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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百九十八、兵锋所向

    战事出乎意料的顺利,本以为需要攻坚克难,费时费力才能打通的辽西走廊,在金军结节后撤之下,畅通无阻。

    到八月初一,连续两天的炮火轰击之下,景军攻陷了锦州!

    金国大军主力不在锦州,守军只留下三千多人,而大部早向东面开进了。

    这更让李星洲确定,狄至和参林的海军已经登陆辽东,而且搞出了大动作,让金军主力根本无法估计他们。

    至此,最艰险的辽西走廊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已经完全控制在李星洲手中。

    金国腹地,完全暴露在大军面前!

    向东可以取东京辽阳,向北则能进攻金国国都上京。

    锦州城头,李星洲远眺辽阔北方大地,晚风猎猎,远处天空昏黄,苍茫大地起伏不断,远方地平线影影绰绰。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李星洲突然理解这句话了。

    他身后跟着的魏雨白、杨洪昭、刘季、严申、固立川,一身戎装。

    几人情绪激动,扶着城头的手也微微颤抖,祖辈数百年的努力,无数人牺牲依旧无法触及之地,如今就在他们脚下。

    激动得难以言语,胸中豪情万丈,看向李星洲的目光充满某种狂热。今日功勋,足以让他们名留青史,为后人铭记传颂。

    李星洲抬手,指着北方遥远山峦,“往北,过了中兴府,就是上京,金人的京都所在!”

    一听这话,所有人呼吸都急促起来。

    魏雨白眼中闪烁着光芒,目光灼灼看着他,“殿下去哪我都愿意追随。”

    “殿下,请下令吧!末将等全凭殿下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李星洲回头,他在军中威望如今已是如日中天,这一路接二连三的胜利,将他的推到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他可不想几人肝脑涂地,魏雨白对他肯定是忠心耿耿的,亲密无间,以后还要负距离接触的。

    他对杨洪昭、刘季都有救命之恩,两人中杨洪昭属于沙场老将,经验丰富,用兵沉稳有度。

    刘季则敢打敢拼,打起仗来不要命,敢用各种新战术战法,有一种不怕死的拼劲。

    严申比起几人可能要差一些,但严申是他父亲的旧部,从王府护院做起,忠心耿耿,打仗总是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李星洲都很担心,好几次跟他谈过,不过他那性格是改不了。

    “呵呵,别,不用你们肝脑涂地,一个个都给我好好活着。”李星洲摆摆手:“从金军举动推测,很有可能狄至的海军从辽东登陆,金军急着救援。”

    “所以接下来我准备分兵。”

    众人都竖起耳朵静候下文。

    “一路继续追随金军向东,如果发现金军与狄至所部交战就增援,两面夹击,如果没有就保持距离,小心金军倒戈一击。”

    “一路留在锦州,锦州之重,远胜于之前的宁远,况且锦州到中兴府一带还有乾州,宜州、窦州、黔州、建州、利州、建州、榆州、惠州等地。

    这些地方不像锦州一样险要关键,之前锦州在金人手中,我们打下也是白打,难以持久,如今锦州要地在我们手中,大军以锦州为后方,这些地方就能一一破之。”李星洲慢慢道。

    这些地方都在锦州和中兴府一带,之前他没有急着去打是因为锦州就像一颗钉子,只要锦州在金国手里,他们打下的任何地方都可能反复易手。

    这种消耗战是李星洲不愿打的,对金国则有利,他们是不远千里远离本土作战,金国却可以不断补充兵源,一旦进入这种拉锯消耗,即便他们此次能打赢金国,在战略上也输了,绝对持久不了。

    这种例子历史上也很常见,最典型的就是刘邦打项羽,项羽嬴着赢着就输了,每次都赢,可兵越来越少。刘邦几乎每场都输,兵却越打越多,打到最后项羽自己估计都懵逼了,只能临死之前说“非战之罪”来安慰自己。

    不是我打不过,是老天爷要灭我,其实大多就是他自己的问题,没有战略眼光,思考问题太过狭隘。

    如今他们拿下了锦州这个战略要地,再去收拾周边各州,就不会变成消耗战,以锦州这个四通八达的金城汤池为据点,周边地区只要打下来就能守得住,哪里出问题都可以快速增援。

    啃下锦州这个硬骨头,快速扩大战果的时候就到了。

    几人目光灼灼,激动得几乎要站出来抢这个差事,毕竟比起跟踪金军主力,去打一场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仗,开疆扩土更具吸引力。

    “别急啊,还有第三路没说呢。”李星洲见他们一脸猴急样笑道:“第三路只要精兵,直接绕过中兴府,直取上京!”

    几人听了都是一惊,上京可是金国京都!这样的事,他们以前想都没敢想过。

    “金军主力去了辽东,蒙古人答应我.......”

    “蒙古人?”固立川不解。

    “就是鞑靼人。”李星洲没多解释,铁木真建立大蒙古国的消息没有扩散开,即便扩散开人们也会习惯性的称呼他们为鞑靼人,直到大蒙古国的铁骑成为欧亚大陆无数人心中惊魂噩梦时,人们才会改口记住。

    “蒙古人答应从阴山方向攻击上京,十有**只是袭扰,不过袭扰也够了。我们也只是袭扰,越过中兴府,直接在上京附近袭扰。”李星洲道。

    听到这话,几个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是仔细听着,对于他们而言,大帅说的总是对的。

    只有杨洪昭略加思索便询问:“殿下是想与金国停战吗?”

    李星洲点头,有些惊奇的问:“哈,杨大人从哪看出来的?”

    杨洪昭不好意思一笑:“老将只是胡乱猜的,如今我军形势大好,殿下聪慧过人,智计卓绝,如果想一直打下去,殿下不会做袭扰这种小动作,集中兵力一步步向北推进,迟早能够兵临上京城下。”

    李星洲点头,对于被说破心中所想他道没什么意外,这点心思魏雨白、严申、刘季等人会因为对他无尽的信服而忽略,杨洪昭身为老将却有自己的思考。

    “不错,我准备拿下沿海一带,随后就与金国和谈,到时候狠敲他们一笔。”李星洲道。

    出了杨洪昭,其余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就连沉默寡言的刘季也欲言又止。

    “殿下,可我军如今形势大好,有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所有州县都在我们控制之中,再不必畏惧寒冬,属下觉得可以继续和金人打,直到攻陷上京,这样的大好良机不该错过。”魏雨白直言不讳的说。

七百九十九、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坏人

    李星洲轻松的靠在城墙上:“确实,如今辽西走廊,加上辽东大部,都在我们手中,接下来几个月,可能向北直到中兴府。大军有驻扎的地方,可以继续往北打,如果不计代价长久北征,再打两年我有把握把金国皇帝也抓到开元去做客。”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起来,又想起几年前把辽国皇帝抓到上京的丰功伟绩,那样的功勋任何时候拿出来都令人心驰神往。

    李星洲摆摆手然后轻松的道:“不过我思虑许久,觉得大可不必。”

    他用手指着北方:“那些土地对于现在的景国而言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太远了。

    而且还需要金国人向北帮我们挡住蒙古人,向东威慑高丽。

    我只要西面大同府,东面从山海关开始,宁远、来州、锦州、中兴府、黔州、建州、宜州、榆州、惠州、利州、辽阳府、辰州、复州。”

    李星洲所说的这些地名,等同于沿着渤海将金国领土挖走一圈,虽然相比金国整体领土不是非常大,但都是沿海富庶之地,与景国海上商贸往来频繁,战略要地很多。

    别的不说,光锦州就如同悬在金国心脏的一把刀,只要景国在锦州驻扎大军,就能把金国吃得死死的,因为此地向北直取上京,向东直达辽东。

    众人都听得有些懵,随即又忍不住笑出声,殿下说得太气人了,这还叫“只要”啊!金国人听了怕要气得吐血。

    要知道当初景国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和辽国打了上百年依旧没有结果,如今出兵不过半年,就要这么多,其中山海关、锦州、中兴府、辽阳府还真战略要地,这简直是割金国的心头肉。

    “殿下也太气人了!”魏雨白开玩笑的说。

    “这就叫阳谋,吓吓那些金人,要是惹急了我,拼血本跟他们打上两三年,金国皇帝又要去开元做客,我家可没好酒好菜招待他。”

    “哈哈哈.......”众人笑罢,严申连忙抢话:“殿下,让我去吧,给我三千骑兵黑衣骑兵,保证把金国皇帝吓得屁滚尿流!”

    李星洲拍了他的肩膀:“不行,你不能去。”

    “啊......”

    “你性子太冲,上京还有多少兵马我们不熟悉,要是一头扎进去说不定有危险,蒙古人顶多能分散金国注意力,别想着靠他们。”李星洲想了想开口道:“还是刘季去吧。

    本来杨将军老成稳重最为适合,不过你还不太熟悉新军战法。”

    “谨尊殿下安排!”刘季和杨洪昭同时拱手。

    “我给你八营黑衣骑兵,袭扰为上,注意保存自己的实力。”他又叮嘱,刘季点点头:“臣明白。”

    “至于杨将军,你和小白率领两个师的主力去辽东。”

    “是!”两人同时拱手,听到殿下亲切的称呼自己为小白,魏雨白脸红了一下,随即又噘嘴,自己可比殿下大呢。

    随后李星洲道:“至于严申,固立川留下,跟我攻打锦州周边城池,最好月底之前能把中兴府拿下。”

    ........

    严申太冲动,不适合独当一面,固立川虽是个人才,但还不熟悉新军战法,把他们带在身边有私心,保护严申,也有让固立川多学习的意思。

    如今他手下已经不像四五年那样将帅乏人了。

    杨洪昭、刘季、魏雨白、狄至都能独当一面,固立川也是个好苗子,不过要多加培养。

    诸多事情吩咐完后,大军开始为期五天的休整。

    一路从宁远杀来,后来的破城,追击,许多将士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李星洲将从宁远,锦州等周边大小城镇府库中搜刮来的财宝直接堆放在锦州城校场上,堆成一座小山,并命人看守,让将士们看见,并且当场许诺每拿下一个城池,府库中的金银都会加进去,等拿下周边所有城池后,这堆东西的七成分给所有人。

    顿时士兵士气再次暴涨。

    将士们恨不能不休息五天就出发,等到第五天,浩浩荡荡的大军兵分三路,一路以杨洪昭为主帅,魏雨白为副,向辽东进发。

    一路刘季带领的清一色黑衣骑士,佩戴胸板甲和手枪,手雷,马刀,绕过中兴府向北直插上京。

    一路李星洲率领的三个师新军主力,严申、固立川为副,以锦州为后方,推着沉重的火炮,开始进攻锦州到中兴府一带周边所有城镇。

    新军连战连捷,加之李星洲公开展示财宝并许诺给所有将士的举动再次让士兵士气大增。

    这就好比地主雇人来帮自己种地,不聪明的地主只知道年月给工钱,大家干活都不卖力。聪明的地主则会告诉工人,地里的几成收成归他们,那人人都会卖力的干活。

    毕竟前者是为别人干活,后者则是为自己干活,至少听起来是这样的。

    将士们也是同理,虽然他的威望很高,将士们愿意追随,但就像张良教刘邦的那样,为别人打仗和为自己打仗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

    果然,之后士兵们作战争先恐后,骁勇异常,李星洲直接将手上三个师以团级为单位分开,遍地开花,四处攻城。

    短短十天之内,依仗枪炮的威力,士兵的士气,接连有黔州、利州、建州、乾州被新军攻破,这样的效率简直惊为天人。

    随后李星洲下令,将抵抗最激烈的利州,建州守军全部处死,一千八百多人人头落地,护城河全染成红色。

    而对稍作抵抗便投降的黔州、乾州守军宽大处理,缴械之后将他们遣散回乡。消息也很快散布出去。

    十天连下四城,李星洲的雷霆手段双重威慑下,到八月中旬,中秋佳节之际,周边剩余城池陆续吓得开城投降。

    景军毫不费力接管剩下的城池,到八月二十,北方已经冷得人抖腿,而李星洲的大军已经齐聚中兴府城下!

    大金国的江山社稷,也真正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中兴府被围,城内守军和官吏又惧又怕,求救的信使每天不断往北方跑。

    李星洲本可以拦截,中兴府已经被团团包围了,不过他没有。

    他生怕金国皇帝和文武大臣不知道中兴府被围的消息,生怕他们不知道周边十几城陷落的消息,要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怕呢。

    要是不怕,讨价还价怎么好狮子大开口呢?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坏人,嚯嚯嚯.......李星洲得意的笑了。

八百、大金难道要完?

    上京,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北殿琼楼玉宇,碉楼玉砌,白瓦青砖,西斜日光之下,人影晃动,行色匆匆,人人脸上都是惶恐不安。

    蒲察伶扶着冰冷玉石栏杆,身着金凤纹饰华服,身后跟着众多宫女太监。

    这些华美的玉石栏杆是辽国人留下的,他们经营此地数百年,最终只留下冷冰冰的死物,而如今,人去楼空的恐惧再次笼罩心头。

    上月中旬,当景国逼近宁远时,许多宫中妃、嫔,包括以前对她态度冷漠的皇上新宠都纷纷示好,又是陪她说话,又是送各种奇珍异宝。

    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失势皇后值得皇上新宠如何讨好,自己的地位也是朝不保夕。

    她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如果景国大军继续北上,她们只能往东跑,去辽东避难,那是她蒲察家的地盘。

    几天之后,辽王完颜宗弼接管大军,迫退景人,消息传到上京,举国欢庆,所有人激动得几欲流泪。

    那些之前讨好的人慢慢也与她疏远了,又恢复不冷不热的面貌,之前送的东西再也不送了。

    然而不过几日,消息又传来,李星洲大军重整旗鼓,击溃辽王前锋,包围宁远,宁远再次告急。

    许多人再次惊恐的向她示好,反悔之前过错,骂自己有眼无珠,天天往她的寝宫跑,送好处。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更恐怖的消息从东面传来,李星洲手下大将狄至直接从辽东登陆,一路轻取沿海各州,随后攻入辽阳!

    消息一到上京,举国震惊!很多人当时都被吓傻了。

    消息传到后宫中时,蒲察伶甚至急得全身发抖无力,随后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前讨好她的人再一次疏远,伤心害怕之余她也被这反复横跳的操作逗笑了,不过是苦笑。

    辽阳是金国龙兴之地,朝廷大族贵胄,如皇后蒲察氏一族,皇帝完颜氏一族,乌林一族等等氏族中亲属都有人在辽阳,辽阳丢了,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随后朝堂上快速达成一种一致,让她的父亲蒲察翼率仅剩的禁卫军扼守上京南面要道,金军主力放弃锦州去救辽阳,越快越好!

    因为据报信的人说,景军登陆的人不多,只有数千人,这也合乎常理,人太多哪有那么多船。

    对于金国而言,辽阳太过重要。

    自那日之后,蒲察伶也每日看向东方,每日祈求佛祖保佑,希望好消息早点到来,因为她的哥哥、弟弟、妹妹,还有侄女侄儿都在辽阳!

    半个多月后,传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接二连三的都是坏消息,李星洲拿下宁远,李星洲攻破锦州.......

    李星洲攻破来州.......

    李星洲攻破利州......

    李星洲攻破宜州......

    .......

    种种噩耗接连不断,那个如修罗恶鬼般的名字不停伴随斥候马蹄声传入上京,让无数人梦中惊醒,一头冷汗,恐惧一层层加深,几乎要压垮所有人。

    做梦时蒲察伶也会梦到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撕咬吞噬的李星洲,她没见过其人,不过那些传说中的形象似乎越来越具体,说他暴虐无道,说他滥杀无辜,说他奸淫掳掠,说他爱吃小孩.......

    对于金国人来说,李星洲的名字,比佛经中的恶鬼更加吓人,更加令人胆寒。

    蒲察伶每次想到这样一个恐怖的魔鬼正向他们快速逼近,就会吓得浑身发抖。

    她时刻期盼来自辽东的好消息却渺无音讯。

    蒲察伶紧紧捏着栏杆,娇嫩白净的手上青色血管格外显眼。

    “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昨晚整夜没睡,骂了那些大人们.......”身后小太监答道。

    “前线又有什么消息了吗?”

    小太监犹豫一下,“不是好消息,李星洲又攻下了惠州、建州、榆州,景国大军包围中兴府,中兴府派来求救的人已经有十几个了。”

    “中兴府!惠州.......”蒲察伶又颤抖一下,每次听到李星洲这个名字绝不会有好事。

    惠州离上京已经非常近了,如果中兴府陷落,那么上京.......

    她开始害怕了,如果上京陷落,她会是何种下场?

    她听过太多此类传言和故事,男人被杀光,女人被奸1杀,运气好一点的或许能被某个大人物看重收为侍妾,唯唯诺诺了此余生。

    无论哪种都是凄惨的下场,又想到李星洲,传言中那样残暴恐怖,哪怕被他看上也是噩梦。

    “还......还有.......”

