就要一票通过了。

    不过为增加保险,众人又建议在大同南方的朔州独设一支新边军,当地招募训练,常驻十营人马,推荐此次大战中禁军岭捷军二厢都指挥使慕容燕为指挥使,协助辛赞。

    说是协助,其实就是不放心。

    这点李星洲心里清楚,于是他也妥协让这一步,最终定下。

    大同府由辛赞任知府管辖,在大同府南方面朔州设一军朔州军,常驻十营人马,协防大同。

    十营人马大约五千多人,对于如今财大气粗的朝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折惟忠,由于他不想去东面大同,而西北府州附近暂无空缺,只好加了一些官爵,追加俸禄和赏赐以留用。

    ......

    之后从皇宫里出来,折惟忠还专门找李星洲道谢和解释,说他实在不想离开故土,西北虽穷,可一辈子过惯了,家中老小,还有父老乡亲都在那。

    李星洲表示理解,随后道:“以后还要折将军大展身手呢。”

    折惟忠愣了一下,随即又激动又小心的问:“殿下......是要对河西用兵么!”

    折惟忠之前就多次上表朝廷要对河西动手,陈述利害,只是没人听他的。

    “这事我已有一些想法,折大人回去之后厉兵秣马,而且可以放出一些风声,就说我们要从河中府,凤翔府方向出兵。”

    折惟忠是沙场老将,见识多管,一听李星洲这么说,大致就能猜到是什么用意。

    “殿下放心,某记着了!”他拱拱手。

    “嗯,以后若有变动,我自会通知你,大抵在两年之内吧。”

    .......

    明州,吴惠生喝着很晚没睡,在烛火下奋笔疾书。

    这几日他四处打探,果然听到一些动静,周边一些大族时常往袁家跑,听说还送了许多金银财帛,珍贵玩意。

    这些动作本就不寻常,让人觉得蹊跷,之后又通过朋友同僚大厅,慢慢听说一些风声。

    据说袁家和其它一些大族似乎准备很多钱财,大箱大箱的黄白之物往北运,似乎要去开元贿赂收买什么人。

    一开始吴惠生不太在意,当今天下皇太孙功劳盖世,又是皇储,将来荣登宝座,继承大统,那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这种情况下他们求谁有用?谁还能压得住皇太孙么。

    直到有一晚他和同僚外出喝花酒晚归,被媳妇削了一顿,顿时清醒过来。

    之前他因为站对队,岳父、同僚纷纷向他示好,媳妇百依百顺,一时间飘起来,忘了媳妇的厉害。

    可一顿打,也让他头脑一下子清晰起来,是了,在权势上是没人可以压皇太孙,可还有亲人啊!

    就如他,堂堂明州知州,未来政坛的大红人,可媳妇要打他也没办法,他媳妇是什么?不过一届民女,顶多家里有钱,他照样没办法,只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啊。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再想往后想,当今皇太孙有三位妃子,一位是当朝宰辅孙女,大名鼎鼎的才女王怜珊,他们肯定收买不到,不说宰辅王越品行,光是人家地位摆在那,他都见不到,他们怎么可能随意收买。

    然后便是传说中比较低调的羽氏,据说是民女出身,那收买她就没意义了,说不定也见不到。

    最后一位是前辽国公主,那更不靠谱,说不定人家汉话都不会,对方又是辽人,怎么可能更他们有关系。

    随后想来想去,吴惠生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不是皇太孙同辈,那让长辈施压呢?

    这么一想,一条清晰的思路瞬间出现在脑海中。

    当朝吴皇后,也就是黄太孙的奶奶,也是大族出身啊!还是蜀中大族。

    而袁家那些人往北运东西,他们很可能不是要去开元,而是北上走水路,顺着大江西进,去蜀中!

    如果他们说服蜀中吴家帮忙,在皇后那里出气,皇后帮忙开口,黄太孙就是再厉害,再有权势,自己奶奶怎么也要给面子吧!除非像闹到家中不合,成天下人笑话。

    一想到这,吴惠生顿时一身冷汗,原来袁家那伙人不是没动作,而是悄咪咪的搞了这么釜底抽薪的一招啊!

    谁也说不清吴家会不会下场,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所以吴惠生想通其中关节之后立即回家奋笔疾书拟写奏折,陈述明州这边的事情,说明其中利害。

    ......

    经过两天的理清思绪和不断修改,他终于写好给皇太孙的折子,随即又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如何才能保证他的书信到皇太孙手中呢?直接按流程上奏不行,折子要过门下,政事堂,这其中多次被转手查阅,他怎么能保证这里面没有吴家的人,没有反对皇太孙的人?只要有一个,他都要完蛋。

    自己直接去送?

    那更不行,明州那些大族耳目通天,他亲自出城这种事太怪异,太显眼,只怕他才出城,就有人反应过来做出应对,最有可能就是加速西进,在皇太孙无法采取行动之前将此事落实。

    所以不能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他只好派出府中下人去送,还要装成送一般信件,可如何保证皇太孙会看呢?

    他也没辙,想来想去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然后将同一封信抄录几遍,先后派出下人,如果一次看不到,那就多来几次,剩下的只能看运气了。

    ........

    明州城外,大批车队正在北上,督运的家丁排成长长队伍。

    以袁家为首的明州及周边各州大族准备贿赂蜀中吴家的财货大多聚集在此,是过年时大家借着拜年的名目悄悄汇集起来的。

    袁家当家的不傻,这么多东西要出城又要经历不引人耳目基本做不到,所以他干脆大摇大摆,但不走海路,而是出城往北走陆路北上。

    这样一来很多人肯定都以为他们是想靠着财物去北方开元打通关系,而想不到他们其实不是北上,而是要西进去蜀中。

    行程也不能太赶,至少在上元之前去人家肯定不会接待,年才过就往别人家跑也没礼数。

    他预计至少要到二月初中旬以后去蜀中,吴家人才会见他们。

    此时从明州出发比较合适,因为一车车的黄白金银实在太重,行进速度很慢。

    如今最主要的还是要如何说服吴家,让吴家情皇后帮忙说话,只要皇后开口,就算皇太孙,也不得不顾忌她的面子。

    所以一路上,袁家当家的都在想各种能够说服吴家的说词,连睡觉赶路都在想。

    ......

    另一边,正当袁家车队赶着才过年就匆匆北上西进得同时,明州知州吴惠生的家中,每隔一天就有一名背着包裹,带着信件的仆人从北门出城,也疾驰北上。

    大路上见到浩浩荡荡的车队还好奇侧目。

    这些仆人一人一马,自然比沉重的车队快太多。

    一路疾驰直到健康府江边乘船渡河到达对面之后,向西从扬州到达淮河渡口楚州,随即便沿大河西进,乘船很快就能到达大河边上的开封府。

    这一趟跑下来加上沿途休息,就算快马加鞭也是十来天的路程.......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而时间往往就决定了胜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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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