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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百零三、一切为了战争

    李星洲能感觉到小姑娘的局促不安,她经常来王府找何芊玩,可两人的交流并不多,哪怕有些事已成定局,比如将来小姑娘将是他的皇妃。

    这件事牵扯太多利益,多方意见都很统一,即便是他也难以推脱,而耶律雅里作为前辽国的公主更是无法拒绝,没有选择。

    “你来王府不用跟着辽王,想来就来,我给所有人打过招呼。”气氛有些尴尬,李星洲开口道。

    “你多熟悉熟悉这里,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他尽量说得委婉一些,一面小姑娘一时难以接受。

    两人就这么一步步向前走,气氛微妙,也没人先开口说话。

    直到转过一处回廊,耶律雅里小声的说:“殿下,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李星洲愣了一下:“干嘛这么说?”

    “除了毫无用处的骑术,我机会不会任何东西,汉家女子的琴棋书画,女红,甚至洗衣做饭都不会.......如果我不是辽国公主,殿下不会对我这么好吧。

    经历了那么多,我越发感觉自己没用,国难当头时毫无用处,连活下去也全靠一个头衔........”

    她说得有些激动,而且似乎越说越伤心。

    李星洲安慰的给她递上手帕,心里也明白,经历国破家亡,那么多漂流苦难,心理出问题是很正常的,所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大多数人其实经不起太大的心理冲击,**上的痛苦反而是更加能抵御的。

    李星洲笑道:“你说这些我也不怎么会,要是你算无能,那我其实也差不多。”

    “可殿下不是女人。”

    “对,你是女人,也正因为你是女人,所以有很大的作用。”李星洲道,人是建立在认知上的生物,总要用已有的知识架构出一个符合认知的世界然后才能生存。

    所以李星洲向来不会对人做太苛刻的道德谴责,也尽量避免去那样做,他伸手抚摸了摸女孩的肩膀安慰,“之前燕山府一带契丹族人经常与汉民冲突,每年都会死人,官府也不好调解。

    可自从辽国公主要嫁给景国皇太孙的消息一出,这些事就少了七八成,少死不知多少人,这不是你的功劳么。”

    “这.......可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甚至这些事都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也无妨。”李星洲看着她,“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要记着,你对北方的契丹百姓很重要,对北方的各族百姓都很重要,对朝廷,对国家,对我也是,如果觉得日子没意思的时候,就想想这些,然后好好活每一天。”

    “我......我真的那么重要么!”耶律雅里有些手足无措。

    李星洲再次点头肯定。

    耶律雅里,后退小半步,又连忙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又抬头:“多谢殿下开导我,跟我说那么多,我.......我会好好的过每一天,以后......以后成了殿下的妃子也一样。”说完转身蹬蹬跑了,只留给他一个好看苗条的背影。

    李星洲一笑,自己好像越来越会哄小姑娘了.......

    ........

    转眼腊月,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如今景国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京城百姓过年也十分红火。

    王府今年因为诗语和阿娇的怀孕,喜气更上一层楼。

    今年的年也带着许多期许,因为明年注定是不凡的一年,看着万家灯火,听着隔几条街还能听到的欢声笑语,他心中有了不同的感悟。

    这万家灯火,欢声笑语,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就会踩碎在金人的铁蹄之下,或是蒙古人的铁蹄之下,这些人超过半数会死。

    在这个时代,死多少人都不奇怪,可怕的是被不当人的杀死,像杀畜生那样践踏。

    “我看你心里总是有很多事。”诗语挺着大肚子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她开始显胎了,腹部开始微微隆起。

    李星洲把大手放上去轻轻的抚摸,然后道:“谁让我日理万机呢,忧国忧民呢。”

    “不许贫嘴。”诗语佯装嗔怒,然后双手按住他的大手,“我说真的,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来年六月还早不是么,如果坏了身体,你什么都做不成。”

    这女人真是聪明又敏锐,“大概是种众人皆醉我独醒吧,有些事情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可却是会发生的,偏偏别人又不信。”

    “那就说了让他们信。”

    “说不清,大多数事我连像样的证据也没有。”李星洲叹口气:“所以只能我去想,去规划,去预防........

    你相信我么。”

    诗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深情,温情脉脉的道:“如果是四五年前你这么说,我只当你耍疯犯病,胡言乱语,可经历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我会不信你么。”

    李星洲看着远处绚丽烟火,低头闻着她肩窝的芬芳,不觉间竟有些沉醉,“有你真好.......”

    .......

    春节过得和往年没什么区别,只是今年又多了一些应酬。

    春节很快就过去,赵四、秋儿很快也拿出自己的方案,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新蛋壳的方案。

    既用薄铜代替纸致蛋壳,这种思路有种意料之中的微妙感。

    当然,具体方案和设计上还有诧异,但就目前的王府来说,造出铜制蛋壳完全没有问题,最大问题在于量产,王府目前要量产只能靠人工打磨。

    这点秋儿和赵四都想到了,他们提出的是给每个士兵配方两种子弹,纸壳弹多,铜壳的作为预备,平时以纸壳弹为作战主力,遇到雨天纸壳弹可能打不响的时候再用铜壳弹。

    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李星洲很快就批准了开始实行。

    .......

    到正月十五,随着又一匹04式炮装上海军战舰,整个海军换砖的进程已经超过三分之二,比预期快了一个月。

    这个消息令李星洲很振奋,同时陆军的装也快要完成了。

    到正月十五过完节之后,杨业,折惟忠也要回西北了,李星洲请自到城外为他们送行,并且赠送他们王府打造的军刀,两人十分感动,再三保证完成他的托付。

    到正月十八,海军第二批出海训练的船队离开港口开始训练,陆军,禁军习训也热火朝天开始,一切为了战争!