    “还有什么?”虽然心里不安,不过蒲察伶还是问了,她不是逃避现实的人。

    “景国已经有骑兵倒了上京南面二十里处,再往南还和齐王交过手了。”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说。

    “你听谁说的!”这下蒲察伶连装模作样的镇定都难以维持了。

    “兵部大臣说的.......”

    宫中很多太监宫女都是蒲察家安排的,这个小太监负责为大殿角落的炉子加木炭,上京苦寒,这样不至于让议事大臣在朝堂上冻僵,所以知道朝臣们的议论。

    “结果如何?”蒲察伶着急的问,齐王就是蒲察翼,她的父亲。

    “兵部大臣说景国骑兵一身黑衣,带着火枪还有会炸开伤人的铁疙瘩,第一次交锋齐王手下士卒伤亡很多.......”

    “父亲......齐王有撤退的意思吗?”蒲察伶更急了。

    “小人不知,兵部的大臣们没说。”

    “以父王的脾气他绝不会撤回上京,他可能会死硬到底......”蒲察伶焦急的默默低语,心里更着急,又手足无措,这几个月来,世界仿佛突然变了,变得难以琢磨,握不住,摸不着,令人惧怕,充满恶意。

    李星洲这三个字,就像一恐怖的双手,紧紧捏着她,捏着整个金国,随时都可能将他们捏碎在掌心。

    “皇上呢?皇上怎么说!”蒲察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

    “已经有大臣建议皇上往北逃,去大鲜卑山以东的密林中避难,皇上.......皇上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蒲察伶喃喃自语,那就是动了这样的心思.......

    身躯晃了晃,蒲察伶有些站不稳了,身后的宫女连忙扶住她。如果皇上都逃了,那她们这些人怎么办!

    她虽然是妇人,但有父亲和哥哥的耳濡目染,对战事略知一二,以前金国一直盼着把景军困死辽西,等冬天来了补给不济景军就会被迫撤军。

    可现在景军攻下锦州及其周边数州之地,已经完全站稳脚跟,以锦州为补给据点接着打上京,打上几年也不成问题。

    在李星洲面前,几个月他们已经支撑不住,景军到了城外二十里!如果再打几年那还了得!

    恐惧几乎让她窒息,大金国难道......真的要完了吗!她们这些宫中妇人该何去何从!

八百零一、撤军圣旨

    完颜宗弼这一个多月来忙得焦头烂额,其实从第一次与景军交锋之后他就明白景军不可战胜。

    他们的火枪还有大炮太过厉害,此前他曾想凭借自己经验和战术可以扭转战局,直到他在战场上真正见识到景军的厉害。

    最要命的是,对方的主帅不是等闲之辈。

    他在曾尝试过比较可行的破局办法,就是利用不计牺牲的攻击在狭长原野上将景军大部吸引到东侧,然后以精锐的铁浮屠冲击薄弱西侧直取后方帅旗。

    主帅危险或逃跑,前方的战就没法打了。

    这种战术他们在对付辽军时曾多次使用,他们人数上远远少于辽国,完颜宗弼跟随皇兄起兵时,最初只有三千多人,而辽国上下号称带甲百万有些夸张,但全国上下的兵力加起来五十万绝对是有的。

    后来他们不断壮大,但在决定命运的几场大战中也只有数万人,对面的辽军依旧是他们的十几倍。

    最终取得胜利就是用牵制敌人,然后精锐的铁骑直取要害的战术。

    这招对付辽人屡立奇功,辽军人数众多,战场宽度太大,指挥起来十分困难,最简单的例子,十万大军如果摆开阵势,左翼右翼之间的距离可能有几十上百里,来回传令的士兵都要跑许久。

    指挥调度在大层面上十分困难且迟缓,如果军纪还比较涣散,那更是主帅号令下去,说不定半天才有动作。

    这就非常考验主帅的经验和对战局的预判,一个判断错误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难以挽回的败局。

    可偏偏李星洲非常沉得住气,就像看穿了他的打算一般,不动如山,任凭东线战事激烈,西线没有一兵一卒增援,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当时完颜宗弼便知自己遇到对手了!

    一个强大的对手,有不动如山的心境,能忍耐,能看清局势,是大将之才。

    不过几天之后,完颜宗弼对李星洲的评价又翻了一番,正当他明白正面不可与景军抗衡,准备拖延据守以待冬***迫景军自己退兵时,辽东传来噩耗。

    数千景军跨海登陆南部,随后攻下辽阳及南方沿海诸州,因为那些地方防守空虚,守军都被调到西面前线了!

    原来那才是李星洲杀手锏!这手声东击西连他也大吃一惊!下的好大一盘棋。

    即便明白宁远和锦州的重要,他也不得不首先去救辽阳,辽阳有太多皇亲贵胄,连他们完颜家也有许多长辈还住在辽阳,没去新都上京。

    对女真人更是,辽东是他们发家之地,辽阳就是龙兴之本,如果连辽阳都丢了,皇族就彻底没了威信。

    想到景军跨海而来,人必定不多,必须以雷霆手段将他们击溃,不然两面受敌会有大麻烦。

    完颜宗弼当场决断,直接率主力东进,放弃与李星洲对峙。

    .......

    其实完颜宗弼太高看李星洲一些,比如他的战术,并不是因为李星洲不动如山能看清局势,而是他用望远镜看出来西侧山坡可疑。

    人的视距是有限的,如果没有望远镜李星洲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十几里外的地方,肉眼怎么看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距离只要西侧军队往东面支援了,几十里宽的战线上,还真一时半会儿调不回来。

    如果不是李星洲用望远镜发现远处的疑点,说不定他真会让西线的士兵往东增援,完颜宗弼便有了机会,不过世上没有如果。

    李星洲看见了,完颜宗弼唯一反击的希望也就破灭了。

    ........

    八月中旬之后,中兴府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以破城,李星洲却反而不急,甚至有些想媳妇了,诗语还有阿娇的孩子该满月了,又想一个傲娇又有能力,一个娇俏可人,还有喜欢粘着他英姿飒爽的何芊,他甚至都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越这么想,就越觉得金国皇帝完颜离太可恶了,火气就大起来,狗日的完颜离直接投降了,劳资会在这不能回家?

    果然都是完颜离的错!

    城中好几次派人出来请求投降都被李星洲拒绝了,劳资还没打够呢,不许投!最重要的是要让上京的那伙人瑟瑟发抖,在恐惧中煎熬,他们越怕,之后谈判对自己越有利。

    他准备等辽东战局明朗之后就和金国人谈判。

    而另外一边,北面的战报也来了,刘季率领的八营黑衣骑兵,直接越过中兴府,惠州,向北在上京周边袭扰。

    一路袭击许多金军岗哨,袭击周边牧场,还与戍卫京都的金国齐王交手,齐王带领的是禁卫军,不过显然不是黑衣骑兵的对手。

    配备火枪,手雷和马刀的黑衣骑兵最擅长游击作战,偏偏上京附近又多草原,刘季七天之内打了三次袭击,齐王损失惨重,被迫往北撤。

    刘季的骑兵一直追杀到上京城外,把恐惧也散播到了敌国都城。

    李星洲发现刘季这个人确实喜欢用这种需要胆大变通的非常规新战术,而且能用的很好,攻打宁海堡时是这样,如今也是,这大概跟他悲惨前半生有关,没了牵挂,胆子就大了。

    ........

    战报从前线到上京只要一两天,因为距离很近,可要到开元那就难了,因为打得太远,少说也要二十天以上,稍微耽搁说不定就一月以上。

    所以当恐惧笼罩在金人头上时,开元的消息还停留在大军攻破山海关,包围宁远的节骨眼上。

    朝中有了激烈的反应。

    相府后院,德公独自思忖,空气中有了些许寒意,正午还好,早晚已经冷得令人发颤了。

    自从阿娇和诗语生产之后,王府的气氛又变了,往王府走的人更多起来。

    毕竟在这个年代,后继有人是君主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

    这次皇太孙的正妃王氏生的是个女孩,反而侧妃生的是男孩,这让德公心里也稍有些危机感。

    好在羽氏非常会做人,不仅没占着母凭子贵提出什么僭越身份的要求,还在德公面前不经意提过可以与阿娇同住一院,两家孩子互相认娘,以后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分彼此。

    德公是老狐狸了,当然明白羽氏这样做的道理,这是在为阿娇解围,毕竟身为正妃却生了女孩难免有人说闲话。

    明白这样的好意,德公心里感激,也觉得这羽氏虽然出身不好,但有名门风范。如果羽氏依仗肚子里的孩子提出一些要求,皇上肯定会答应,不过她没有。

    这多少让德公轻松许多,他还担心阿娇嫁过去会被欺负,毕竟如今他还能说李星洲几句,以后等李星洲继位,他又告老,阿娇就无依无靠了。

    而朝堂上,关于北方战事的意见开始逐渐变得统一起来,那就是撤军,拿下山海关就收手。

    这个建议德公自己也是同意的。

    特别是沿海一带有许多官员,朝中礼部官员都纷纷上表,认为应该见好就收,休养生息。

    德公明白他们是怕了,之前他们敢阻挠星洲推行新政,现在皇太孙破山海关,大败金军,威望声望又上一个台阶,天下百姓拥戴,他们日子不会好过。

    这些人是怕了,不想让皇太孙再继续立功。

    而另外一些人,比如他,比如何昭,乃至皇上则是担心。

    担心大军太过深入有威胁,毕竟金国不是那么好打的,即便他们这几年还没从与辽国大战中尽数恢复过来,依旧是北方霸主。

    所以也不希望殿下继续深入,而是见好就收。

    难得的,向来难有统一意见的朝堂,这次却都觉得该撤军了,至少要在冬天到来之前结束战争。

    皇上的圣旨还没有发出,不过也该快了。

    如果不出所料,九月初正好,撤军的命令就会发出,等到前线大约十月前后,正好能让大军年轻撤回。

    这一仗皇太孙已经打出景国威风,打出不世功勋,山海关啊,天下第一关也被拿下,此举又是足以名留青史的战功了。

    .......

    很快,时间到九月初二早上,空气弥漫寒意,晨雾朦胧,皇上派来的小太监召他入宫,德公马上明白,是要敲定召回大军的圣旨了。

    于是也不敢耽搁,披了裘衣,在护院护送下匆匆上马车,穿过尚且安静的街巷,向着皇宫方向驶去,朦胧雾气中,街道两侧屋檐瓦舍时隐时现,宁静中也透露一丝繁华,时不时的鸡鸣狗吠,巷子深处低声细语,使得寒冷的早晨种满烟火气息。

八百零二、该站队了

    通州,这几年来随着海上商贸越来越繁荣,百姓也远比几年前富庶,身为地方父母官的知州自然也落得不少好处。

    吴惠生作为通州知州,地方上的豪族许多也和他有来往,最大的豪族还是他妻子的母族。

    其实这些大族他也要给三分面子,最简单的来说,在通州想做事,没有这三家支持,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落到实处,而且像他妻子的母族,光一家有数万亩土地良田,还不是通州最大的豪族。

    光是这些大族所掌握的良田土地就足够让吴惠生这个知州不敢动他们分毫。

    偏偏这些土地都是又地契的,是合法买卖,这让他这个知州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么依仗这些大族,要么政令不通,诸事不顺,甚至在有些情况更恶劣的地方还可能小命不保。

    虽然人们总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土地却是可以合法买卖的。

    起初太祖立国时,至少九成人有土地良田,景国还废除奴籍,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天下百姓拍手称快。

    可偏偏,人性总是堕落的,当最初一些有点钱的家族开出高价买田地时,不是每个人都经得住诱惑。

    天天在天地劳作多辛苦啊,卖了地,就能游手好闲,悠哉悠哉轻松活半辈子,以后的日子?以后再想。

    有这种想法的人哪个地方都不会少,一家三代之内,大概率就有这样的人。

    于是那些起初有些家底,有点银钱的人经过几代人经营收购,很快就会越做越大,等他们做大,没地可耕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只能给大户人家作长工。

    偏偏这些大族的地有五成以上都是这种自愿买卖的,地契在,合理合法,官府也没法管。

    而等再过几代,大族的地越来越多,靠给他们做工过日子的人成百上千之后,这些大族开始搞一些小手段,或是巧取,或是毫夺时,官府也不敢管了。

    他们有数不清的良田,成百上千没地的百姓靠给这些大族做工过日子,得罪了这些大族,人家振臂一呼,就能汇聚无数人,即便不跟官府对着干,也能让官府焦头烂额。

    最简单的例子,当初朝廷准备在汉中蜀地修一些水泥路,以加强中央对地方控制,是如今黄太孙李星洲提出的,不过显然这损害了当地垄断地方土地的大族利益。

    那些大族没有正面跟官府作对,可他们调动和煽动百姓,以坏风水,等一些怪力乱神只说,让成百上千百姓堵在要道上,就是不让修。

    最终朝廷也只能不了了之,这就是豪族的力量。

    至于百姓,有些或许真的被骗了,而有些则是在大族手下混饭吃,不得不做。

    所以越往后越糜烂,地方官员到了地方,要么与这些大族搞好关系,同流合污,要么就被排挤,被打压,最后灰溜溜走人,甚至严重的不明不白死了。

    吴惠生很识时务,所以他数年前才到任就联络通州大族,妻子出身通州大族,他能在通州做官做得好好的,还捞了一笔。

    可偏偏出了变数,去年皇太孙李星洲提出新收税改制,要求不再以人头上税,而根据手中有多少亩地来算。

    这下瞬间让很多很多大族都跳了起来!

    以前收税按照人头,拥地上万亩的大族也只需要交一家几十口或上百口的税,这对他们来说轻轻松松。

    而那些早被自己或祖辈卖了地,或者被豪族用各种手段夺走地的平民,还是要交一家几口的税,于是不得不在大族家里做廉价长工。

    而如今这么一改,地越多的大族交税就会越多,很多“不达标”的普通百姓甚至不用交税,这完全动了大族豪强的根基。

    所以当时消息才出来,整个东南地区一片哗然,随后奏折便一堆一堆往京城飞。

    当皇太孙派来的亲信起芳到任之后,各种绊子接二连三不停,甚至还有人想用一些“非常”手段对付那位传说中的皇太孙情妇。

    当然,下绊子,制造各种困难不停,但也没人敢撕破脸皮去对付她,只是沿海一带官员和豪族都想让她认清事实,知难而退。

    毕竟皇太孙继承大统已是定局,是都不想得罪死。

    结果那女人也不是花瓶,强硬的同时熟悉各种政坛手段,居然让他们有些被动,随后一查才明白,这叫起芳的女人不仅父亲是曾是知府,随后入朝成为中书舍人,而且还跟着皇太孙打过仗!十分不简单。

    最终还是皇太孙北征金国,起芳也被召回。

    这既让许多人松口气,此次大规模北征转移注意力,随后稍有一些失利或是不顺,再添油加醋一番,作为政治手段,就能给一些压力,让朝廷被迫放弃之前的计划。

    当时所有人都是这么打算的,而且也觉得事情会这么发展。

    毕竟当今天下,若论哪个国家武德最为充沛,那无疑是短短数年之内攻占辽国大半江山,向东打得高丽俯首称臣,向北让鞑靼各部屈膝投降的金国。

    金国铁浮屠名扬天下,以数千人击败数万人,以数万人败辽国几十万大军!

    这种战斗力,景国全国上下要么只在石籍之中见过,要么就是晚上做梦时想想。

    所以皇太孙就算不败,也没法讨好,这是当时沿海一带豪门大族和上层官吏普遍看法。

    .......

    结果大军出征数月之后,北方传来消息,皇太孙大军攻破山海关,大败金军,包围宁远!

    消息一经证实,百姓欢欣鼓舞,朝野上下一片称颂,只有沿海一带的上层官员和豪门大族都慌了。

    这......这也太扯几把蛋!

    他们想的是此次出兵会削弱皇太孙威望,没想到适得其反!

    如此大功,等皇太孙如果班师回朝,无论民间还是朝堂,威望定会将更上一层楼,得百姓和百官拥戴,到时再对他们动手,如何抵挡?