七百零四、战争机器开动

    草长莺飞二月天,各大水道往来船只暴涨,陆地上的路也很繁忙。

    大量杀人的玩意正在往北方运输,一些辅兵,杂役已经先大军之前,押送粮草辎重向北走,并在北方地区招募徭役。

    这样大规模的举动必然是瞒不住人的,天下人议论纷纷,自然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而且反对声音不在少数,景国已经习惯了太平繁华,突然进入全国性战争状态,很多人都是不服不爽的。

    李星洲不管那些,自顾自整兵备战,他这一次大有孤注一掷的嫌疑,而且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并不支持此次北伐,所以他只能胜,不能败,如果败了,太多人再等这个机会,等这个借口了。

    枢密院也忙得脚不沾地,随着战争临近,大量情报,折子,雪花一样往枢密院飞,每个人天天脚不沾地。

    有时候忙得吃饭的时间也没有,这些天来,他有许多时候甚至直接睡在枢密院的衙门里。

    李星洲能感觉到自己的焦虑,晚上常常半夜醒来,睡觉也不安稳,诗语为他做了一些药膳安神,但效果并不大。

    此时,李星洲才明白自己的极限,明白人与人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根本的差别,他此时是多么渴望自己有天生的浪漫主义情怀,有诗人气质,那样他或许会好过很多。

    可惜没有如果,压力丝没有减弱。

    道三月何煦再次带着商队北上草原,李星洲派出的两个死士也跟着北上。

    何煦计划在新军出发之前带回最后一批马。

    但形势又有了些变化,西面阴山道肯定是走不成,以如今景国和金国的关系等于给人送马。

    能走的是夏国的路,需要穿过大漠,路很难走,但何煦走过好几次,有经验,最大的问题在于夏国局势的变化。

    内战结束,听说夏国又出了个铁血王爷,这样的局势之下,夏国还会不会像年前那样毕恭毕敬又是另外一说。

    所以临走前李星洲嘱咐何煦,最后一匹马就量力而行吧,情况不对立即南归。

    事情不可能全按他的计划走,但大体不能错,战略不能错,这是李星洲追求的。

    这一仗,内部外部的压力都很大。

    .........

    “皇上,程大人求见。”御花园中,皇后正搀扶皇上走动,福安公公突然进来报道。

    皇上皱起眉头:“不见,说朕身体不适。如果他拿编书的事说事,就说让他自己做主。”

    福安点头,匆匆出去。

    皇后道:“若是编书造册,可不是什么小事,皇上还是见见他吧。”

    “哼,他们可不是为什么编书来的,那只是个借口罢了,你不知他们心思,他们是为反对出兵而来的。”皇上脸色不好,“接二连三给朕上书,又说年景不好,又说吉时不对,还有人说占卜挂算得出必败的结果.......”

    “这些人,星洲大军出兵在即,他们怎么!”

    皇上摇摇头,“他们有些是倔,有些是怕,还有些只是单纯老古董,软骨头,别说和金国开战,光听这话就吓得脚软。

    他们过惯了舒服日子,也只想自己那点家底和腰包,这次要是打赢了还好,打输了他们可怎么办。”

    “都是些不识大体之人.......”

    “他们就从没想过什么大体。”皇帝冷声道:“不过这些人许多都是煊赫大族,很有些话语权,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敢站出来反对。”

    “那皇上.......”

    皇上道:“还能如何,当然是顶住,而且这件事也只有朕才能顶住。

    其实朕也没想过他能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走到了,朕就帮帮他,别被拖了后腿。”

    “那孩子......准备走到哪一步呢?”皇后感慨的问。

    “不知道,他走的路比列祖列宗要吓人,也是朕不敢想的,不过朕也不必想那么多,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何须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变化,儿孙自有儿孙福吧,只有朕敢放手,他才能走的舒畅。”

    “皇上........”

    老皇帝看着远处天空,沉默无言。

    ........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新军大营,李星洲一身甲胄,被众多士兵围着。

    “对啊,都练那么久了,早想对着金人打一发,哈哈哈。”

    “外面狗ri的老有人说我们打不赢,劳资到时候打到上京去,看那些狗日的这么说。”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李星洲围在中间,他笑着时不时回应几句,视察着士兵们的营垒,帐篷里的衣被整整齐齐,所有新军士兵又多了一件装备那就是棉大衣。

    一圈走下来,没有任何杂乱的地方,纪律就是战斗力,这样的新军令他很满意。

    随后在众人簇拥之下,李星洲见了新炮的演练,因为海军优先,新炮是配备海军之后再配陆军,所以到现在,陆军只有五十门新炮,剩下的都是老旧炮。

    等到六月出发前,赵四给他的估计是海军能全换,陆军则换装一半多。

    这已经很不错了。

    李星洲如今越发频繁的巡视军营,越发频繁的与士兵们交流,战斗的情绪正在慢慢积累。

    大河另外一边的禁军大营,杨洪昭也在积极的整顿军纪,频繁备战,越来越多正在休息的禁军士兵被征召。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向开元北方的大营汇聚。

    朝堂上也热火朝天,枢密院、兵部、三司等等纷纷为战争做着准备,同样的各种各样反对这场战争的折子也雪花一样往宫里飘。

    好在很多折子皇帝直接看都不看一眼就否了,最离谱的是礼部那群老头,搬出他们占卜的结果在殿上大闹,说此次出兵定会大败,结果被皇上给轰了出去。

    李星洲和许多将领都气得牙痒痒,大军出征在即,这些老头搞这么一出,灵不灵不知道,但如此大放厥词说什么必败,扰乱军心是肯定的。

    四月底,开元迎来夏初的大雨,大雨过后天空晴朗,街道上弥漫泥土芬芳。

    经过皇上批准,枢密院一声令下,各路大军正式开始召集人马,征集徭役,调动粮草辎重!

    事情到这一步,那些人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了,景国的战争机器正式滚滚运作起来。

七百零五、背后的刀

    四月下旬,驻扎在开元周边的辅军已经开始出发北上,所有禁军、新军将士被召回。

    隔着河岸,每天都能看到延绵不断的队伍往北进发,百姓们隔着河围观,依依不舍送别自己亲人。

    接连几天,陆陆续续的队伍没有断绝。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是瞒不住人的,景国出兵的消息很快如一阵飓风,席卷大江南北,关内关外。

    不过此时,主力大军还没有出动,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召集起来的徭役需先将粮草运输到大军前方,随后大军开动可以就地取粮,当然这是在境内,深入敌境之后的做法则是能抢就抢,剩下的再靠后方补给。

    看起来很残酷,但士兵就地抢粮是孙子兵法中记载“正规”方法,而且是之后无数军队都奉行的方法,打仗只带少数粮食,到了战区就地抢,这是古代战争的常态。

    所以边关百姓大多很怕兵,敌国的兵怕,自己国的兵也要怕。

    当然,大规模的出兵只靠抢是不够的,粮草运输也是必须,到时就会变成从后方运输为主,抢掠为辅。

    而这次李星洲采取大规模的水陆粮草补给,粮草全由国家补给,下令各路大军需要严明军纪,不得抢掠国民,虽然费时费力,但很得民心,也能保存景国实力。

    而在开元城北,隔着大河岸边,禁军三大营统一由杨洪昭调度,已经开始整顿集结。

    大约需要六天的时间。

    而新军动作十分迅速,一来人少,二来编制不同。

    如今新军陆军五个师,每个师在编一万人到一万两千人不等,已经可以作为一个独立遂行作战任务的单元。

    而禁军其它军李星洲并没有进行改制,简单的来说,军队编制不是乱改,是要跟着战术战法走的,禁军用的还是老战法,无法和新编制契合。

    而李星洲用的这种战法,也是在拿破仑之后才开始兴起,它的兴起是火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结果,让禁军生搬硬套的用肯定会出问题。

    总之两种编制对于目前景国的军队都是必须的。

    新军第一师,师长魏雨白;第二师,严申;第三师,刘季;第四师和第五师由李星洲直接指挥。

    海军只有一个师,由狄至和参林指挥,这次海军会最后出发,而且是悄无声息的出发,主力为装备接近三百门炮的十几艘定南级大船,还有几十艘普通运输粮草辎重兵员的船只,加上一些补给小船。

    整个船队大大小小有八十多艘各种船支,有些是新军买的,王府造的,还有一些更小的是征用商船。

    无论如何,如今新军海军第一师,有战斗人员一万人,后勤人员两千多人,加上恐怖的火炮,是不可小觑的一支力量。

    李星洲扶着栏杆,吹着甲板上的风,用力踩了踩脚下,宽阔的甲板上,新军人员往来,正在不断往船上搬用木箱封装的炮弹。

    狄至和参林一身戎服跟在他身后,正好这时,远方城楼响起响亮钟声,传遍全城,夕阳下,大河表面波光粼粼,橙红光芒反射,整个世界如点着一般。

    天空下的大河,山峦,仿佛被染成一种颜色,就像灼人的烈焰,又像翻腾的血,血染大地,烈焰灼心。

    “只怕这次也会血流成河.......”

    “王爷......”

    李星洲抬手,制止他们接着说:“我心里早有数了,只是见此情此景又难免感慨而已,你们不用多说没用的话,我心里有数。”

    “是!”两人拱手。

    李星洲看着火红的江面:“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到地面上,特别是大同府,辽西走廊几个重镇,这些地方只要是聪明人,肯定一开始就盯着。”

    狄至点点头:“殿下,如果失了大同,西线金国就站不住脚,如果丢了辽东走廊,咱们就能直取上京,这两处金人不会不防。”

    “即便是新军也应该拿不下。”李星洲道,“新炮也不是万能的,如果他们早有防备,我们可能会被困在辽西一带。

    到时候决胜就靠你们了。”

    “王爷放心,我们绝不辱使命。”

    “陆军五月初出发,尽量会在六月交战。杨业,折惟忠那边大抵会在六月中下旬出兵,所以我估计到七月初,金国大多数士兵会被吸引西南面来。

    不过也不必着急,我给你们的要求是七月中旬之前发起攻击,以策应正面进攻,至于从哪里发起攻击,怎么打,那都是你们两个主帅的事,都由你们自己决断。”

    “是!”狄至拱拱手:“殿下尽管放心,我们一定打进辽阳!”

    李星洲却道:“能不能打进辽阳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金人惊慌失措,腹背受敌,你理解我的思路么?”

    他想了想,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辽阳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战略思维,如果金人回师太多,你们守不住,不要辽阳也行,首要保全自己,随后不断打击金人,至于什么辽阳不辽阳的,有利则守,无利就不守,不要太过纠结。”参林有些皱眉,狄至连连点头:“殿下英明,属下明白了,到时会审时度势的,以拖延,杀伤金人为主,主要不是攻城略地,是为让金人处于腹背受敌,进退不得的状态之中。”

    李星洲欣慰点头:“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说着他拍了拍狄至的肩膀,“现在全天下都在看陆地上的战斗,想看看是金国悍勇还是景国了得,谁赢了这仗,谁就是天下之主,那些小国就偏向谁。

    不过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陆地上,都看着大同府,都看着辽西。

    但我其实把宝都压在了你们身上。”

    李星洲严肃道:“自古北伐是难题,我们的火炮再厉害,也无法改变山川险阻,天时地貌,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过陆路。

    陆路是一大幌子,顶多能取大同已是上限,你们才是我背后埋着的那把刀子。这一场战能有多少战果,能让金人痛几分,全看你们这把刀能插多深。”

    狄至肃然单膝跪下,一字一顿道:“殿下放心,属下这把刀是为王爷拔的,只要拔出来就会见血,如不见血,请殿下拿我问罪!”

七百零六、红日

    看着信誓旦旦的狄至,李星洲伸手,将他扶起来,一时间感慨万千,当初初见,他只是一个小小禁军都头,这么几年来,经历南征北战,如今已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位列三衙高官。

    经历那么多南征北战,到头来最信得住的还是这个当初他亲手从行伍之中提拔起来的将军。

    或许这就是患难之交吧,杨业,魏朝仁,折惟忠那样的人是厉害,可再厉害在他心中也是“外人”。

    李星洲心里其实很矛盾,他知道这次奇袭辽东风险很大,高回报是建立在高风险上的,若是金人早就料到,早有准备,或者金人没有上当,狄至他们的处境都会变得十分危险。

    海上可不比陆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果被堵住船都上不了。

    如果有可能,李星洲不想让狄至去,狄至是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能够信赖,有能力,年轻的下属,是他现在,将来可以去放心用的人。

    可偏偏又正是这样的人来接这样的任务他才放心,所以内心十分矛盾,“你们可不能死,死哪个我都舍不得。

    再说有些时候活着比死难,我要你们好好活着,天下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你们去做呢。”

    “殿下!”狄至正色:“若无殿下,如今属下不过一个小小禁军都头,上无门路,哪来今日,誓死报效殿下是属下本分,再者我虽然命微福薄,但天下间除了殿下能让某高看的还没什么人。”

    参林也一笑,拱拱手道:“属下也差不多,这条路是在下自己选的,若不是殿下,属下也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小小地方武官,这天下大事哪有我的份。”

    参林年纪大,看得也开很多:“殿下,我参家本来就是商贾之家,如今子侄后代之富贵无须我操心。

    可天下大事,逆转乾坤,搅动天下的惊天之举,一世之中又有多少人有机会参与呢?