    自那日得到消息之后,沿海诸州,高门大户之间的走动比任何时候都多,各家匆匆走动关系以应对接下来的变局。

    应付方式不过两种,说白了就是站队。

    一些人认为无法与皇太孙抗衡,一方面动用关系尽可能进京向王府示好,另一方面则便宜变卖一些自家田地,或者分给亲戚朋友,乃至家中忠心的长工,如果以后按田亩数量收税,再捏着太多土地是不现实的,光是上税都能把自己玩死。

    另一派则决定死硬到底,一方面联合有关系的官员上书朝廷,联络京城同样对皇太孙不满的官员,想以各种理由召回大军,不让皇太孙继续立功。另一方面积极试探联合同样想法的大族,私下悄悄打造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双方行动紧锣密鼓,如今沿海各州上层局势都很微妙,要变天了,该站队了。

    吴惠生也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还在踌躇,妻子的娘家几次写信过来让他上书朝廷,收回大军,便是要站在皇太孙的对立面。甚至岳父曾好几次登门拜访也传达此意,都被他敷衍过去。

    妻子还为此事和他超过几次。

    吴惠生总觉得不妥,这个关头太重要了,一下站错,可能他一生仕途就完了。

    身在官场,他比土地主的岳父更懂皇太孙的履历,此人镇压叛军开始出名,随后又是伐灭北汉余孽,又是大败辽国,生擒辽国国主。

    重重作为都透露一种不可为而为之的传奇色彩,如果大军不只是破了山海关呢?

    如果再打下宁远,或是北面的锦州,立下不世之功,那皇太孙回朝就真的如日中天了,到时与之抗衡岂不是螳臂当车?

    如果自己此时写了奏折,到时被查出来,他这辈子仕途可能就毁了!再无翻身余地。

    反之则会更好些,如果皇太孙回朝最终斗不过沿海诸州大族,政令被一拖再拖之后不了了之,他会被当地豪族排挤,打压,可能通州知州是做不下去了,也没法再接着捞取钱财。

    可这并不影响仕途啊!大不了离了通州重新做起,他依旧可以做官,无非多奋斗几年,甚至可能得到皇太孙的赏识,在沿海做官做不下去,可以去京城,去北方,地方多得是。

    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吴惠生觉得这次站队,他必须坚决站在皇太孙一方,任凭岳父怎么说也不能动摇。

八百零三、立牌坊也省了吧

    “与金国开战已有一年半,大军北上也将近半载矣,先破山海关,后败数百营金国大军,开疆拓土,扬我国威,功高盖世,名震南北。

    朕......心中甚慰,又思及寒冬将至,北方苦寒伤人,朕悯爱将士,顾及思乡之苦。

    故朕决意撤军,你们給朕拟一道圣旨,说得细致些,朕要亲自查阅,择优而用。”御书房中,皇上淡淡道。

    德公默默听完,周围都是翰林御大臣,大家都稍有疑惑,左右看看,眼神交汇却无人说话,思考一会儿开始动笔。

    德公明白大家的疑惑,皇上为何召他来,又把翰林院众多翰林学士也召来,只为拟写一道圣旨?

    若按平时惯例,皇上开口,翰林学士照意思写就是了,这次为什么让这么多人一起写?

    这些翰林院的人不懂,德公却懂,皇上这是在照顾皇太孙的情绪。

    大概明白自己的孙子是何等好战之人,这短短五六年他打的仗比过去几十年还多,此次出兵大军正在节节胜利,此时下令撤军,李星洲肯定会心生不满。

    对于皇上而言,开疆拓土固然重要,可完全比不上皇家香火延续,正好立下盖世之功时让李星洲回来,既能保证他名留青史威望大增朝廷内外皆服,又能保证其安全延续皇家血脉,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德公也是认同此举的,这于国于民都是善举。

    若是黄太孙执意开疆拓土,再留不世之功,那大可登基之后另派大将,总之不能自己去冒险。

    而皇上让这么多人写,就是要选一份写得言辞贴切,能安抚黄太孙的。

    此举一来看出皇上对李星洲的关心,二来也说明此次北征之后李星洲在皇上心中地位再次涨高,以往素有独断之举的皇上也会开始顾及其想法了。

    德公有些欣慰的抚须,他家中儿子不争气,好在孙女嫁对了人。

    皇太孙地位越高,阿娇的地位也就越高,届时有这层关系在,王家即便没有他,日子也不会难。

    这么想着,福安公公突然过来,说皇上让他到内院说话。

    德公连忙绕过屏风,穿过走廊,后院小亭中,石桌上几个小太监正在煮茶,皇上脚边放着炭火,中秋之后南方也开始有丝丝寒意。

    “陛下。”德公行礼。

    皇上摆摆手道“免礼,作吧。”

    德公顺着皇上所指,坐在石桌对面。

    “你觉得星洲会同意撤军吗。”皇上开口。

    “陛下金口玉言,普天之下谁会不从,皇太孙自然会恭顺陛下之意。”

    “你知道朕说的不是此意。”皇上不满,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德公明白不能再模棱两可装傻,于是只好开口,“皇太孙以往作风来看,让他撤军可能确实会有些......抵触。

    不过无论如何,陛下是为家国大计着想,是为将士们考虑。”

    皇上没说话,默默想了一会儿,“他会理解么。”

    “皇太孙一定会理解的,他向来聪慧,定能明白皇上用心良苦,明白皇上对他的爱护。”

    皇上没说话了,只是点点头。

    随后,小太监陆陆续续将各个翰林学士拟写的圣旨送进来让皇上过目,最终皇上选中一份,拟旨的人年方三十出头,名叫周维,今年才进翰林院,实属难得。

    而且此人显然很懂事,猜到皇上让他们拟旨的原因,圣旨之中虽称赞将士和皇太孙功劳,却不是主要,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叙说皇上爱护将士之心,又说皇上对孙儿的关爱,温情脉脉。

    其余人些的圣旨关注点都在战功上,只有这个叫周维的人明白皇上心思,这样的圣旨到了北方,皇太孙即便不想撤军,也会明白皇上苦心。

    德公也露出笑容,不管走多远,也该回家见见自家孩子了。

    想到这,德公决定待会先去看看阿娇的孩子。

    .......

    王府小院,阿娇和诗语躺在竹编躺椅上,旁边放着火盆,暖烘烘的,不远处两个奶娘正在哄孩子。

    带孩子的艰难天下父母都懂,大户人家为了让主母不劳累都会配奶娘。

    诗语正跟阿娇说话,她有一颗玲珑心,自然明白阿娇是有失落的,殿下出发前专门安慰过她们,生男生女都无所谓,他都喜欢。

    可那家伙不在意,别人总会在意的,阿娇自己心里也会觉得是她不争气。

    “德公说过,年底他就回来了,到时有的是时间,阿娇多年轻,不急于一时。”诗语小声安慰。

    阿娇懒懒晒着太阳,慢慢把脑袋靠在诗语身上:“诗语姐,我好想殿下。”

    诗语帮她理了理额角碎发,“还有几个月而已,他在北方大败金人,正名扬天下呢,说不定又带女人回来。”

    “为什么?”阿娇不解,她从小出生在高门大户,父亲是知府,爷爷是当朝宰相,含着金钥匙长大,就算嫁人也嫁给皇太孙,她对世界的看法自然是纯真的。

    诗语见识得多,也知道的多,哼了一声,小声府在阿娇耳边,“打仗,其实就是抢钱,抢粮,抢女人。

    他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又那么好色,说不定看上金国漂亮女人就抢回来了。”

    “啊.......”阿娇难以置信,感觉世界观有些小崩塌:“可殿下率领的是我景国正义之师,伐无道,讨狄凶,诛暴乱,这........殿下也不是那种人吧。”

    诗语轻轻摇头,不过阿娇这样也挺好的,让她干干净净,安安心心,捧在手心里好好护着,满足了她心底的保护欲。

    “我只是说说,逗你玩而已,现在好好养身体,到时我们去城外接他。”其实他也想那坏人。

    阿娇高兴点头,“好啊。”

    “待会月儿和秋儿该回来了,耶律雅里也会来看我们。”诗语道:“去换件衣服再见人。”

    阿娇乖巧点头答应,诗语于是招手,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然后两人在众人簇拥下缓缓上楼。

    ......

    北方,八月之后已经寒风凛冽,将士们冷得瑟瑟发抖,好在蒙古马耐苦寒,为大军减轻许多负担。

    围城半个月后,中兴府告破,是城中守军百姓自动开门投降的。

    这次李星洲没有杀人,大队人马入城时,他骑在眉雪背上,街道两边密密麻麻跪着守军和百姓。

    眉雪似乎也感受到这种氛围,激动得把马头抬得老高,时不时从鼻孔发出嘶鸣。

    随后,中兴府的景朝官府跪伏在地,脸贴着地砖交出官印,这种自上而下俯视所有人,征服所有人的举动,确实会令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李星洲接过官印,随后让他们起身,下令收缴城中士兵武器甲胄,随后搬空中兴府府库,全部运往锦州,这是他对将士们的承诺。

    至此,整个辽西走廊,外加向北直到中兴府的十几个州已经完全控制在景国手中。

    中路大军的战略意图已经实现,而左路军杨文广,折唯忠也已经在义军配合下攻下他大同府,实现预先战略设想。

    如今只有右路大军在辽东的局势还不明朗,过想必也快见分晓了。

    李星洲不断向辽东方向派出斥候,而北方刘季带领的黑衣骑兵在上京周围不断烧杀抢掠,同时攻击任何敢出城的金军,这种事如果是魏雨白可能做不出来,不过刘季则没有丝毫手软。

    其起到的作用也很大,不只让上京恐慌,还让上京周边一片混乱,无法有效组织人手反击。

    两天前,他们甚至袭击了上京城西的金国马场,获马两千多匹,大多都是上等战马,刘季专门分出一营人马驱马回报。

    随后又有刘季手下斥候回报,他们在上京北面遇到鞑靼人前锋斥候,铁木真没有食言,蒙古国也派出游骑从乌沙堡一带穿插南下,一路扫荡到上京北面,不过只是小股部队。

    这一下金国更是慌了,南面有景国大军,北面发现蒙古人的骑兵,两面受敌。

    李星洲敏锐察觉此时正是谈判大好时机!

    金国人被两面夹击肯定慌乱无比,他们都出不来上京,大概率不知道蒙古人是袭扰还是全面出击。

    在这生死关头对他们来说先退一路兵马,再专心去对付另一头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蒙古人从北面这一打,无疑又给他一个大大的谈判砝码,而且分量极重。

    至于说说好两面夹击,结果他单方面和谈等于卖了蒙古人.......

    李星洲没有半点负罪感,蒙古人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他们知道南方战场的情况,估计也会毫不犹豫把他给卖了。

    再者铁木真收了他的东西,可连出兵也是毫无诚意的敷衍,小股部队袭扰?可别逗了,这算哪门子出兵,顶多趁火打劫罢了。

    既然大家都是婊1子,那立牌坊也省了吧。

    随后,李星洲亲自写信,火速发往辽东,告诉魏雨白和杨洪昭速战速决,东面战局一有结果,趁着蒙古人还在袭扰,谈判立即开始。

八百零四、辽东落幕

    辽阳城西北五十里,金军大营人来人往,旌旗招展,人马来往匆匆,来回士兵士兵都低着头,周围充满血腥味,大量伤病士兵正往军营里抬。

    士兵士气低迷,营地中到处都是哀嚎,外围大帐环形簇拥的中央,中军大帐高高耸立,行军帐篷里气氛压抑,地上华贵地毯沾满泥土,此时来不及顾及其他。

    “伤亡来不及详计,前锋二十营大概只聚拢三四营人马.....”部将低头回报。

    “几天了?”

    “五天了.......”

    完颜宗弼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

    他们赶到辽东为的是与渡海的景军速战速决,根据情报,景军只有数千人登陆辽东,他们不能陷入东西夹击局面,必须尽快打破。

    他果断下令让两万精锐为前锋奇袭辽阳,剩余步兵,辅军慢慢推进。

    结果斥候回报,景国人将辽阳城中皇亲贵胄和大量财物往南转移到沿海的辰州,于是前锋精锐昼夜不停向南追击。

    他们的人数是景军数倍,只要追上便有很大信心能击败景军。

    当晚,中军才行进到辽阳城南一百多里,半夜就听到漫天炸雷一般声音,连绵不绝,南方天空被橘红火光照亮,如此异像,许多人这辈子也没见过。

    轰鸣响了一整晚,南方天空闪烁光芒彻夜不曾停息,整夜如白昼,许多士兵被吓得瑟瑟发抖,以为是某种神迹,纷纷伏地跪拜。

    那时完颜宗弼心中也动摇起来,心中有些莫名慌乱。

    直到黎明,他们在晨雾中发现大量溃军开始往北逃,丢了一支胳膊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部将找到他,并且告诉他他们上了景国人的当。

    景国人在城中海岸沿线停泊大量高大船只,船只远高处地平面,上方布置了数不清的大炮,他们在追击时一头扎上去,随后一整晚都是从高对低的炮击。

    辰州北入口的村镇被夷为平地,黑暗中大量人员伤亡,队伍被打散,随后又被地面的景军追杀。

    完颜宗弼心头一颤,随即明白过来,怪不来他们放着重镇辽阳不受要往南撤退。

    不过已经来不及,晨雾很快散去,万丈霞光剖开黎明的黑暗,随后景军的追兵也到了。

    他们人多,足以将景军包围,但景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很快排列成“口”形阵,随后组成“品”字大阵,缓缓向前推进,两翼轻骑兵掩护跟进。

    他们的火枪再次阵型下他们的火枪可以朝四面八方射击,正面冲突连近身都没机会,而他们的精锐主力在晚上冲突中被埋伏全数打散!

    短暂交锋之后,前锋短时间被景军射杀数百人,早有阴影的士兵开始崩溃,前锋溃逃,督战官杀人也无法镇住。

    完颜宗弼顿时明白没法打,根据他的经验,再强打下去,整支大军都会溃散,恐惧是会蔓延的!随即他下令大军稳步南撤,登陆的景军将领十分明智,没有盲目追击,因为他们缺少骑兵。

    两天前,景军凭借猛烈炮火再次夺回辽阳城,他们被迫后撤五十里,随后西面斥候也传来坏消息,景国西面大军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二百里。

    一旦西面追兵赶上,他们就会被两面夹击,一面作战尚且无法应对,如果两面受敌......那就是必死无疑!

    得知消息,军饷大乱,士兵开始陆陆续续逃亡。

    到如今,麾下大军逃亡、伤亡不计其数,许多人早被景军打怕,加之本来军中就有许多契丹人,溪人,汉人,并非所有人都愿为金国而战,相当一部分是抓来的兵丁。

    到如糜烂局面,就算冒着逃跑被抓住立即斩首的风险,也不愿继续与景军作战。

    在许多人看来,与怪物一般,既有火枪又有大炮的景军打,无异于白白送死!

    到当前,完颜宗弼能聚集起来的军队已不足万人!

    接近十万的主力大军从宁远一路到锦州再到辽东,数战之后已是人心涣散,七零八落。

    光被景军埋伏炮击那一夜,就有上万人溃逃,之后在辽阳城外又被打散一次,趁机逃亡者不计其数。

    对于士气不足的军队,每次打散都是噩梦,死伤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士兵会趁混乱逃跑。

    鉴于大帐中气氛压抑,许多将领欲言又止,就是不敢开口。

    完颜宗弼道:“有话就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有什么不好开口呢。”

    又一部将低头不敢看他,小声的说:“大帅,昨夜又有士兵逃跑,我们抓住十七个,多数还是跑了,我会在全军面将他们统统砍脑袋。”

    完颜宗弼点点头,然后道:“让他们害怕是必须的,不过接下来就该想想何去何从了。”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但凡接触的人都低下头。

    完颜宗弼瞬间明白部下的意思:“你们不想跟景军再打下去?”

    没人说话,算是默认了。

    “其实老夫也明白,再打下去必死无疑,可如果我们不打就是叛国。”他无奈的说。

    “大帅,他们都这么对你了,叛国就叛国吧!”

    “对啊,就是他们让乌林晃当大帅,要不是那个没半点本事的小杂种,我们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大帅.......”

    “.......”

    众人纷纷开口,七嘴八舌说起来,完颜宗弼理解他们为何如此,一些是对朝廷的抵触和不满,一些则是对景军的害怕。

    完颜宗弼摆摆手,“你们没想过,如今我们能去哪,西面有景国大军,南面也是,向东去高丽人的地盘不靠谱。

    那些高丽人向来就是懦弱之辈,哪边大他们就倒向哪边,到时景国一威胁,我们性命难保。

    去北面都是女真大族的地盘,重重关卡不好过.......”

    就在这时,卫兵进来道:“大帅,长公主率军来接应我们了!”