    殿下,富贵荣华不过一世,名留青史则是万世传扬,殿下给了我这样的机会,属下绝不会辜负,会全力以赴。”

    说着他看向江面火红夕阳,“但平心而论,属下拼命不全为殿下,狄将军忠义,属下贪名,想在青史上留个好名。”

    “哈哈哈哈......”李星洲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也大笑起来,见他说得这么直白坦然,他就问:“所以我在江州就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这么说话不怕我治你罪么。”

    参林这一身戎装的中年书生咧嘴一笑:“若是那样,当初在江州殿下问我,属下就不敢答应了。

    殿下不是一般的人。”

    “哦,你说说看哪里不一般。”李星洲好奇,他是真的好奇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何等样的人,人看自己总会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障碍,再聪明的人也是难以避免的,所以便格外好奇别人怎么看自己了。

    参林道:“在我看来殿下有胸有古之君子的超脱之风,再稀奇古怪的念头想法,再不同寻常三教九流的人,殿下首先是不会以世俗的偏见去看他们的。

    这世上的人生在污浊世间,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总会有世俗偏见的,而王爷待人少有先入为主,总似如初见,又独有见解,就如.......就如不是这世间之人一般。”

    参林感慨:“正是这超脱之风,深深吸引属下,也让属下觉得只有殿下才能成大事,只有殿下和这浊世之间的人都不同。

    属下虽为名,但一直认定只有殿下能给。”

    听完他的话,李星洲愣了许久,“超脱”,他万万没想到参林会这么评价他,随即笑道:“你把我说得跟什么和尚道士之类的,还超脱。”

    “殿下,我这超脱可不是他们那超脱,说实话和尚道士那超脱我看不起,在我看来他们的所谓超脱俗世有许多是逃避罢了,不敢直面人生苦难罢了。

    殿下不同,更像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的大彻大悟,对众生好不带颜色的平视,属下说不太清楚,可总归很吸引人,若有人能看透天下大势,看清芸芸众生,那我想此人一定是殿下。”

    参林说着说着,眼中放出炙热的光芒,与狄至的忠诚不同,他则更像一种类似宗教徒的狂热。

    李星洲心里自然高兴,参林说了他那么多好话,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他也明白过来,这时自己的形象在将士心中,可能不单纯是上司,长官那样了。

    想着参林的话,他扫视甲板上的士兵们,他目光所及,与他目光接触的士兵都立即立正,干活更加卖力起来,动作麻利,脚步有力。就像他的目光为他们注入动力,恢复体力一样,甲板热火朝天。

    李星洲明白,他什么都没做,他更不可能用目光帮士兵们恢复体力,给予动力。

    再度看那天边红日,照耀南北大地,染红天地,看着看着,他竟不由自主伸出手去,他仿佛触摸到天边的太阳........

    沉重,温暖,包容,充满力量,李星洲微微眯起眼睛,血红的太阳似乎开始融化,融成滚滚铁血,炙热的流淌他的全身........

    长舒口气,那些幻影散去,他还静静站在船头,俯瞰庞大舰队,无数忙碌的士兵。

    李星洲回头,笑道:“参林,我有些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或许我看的我和将士们看的我是不一样的,不是同一个我。”

    “不错,无论殿下如何看待自己,但在将士们眼中.......”参林指着远处灰蒙蒙的群山:“殿下比那山还要高。”指着天边的太阳:“比烈日更要耀眼,他们有很多东西寄托在殿下身上,一个两个,千千万万个.......他们都在看着殿下。”

    李星洲点点头,站得笔直,巍然不动,如今的他必须是另一个他,比他自己更加强大的他!

    “这一战,我们会赢!辽东之地就托付两位了!”他掷地有声。

    “是!”狄至、参林两人认真拱手。

    参林的话启发了他,他如今不只是李星洲,还是千千万万信念的集合体,所以他必须比他自己更加强大,更加耀眼,更加自信,不管能不能赢,在他这里,战争已经赢了。

七百零七、德公的觉悟

    开元一大早,蒸腾的雾气就飘起来,卖各式各样小吃的早点小吃的人们已经忙碌起来。

    王府附近的工人多,所以每天这里也急忙了做买卖的人,一大早王府附近的几条街就开始格外热闹喧嚣。

    这些市井声音,给王府增添不少生气,李星洲一早起来,月儿服侍他洗漱,随后吃了些清淡粥食,便骑着眉雪,匆匆赶往枢密院。

    随后就埋头在大堆事务之中,越是临近大军出发,他们越是繁忙,好在景国去年才打过仗,很多官员对战争并不陌生,做起事来很利索。

    枢密院,兵部许多官员都得心应手。

    等正午左右,李星洲便回家,与诗语、阿娇一同吃饭。

    五月初出征并不是李星洲想要的时间,因为五月六月,是阿娇、诗语临盆的日子,若是可以,他十分想陪在她们身边。

    如今他只能在临走时尽量多抽出一些时间陪伴两人。

    .......

    “我是三军统帅,哪会上前线,你们不用担心,离短兵相接的地,少说有几十里呢。”李星洲一边往嘴里塞饭菜,一边安慰两位娘子。

    阿娇和诗语小腹隆起已经非常明显,平日走动都有些困难,需要丫鬟时刻看护,为她们捶腿,食欲也不太好,这种时候他最怕两人为他忧心了。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放心吧,你夫君这么惜命,上了战场不会逞英雄的,”李星洲笑道。

    “再说这场仗我赢定了,你们大可不必多担心,好好照顾自己,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或女儿。”

    李星洲不断安慰两人,这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打仗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彻底放心。

    和她们吃完饭后,有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阿娇静静的在藤椅上睡着了。

    诗语站起来,给她盖上一张小毯子,他连忙扶住诗语,诗语看向他:“殿下大可不必如此,你已经够累了,我和阿娇都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我们能承受。”

    李星洲抓紧她的手:“我不想你们有任何上升。”

    诗语一顿,轻轻坐在他怀中:“我们是你的女人,很多东西早就注定要承担,不用把我们当小孩一样护着,做你该做的,做你想做的,不要被我们所拖累。”

    李星洲有些感动,轻轻的握住她的手。

    “我有些困了,要和阿娇妹妹一起躺一会儿,丫鬟下人自会照顾,你快走吧。”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

    出了小院,还没到上值时间,李星洲就在正堂靠了一小会儿,夏日的日头正好,蝉鸣鸟叫,声音叽叽喳喳不停,院子里的树下,光影斑驳。

    李星洲招呼丫鬟,要了碗冰镇绿豆汤解渴,还没喝完就有人通报说德公来了。

    他有些吃惊,因为德公已经许久没来王府了,最近枢密院忙,政事堂也不悠闲,很多事都需要他们去做,所以在皇宫里两人还算常见面,聊得都是公事,不知道今天德公怎么想起来他家了。

    不知道归不知道,李星洲还是亲自起来去迎接德公,坐下后他想让下人也给德公来碗冰镇绿豆汤去暑,德公摆摆手:“老夫吃不了凉,给我泡杯茶就成。”

    不一会儿,茶上来了,李星洲好奇问,“今天德公怎么有空来我这,这几日不都见你忙得脚不沾地么。”

    德公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没事老夫就不能来么。”

    “哈哈,能,你老人家要是愿意,一天来十八回,管吃管住都成。”李星洲笑道,对于德公,除了长辈,在他心中还是良师益友,说话也没那么顾忌。

    德公也笑起来,“你就是油嘴滑舌,老夫若真敢来你这吃出,肯定遭你嫌弃,到了老夫这年纪,谁不嫌弃哦。”

    “今天来你府上是有些政事想跟你说。”

    李星洲把绿豆汤一饮而尽,放下碗道:“那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去衙门说吧。”

    没想德公却摆摆手,“不急,说是政务也算私事,就在这说吧。”

    “私事......”李星洲有些不解,又坐下来。

    德公点头:“是关于你那岳父的事。”

    宁江知府王通!李星洲脑子里立即闪过这个名字,他一直想把王通换了,让王珂和谢临主理宁江府的事,宁江府位置太重要,是北方重要渡口,而王通只是个书生意气之人,没有太多本事。

    但王通却有另外一个身份,德公嫡长子,他代表王家的未来,所以他当初试探性和德公提及此事时,德公脸色很不好,之后他也识趣的没再多说。

    德公为他付出太多了........

    李星洲万万没想到德公会在这时候提起此事。

    德公见他惊异,便道:“老夫跟你说过,年纪大的人讨人嫌,一点是手脚不方便,处处要人照顾迁就。还有就是总想为子孙后代多想想,所以做事多少会蛮不讲理........”

    说到这他叹口气:“老夫不是什么圣贤,是个俗人,私心私欲难免。

    老夫也知道他没本事,只是想着让他在那待个几年,回来进翰林院,往后老夫若撒手人寰,王家也有托付。”

    德公说着,李星洲静静的听,这种时候他不方便出声。

    “可惜形势不等人,老夫俗气归俗气,也不是什么不识大体之人,事到如今再拖下去恐怕会耽误大事,到时候老夫就是千古罪人了.......”德公无奈叹口气。

    官场自有官场规矩,翰林院是权力中枢,替皇上起草诏书,也是宰辅预备班,像当初的羽承安,何昭,德公等人都是翰林院出来的。但要进翰林院,一般来说都必须有地方的任职的经历,而且官不能小。

    德公的打算是让王通能力不够资历来凑,多在宁江府知府的位置上待些年,将来就有进翰林院,入宰阁的资历。

    “德公.......”李星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件事他即便为皇太孙也不好插手,这是官场的潜规则。

    德公喝了口茶:“老夫想了很久,何昭也提醒了我,虽我不是什么圣贤,但十数万大军生死系于一线,举国国运当头,却还对家事斤斤计较,不识大体,那老夫就是无知小人,千古罪人了。

    所以政事堂商议之后,决定把王通调回来,让王珂和谢临江主宁江府事,他们两人你想让谁人为正,谁人为副?”

    听完德公的话,李星洲心中一阵感动,他万万没想到德公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德公.....”

    德公抬手,“你不必多说,千言万语老夫都明白,老夫也不擅听那些陈词滥调,把这仗赢下来,便什么都值得了。”

    李星洲重重点头,他明白德公把王通半途调回来,他以后只怕没机会进翰林院了。

    .......

    送走德公后,李星洲心中愈发坚定,这一仗他不得不赢。

七百零八、出发!

    长春殿侧殿,烛火明亮,金丝楠木的巨大柱子散发芬芳,大殿中人影晃动,这是最后一次战前会议了,再过两天,大军就要出发。

    皇上在正座,禁军,新军,几乎所有将领都到齐了。

    连耶律大石也在,自从商定他与耶律雅里的婚事之后,耶律大石便十分配合,为他们绘制详细的辽西走廊图纸,标注了重镇要塞。

    那些国土数年前本来就是辽国的,金国攻占之后肯定来不及大兴土木,所以重镇要塞肯定不会变。

    另外则是辽军以前的布防图,这个更加重要,辽军占据辽西走廊上百年,布放选择肯定是千锤百炼的,哪里适合布防,哪里布防效果最好他肯定一清二楚。

    而最重要的是,金军很有可能也是这么布防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就抢占先机了。

    不过领兵将领中并没有耶律大石,皇上并不信任他,其实李星洲自己对耶律大石也保有一定戒心,因为从历史来看,此人极具文韬武略,但也非常有野心,让他领兵心里难免不踏实。

    皇上站在正位,福安公公扶着他,他本可以坐着的,却坚持要与众人一同站着。

    李星洲指着面前檀香木桌上铺开的地图道:“此次,禁军出动精锐五万人,由杨洪昭、赵光华统帅,杨洪昭为正,赵光华为副,外加新军第三师由刘季统帅,共五六万人为右路军。

    右路军主要目的是走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直接攻入辽东。”

    杨洪昭,赵光华,刘季等人拱手,“是!”

    之所以把刘季调到右路军,是怕他们火力不足。

    “剩下的新军四个师,由我直接指挥,为中军,中军与右路军一开始统一行动,攻破山海关。

    破山海关之后,中军走白狼上,与右路军侧应,直取金国首都上京。”

    李星洲宣布此次作战的目的和部署。

    众人没人出声,纷纷应下,至于最终目标能不能达成,那又两说。

    说着李星洲指了指太行山西面的大同府,“还有一路就是左路军,负责攻取大同府,具有由杨业、折惟忠负责,根据他们说的,庆州折家能出兵三千左右,因为折家还要分出精力防范夏国,所以不能尽出其兵。

    太原边军能出两万左右,左路军到时总共两万五千多人,负责和义军侧应,攻打大同。”

    杨洪昭道:“两万多人会不会太少?大同府可是重镇,若敌人守军太多,说不定会反击......”

    杨洪昭的担忧李星洲也想过,他并不知道金人大军主力在那,如果在西线,那么杨业和折惟忠可能会危险,但是......