    “长公主?哪个长公主。”完颜宗弼不解。

    “就是魏国国主啊。”

    完颜宗弼马上想起自己侄女来,魏国公主完颜盈歌,曾经跟他们并肩作战的侄女,后来听说她被皇上嫁给女真大族的一个老头,当时他还生气许久。

    “快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英姿飒爽一身戎装的完颜盈歌进入大帐,身后跟着两位年轻将领,一年多不见,眉宇间多了许多风韵,也成熟许多。

    “皇叔!”她激动的行礼。

    完颜宗弼也感慨万千,万万没想会在如此情景之下相见。

    “不用多礼,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了皇叔的处境,组织一些人马,虽然不多但愿能帮忙。”

    “你带来多少人。”到如今境地,完颜宗弼也不客气了,直接问。

    “一千八百多人,几乎是北面能集结的所有兵力了。”完颜盈歌也直接道。

    “远远不够,看来只能撤了。”

    完颜盈歌并不感到惊讶,路上她已经收到大量情报,明白如今金军处境,“我正好熟路,向北走,能为大军引路。”

    完颜宗弼松口气,完颜盈歌的到来,困难迎刃而解,至少生命危险暂时解除了。

    .......

    八月底,完颜宗弼率领残部在长公主带路下向北逃窜,杨洪昭、魏雨白率军与狄至、参林在辽阳汇合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至九月初,战报也送到李星洲案头,他整个人十分激动,至此,对金作战的战略目标可以说九成实现了!

    他起初设想攻占上京,保证石墨矿来源,此时也放弃了,因为不合算,他有另外的一百种方法让金国乖乖交出石墨。

    至此,西面大同府,东面自山海关起、宁远、锦州、中兴府、辽阳府,加沿海和中兴府周围三十一州全部在景国控制之下。

    已经攻下金国三分之一的领土,而且还是最富庶的那三分之一。

    像金国的西北草原,东北荒野雪林那些,即便送他也没兴趣,太远,太荒凉,土地贫瘠,管不过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紧绷半年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充满活力,似乎每个毛孔都能呼吸了。

    李星洲也明白为何曹老板当初打进宛城第一件事就是问“此城中可有妓1女”了,太高兴太放松了是这样的。

    大家都是lsp了,凄苦的军旅生活熬半年没碰女人,确实饥渴难耐啊,真是越来越想家了......

八百零五、礼仪和尊重

    九月初六,对于整个金国而言,绝对是及具意义的一天。

    就在大金国上下一片恐慌,蒲察翼率领的禁卫军战败,景军兵临城下,鞑靼人也到京城北面,辽东完颜宗弼军大败已经向北逃窜之时,景军派来使者。

    此时整个大金国已经岌岌可危,一切发生得太快,只有短短半年,大金国就到如今地步。

    上京许多有权有钱的人家已经开始北逃,不过在此局势下逃跑也是危险事,有概率撞上鞑靼人或者景军,无论哪种都不会有好下场。

    故而皇帝想北逃更是要慎重再慎重,如果出城就被发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皇帝被抓,很有可能大金国都要跟着玩完。

    刘旭、蒲察翼等重臣近来为这事焦头烂额,又是想着需要带些什么人,什么东西,又要悄悄摸清经常在城外光明正大散步的景军行动规律,还要顶着皇帝的怒火。

    完颜离自从八月下旬开始便无休止的无能狂怒,又骂蒲察翼无能,又骂完颜宗弼是叛徒不来救驾。

    人也越发消瘦易怒,眼窝深陷,没人敢说皇上什么,都敬而远之。

    刘旭等一批忠臣如今唯一能想的就是保住皇上,保住金国国祚,并非使他们有多爱戴皇帝,而是他们对先皇的崇敬。

    如果不是先皇遗惠,如果不是感念先皇恩德,如今还有多少人愿留在上京与皇上同生共死.......也未可知。

    正当众人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准备择机北逃的重要关头,景军派来使者要求面见大金皇帝。

    ......

    金国上下高度重视,在朝堂接见,还召集文武百官。

    景军使者年纪不大,一身戎装,在见到金国皇帝和众臣之后也趾高气昂,甚至直接说只跪景国皇帝,不跪金国皇帝,拒不行跪礼,之时拱手作揖。

    当时就有脾气暴躁的武将出来叫嚣要杀人,可那年轻使者根本不怕,眼神里甚至露出不屑。

    因为他能作使者主要是因为他是燕山府一带的人,入伍前跑到金国做过生意,懂汉语,契丹语和女真语。

    殿下出发前曾告诉他,女真人不敢动他,如果他们敢动,在他死后,景国大军会踏平上京为他复仇。

    他无比确信和自豪,不只是他,军中兄弟对殿下的话向来无比崇信,因为殿下从不食言,殿下带领他们所向披靡,无人可敌。

    就像曾不可一世的大金国如今又是什么模样?哪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金国皇帝,在他眼中也只是手下败将而已!

    果然,金国许多文武大臣连忙出来阻拦,隐约还听到有人低声说“杀他等于自杀”之类的话。

    金国皇帝脸色很不好,但也没说话,大概他也想活命。

    使者传达信息,景军愿意与金国皇帝谈判,三日之后,九月初九在上京城南二十里的驿站,过时不候。

    而且景军主帅,景国皇太孙、枢密使李星洲额外提醒,希望金国表现出该有的礼仪和尊重,否则谈判将难以进行。

    话说得很嚣张,连使者的态度都很嚣张,朝堂上谁的脸色都不好,却没人敢再驳斥,这是金国最后的救命稻草......

    送走使者之后,众人一片沉默,是和谈还是逃跑?

    面前有两条路,不过似乎不用想,逃跑要考虑被景军和鞑靼人逮住的风险,而且上京及周边城镇也会不保,大金会真正丢失半壁江山,甚至可能更惨。

    和谈虽屈辱,可能保上京,没有生命危险。

    二者相较,几乎没什么争议。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景国人会要多少......

    还有......如何安抚皇上的自尊,于是又到百官里的大文豪们发挥的时候,各种讲道理,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主旨为的就是安慰皇帝,和谈不丢脸,和谈不是投降,不是投降,陛下不要多想......

    如果皇上反对,只怕他们要集体跳起来怒斥“陛下何故造反了”,毕竟大家都是想活命的嘛。

    .......

    “那使臣趾高气昂的说他们大帅要求我国必须拿出相应礼仪和尊重,否则不予和谈。”小太监低声说。

    皇后寝宫,身边小宫女戳着炭火,火光把蒲察伶白皙漂亮的鹅蛋脸映照得火红,多添几分妖娆,小太监正在汇报朝堂上的事。

    殿里暖烘烘的,暖到人心里,心安了自然也就暖了。

    无论和谈或者说变相投降对金国何等屈辱,对皇上又是如何不堪,会留下多少骂名,对于她们而言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命保住了。

    至于国家社稷,皇上颜面,往日金国强盛之时她们也会考虑,也会为大金自豪骄傲,如今自身难保,就只能优先考虑自己了。

    “到时我可能也要去......”蒲察伶心里默默想,对方说得很清楚,相应礼仪和尊重,就是让他们以迎上国宗主的礼仪相待。

    这是侮辱,也等于昭告天下,金国从此以景国为宗主国。

    但他们却毫无办法,兵临城下,不同意就等着国破人亡,同意才有一线生机。

    既是要以见宗主国的礼仪见李星洲,那么她身为后宫之主,大金皇后,就必须陪着皇上到场。

    想到要见传说中的人物,她其实很紧张害怕。

    且不说李星洲其人凶残暴戾会吃小孩的传言是真是假,此人半年就把大金国打得难以招架,十几万大军溃不成军,百战百胜无一敌手,连在她心中无人能敌从无败绩的辽王也被打跑。

    这些种种,光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他手上有多少人的血?蒲察伶不敢想象,据说金国百姓传言,他从小嗜杀成性,十六七岁时就在景国杀了十万人的叛军。

    随后还在太行山东面打过仗,杀了北汉遗留的大军,又灭了辽国,抓了辽国皇帝,把辽国皇室男丁屠戮殆尽,女眷都糟蹋了!

    而她们金国的十几万大军如今也半年就打没了......

    如今金国人只要提起李星洲这个名字,心中不由自主就会战栗害怕,气愤又无力,恐惧在心头蔓延。

    到时在这样的恶人面前如何而维持体面,如何不然自己显露出害怕的情绪而惹恼那杀人魔王,毕竟上京所有人生死存活全看他脸色。

    越想蒲察伶越觉得手脚发冷,原本暖烘烘的宫殿又冷起来,连忙叫小宫女再加些炭火。

    .......

    九月初中兴府爆发一波叛乱,是金国死忠鼓动的。

    中兴府李星洲并不打算还给金国,所以烂摊子自己收拾。在新军面前,叛乱很快被平息,新军抓住六百多人。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女真人,也有契丹人,溪人,汉人,见到李星洲时大多跪地求饶,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人利用。

    李星洲挑出年纪在十八岁以下的一百一十二人充辅兵,剩下的全部斩首示众,砍下来的脑袋堆成一座比他还高的小山。

    对此李星洲反而麻木了,之前他甚至处死顽强抵抗的两州守军数千人,血流成河,血水让护城河涨了水位。

    比起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每次杀人都会胡思乱想,甚至思虑很多,如今他竟然觉得理所当然了,越发变得麻木冷血。

    有时他甚至会想到白起、铁木真等人的杀戮行为,并且觉得如果是自己,也可能如此。

    他如今处境其实和铁木真的西征有一些相似,但铁木真的处境更加残酷一些,十几万大军,不远万里走寻常人需要走一年半载的路程,扎入一个两千多万人口的陌生地区。

    他如果不想死,不想他手下将士和士兵去死,杀戮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因为他不可能分兵去守各个城池。

    于是就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信任当地的陌生人,觉得他们投降了就是投降,不可能再反叛,不会再从背后给自己一刀。

    对人心抱有此种天真想法之人,大多坟头草都三米高了,死无全尸的数不胜数。

    一种就是杀,杀到血流成河,杀到心惊胆战,既然不信任,那就杀!

    诚然,铁木真背负很多骂名,屠夫、种族灭绝者、毫无人道主义,而且也受到后世很多道德上的谴责。

    但对于他手下的将士,有这样一位君主无疑是非常幸运的,他从不考虑为对手负责,他只考虑为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负责。

    敌人死多少,怎么死都无所谓,但我的手下兄弟谁都不许动,这是他的处世的道德。

    也许因此,他才会为数百蒙古商人和三个使者怒不可遏,一怒之下跋山涉水,不远万里举国远征,十几万人,在数千万人口的敌人地盘上,艰险的灭了中亚霸主花剌子模。

    这种一点不聪明,一点不隐忍,不计较利害,就是今天你动我的人,明天我就要不计代价杀1你全家的凶狠,让草原上很多人折服。

    大概也正因如此,他受到无数士兵的拥戴,手下猛将如云,四个儿子个个能征善战,这或许是另一种人格魅力吧。

    有这样一个对手,李星洲时刻都感觉自己压力很大。

    不过铁木真有些东西是值得他学习的,比如那种不讲道理偏护自己人的狠劲。

    李星洲在派出使者的同时也在集结之前分散攻打各州的军队,如果金国人敢动他的使者,他就直接率军攻打上京。

    即便这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他也必定会打,太聪明不总是好事,有时候不能太计较得失。

    .......

    不过李星洲高估金国皇帝的胆气,九月七日,他率领大军北上上京的路上,使者就平安回来了,甚至还带着金人送他的贵重礼品。

    使者激动的向他转述金国人同意他的所有要求,愿意在九月九日,上京城南二十里驿站和谈。

    随后他将谁送的礼物说清,上交给李星洲,李星洲让年轻的使者留下,他有胆气孤身一人去见金国皇帝,这些是他应得的奖励。

八百零六、会面+可怕

    九在《易经》为极阳之数,所以九月九又称重阳,重阳节当日,年轻人结伴登高,宫中要吃花饼,皇上率百官登高祭拜天地,在古时是个非常隆重的日子。

    前线将士们却没那么多闲情逸致,他们还在赶路。

    路上,军中随行的军医长史正向李星洲汇报此次出征至今,所有军队统计上来的伤亡。

    “殿下,下官筹算一夜,终于有个总数。”长史沟壑纵横的老脸一脸笑意的说,“此次出征至今,我军总计伤亡一万零二百七十人,不过这只是在计的。”

    对于这个数字李星洲并不惊讶,所谓伤亡是伤和亡,轻重伤员都算,就算行军途中感冒无力作战了也算伤员,数字自然会大。

    “多少人阵亡。”李星洲骑着马直接问。

    “一千七百零四人,殿下这简直前所未闻,况烁古今,上万人受伤却只死这么点人!”

    话才说话,长史老脸一皱,觉得自己表达有误,好像他在幸灾乐祸似的,于是改口,“殿下,我的意思是.......”

    “你别说了,我明白。”李星洲摆摆手。

    伤亡伤上万人,最终死亡却只有一千七百多人,最大的功臣还是酒精。

    在冷兵器时代,直接战死的人数是少数,因为无论是远程弓弩还是近距离的交兵,大多数时候都无法直接造成让人短时间丧命的致命伤。

    且不说弓弩动能不足,准头玄学,透甲之后还有血肉骨骼阻挡,穿透力有限,就算近战很多时候都不能一击致命。

    大多数时候都是造成外伤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所以古代很多勇将,身上动不动就十几道几十道伤疤。

    但在后勤条件恶劣的战场上,将军有一大堆人精心照顾,普通士兵可没有。

    在后世看来,先消毒杀菌止血,再缝个几针,或者做个小手术取出伤口异物,打点消炎针就能康复,完全不用担心生命危险的伤,在如今都是赌命!

    没有消毒杀菌,没有手术取出伤口残留物,没有消炎针,没有破伤风疫苗。

    死不死全看脸,伤口感染溃基本等于死,血止不住也是死,残留在身体里的箭头、铁片等异物取不出来基本也是死。

    所以战后减员才是死人的大头。

    士兵还会将屎尿粪便涂抹在箭头上,让中箭的人哪怕只是受伤也大概率导致伤口感染。

    还有守城利器金汁,直接把屎和尿煮沸浇到敌人头上,不只是烫伤,即便没死也会伤口感染只能等死。

    可以说在古代受伤是非常惨的,大多数时候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

    而且看着战友在哀嚎中日渐消瘦,伤口腐生蛆却毫无办法,只能等死,对士气的打击也很大,许多第一次见的新兵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景象。

    而有士兵则想的是驰骋沙场的热血,封狼居胥的伟业,结果面对的却是如此无力惨烈的现实,精神也会崩溃。

    可新军后勤重要资源中有酒精,酒精直接清洗对伤口不好,却胜在能防止感染,阻止这些惨剧的发生,军中受伤的人几乎没有感染导致伤口溃烂,身体发烧而死的。

    虽有一些确实受伤过重无法救治,但至少死得没那么痛苦。

    这大大降低军队减员,减轻士气压力,在一千七百多人的阵亡中,前线部队反而不是大头,更多的是辅兵和后方补给的劳役。

    在宁远城外的对峙阶段,完颜宗弼身为沙场老将,敏锐察觉正面交锋无法战胜景军,从而开始用轻骑绕后袭扰粮道和补给辎重的战术,一度让李星洲很烦躁。

    也正是在那阶段的对峙交锋中,军队辅兵和劳役损失颇多。

    一边听着长史汇报,一边想着谈判条件,北上的时间过得飞快,空气中的寒意也越来越重了。

    .......

    九月九日,快到正午时,李星洲北上大军的前军遇到了刘季派来接应的骑兵连,随后由他们带路,继续向北。

    到正午,他们到达上京城南三十里处的山坡上,山坡各处高地已经插满景军旗帜,大军连绵,方圆数里都是景军。

    刘季亲自带着部将来复命。

    李星洲在眉雪背上向北方看去,前方数里的山坡脚下就是李双方约谈的驿站。

    土木制的小驿站孤零零立在泥泞大路旁,据刘季所言,昨夜刚下过小雨。金国许多人身着华服正装,早在驿站外的大道上等候,应给是他们的国主和文武重臣。

    而在后方五六里外,金军旗帜也在大道两侧飘扬,远远看不清有多少,但光看旗帜还以为有上万人马。

    不过刘季刚刚才告诉过他,金军当下不可能有那么多人。

    主力在辽东被打散,完颜宗弼率领残部向东北雪林中逃窜,京城禁卫军被刘季手下的八营黑衣骑兵击溃三次以上,斩首超过两千,已经溃不成军,组织不起来。

    如今上京周边各个据点要道都在黑衣骑兵控制之中,皇城里的人出不了上京,根本没法组织大量人手,三千人是最高的估计。

    李星洲点头,他们这边从山海关开始一路上分兵留守各重镇。

    随后杨洪昭、魏雨白又带走一批,但如今他带来的人加上刘季带过来的四营黑衣骑兵,依旧有一万五出头的兵力。

    驿站以南满山都是他们的人,各个制高点都被他们占据,如果金国反悔,他们趁势攻入上京也不是没可能。

    李星洲远远看了还在等候的金国大臣和皇帝,然后道,“拉几门新炮上高地准备好,等下要是谈不妥,或者他们要死硬到底,就直接把金国皇帝炸上天。”

    周围人一愣,随即马上开始行动起来。

    李星洲早盘算好,今天把他们皇帝拉出来谈判,要么对方妥协,要么送他归西,然后大军去取上京,无论如何都不亏。

    “今天事情就会有个了结,刘季你准备好。”李星洲道。

    刘季点头,“属下明白。”调转马头开始到山坡后方集结骑兵,如果谈判不成,他们从高地奔袭而下,金国皇帝和大臣一个都别想跑。

    李星洲则点了一堆人,都是军中将领,还有六名亲兵好手护卫,向着山坡脚下的驿站打马而去。

    ......