    “西线离后方最近,就算战事不利,杨业和折惟忠亦能快速退回到太原府固守太原。”

    听完他的解释,杨洪昭点点头。

    “诸位,此次三路大军,出师共十余万,水陆转折运力数十万,乃举国之战,胜则成就我景国霸业,天下无人与之争锋,败则伤筋动骨,数年之内再无力与金国争锋。

    此事关国运,江山社稷之根本,国家兴衰,一切都拜托各位了!”李星洲深深做了个揖。

    众人纷纷回应。

    “请殿下尽管放心!”

    皇上点头,大家都安静下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多的朕也不想说,虎符朕全交给新洲了,往后之事全权由他负责!”

    ......

    五月初一,皇上亲临郊外,进行祭天大典,向上苍祈福,随后设点将台,加皇太孙李星洲为车骑大将军,授予虎符,统军北伐。

    五月初二,禁军在大河北岸大营集结,新军在开元城外大营集结,准备开拔。

    无数父老乡亲夹道送别,开元城内外开始弥漫烽烟的气息。

    五月三日,李星洲早早的起来,在何芊帮助下披挂,眉雪已经吃饱草料,披挂马铠在外面等着了。

    这次告别格外安静,并未惊动太多府里的人,阿娇双眼含泪,但还是懂事的没有哭。

    李星洲一一拥抱了她们,如果可以选,他也不想去,但他明白自己要是不去,等金人或者蒙古人南下,一切都晚了。

    .......

    骑着梅雪出了王府,六名亲兵已经在等候。

    李星洲在他们簇拥下一路疾驰,快马加鞭向着新军大营赶去。

    半路上,他已经听到河对岸密集的禁军号角,禁军已经开拔了。

    李星洲加快速度,很快赶到新军大营,大营门口,魏雨白、严申、刘季已经等在那,新军也整顿完毕,整整齐齐的列在校场上。

    “殿下!”众人见他来纷纷行礼。

    “什么都不用说了,开拔吧!”李星洲下令。

    总磷领命,随即四散开去,不一会,悠长的号角开始在新军大营中响起,尘土逐渐弥漫,整个大营动起来。

    大军出征,旌旗招展,引来无数百姓围观,周围自然也是议论纷纷。

    “好个威武堂堂之师,皇太孙百战百胜,这次定能让金国知道我们厉害。”

    “可别吹牛了,金国哪是那么好打的,不想想当初金国只用短短数年就灭了辽国,我看这次又要白送许多儿郎性命.......”“是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人家是皇太孙,嘴一张,死多少人都不在乎,不然谁愿去打这样的仗,明摆着去送死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依我看皇太孙是真有本事的,不然不可能打下燕山府,不可能捉了那辽国皇帝啊。这仗就算打不赢,也能打个平手。”

    “打个平手有什么用,劳民伤财还没法减少北方蛮族威胁.....”

    .......

    李星洲骑着眉雪,听着路边人们的各种议论,心里反而平静了,大概是因为他心里有了目标,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反而平静了吧。

    庞大的队伍见头不见尾,足足走了半天,新军五个师才都出了开元城。

    一出开元城,周围都是辽阔原野,看着北方耸立的灰蒙蒙群山,他们便再没有退路了。

    送别的人群一直蔓延到城外几十里,从人们的眼中他看到了期许,不安,害怕,不舍......

    但不管如何,这条蜿蜒的长龙再无法回头,它将一路游荡北上,决胜北方。

七百零九,离战争越来越近

    京城外,德公带着朝中文武百官为他送行。

    德公、何昭、薛芳、汤舟为、鲁节、毛鸾、包拯等人都一一到场。

    李星洲喝了送行的酒,德公接过酒杯,风急天高,压低盛绿青草,无名鸟鸣,渺渺之音散落天际。

    他笑道,“德公不叮嘱我什么吗。”

    “叮嘱什么,怕你嫌弃我话多,要走便快走吧......”德公摆摆手,避开脸。

    “哈哈哈,我不嫌你话多,德公的话我是爱听的。”李星洲大笑。

    德公愣住,瞪他一眼:“说话没大没小,你此去,就不要多想,好好打仗,心乱了事情容易出差错,京城的事有我们,你务须担心。”德公看了他身后的十几人,意思是这些人都是他的人。

    “还有,你那性子不可再鲁莽,你要时刻记着,你不仅是十余万大军统帅,也是我景国皇太孙,有句话不好听,你要记住,就是十万大军也比不了你。”德公语重心长,说着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刀剑无眼,兵锋无情,千万照看好自己,收收混性子,不仅为你,还为我们这些站在你后面的人,为你流血的将士。”

    德公郑重道:“照顾好自己。”

    李星洲点头。

    “去吧,早日回来。”

    他拱拱手,随后转身,跨上眉雪,一扬马鞭,眉雪扬起他巨大的头颅甩了一下,高高抬起马蹄,只留下一路灰尘。

    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中,着甲胄的杨洪昭,赵光华,严申,魏雨白,刘季等禁军新军大小将领纷纷跟上,身后举旗的士兵抬着各色旗帜,在漫天尘土中,向着北面的大河而去。

    ........

    五月,正好夏季,天气很热,不过大军行进速度却出乎意料的快,因为粮草辎重早已经运到了燕山府,所以士兵们走得轻快。

    虽然走陆路,速度丝毫没比水路慢多少。

    与此同时,景国出兵的消息也很快会传遍天下,这是必然的。

    “殿下,如果有人趁机对我景国趁火打劫可怎么办,这次十几万大军可全是精锐,而且几乎是全国举国之力了。”中军行辕,李星洲骑着眉雪,严申在旁边问道。

    他穿着一身厚厚扎甲,里面还套着皮甲,也不嫌热,他自己却说要早点适应,其实新军中这样的装备早就淘汰,士兵都是放弃防御的轻布制军装。

    即便装备最重的轻骑兵也是装备棉甲,太行山一带黑豹子带头的人扎根下来种棉花,每年都会卖给王府,制成棉衣棉甲,都是新军的装备。

    “京都还有数万禁军呢。”李星洲道。

    “可精锐都被抽调走了。”严申有些担忧的说。

    李星洲好笑,严申难得会去想问题,不过他乐得于此,众人也好奇的看过来。

    “那你觉得我们要担心谁?”他问。

    严申想了想,“我看西北的夏国就不安分,以前他们就袭击唐隆镇,现在内战一停,说不定就不消停了。”

    “不错,夏国确实不可小觑,不过他们打那么久的内战,就算不想消停也有心无力,听说几次大战他们都损失惨重,特别是强渡大河,就算成功肯定也死了不少人,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少说需要两三年,”李星洲判断。

    “夏国本就处在贫瘠的西北,环境恶劣,生存艰难,人不口稀疏,不像景国,经不起太多的内耗。”

    “那大理呢?”