    正午太阳高照,远处山头上飘扬着景国人的旗帜,各个山头到处都是,远远的看不清人影,但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后方有接应他们的金军,在场人心里都清楚,只有东拼西凑而来的一千多人,国相刘旭让他们多带旗,虚张声势。

    但不管再怎么虚张声势,即便人数优势他们尚且不是景军对手,如今景军人多势众更是。

    蒲察伶和所有人一样紧张。

    既要以见宗主国的礼仪见景国,国主和国母都必须到场,她穿着盛大的皇后华服,陪伴在皇上身边,他们身后还有文武百官。

    只有几个王爷不在场,他们带着最年长的皇子已经出了上京北门,如果这边出问题,他们会带着皇子往北逃。

    众人从早开始等,等到现在不只是已经好几个时辰,不过皇上和众大臣怕惹怒屠夫李星洲,什么也不敢抱怨,只是不断派人去景军那边问人什么时候到。

    据说李星洲在南面处斩数万敢于抵抗他的守军,人头堆成山,血水让护城河漫了出来,种种传言都听得人心惊胆战,脊背发凉。

    也生怕远处山坡上的大军突然发难向他们进攻,那更是挡无可挡。

    一直煎熬到正午,山坡上出现一面巨大的黄色龙旗,所有人精神一震,李星洲到了!

    在场许多人都没见过李星洲本尊,但这三个字已经是大家共同的心理阴影,包括皇上在内。

    远远的,有几十人打马走下远处山坡,向这边过来。

    蒲察伶一愣,发现皇上死死揪住她的衣角,手指指节发白。

    皇上在害怕.......

    其实她也害怕,连忙反手握住皇上的手,皇上也紧紧抓住她,这还是自辽东到上京后,第一次感觉皇上如此亲近她。

    事到如今,蒲察伶也有些明白皇上这两年来为何疏远她。

    当初金国在西面中兴府一带与辽国打仗,辽东一带男丁几乎都上战场,各种物资都往前线送,日子过得很苦。

    前线大批伤病也不断往后方送,根本照顾不过来,她当时刚嫁到完颜家,一心想着如何为丈夫家族出力,便不顾周围人劝阻,不顾身份,带着丫鬟亲自到城区去帮大夫照看伤病士兵。

    她当时只是单纯想这些人越早康复,就能尽快回到前线,丈夫和父亲的压力就会越小,是为丈夫,为家族效力。

    可没想没几天便流言四起,什么她与某某士兵私通,她耐不住丈夫不在寂寞与士兵私会之类的流言蜚语开始到处传开了。

    起初她尚且觉得清者自清,随他们说去吧,直到婆婆找到她,严厉的警告她不要做逾越身份之事,还认真的说可能会害她一辈子。

    碍于不想与婆婆矛盾激化,她忿忿不平同意,心里也想不明白,她只是想多帮丈夫的忙而已。

    可多年后她终于明白过来当初婆婆对她的好意,也明白为何从辽东到上京之后她丈夫对她越来越疏远。

    他是皇上,不是寻常人家的男人,从来不缺女人,哪怕只是一些传言,对皇上而言她早就“不干不净”了。

    对皇上来说,天下那么多女人,大不了另换一个便是,而对她而言,她此生只能有一个丈夫......

    这几年她想努力补救,却毫无结果,皇上总是不冷不淡,保持距离感,若非父亲,她的皇后可能已经坐不住了。

    或许今天会是个机会.......

    蒲察伶心里想,在皇上如此担惊受怕的时刻,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只要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皇上或许会对她改观,更加亲近,到时她便找机会解释当初的误会......

    这么想着,又有渡过眼前难关的动力。

    其实蒲察伶心里也怕得很,长裙下修长的大腿都在颤抖,面对传说中的李星洲,这世上谁又能不怕呢?她反问自己。

    很快,人影越发近了,人也清晰起来,大约能看出李星洲很高大,加上他胯下眉间有一点雪白,威风凛凛的高大战马,居高临下,就如一座小山压在众人头顶。

    他身后跟着众多将领,足有二三十人的样子。

    看着李星洲靠近,所有人心跳都不由自主加速,传说中的杀人魔,令人闻风丧胆,无人能敌的恶鬼......

    很快,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翻身下马,他全身着甲,足足比皇上高了一个头,需要所有人仰视。

    随后他身后的众多将领纷纷下马跟随在他身后,甲胄在走动中摩擦得咔咔作响,带着压抑感而来。

    对方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蒲察伶感觉到皇上的手抓得越来越紧,甚至捏得她有些疼,可她不敢出声,生怕惹恼面前的杀人魔。

    只敢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一眼.......

    顿时惊诧无比,面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会吃小孩,如武曲下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景国皇太孙.......竟如此年轻?

    就如她弟弟一般年纪,仔细一想,如果传言不错,此人确实应该比她还小四五岁。

    可因为他惊人的所作所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反而下意识把他想得年纪大了,觉得那样才算合理。

    如今一见,只是个刚刚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而已!

    压力并没少半分,反而更大了........二十岁左右,开玩笑的吧!

    而且年轻人喜怒无常,易怒易冲动,说不定比沉稳的长辈更难伺候。

    李星洲嘴角似乎挂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坏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哪怕低着头,蒲察伶也觉得面前的魔王在盯着她看,顿时心跳得更快了......

    他开口了,随后身边的人翻译过来,“这就是你们的礼仪么?”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皇上拉着她的手,屈辱跪下,身后大臣也纷纷跪下,然后高声道:“小国国主完颜离,恭迎上国使者!”

    皇上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连蒲察伶也感到深深的屈辱。

    曾经这是鞑靼人、夏国、高丽见他们大金国皇帝的礼节,如今他们却向景国屈膝行礼。

    “免礼。”李星洲左手单手抚腰间剑柄,甚至连手都没抬一下。

    这样的倨傲和轻视,蒲察伶更加恨死面前的魔王,又恨又怕,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默不作声压抑在心底。

    “你们知道我的来意,不多废话说,本帅时间有限,只与三个人谈判,你们的国主完颜离,你们的宰相刘旭,你们的齐王蒲察翼,上前说话吧。”当这句话被翻译出来的时候,许多人悄悄低下头。

    蒲察伶心里也紧张了一下,对面的魔头点名点到他的父亲,而且他瞬间点出三人。

    皇上不说,父亲蒲察翼是辽东威望最高的人,刘相是朝中威望最高的人,显然对金国朝局也了若指掌。

    这便更令人胆寒了,打仗打不过,朝堂内廷之事还被人清楚拿捏,此人年纪轻轻,却实在太可怕!

八百零七、谈判

    “先说土地,西部大同府,辽西走廊一带,辽东一带当下我军所占之地,辽阳以北的州可以大发慈悲归还你们。”李星洲在完颜离,蒲察翼,刘旭面前侃侃而谈。

    许多条件他早在之前便想好了。

    对于此提议,金国众人并没反对,他们也不妄想还能要回,此时金国两大主力军,天下兵马大元帅完颜宗弼手下的金军主力,以及齐王蒲察翼手中的禁卫军都被打散,已然没有要土地的资格。

    反倒李星洲归还辽阳以北的几个州让他们受宠若惊。

    对于李星洲而言,再北面的雪原地区他不想要,不好管理,不好控制。

    而且杨洪昭,狄至,魏雨白都来信跟他说了辽东情况,其中杨洪昭提到不应继续挤压辽阳以北女真人的生存空间。

    杨洪昭认为辽王完颜宗弼本来与金国国主关系紧张,完颜离甚至软禁过完颜宗弼。

    加之之前上京危在旦夕,完颜宗弼却率大军在辽阳北逃,更是火上浇油。

    金国国主肯定对他的叔父恨之入骨,甚至可能怀疑其叛变,而在地理上,金军也被分成两股。

    老派精锐军队在完颜宗弼手下,在东面;金国建国之后新组建的禁卫军残部在上京,在西面。

    如果施以压力,说不定他们叔侄会放下仇恨联合起来对抗景国,若给予其生存空间,并表明不再威胁双方的态度,他们大概率会互相攻击内斗。

    到时说不定金国一战裂土,变成东金和西金。

    李星洲觉得杨洪昭的提议很高,还几个贫瘠且气候恶劣的州给他们,却给金国埋下给大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引爆。

    即便不炸也不算亏,就当赌博的筹码了。

    刘旭还激动的向他表达了谢意,李星洲大度一笑:“不谢,谁叫本帅乐善好施呢,天下大善人中肯定有我一个。”

    对方尴尬一笑,也没反驳。

    李星洲对着完颜离开口:“其二,自今日之后,金国皇帝必须去掉皇帝尊号。

    天下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我景国的皇上!

    届时皇上会封你为金王,你也可以自称国主,每年向我景国进贡良马三千匹,白银十万两。”李星洲没要太多,因为富庶的地方大多被他拿走了,金国也拿不出太多。

    此话一出,经过翻译,许多人脸色都变了。

    “殿下,这......太过了,我金国乃北方正朔,草原诸部,夏国,高丽之宗主,怎可去皇帝封号,屈就金王,这.......这不合礼法。”刘旭脸色难看的争辩。

    对于赔钱和进贡良马,他们都没一句,关键在于俯首称臣,去除皇帝尊号。

    刘旭和蒲察翼神情愤慨,反倒是年轻的皇帝完颜离显得有些焦急,他大概是三个人中最怕死的一个。

    “我们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无论如何,这是先皇留下的基业!

    有无数的勇士为皇卫前仆后继,死在辽人刀下,有无数妇女失去他们的丈夫,孩子失去父亲才换来的基业!

    从辽东杀过来的时候我们留的血不比这半年少,我们遭受的困难苦难不比这半年少!

    在先皇带领下,我们的族人经历那么多苦难才赶跑辽人,打败鞑靼人,获得九五之尊的地位。如果你想夺去大金国的国祚,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蒲察翼义愤填膺道,目光炯炯直视面前年轻的景军统帅,昔日与先皇并肩而战的辉煌热血尚且历历在目。

    先皇坟土未干,他的热血也还没干,听到对方要求大金国降为附属国时气得浑身发抖,他们可以送银子,可以送战马,但绝不能丢了皇帝的尊号。

    见齐王慷慨陈词,后方的众大臣和皇后都燃起热血,愤怒的看着前方压迫他们的魔王李星洲。

    然而这种气势上的压力对方竟无动于衷,甚至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被父亲一番言辞感动,满腔热血的蒲察不满插话,他觉得对方在蔑视她,蔑视父亲,蔑视皇上,蔑视大金国。

    随后她便感觉自己被一股侵略性极强的目光扫视了,她明白是魔头李星洲的目光,但为不落气势,不丢大金国皇后的脸,她十指捏紧,努力挺胸站直。

    “齐王,不愧辽东豪族,吏治地方的能臣。话说得漂亮,不过言过其实。”对方完全无视他们的愤怒,侃侃而谈。

    “要说你们先帝完颜乌骨乃确实一代雄主,本帅数年前也曾有一面之缘,相谈甚欢,本人也敬重他。”

    说到这,他不屑一笑,“呵呵,可你要说如今金国......你们好意思开口,还好意思提及完颜乌骨乃?脸皮可真厚,如果他泉下有知这几年的事,我就说是帮他收拾不肖子孙,说不定完颜乌骨乃还要谢谢本帅呢。”

    “你.......”这话说得蒲察翼和刘旭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同时李星洲也在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毕竟这种事只要答应了,完颜离、蒲察翼、刘旭都是千古罪人,大金罪人。

    不过正主完颜离胆子小,反而是最不在乎的,他只在乎保命。

    而蒲察翼和刘旭都有道德障碍,他们觉得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国家。

    李星洲这番话看似嚣张跋扈,贬低金国皇帝,其实是在不着痕迹的帮助蒲察翼和刘旭摆脱道德困境,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你们先皇是雄主,是人杰,给予他们崇敬之人以尊重,同时又告诉他们,金国的失败是先皇后代不争气,和你们关系不大。

    果然,两人沉默了.......

    “再者,齐王也大可不必横尸本帅身前,我一路从山海关来,横尸本帅面前的少说也有十数万众吧,积如山矣不可胜数,你看拦着本帅到你们面前了吗?”

    话说得很冷,目光扫视众人,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众人,如一盆冷水当场浇下,顿时熄火。

    李星洲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从山海关一路杀到这,金军的尸体堆积如山,没有哪个能拦住他到上京的步伐,多一个蒲察翼又如何?但这也是个令人“透心凉”的事实。

    所以事实胜于雄辩大概就是如此,他们说再多,再慷慨激昂,面对如此事实也无力挣扎。

    最终,刘旭和蒲察翼也只能默默点头,同意第二项要求,旁边的完颜离早就想同意,也连忙跟上称是。

    只是他这一开口,便已经从皇帝变成了王。

    不过刘旭还是倔强的提出一个条件,此战之后,夏国、高丽、大理、交趾等国很大概率会踏踏实实的向景国俯首称臣。

    到时景国皇帝封王,金王必须位在诸王之上,毕竟这其中许多国当初都是金国的属国,如果一下跌到别人之下,或是平级,脸面上过不去。

    李星洲同意了,这种面子上的施舍他最愿意了,又能体现宗主大国的“慷慨”提高影响力,又不会有什么实际损失。

    ........

    接下来还有许多细枝末节的商议,双方都据理力争,虽然气氛不太好,金国一方更是被气得人人咬牙启齿,但条件却都答应下来。

    附加条款有惠州以北的军事堡垒金国必须拆除,金国不得阻碍两国之间的任何贸易,景国商旅在金国做生意无须缴纳任何关税。

    景国将在景国都城开设使馆,驻军一营,景国官员、士兵、商旅在金国犯法,金国官府无权处置,需移交景国在上京使馆依据景国法律处置。

    金景两国交界处二十里内金军不得设哨卡堡垒。

    .......

    双方讨价还价的口水战一直持续到下午太阳西斜,李星洲要尽好处,将对方吃的死死的。

    金国众人没有脸色好的,却又无可奈何,还有些细枝末节没能达成一致,主要是俘虏的交接,于是约定明日再接着谈。

    .......

    第二天,又是一番唇枪舌战,这次焦点都在俘虏上,景军手中不只有金军俘虏,还有大量从辽阳俘虏的皇亲贵胄,和各女真大族的人质。

八百零八、就是馋她身子

    蒲察伶跟随父亲之后,看着他们与李星洲讨价还价。

    经过昨日交涉,虽然对方跋扈无理,但无论如何,已经决定罢兵,光这一点就让所有人松口气。

    而经过一天的接触,李星洲的形象更加立体起来。年轻,高大强壮,说话能气死人,盛气凌人,身上独有一种不受束缚的狂野气质,让人摸不清他会如何出牌。

    父王、刘相还有皇上和他谈判非常艰难,有些条件他们闻所未闻,以前从未听说过。

    他们也不明白对方目的为何,只能暂且答应下来。

    然后今天的争执全部围绕战俘展开。

    金国手中有两百多名景国战俘,大多都是深入前方的斥候,金军前方被打得越惨,高层越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乃至到战争后期甚至要把这两百人好吃好喝养着,生怕惹怒李星洲不予他们谈判机会。

    而景军手中,还有超过五千人的金军战俘,都关押在中兴府,这还是很大一部分被景军释放之后的结果。

    惠州以南大片土地已经从金国地盘变成景国地盘,籍贯是那些地区的战俘都会被释放,而还在羁押的五千多人,都是西面惠州以北,东面辽阳以北的籍贯。

    这些人李星洲并未大发慈悲到放他们回去再拿起武器成为敌人,没当场砍了已经是仁慈。

    不过金国高层重视的显然不是这五千多人,而是景军在辽阳俘获的皇亲国戚,大族贵胄。

    蒲察伶今日一直很着急就是因此,辽阳是她们蒲察家的根基,景军攻破辽阳之后,俘虏了蒲察一家。

    蒲察伶的爷爷,母亲,几个兄弟姐妹,还有代父亲管理家族的二叔一家全部落在景国人手里。

    除去她家,完颜家的一些长辈旁系皇亲,其余大族权贵子弟都有落入景军之手的。

    父亲和刘相提出:之前所有条件他们都可以答应,但对方必须无条件释放贵族人质。

    可是可恶的李星洲根本不让步,他提出释放人质可以,但需要赎买。

    哪个家族想要自家亲戚子弟的凑钱赎人,否则免谈,而且他们会根据人质地位明码标价,不会乱涨价,乱开价。

    李星洲还威胁景国也不会白养他们的人,如果一年之内无人赎回者,就会被直接处死。

    这些话让他们又恨又怕,偏偏毫无办法,李星洲一副吃定他们的姿态,根本不让步。

    刘旭和蒲察翼口舌费尽,丝毫没有半点进展。

    李星洲的态度一直都是拿钱换人,在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按理来说双方停战,互相交换战俘是基本操作,可奈何景军手中有他们大量战俘,他们手中景军战俘少之又少,丝毫无法反制。

    至于还被扣押的五千多金军士兵,李星洲大发慈悲的表示只要他们释放景军战俘并保证安全,金军战俘也会全数释放。

    此举也不是李星洲善心大发,而是怕金国没兵,上京空虚,让北面的蒙古人占便宜,把五千战俘送回,金国短时间内又可以组织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队北上和蒙古人打。

    李星洲想要的状态既不是完颜乌骨乃时期的金国,能压着草原各部打得哭爹喊娘。

    也不是如今无力抵抗草原的金国,最好金国和蒙古人能长期打下去。

    这个时候,铁木真主要精力应该是对付草原诸部,完全统一草原。

    战略重心暂时不会东移,一旦等铁木真收拾了草原各部腾出手来,金国还能不能抗住就是问题。

    双方说得口干舌燥,又从早上僵持到中午。

    李星洲不急,景国有的是时间,金国没有,他们急着从谈判中脱身,集中力量去对付北方袭扰的蒙古人。

    ......

    于是,当谈判拖到第三天,刘旭、蒲察翼、金国皇帝都坐立不安。

    他们没时间在这僵持,最终无奈答应,不过也取得一些让步,景国须无条件释放十二岁以下人质。

    这点李星洲同意,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如果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回开元,一路颠簸劳顿,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命呢。

    随后,各方已经纷纷开始行动起来,准备赎金,要是等人被押解回开元再赎,那便太麻烦了。

    .....

    第三天下午,双方终于谈妥所有条款,然后用汉字和女真文字拟写双份,身边有官员记录见证,双方坐下签字。

    金国皇帝完颜离以及景军大帅李星洲先后落笔,在众人见证之下先后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天也注定被历史铭记。

    在场的景军将领有些神色十分不友好,这让金国官员很紧张,毕竟他们都有些想不通景军占尽优势为什么不接着打,想必很多景军将领也是愤愤不平的,想要接着打的,只不过被主帅李星洲压住。

    越是如此,他们越迫切想要达成协议,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大家都松口气。

    蒲察伶也松了口气,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个夜晚从恶魔中惊醒,梦见魔王李星洲率领他麾下百战百胜的大军踏平上京,无数人被杀,血流成河,她认识的亲戚朋友一个个惨死,最终也轮到她身首异处。

    只不过曾经青面獠牙的脸变了,而是一张年轻,自信,挂着坏笑的脸。

    无论如何,头顶的恶魔阴云,今日终将散去,至于那些屈辱,那些无奈和愤怒,在与性命相较便不算什么了。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在这时,蒲察伶突然感觉有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刚一抬头,发现是她最害怕的李星洲正在看她。

    不知为何,她心跳慢了半拍,有种及其不好的预感。

    不远处,李星洲突然上前一步,吓得皇上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那恶人总是那么令人畏惧,连皇上也怕他。

    只见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指向自己,问道:“她是谁?”

    翻译过来之后,皇上马上唯唯诺诺作答,蒲察伶心中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心跳不由加速,这恶人想干嘛?

    她只见李星洲嘴角慢慢露出令人害怕的坏笑,然后开口说话,很快便被翻译过来:“蒲察伶,蒲察翼之女,皇后?

    不错,不过现在不是皇后了,只是王妃,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可僭越。”

    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随意打量自己,蒲察伶很快读懂了他眼中令她恶心和害怕的**!

    “再加一条,蒲察伶是吧,她要做人质,待会带到我中军行辕去。”李星洲目不转睛看着她,随后平淡开口。

    此话一出,在场文武顿时哗然,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

    皇上脸色铁青,吓得发抖,她的父亲气得想要拔剑,国相刘旭直接道,“殿下!这欺人太甚了吧!堂堂景国储君,当为万民表率,岂可做出如此无礼之举!

    若殿下坚持如此侮辱我金国,我们定不答应。士可杀!不可辱!”

    对方却丝毫不惧,嘿嘿坏笑着说,“那好啊,如果你们想撕毁合约,坚持取义不辱,本帅也尊重佩服你们。

    那就请回吧,回去整肃你们金国的军队,本帅自会带大军来杀你们,完成你们心愿。等杀光你们,再把她抢过来做人质也一样的。”

    “你.......”刘旭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无法反驳。

    蒲察伶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她很害怕,觉得命苦,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被那魔王盯上了。

    她不是小孩,当然明白那恶人说得做人质都是鬼话。

    她明白一个行军在外一年半载没归家的年轻男子想要什么,或者说她有什么能被李星洲这等天下人都惧怕的人物看上。

    她是金国皇后,如今已降为金国王妃,但此举无疑是对金国的莫大羞辱。

    如果他公开挑明直言不讳,想必多少人都会不堪受辱与景军拼命,哪怕打不过也要争一口气。

    偏偏那恶人李星洲拿捏得当,他说的是要她做人质,给金国脸面留了余地。

    他羞辱金国的同时又顺手给金国盖上一块遮羞布;让金国想拼命却不敢拼命,想大骂又没有完全充分的理由。

    拿别国皇后做人质?是个人都明白那禽兽想干嘛。

    就像按弯一把好剑,力道刚好,既不用力过度让你折断,又不太过轻巧让你弹起来,那种有力无处使,有气不敢撒的感觉极其憋屈难受。

    蒲察伶流下两行清泪,心中又惧又怕,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她觉得到生死存亡的时刻,自己必须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了。

    “皇上,父王,刘相,为了金国,别跟这样的恶人翻脸,答应他吧,不然大家不会有好下场......”她哽咽道。

    .......

    李星洲远远看着一身华服,哭得杏雨梨云我见犹怜的金国女子,他早就发现这女子,只是前几天注意力都在谈判上,没空想。

    如今细看,一张漂亮鹅蛋脸,明眸皓齿,精致妩媚,乌黑茂密的及腰长发,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比起诗语也不遑多让啊,真是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人。

    啧啧,李星洲忍不住啧嘴。

    战打多了,死人见得麻木,心理难免有些转变。

    以前许多束缚他的东西,似乎都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不见了,如果非要有合适的形容,李星洲大概越来越自私,越来越没人性了。

    以前他可能下手之前会想想后果,想想对佳人的影响,为她的未来考虑。如今他想的是管它呢,吃了再说,都已经饥肠辘辘,何必那么讲究呢。

    见身后严申,固立川等部将脸色古怪,李星洲侧头道:“你们懂什么,你们以为本帅是见色起意,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吗?我是那种人吗?”

    大家沉默不言。

    “她爹是齐王蒲察翼,蒲察一族世代经营辽东,以后辽东归我国管理,要想地方治理稳固,必定会和蒲察家打交道。

    我扣个蒲察家的女儿做人质不是很合理吗?这是为国计民生,思江山社稷,你们懂个屁!”李星洲训斥。

    “合理,合理.......”众人纷纷附和。

    “殿下英明,深谋远虑啊......”

    “对对对,是末将短视了........”

    “......”

    “切......”李星洲懒得理他们,回头心里想,没错,劳资就是馋她身子,理由都是现编的,那又如何?

    劳资打败了金国,抓个皇后不是很合理吗?

八百零九、金军不经打?

    月落乌啼霜满天,初秋九月,已是北方写照,再向北,据说已经开始飘雪。

    周维在燕山府拜会知府魏朝仁,随后在护卫士兵带路下继续向北。

    此次传旨十分特殊,皇上没有让黄门之人接管,而是派了他,一个新入翰林院的翰林学士。

    一般皇上传旨都会让黄门太监去,这是为防止官员卷入权力斗争,官员为自身利益说不定在传旨时会有私心,甚至篡改内容。

    而太监的权力全来源于皇上宠幸,没有根基,如果不是像汉末桓灵两帝那样昏庸,基本皇上一换身边太监也会失势,如果招惹太多十分,十分容易被清算,下场凄惨。

    所以太监想活得好,只有一条,那就是死死抱住皇帝的大腿,皇上想干什么就帮着干什么,有时还要背锅。而许多大臣背后都有自己家世家族,亲朋好友,并不总和皇上利益统一,很多时候甚至是向背的。

    故而传旨这种事,皇上当然更放心手下太监去做,以前也一直如此。

    可这次偏偏不是,皇上让他一个新入翰林院的人来传旨。

    而圣旨也是周维拟写的,翰林院的本职就是为皇上拟写圣旨,商榷措辞,毕竟皇上随便一句话就能影响整个国家,如果出现言不达意或模棱两可,表达偏差,那便影响天下大事了。

    可这次皇上没用那些老人,经验丰富的翰林学士之作,而是选择他拟写的圣旨,让他亲自去传旨。

    周维是从科举中第,然后地方知县,判官,知州一步步走上来的,也是寒门子弟,多亏老师提携,加之他自己也懂人情世故,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才到今天这步。

    他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才能写出那样的圣旨,皇上也该是看出他明知圣心,又出身寒门,背后没什么人,牵扯不大,才会破例让他北上传旨。

    这是皇上亲自给的差事,如果能办好,以后说不定能得圣眷,所以他既开心激动,又小心谨慎。

    周维对皇太孙李星洲印象十分好,十分推崇,或者说他们这些寒门子弟对皇太孙大多都非常推崇。

    原因与武将们不同,武将们崇拜皇太孙是因其赫赫战功,而他们则是因殿下所作所为。

    打压沿海豪族,虽然如今局势还不明显,但殿下所作所为天下士子都看在眼里。

    还有就是对待其岳父王通。

    王通是王越之子,王越身为平章事,一国宰辅,作风做事都为天下人称道,在官场威望很高,但许多人对他儿子王通却不服。

    此人没太多本事,却蒙父荫,处在宁江府这样一个大府知府的位置上。

    只是人们爱戴明德公(王越),认同其威望,所以也没太过抵触,之后王通之女城外李星洲妻子,人们都以为这下王通更是飞黄腾达,就是头猪也怕要位列三公了。

    父亲是宰相,女婿是皇太孙,简直前途无量。

    结果接下来皇太孙的做法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他居然在出征之前,将自己岳父从前途大好的江州知府位置上拿下来,给他安排到翰林院去了,而且无视了宰相王越的压力。

    入翰林院对于普通毫无背景的官员来说是天大的幸事,可对于王通这样背景通天,前途无量的人来说就是断送他入主二府三司的可能!

    从此之后,景国朝廷实际拥有实权的五大枢要之处,政事堂,枢密院,盐铁司,度支司,户部司,他都没机会入主了。

    而除去这二府三司,实权最大的开元府知府一般都会由皇上最信任的皇储担任,如今是何昭,待皇太孙大军回师之后,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李星洲。

    此举可谓真正的令人意想不到,大义灭亲?铁面无私?唯才是举?或是王通女儿没有服侍好皇太孙?种种传言、说法在士人中间炸开了锅,各执一词,不得统一。

    可无论哪种,此举都令他们这些寒门士子激动无比,虽然景国有科举,景国也出过寒门身居高位的官员,甚至入宰辅之位,但上层通道九成还是把握在大族贵胄之中。

    他们这些没有背景,没有家族的寒门子弟即便中弟,想要爬上去太难。

    而皇太孙之前无论是打压地方豪族,还是铁面无私的对待自己岳父,都释放出一个信号,他们与那些有背景有门路的士人之间的竞争,将会越来越公平。

    虽然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但每公平一分,他们都会又更多机会。

    所以皇太孙李星洲在底层士人之中非常有声望,特别是这两年过来,再加上他连战连捷,平叛军,伐灭北汉(太行山叛军实力不大,甚至可以称为土匪,但朝廷为彰显功绩将他们标榜为北汉余孽,这样就可以吹成灭国的功劳),攻灭辽国,大败金军。

    这五六年来所作所为,将皇太孙声望在民间推倒一个恐怖的高度,有许多地方甚至不拜土地,而拜李星洲。

    周维也即紧张又激动,迫不及待想见见传说中的皇太孙。

    ......

    可随着慢慢北上,他越发惊讶了,九月十六,他们过了山海关,周维心潮澎湃,天下第一关的雄伟让他惊呆了,虽然早有耳闻,但从未见过。

    站在城头还情不自禁赋词一首。

    如此雄关,历经数代中原王朝修建,景国百余年来望而兴叹,苦愤不可得,如今被皇太孙夺回,站在城头,踩着千百年来先人们留下的砖石,他甚至都有些想哭。

    不过行程不能耽搁,他们继续北上,路经大小村寨,终于到了宁远重镇。

    让他惊讶的是宁远城头也飘扬的是景军旗帜,他得到的情报还是送入朝中的大军在宁远对峙,没想等他到宁远,城已经被拿下了。

    大喜之余,感慨皇太孙武德充沛,武曲下凡之美名真是名副其实。

    在宁远休整一天,军士继续带领他北上,陆续经过众多村落城镇,起初他还紧张怕遇到金军,结果一路毫无阻碍,到达锦州时发现高高的城墙之上也是景军旗帜!

    周维下巴差点掉下来,锦州啊!

    他虽没到过北方,但见识还是有的,拿下锦州,那不等于完全打通辽西走廊,金军南面重镇全部丢失!

    站在城下惊讶半晌,随从军士才将他带入城中,而周维整个人如做梦一般。

    上个月的情报大军还在宁远,这才过去一个多月,怎么就打到锦州来了!到底是黄太孙太能打了还是金军都是豆腐做的,不经打?

八百一十、谁能做皇后+战后善后

    九月二十,周维在锦州守将派出的士兵护卫下一路向北。

    按照锦州守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的言辞,北方大局已全在景军手中,不过兵荒马乱,说不定有流窜逃兵恶匪,要保证他的安全。

    周维一路上见到许多满目疮痍的村寨,路边随处可见的流民,死尸,大道上拉来玩玩都是景国的军队,打着景军旗帜。

    一连找几天的路程,直到他们到达中兴府,又见到城头熟悉的旗帜。

    这下周维连惊讶都没了,因为一路早已麻木。

    就如这金国中兴府,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因为此地已经超出景国人的想象范围,在他们百余年的努力之中,景国一直以燕云十六州为目标。

    而燕云十六州已经让景国数代君臣心有余而力不足,流无数的血,耗费无数银钱,却没半点成效。

    燕云十六州尚且如此艰难而可望不可即,再往北方的土地他们更是不敢想,而像汉朝那样控制辽东、河套、西域等地,简直如神话传说一般。

    可如今,他们真的踏上传说中的土地。

    最离谱的,根据护送的锦州士兵说,景军如今分两支,他们此去能见到的是向北进攻的一支,由李星洲亲自率领,麾下有刘季、严申、固立川等,已经打到上京城下,逼着金国皇帝谈判。

    消息都已经传到锦州,从九月初九之后,从中兴府往北,到北面河边的惠州为界,往南的土地,城池,人口都将属于景国。

    而第二支向东攻击,以皇太孙爱将狄至为首,杨洪昭、魏雨白、参林等人协同,已经攻下辽阳及其周边沿海州县,往后也将成为景国领土。

    一路听着几个士兵兴奋的侃侃而谈,时不时说到兴起说起他们的“传奇”战斗经历,或是哪个弟兄在大战中倒霉。

    周维一路听着,也拿不出皇上钦点的架子,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太过梦幻,太过玄乎,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自踏上这片土地,见到到处是景国的士兵,景军的旗帜,他大概会相信是几个士兵的痴人痴人呓语。

    可事实就在眼前,这种冲击几乎让他一路无话,直到傍晚,他们看到惠州城头的皇太孙龙旗。

    圣旨北上的消息早已传到这,周维才到便有将领迎接,不过几人面色似乎有些古怪,说皇太孙要明天才能见他。

    周维有些奇怪,惠州城不大,为啥要明天才能见,不过如今局势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北方已定,辽东亦平,金国服软达成和议,撤军圣旨早一天晚一天没有说什么区别。

    于是在惠州城中暂住下来。

    .......

    李星洲的一万五千大军在惠州城已经扎营休整五天。

    大军休整期间,李星洲和不情愿的蒲察伶深入研究了如何跪着唱征服,深入浅出的词义解析,正确的佛家打坐坐姿等等深刻问题。

    一开始他准备假模假样的做一个怜香惜玉的君子,可后来发现因为半年多没开车,刹车片坏了,根本来不及顾及蒲察伶的感受,一路狂飙到底。

    ........