    “哈哈哈,大理更不用担心。”李星洲笑道,此时大理大概后世云南一带,不过可不是后世既有五千米海拔的雪山,又有热带雨林的旅游胜地,七彩云南。

    而是穷山恶水,各民族、土司林立,内部矛盾十分严重。

    “初建国时,大理国曾提出要依附于我国,结果被太宗皇帝拒绝,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

    “大理国那块地方,山高水远,进出麻烦,民族复杂,内部矛盾到难调和的地步,如果接受还要花大力气去处理。

    所以他们内斗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向外征伐执行。”李星洲说着拍了拍马,“再者大理那地方,小国寡民,百姓温温吞吞,专注于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对外并不感兴趣。”

    严申似懂非懂的带你点头。

    云南人也好,四川人也好,讲究的是安逸,小日子舒服了,他们就是最温顺的臣民,当然,前提是不要把他们逼到绝境。

    所以对于大理国,李星洲其实从来没担心过,只要不把他们逼入绝境,他相信大理国是绝不会对景国造成威胁的。

    而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收复大理国也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

    大军继续北上,因为入夏,时不时就会下雨。

    七天后,大军进入宁江府地界,新任知府王珂和新任同知谢临江亲自来见他,同时准备酒肉劳军。

    王珂自然明白他能担任知府全是因为李星洲的抬举,所以再三感恩戴德。

    李星洲让他起来,然后道:“你不用谢我,也不能放松,不惜换掉我岳父用你是因为看重你做事的能力,若你做不好我同样会换别人,江州太重要,希望你们能不负所托。”

    “殿下尽管放心,臣绝对效命死力,不出一点差错!”王珂作揖道。

    谢临江也表态:“臣绝不负所托。”

    李星洲点头,让他们起来。

    他在江州只待了一晚,而且是在驿站没有进城,第二天就继续北上了。

    正如他所言,江州这个地方太重要,是南北转运的重要关口。南北航运是否通畅全看江州,所以他不能交给书呆子岳父。

    王珂做事有能力,而谢临江虽然是读书人,却不死板,懂得如何做实事,只是还要学习,两人又是好几年的同事,让他们搭配很合适。

    ......

    接下来连日的行军,有时遇上大雨会停一会儿,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连日的奔波常人是受不了的,好在李星洲经过数年的锻炼,身子骨很扎实,这样的颠簸之苦他受得住,历史上有很多打仗厉害的人都死在身体不好,受不了长途跋涉的颠簸上,比如柴荣。

    李星洲这几年来拼命锻炼身体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如今做准备的,要是以前的李星洲那孱弱躯体,绝对经不住长途跋涉的苦。

    行军二十日后,李星洲问身边的杨洪昭到哪了,他只知道应该是进入关北路地界,但他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杨洪昭道:“殿下,已经进入霸州地界了。”

    “霸州......”李星洲咀嚼着这两个字,霸州是曾经景国的边境重镇,后来他夺取燕山府后又设燕山府路,边境北移,便不是边境了。

    如此,他们离战争已经越来越近了......

七百一十、霸州

    五下旬,延绵的大军已经到达霸州,并在霸州城外安营,大军不进城,怕出麻烦,数万大军扎营,前后延绵十几里,覆盖面积远远超过霸州,飘扬的旌旗如乌压压的云朵覆盖大地。

    霸州的城墙很高,千疮百孔,厚厚的夯土城墙上到处是木板石块填补的痕迹,像是满是补丁的破棉袄,在大风中巍然不动,黄沙漫天,城头士兵来回巡逻依旧,没有丝毫影响。

    兴许他们早就习惯,不过李星洲注意到巡逻的都是些老兵,便招手把杨洪昭叫过来问:“这霸州再怎么说也是重镇,怎么我看驻军都是老兵。”

    杨洪昭看了城头一眼,脸色一下变得紧张起来,“殿下,霸州确实是重镇,当初与辽国对峙的前线,你看这些城墙,千疮百孔,就是上百年来与辽国摩擦落下的。

    不过殿下夺取燕山府后,霸州就不再是重镇,魏大人是关北路,燕山府路两路节度,自然会顺理成章将这些精锐调往北方防范金人。

    而剩下的老兵........”杨洪昭指了指修修补补的城墙,“就像这些城墙,为国效力一生,也是千疮百孔,很多人身上有隐疾暗伤,遣散他们回去反而难以谋生,只好留在军中做些轻巧活。”

    李星洲听完点点头,心中五味陈杂,那边严申还在抱怨“这什么鬼地方,一张嘴就满口沙......”。

    这或许就是中原王朝与北方不同的地方吧,你说他人情社会也好,说是挖国家墙角也罢,哪怕条件再艰难,也会努力去维护那些美好的情感,文明的底蕴就这样静默的在流淌。

    这些老兵确实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但军队还是会选择尽量给他们一个位置,养着他们,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李星洲说不出这是好是坏,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讲,这是件坏事,从道德主义去看,又似乎合情合理。

    他沉默着,杨洪昭紧张的看着他,他知道杨洪昭紧张什么。

    “王爷,他们虽然老了些,但一些活比新人还要麻利,况且........况且一些脏活累活只有他们愿意干,年轻人心气高,不愿去做。”

    最终,李星洲咧嘴一笑:“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是国家欠他们的,他们这一身千疮百孔为国为民,到老无依无靠......”

    “殿下......”

    李星洲看了叹了口气,但是.......国家养不起他们,这就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来说,任何国家都养不起一大批老弱病残。

    而霸州的做法其实已经很折中了,既不让老兵闲着,又不把他们赶走饿死。

    “这样挺好的,对他们而言有了落脚的地方,对你我心里有些慰藉,对天下苍生算是交代,对良知.......也能让人睡得着吧。”他说着,往前走几步,看着城门前的漫天黄沙,吹得旌旗猎猎。

    “这样的地方老天对人真是苛刻。”

    “再往北还有更苛刻的,那些地方人能或者就不错,由不得太多念想.......”

    “杨大人去过?”他好奇的问。

    杨洪昭点头,“殿下,我也在边关待过。”

    这时候,严申,魏雨白,刘季等人也过来了,魏雨白一点不见外,问他们说什么,也只有她敢这么问,大家心里都有数。

    李星洲笑着把老兵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然后指着前方连绵十几里的大营,“等打完了战,平定了天下,我们的国家更加强大,更加富庶,到那时所有为国家留过血,受过伤的人都将得到善待!”