    在人质的事情上,最终金国还是妥协了,他把蒲察伶抓回来做“人质”。

    不过最激动的反而不是金国国主完颜离,对于自己媳妇要被抓去当人质这件事,完颜离只是表面激愤了一下,然后就同意了。

    反倒是刘旭和蒲察翼激动万分,特别是蒲察翼,差点就要跟他拼命。

    刘旭作为完颜乌骨乃的忠臣不愿金国受辱,自然气不过。

    但在亡国和面子两头为难时,刘旭选择妥协,毕竟李星洲也给他们面子,留了个台阶下,说是要蒲察伶作人质用。

    这话就和“我只蹭蹭不进去”差不多,一般只有傻子才会信,不过总是给台阶了,以后史书里可以写好看点。

    而蒲察翼就不同,感情上蒲察伶是她的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辱。

    除去这些,更重要的是一旦蒲察伶被李星洲带走,他在金国的处境会非常尴尬。

    蒲察家的根基辽阳才丢,他在上京城外不敌刘季被数次打得大败,本来地位就岌岌可危,如今女儿再被李星洲带走,以后皇上更是会不信任他,他里外难做人。

    往后的日子他们蒲察家在金国如何立足?

    不过他的态度不取决定性作用,关键还是金主完颜离。

    历史上比他屈辱的皇帝多了去了,皇后也没那么重要,不过一个女人,换了就换了,他只要是国主,有的是女人,在活命面前一个女人算什么。

    .......

    人们对皇后总有一个误区,就是某个人家族尊贵才成为皇后。

    其实是反的,是某个人成为皇后她的家族才尊贵起来。

    争天下的阶段为拉拢各方势力皇族可能会妥协,但天下安定之后,皇后就没那么讲究了。

    历史上的平民皇后有许多,大名鼎鼎的也不少,有的甚至嫁过普通百姓带着孩子,然后再被皇帝看中立为皇后,跟前夫生的孩子也沾光封王。

    只要活好,人家皇帝也愿意当接盘侠的。

    所以皇后在大多数时候是皇帝的爱好决定,只要皇帝觉得她好就行,而皇后家族尊贵基本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果真到皇帝不能凭喜好决定谁是皇后还要看人脸色的时候,那王朝基本也到黄昏日暮,权臣、豪族把持国家,皇帝被架空的时候。

    而且许多时候皇帝都是利用皇后或者她身后的外戚来平衡、对抗权臣的。

    大名鼎鼎的卫子夫、武则天都是这类例子。

    卫子夫只是婢女出身,但她成了皇后,随后卫青,霍去病就成为汉武帝打朝中那些主和派大臣脸的两大神器。

    也是卫青、霍去病的种种旷世功绩让汉武帝威望如日中天,到中后期朝皇权得到极大加强,以前跟他对抗的士大夫也不敢出来跳了。

    也因如此,士大夫写的史书里经常不表彰卫、霍的绝世功勋,而是死死抓着他们是外戚这点猛烈攻击,“靠裙带关系上位”“其实没什么厉害的”“我上我也行”之类的各种论调,在后世文人士大夫阶层中屡见不鲜。

    连司马迁的《史记》也是这样的调调。

    而武则天情况则更加极端,当时李治处境更加艰难。

    李世民手下人才济济不假,但也给儿子留下尾大甩不掉的权臣和望族。

    比如长孙无忌、程咬金等等,在朝中是权臣,在外面是世家豪门,极大削弱李唐王朝对地方的统治,垄断上升渠道。

    好在李世民的接班人是李治。

    李治谥号为“高”,这是一个评价最高的谥号,还在“文”和“武”之上。历史上除了追赠的,能被后人评这个谥号的皇帝一般都是非常厉害的开国皇帝。

    比如开国皇帝刘邦,比如开国皇帝朱元璋。

    而李治不是开国皇帝,人们却给予其“高”皇帝的评价。

    光是他这谥号李治就不可能是影视剧中优柔寡断,唯唯诺诺,只知道情情爱爱的软弱形象。

    在他统治期间,唐朝接连对外征伐,动不动就灭国,抓别人国主去长安道歉。

    对外灭国频率达到巅峰,版图疆域也是汉人王朝的巅峰。西达中亚咸海,北到贝加尔湖畔,东达朝鲜半岛,南到如今越南。

    真正的一声令下,万国来朝。

    对内他不断启用能力卓绝的新人,持续削弱他父亲时期留下的各大权臣家族势力,让更多人有上升通道。

    可以说李治并不是人们在影视剧中认识的那个李治,他的文韬武略和他爹李世民至少是平齐的,有些方面不如李世民,有些方面超过李世民。

    唯一的遗憾在于李治身体太差,给了武则天机会。

    如果当时继位的不是李治,唐朝很可能在李世民之后就进入豪门望族把持朝政,中下层毫无上升渠道的局面。

    而重用武则天也是李治自己的选择。

    他要对抗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权臣大族,朝中很多官员都被那些大族自己人,信不过,他只能扶持自己能干又精明的媳妇。

    而且李治大概觉得武则天一个女子在宫中无依无靠,不可能翻了天。

    武则天祖上有人封过国公,但到她这一代已经沦落到和平民无异,就像刘备的皇叔一样。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李治觉得他能掌控。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自己身体不好死的早,于是翻了车。

    所以皇后这个位置向来是因为其位置而尊贵,而非尊贵才到这样的位置。

    这个问题李星洲最近已经想了很久,大概是睡了别人的皇后,所以触景生情吧.......

    咳咳,关键在于阿娇和诗语都生孩子了,以前他不想,现在需要考虑,且决不能意气用事。

    如果是军阀乱战争夺天下,急需支持的年代,他可能会选背后势力大的已获得支持。

    可如今形势,他不需要支持,反而要防范手下做大。

    他的威望已经够高,支持的官员在朝中遍地都是,二府三司首官都站在他这边。

    他隐约已经有当初汉武帝的架势,李星洲则是另一种考虑。

    阿娇很好,心地善良,知书达理,大家闺秀,让她坐皇后的位置自己也安心。

    可问题在于她背后的势力太大,一个皇后之位,能让屠夫成为大将军,大将军在汉朝可是正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再把皇后加到阿娇头上,他等于亲手把王家扶持成超一流的大族。

    一家之中朝堂有宰相、后宫有皇后、翰林院有人、地方上有人,那太可怕了!

    如今他还在头疼如何打压大族,如果这样做自己却又扶植一个大族。

    德公或许能一直站在他这边,可他的几个儿子呢?他在地方官员位置上的子侄们呢?如果哪天王家的利益和皇家利益冲突了怎么办?

    何芊也是同理,加之她性格问题更不适合。

    合适的只有诗语和耶律雅里。

    她们都没什么背景,她们都很听话,诗语还特别能干,无论哪方面,虽然有点小傲娇,不过也只是在平常小事,一旦涉及大事,她总是不予余力支持自己的。

    不过无论是诗语还是耶律雅里,李星洲总感觉.......怎么有点李治和武则天那味儿了。

    为了打压大族权臣,只能扶植和倚靠自己聪明又毫无势力根基的小媳妇儿。

    李星洲自己也觉得好笑,摇摇头看向床上满脸委屈和愤怒,长发有些散乱的蒲察伶。

    都说男人事后可以在三分钟之内忘了女人所有的好,不够他李星洲不是那样的渣男,他用了三天的,毕竟半年多的库存了。

    现在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蒲察伶送回去,毕竟他都能想象到阿娇和诗语幽怨的眼神了。何芊心比较大,会吃醋,但她会直接说,不幽怨。

    蒲察伶果然令人着迷,不过也很生涩,这点令人迷惑。

    而且大概因为她家根基在辽阳,她居然会说一些汉话,还会写一些汉字。

    毕竟辽东被中原王朝统治很长时间,蒲察家就是作为中原王朝官员统治地方的帮手而发家的,加之这些年来辽阳与景国的海上通商十分密切。

    不过以后都是我的了,李洲想。

    他起身走过去,伸手捋了一下她额前散发。

    蒲察伶雪白的脸颊一下变得红晕,下意识后退避开他的手。

    李星洲仔细欣赏眼前的女人,她皮肤很白,与乌黑浓密的长发形成视觉冲击,一张漂亮的鹅蛋脸让她充满成熟的气韵,身材更是比诗语阿娇好许多。

    有些人只是耐看,有些人是能干,而耐看又能干的不多,蒲察伶就是这样类型,而且是那种能生养的类型。

    “如果你想家,我可以送你回去。”李星洲开口,不是他不当人,主要顾忌人家思乡情绪麻。

    蒲察伶大概听懂了,这几天来的委屈和被欺负积累的负面情绪达到顶点,虽然倔强的忍着不哭,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别哭。”李星洲有些烦躁,男人的思考顺序是先下半身,然后才到脑子。所以冷静下来之后,一动脑子,他又觉得回去不好面对阿娇和诗语,毕竟别的女人他可以不当回事,可家里的女人是有真感情的。

    李星洲威胁道:“再哭我就把你送回去。”

    蒲察伶眼泪止住,不过眼里委屈一分没少。

    李星周旋想了想道:“待会我找人伺候你,如果你不回去,就跟我我回开元,但要乖乖听话,明白吗。”

    蒲察伶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了,大概是要离开北方而感到伤感。

    她如今也是里外不是人,她都被李星洲糟蹋了,回去没法做人,南下背井离乡,一个人无依无靠。

    “放心,既然你不回去,怎么说也是我的女人,放心南下吧。”说到这,李星洲突然坏笑,“再说你的兄弟姐妹许多都还在我手中呢,把大爷伺候高兴了,说不定我会放几个人。你爹没了辽阳,肯定凑不出那么多钱赎人的。”

    蒲察伶一下不哭了,吸了吸漂亮的鼻子,定定看着他,看着看着把自己脸看红了,“真的吗?”

    “真的。”

    李星洲一副好奇模样调戏她:“你们国主是不是有病啊,我怎么感觉你那么青涩呢?二十四五了,不应该啊。”

    “你......”蒲察伶十分羞恼,这下雪白的脖颈也全红。却又害怕不敢说重话,她的家里人很多都被景军俘虏了。

    “你走开啊.......”最后差点被他气哭。

    李星洲哈哈大笑,随后开门离开,出门就叫人安排两个侍女过来。

    人质他不在乎,只是给蒲察伶一个盼头,一个好好活着的理由,不然她迟早抑郁的。

    大军停在离上京最近的惠州,就是等着金国人来赎回人质。

    另外锦州还在统计战利品,然后统计将士们的奖励,他事先承诺的。

    杨洪昭、魏雨白、狄至再往锦州赶,战后还有很多事要安排,他已经准备撤军,但撤军之前北方,辽东,必须安排妥当。

    还有一件大事,各州府府库中的钱财他是搜刮了,但那些当地豪绅大族手里还有很多钱,这些人投降得快,不好直接动粗,但他们手里的钱李星洲看上了,也得想个法子“要”过来才行。

八百一十一、工具人+战后布局

    九月十八赎买战俘就已经开始,交易地点在惠州边境,景国实际控制线往北五里一处临时搭建的亭子里。

    赎买费必然是一大笔钱,但许多家族也选择只赎买男嗣,而不管女眷死活。

    此举在这个时代并不令人意外,在他们的观念中,只要男嗣还未断绝,家族血脉就可以延续,至于女人,他们这样的豪门大族还会怕没有女人么?

    李星洲没有见任何人,其实许多人已经隐晦的提出期盼和他见面,甚至愿意付出高昂代价,有的送钱,有的暗示家里有漂亮女孩,毕竟景国皇太孙在上京干出的事,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好色之徒。

    这场持续一年多的景金之战后,天下局势逐渐明朗,金国沦落到如今地步,很多人已经开始打其他心思了,开始为自己为家人谋求别的出路。

    想讨好李星洲的人全天下大有人在,金国国内也是如此。

    李星洲一个没见,偏偏阴绰绰的见了来赎人的蒲察翼。

    蒲察翼就如他预料的一般,没足够的钱赎买所有蒲察家的人。

    蒲察家几乎全家被狄至俘虏,而他们家在辽阳的府库也被搜刮一空,蒲察翼拿不出钱赎买那么多人、

    蒲察翼最终只赎回长子及其他男嗣,但保证一年之内会凑够足够钱财赎回家人,希望他的家人得到善待。

    李星洲表示可以答应,随后东扯西扯说了很久,话不投机也强行谈话,以李星洲如今权势和实力,蒲察翼无拒绝,只能无奈随意附和。

    不过蒲察翼全然不知他被坑了。

    因为李星洲在众多求见的人中只见了他一个!

    而蒲察翼的女儿又在他手上,到时候金国人会这么想,金国国主会这么想?

    不过这些影响需要时间沉淀,蒲察翼才会慢慢品出其中变化,不知道到时他会不会骂娘。

    .......

    等待期间,九月二十一,李星洲接到南方传来的圣旨,传旨的居然是翰林院一个叫周维的官员,他推测皇帝大概对此事十分重视才有此举。

    接旨需要焚香斋戒,沐浴更衣,不过惠州这样才经战乱的城市显然不具备这些条件,只能一切从简,好在周维也不是什么迂腐读书人,没在细枝末节纠结。

    李星洲本来也打算撤军了,关键在于善后,所以接旨之后他没有着急往南,而是开始部署。

    首先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稳定人心,从今往后,从惠州以南,辽阳以西的所有土地、人民都将是景国的国土。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国家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一个可近可远的概念,孟子有名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句话平日可能还不明显,一旦打起仗来,到国家命运选择的时候就会显得淋漓尽致。

    没有民心所向,再多的人口也组织不起军队,组织起来也没有战斗力。

    所以在惠州,中兴府,辽阳一带以后必然与北方对峙的第一线,更需要扩大影响力,获取民心,让这些百姓对景国有归属感。

    要得民心,首先就是宣传。

    李星洲已经准备免去遭受战乱的几个州两年赋税,同时下令军队掩埋尸体,帮助百姓清理水源,严令禁止军队对惠州以南的土地烧杀抢掠。

    但他做的这些事,必须让百姓知道才行,如何让百姓知道?在当下识字率低下的年代,最好的办法就是基层官吏的宣传。

    不过在这一地区,契丹人,汉人,女真人,溪人等等各民族混杂,当地通用方言和汉语不同,派自己人肯定不行。

    好在李星洲捡到一个乌林晃。

    乌林晃,女真大族之后,金军第一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结果自己胆小怕事抛弃山海关跑了,躲到宁远。

    宁远城破时,他还是被俘了,在李星洲面前磕头求饶,请求受降,还表示他以后会尽心尽力为景国做事。

    当时众将都觉得这人是软骨头,靠不住。

    杨洪昭提议杀了他,然后昭告金国,以打击金军士气,毕竟前任天下兵马大元帅被俘杀,对金军士气打击必然很大,有利战事。

    不过李星洲力排众议没杀,还接受他的投降,把他好好留到今天,为的就是让他帮忙。

    有一个词叫“皈依者狂热”,说的是一种现象,在宗教信仰中,中途加入的皈依者常常比原生信教者表现出更高程度的虔诚,甚至达到令人费解的地步。

    这在心理学上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研究现象。

    这个现象在生活中比比皆是,比如一些国家的留学和旅居国外的人群中,有一部分人对于外国规则的遵守和崇尚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地原住民。在攻击和抹黑自己祖国方面,甚至比敌对国更加积极,卖力,极端。

    有时候连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都会一脸懵逼,我们有你们说的那么高大上吗?

    也可以总结为一句老话,“二鬼子比鬼子凶”。

    从心理上分析,这类人内心空虚,没有足够精神支柱,急于寻找新倚靠和安慰,所以想通过“投名状”来获取新团体的认同。

    但又因为其表现出的软弱和不可靠,无法给人安全感和信任感,往往无论是急于融入的新团体,还是急于撇清关系的就团体都会看不起他们。

    所以这类人就会越发敏感、极端,越发想通过极端行为获取新团体认知;

    可其实无论什么团体,对于这样表现出不可靠和极端的个体天生就会抵触排斥,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乌林晃此时就是这样的人,他这种墙头草见景国势大,金国势微,他又得以投降景国,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证明他对景国的忠心。

    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压自己原本的同僚同胞以表忠心。

    既然如此,让他去宣传自己的宽大为怀的政策,他肯定尽心尽力,既能表忠心,又能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让金国那些硬骨头不投降的人后悔,以消除他内心隐藏的自卑和焦虑。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对于他这种人,金国人恨他,景国人也看不起啊。

    李星洲不会重用,此时他还有价值,等他没价值了,李星洲可不打算留这样一个人。

    他今天能这样轻易就从金国改投景国,往后蒙古南下,他岂不是轻而易举又投蒙古人去了?那不是自己给自己埋炸弹。

    这样的不确定性李星洲不能留着,不过事不能这么做,他毕竟投降了。

    当然,李星洲也不怕没理由动他,乌林晃这样的人是会给自己挖好坟坑的,因为皈依者崇拜,因为“二鬼子比鬼子凶”。

    .......

    “乌林晃这人我把他放在你手下,前两年你大可放他去任意作为。”

    惠州城头塔楼上,李星洲对身边的杨洪昭道,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大军就要北归,李星洲决定留杨洪昭主持北方,暂代行辽东路、辽西路两路节度使事。

    军中也只有杨洪昭这位稳重的老将适合。

    不过有些事他需要亲自交代。

    杨洪昭皱眉,“殿下,乌林晃不是善类,此人摇摆不定,有没什么能力,除了花言巧语,临时站队什么也不是,老臣觉得.......”

    李星洲抬手制止他,然后直言:“我也看不起他。”

    “那殿下为何?”

    “看不起他,不等于不用他。”李星洲双手叉腰,半歪着脑袋看向南方苍茫大地:“杨大人,你可知这惠州往南,中兴府,加上沿海各州,是金国最富庶的地区,这些地方多少豪门大族,经营数百年了。

    家中金银堆积如山,契丹人来的时候他们投降得快,女真人来的时候他们又投降得快,如今劳资北上,他们也望风而降了,一点打土豪的机会都不给,啧啧......”

    李星洲啧啧嘴:“我本来还想着从他们那榨些钱出来拿去南方修路呢。”

    杨洪昭汗颜,“要不要老夫发兵?”

    “不用,也不行。

    毕竟往后他们就是景国子民了,动刀动枪影响不良,容易失民心。”李星洲说着看向他:“况且即便要取,也不能你来背锅。”

    杨洪昭一生经历很多,也算老狐狸了,似乎回味过来什么,眨眨眼道:“殿下是说乌林晃......”

    “不错。”李星洲毫不避讳点头:“他就是来背黑锅的,此人现在正绞尽脑汁如何向我纳投名状呢。

    只需稍微向他暗示,他肯定就会疯狂对着往日金国百姓和同僚出手,来证明其忠心。

    这个阶段你暂且放手让他去做,即便心里鄙视恶心,表面上也不要表现出来。装作默许就行。”

    李星洲随即一笑,“等到他把那些豪门大族收拾得差不多,大概也到天愤人怨的地步了。

    他本来就是金国叛徒,民间对他愤恨,又做下招人恨的事,到时民情汹汹是必然的。

    这时你就出场,代表朝廷为百姓、为那些大族主持公道,把乌林晃收拾了。

    百姓对朝廷感恩戴德,那些大族也会更加忠诚。他搜刮聚拢的钱财拿出两成散给百姓,象征性的归还那些大族一点。

    剩下的......嘿嘿,封存起来送到开元。”

    杨洪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殿下高明!这样既理所应当的除了乌林晃这靠不住之人还不留话柄,又能借机收拢民心,搜刮大族的钱财。”

    李星洲点头:“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殿下大可放心!老臣定不辱使命,报效殿下。”杨洪昭信誓旦旦的说。

    “还有,两年只是我预估的时间,什么时候收网需要看民意表现,你自己拿捏,如果乌林晃对普通百姓出手,你要适当敲打,不要伤了民心。”

    杨洪昭点头。

    李星洲接着交代:“还有一事也要关注。

    如今金军残余分外两部分,一部分是上京的近卫军,还有一部分是完颜宗弼的精锐,已经退到东北雪林中。

    完颜宗弼和完颜离这两叔侄本来就不合,这次大战中完颜宗弼更是违背国主完颜离的命令,仇怨只会加深,很有可能起摩擦。”

    “此事老臣也有所耳闻,如果他们能打起来就好,我们压力会小很多。”

    李星洲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如果!

    他们没有摩擦,就帮他们制造摩擦!

    如今他们双方势力都与我们接壤,要做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

    再说我们可以动一些其他手段,如今金国失去最富饶的土地,大量青壮战死或被俘虏,还要付岁贡和赎人,可以说内外交困,接下来百姓生存状况肯定每况愈下,这种时候最好收买人,明白我的意思么。”

    杨洪昭点头:“老臣明白!”

    李星洲嘿嘿一笑,“等他们打起来,我们两边都好卖东西。”

    随后他又给杨洪昭推荐了固立川,“平州守将固立川,这人年纪轻轻,却忠勇有谋,可以重用,杨将军有空多指教指教他。”

    李星洲之所以推荐固立川,是因为如今景国获得的领土东西都有重心,他已经准备将这些土地化为两路,辽东路,辽西路。

    西面中兴府,东面辽阳府,杨洪昭不可能同时驻守两地,需要得力的副将帮手。

    “老臣谨记殿下教诲。”杨洪昭认真的说。

    “别说教诲,既然这些地方交给你,我就信任你,很多事需要杨大人自己去想,自己安排。如今只是代行节度使,如果做得好,说不定来年就要恭喜杨大人高升辽西节度使了。”

    杨洪昭听完,顿时老泪纵横,直接单膝下跪,“老臣定不负殿下所托!”像他这样的戴罪之人,本来没想过能有翻身之日了。

    没想到如今跟随陛下北上,居然又重获机会,而且是代行两路节度使大权,此等殊荣,做梦也没敢想过,人生起落,令他百感交集,心中对皇太孙的感激和亏欠无以言表。

    ......

    当晚,李星洲召见乌林晃,与他共用晚餐,表示恩宠。

    席间乌林晃百般讨好,不断贬低他的老东家金国来衬托景国如何厉害,如何繁盛。

    李星洲不是昏人,不会因为这种低级吹捧而洋洋自得。

    这五六年来虽然烂事没少干,但至少是有底线的,心里对乌林晃很反感。

    金国是他的祖国,也曾辉煌过,出了许多人杰,却在他嘴里好像一文不值似的。

    上代皇帝完颜乌骨乃一代雄主,带三千多人出辽东,短短两三年把北方第一大国辽国打得苟延残喘。

    长公主完颜盈歌巾帼不让须眉,以女儿身驰骋沙场深受将士拥戴;

    刘旭身为宰相意思深远,洞察大局,知恩图报对先皇忠心耿耿,一心为公;

    耶律脱乎战争经验丰富,爱护士卒,最终不敌也以死明志慷慨赴死;

    完颜宗弼用兵如神,灵活通变,说实话,如果新军没有新式火枪和火炮,他没有望远镜,说不定还真会栽在完颜宗弼手上。

    这些人如今或败或亡,但人人都是人杰,却被乌林晃说得什么都不是。

    对于这样的人,别说金国人恨他,李星洲也很厌恶,虽然表面笑嘻嘻,心里早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死法,连坟坑挖在哪都给他想好了。

    随后李星洲一方面嘘寒问暖,对他表示“关怀”,然后给他官身,提出让他负责在民众中宣传新官府的好,把他制定的新惠民政策和景国法律向这些地区的百姓宣传。

    同时让他负责安排联络北方文人,以后在辽东路,辽西路教授汉字,将中原汉话作为官话。

    这些事交代之后,又有意无意的抱怨对当地大族的不满,表示这些大族私下聚财千万,却不愿拿出一部分给朝廷,迟早要收拾他们。

    果然,一回头发现乌林晃竖起耳朵听着,还连连点头。

    李星洲明白目的达到了。

    ........

    九月二十六,李星洲结束人质赎买,随后带着剩下二百多人没人赎买的认知南下。

    这些人中,有九成以上是女人。

    年纪大的都被李星洲放了回去,带着她们也是累赘,说不定没到开元就死在半道了。

    杀也不好,活到这个年纪不容易,要是再年轻点的男人李星洲肯定直接吊死他们。

    至于剩下的女子,十有**没人会来赎买了,他准备赏赐给战场上功劳大的将士,对这些女人也算个较好去处,至于会被如何对待,那就看她们命好不好了。

    不过有一些例外就是蒲察家没被赎走的十九名女性,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三岁,最大的三十九岁。

    是蒲察伶的侄女、嫂子、弟妹、妹妹之类的亲戚。

    在蒲察伶再三求情,百依百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把李星洲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前提下,同意不杀也不把她们送人,带回开元安置,在开元有亲人蒲察伶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到九月二十九,各路大军重新会师锦州。

    根据之前承诺,李星洲将各州府库中搜刮来的财务统计,大部分分发犒赏给将士,此事狄至,魏雨白,严申,参林主理。

    李星洲自己也捞了许多好处,府库财宝的一部分,还有金国贵族赎买人质的钱,都是一大笔横财。

八百一十二、胜利的喜悦

    锦州城外,士兵以营级为单位领取所获得钱财,这是为防止有人冒名反复领取,而对于立功的则会加赏一些。

    李星洲确实有大军十万,不过分散各地留守,加上燕山府附近防止金人从居庸关南下的部队除去,其实过山海关北上的只有六万多人,即便把后勤的辅兵,徭役算上,也只有八万左右。

    可别小看这六万大军,如今北方,没有任何力量敢于和这样的军事团体碰撞,这六万大军就如定海神针一般。何况此时曾经的北方霸主金国两大主力兵团已经被打散打残。

    关于兵力,许多小说戏曲中是不可信的,正史记载部分需要斟酌,但大多是比较靠谱的。

    比如《三国演义》说官渡之战袁绍将兵七十万,曹操七万,很多人拿小说当历史,还真就信了,以为古代打仗动不动几十万人。

    若了解上千和上万人是什么概念,或者亲自组织过千人、万人级别队列的集合调度;比如军训教官或是军队军官之类,就很容易明白,即便在现代的通信条件下,要集结上万人还做到指挥调度不乱是非常困难的事,何况古代。

    而根据正史《三国志》的记载,即便官渡之战这种战略决战,最强大的袁绍只有十万出头军队,而曹操起初更惨,调集起来的人马不足一万,边打边补充,最后巅峰时期也只有两三万左右。

    更加精确的记载比如蜀国投降时上交的户口、军队的编册。

    当时整个蜀国已经严重穷兵黩武,九个人要养活一个军人,如果按照后世中国15亿人口按比例算,相当于中国要养1.7亿军队!而实际上中国只有200万左右。

    即便如此恐怖的征兵比例,蜀国的军队也只有十万零两千。

    十万大军是什么概念?可以很明确的说,在明、清之前的年代,十万军队已经是能令任何国家都不敢小看的一股力量,甚至能改变国家命运,打一次战略决战。

    而到明清,因为高度重农抑商,加之各种美洲农作物作物引进导致的人口大爆发,军队数量才逐渐随着人口增长而增长。

    恰恰小说、演义、戏曲是明、清开始发扬光大,当时的创作者“以今度古”,就喜欢把古代军队数目大量夸大,给后人造成一种古代打仗,人不上百万都不叫大战的错觉。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许多史料中军队数目的记载都是比较靠谱的。

    比如成吉思汗西征大军是十万出头,并非记载的数目,而是根据史料详细记载的成吉思汗募兵制度,和军队组织制度计算出来,甚至能具体到个位数,精确推算出当时她麾下军队的数目。

    所以西征不是很多人吹的七十多万。且铁木真十万人打起来之后就要分兵好几路了。

    金国从辽东起兵起初只有三千多人。

    北宋朝举国伐辽的几次大军也是十万到二十万之间,这十几万都要分成好几路作战才能指挥得过来,才不会乱。

    金国一路南下包围开封的金军是六万多,根本不像演义小说里吹的几十万。

    而所谓宋朝的八十万禁军,上百万禁军,一来是吓唬人,二来是当时禁军高层存在大量吃空饷的贪腐行为。

    直白的说就是禁军高层官员将领报大量不存在的人上去,发下来的饷银自己中饱私囊。所以才有了八十万禁军的说法,这其中水分非常大,真正在服役的军队可以打许多折扣。

    所以并不是史官喜欢夸大,排除少数,大多史官考据都是认真的,人家也记得认真。

    问题在于把小说、故事和不靠谱的野史当历史书,还要甩锅给史官吹牛匹,史官也很冤枉啊。

    如今六万大军,已经威慑北方,使得金国残余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撤军之后就说不定了,所以需要一些士兵需要留在当地驻守,李星洲估计需要二十个营,两万人。

    西面以中兴府为大营,向北驻守惠州。

    东面以辽阳府为大营,向北防御完颜宗弼残部。

    随后每年换防一次,让边关部队回家,新部队北上接管。同是慢慢在当地招纳兵员,训练厢军,逐年减少禁军和新军驻防人数。

    而长远来看,一直派兵维持是不可取的,两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

    原则上采取自愿,愿意留下的多得一贯钱作过年费。

    很多人纷纷报名,愿意留下,李星洲和杨洪昭商议之后决定让其中年纪比较大的人留下。

    随后又见了从辽东赶来的狄至、参林,听他们说了辽东之战的全部过程,还递交参林手写的报告书。

    其他将领对两人羡慕不已,虽然大家都有功劳还都不小,可和他们两一比,又都不算什么了。

    此战中狄至、参林率领的东路军打下的地盘和他们中军打下的几乎一样大,而且还有沿海重镇,甚至辽阳府这样极具战略意义的重要大府。

    可以说如果去掉山海关,那么中路军和东路军的战绩基本持平。

    可是中路军有大军十万,战将无数,后勤补给充分,有大量辅兵,燕山府的徭役支持。

    而东路军只有一个师一万人左右,自带补给,没有后勤部队,没有徭役支持,即便是乘胜虚而入,也打下那么多土地。关键还以少数精锐,一波佯装撤退,随后设伏反击,大败金国反击主力。

    这样的战绩,除去主帅李星洲,最大的功劳肯定就是狄至和参林的了。

    可以说新军海军第一战,就拿出令天下人瞩目的战绩,跨海奇袭,利用舰船火力打击地面目标,种种做法都开了先河。

    而且很多沿海国家的吓破了胆子,特别像高丽,又接连向景国派出使者。

    确实,水陆并进是十分难防御的,当初苏烈平百济就是采用水陆并进的方法,他们当然怕。

    不过除去众人的兴奋,还有不同眼神,那就是魏雨白的幽怨。

    李星洲也知道她为啥幽怨,因为蒲察伶,他只好尽量避开魏雨白的目光。

    这还没回家呢,都已经幽怨上了,回家了可怎么办.......

    ........

    十月初,狄至、参林赶回辽东,他们将带领舰队从海上回家。

    留下的二十营人马边分两路,一路由杨洪昭率领驻守中兴府,一路向东驻守辽阳府。

    杨洪昭也与众人告别,随后李星洲率大军南下回归。

    固立川将回京面圣,获得封赏之后北上帮助杨洪昭驻守辽阳府。

    .......

    随着大军踏上南下回归之路,金景两国持续接近两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以景国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三路大军,西路军以杨文广、折唯忠为首,主力是太原府的杨家军和西北的折家军,在义军配合之下攻陷大同府。

    中路军由皇太孙,枢密使李星洲亲自率领,魏朝仁、杨洪昭、刘季、魏雨白、严申、固立川等人辅助,主力为新军陆军五个师,禁军精锐。

    经过半年多时间,攻下山海关、宁远、锦州、中兴府、来州、骰州、乾州、窦州、宜州、黔州、榆州、建州、利州、惠州、泽州、保州等地,一举占领辽西,直逼金国上京。

    东路军以狄至为统帅,参林为副手,统帅新军海军一个师,大量船只战舰,奇袭辽东,在三个月时间里,攻下辽阳府、蘇州、复州、辰州、铁州、海州、开州、集州、潘州、撩州等地,一举占领辽东大部。

    战报已经先与大军一份份往京城飞,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此次出兵,获利非常大,攻下的土地可以开设三路也不成问题。

    李星洲也“好心”的归还金国一些土地,比如辽阳北面的潘州,辽阳东面的保州等地。

    还北面土地,是太贫瘠,不好管理,同时给完颜宗弼喘息时间,而东面保州则是让金国与高丽继续接壤。

    总是没哪条是安好心的。

    .......

    十月初八,大军在燕山府休整,全城百姓夹道欢迎,魏朝仁亲自出城五十里迎接大军凯旋。

    在北方,大军的种种胜利早已人尽皆知,大军每胜一次,民众认同感和自豪感就多一分,特别是像燕山府这种收复还没几年的地区。

    休整一天之后,十月初九,大军继续南下,魏朝仁也随行回京,此战他也有功劳,正好趁着要过年进京面圣。

    路上蒲察伶情绪不高,毕竟过了燕山府,就是真正的背井离乡了。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避免过度悲伤,李星洲只好牺牲自己助人为乐,在中军行辕的巨大帐篷马车里,和她深入交流,提高她的亢奋度。

    年初去时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如今凯旋春风得意,兴致勃勃,享受胜利的喜悦,真令人迷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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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