    面他的铿锵话语,众人脸上都露出许多期许。

    .......

    刘旭的府邸在上京城中并不显眼,即便他贵为国相,在物质享受享受上却没太多奢求,大抵先帝对他的恩情太大,许多事历历在目,所以他总习惯于将大金国的事放在自己的事之前。

    今日又是大朝的日子,他在两个四十多岁,颜老珠黄的下人服侍下穿好官服,正衣冠。

    街头巷尾有些小道消息,说景国出兵了,如今朝堂内外人心惶惶,都在等个准信,这几天谁都不安宁。

    打扮妥当,出了府门,轿子已经在等候,上轿之后就匆匆向着皇宫进发。

    .......

    到了皇宫,皇上还没到,众人先在侧殿等候。

    刘旭从不结党,向来为朝廷做事兢兢业业,可和众多大臣权贵私交不深,便礼貌的和众人见面行礼,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

    众人都小声议论,说得都是景国的事。

    “我家奴仆今早出去卖羊肉,听南边来的人说景国真的出兵了,有二三十万大军。”

    “不止,我昨日在酒楼听说有五十万!”

    “五十万?你少吹牛,景国有没有出兵还不是定数,你倒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下给景国弄出五十万大军来。”

    “五十万肯定不准,依我看该有十万,最多不超过二十万,景国确实人多,但也养不起那么多兵.......”

    “........”

    众人正乱糟糟议论着,这时候又一个人影进来,真是乌林家的乌林晃,他如今官至兵部尚书,十分得皇上信任,特别是在上一次大军攻打燕山府失败,皇上对他的弟弟完颜允不再信任之后。

    经常有事就会召见乌林晃询问对策,也有许多人私下议论,乌林晃之所以得宠是因为他和辽王的消失有很大关系,不过这些都是猜测,并无实证。

    乌林晃才进殿,众人纷纷围上去打招呼,他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乌林晃春风满面,一边走一边就开口:“我路上来时就听说景国要打过来,不过景国再厉害,山海关、宁远、锦州就能把他们死死挡住。

    如果要是在辽东后方,那可更是高枕无忧了,看看人家齐王,早早的就让自己儿子回了辽阳老窝,啧啧啧,我看景国打不打都跟齐王没关系吧。”

    他这话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指向的目标是齐王蒲察翼,确实乌林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但皇上还是把兵权交给了蒲察翼,而且乌林和蒲察两大族,从来少有脸色。

    “你这后辈是什么意思,老夫不是在这么!”果然,另一端的蒲察翼一脸不满的站起来。

七百一十一、应对

    “其实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明白,话不好听,可情况就是这两年来我大金国越发不安稳了。

    北面乌沙堡方向鞑靼人频频来袭,南面景国人更是虎视眈眈,可其实不管来的是鞑靼人,景国人,不管走的是居庸关还是山海关,这上京,我们这些人都是首当其冲的。”乌林晃说话有些慢,声音像是刻意压低,边说边说挪动小步,环视众人。

    “可有人却可以在辽东高枕无忧啊,世代家业也都在那,辽东可是我们女真族龙兴之地啊,固若金汤,大可......高枕无忧。

    只怕我们在这拼死拼活,人家根本不在乎吧!”

    “你.......血口喷人!”蒲察翼大怒,气冲冲上前两步又被身边人拉住。

    乌林晃虽没明说,但众人都知道他指的就是坐镇辽阳的蒲察家。

    许多人看向蒲察翼的眼神也微妙起来,因为乌林晃是挑拨离间也好,打压和他们对头的蒲察家也好,他说得......确实有理。

    大家都是会思考的,人心都是自私的,如果一起拼命,那他们可以从辽东杀到上京悍不畏死,可如果大家拼命,有人躲在后面得利.......

    这是阳谋,蒲察翼无法抵挡的阳谋。

    面对质疑的眼神,蒲察翼有些手足无措,他试图解释,可开口却不知道这么说。

    刘旭有些看不下去了,此时此刻可不是内斗的时候,说不定景国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至于女真几大族之间那些龃龉,他心知肚明,平时只要不影响到朝政,他并不想管,可现在不是时候。

    “好了好了。”刘旭站起来,抬手压了压,刚刚还闹腾的大殿安静下来,如今他在金国朝堂,完全称得上德高望重。

    “乌林大人说得又道理,可蒲察王爷不也没有躲在辽阳,在这与诸位同舟共济么。”他说着转向蒲察翼。

    “蒲察家世代经营辽阳,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如果齐王其它心,何必亲自来上京,去年又何必亲自带兵南下。”刘旭的话让众人安静下来。

    “再说现在,北面鞑靼人出了个铁木真一统草原,鞑靼人越来越大胆,不遵从我上国号令不说,还常袭扰乌沙堡一带,已有反心。

    南面,景国人在他们皇太孙带领之下虎视眈眈,此时景国大军说不定已在路上,我等勠力同心,共辅皇上应对才是首要啊。”

    刘旭一番话,众人终于不说话,在大金朝中刘旭虽是汉人,但深得太祖信任,而且为大金国立下汗马功劳,从来兢兢业业一心为公,大家都看在心里,他又是宰相,说话向来十分有分量。

    整个大殿又安静下来,乌林晃看向刘旭的眼神很不友善。

    刘旭并不理会,继续安静坐下,不再说话,蒲察翼走过来向他拱手,他只是轻轻回礼不多言。

    刘旭静静等着,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不偏向任何一方,在他心中,一切都是当初金太祖的活命之恩,知遇之恩,那些恩情他此生也不会忘。

    不一会,皇上来了,不过脸色很不好,大家纷纷跟着进了金碧辉煌的朝会正殿。

    大家纷纷行礼,金国的礼节并不如中原繁琐和完整,毕竟是一个新王朝。

    “南方的探子已经传来确切消息,景国出兵了!”众人才站定,上方的完颜离一下丢出个重磅消息,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哄闹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神色不一。

    完颜离继续道:“根据我们的密探回报,这次景国出兵的统帅果然是那李星洲。

    统帅景国精锐禁军五万,还有他的新军五万,主力拢共十万,估计六月初就能到山海关.........”

    话说完,朝堂上也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了,之前兴许还有人抱有幻想,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可到了这一刻,幻想破灭,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现实。

    十万大军,无论胜败都是一件险事,最险的在于景国这么多兵力,如果应对不当,足以横扫金国,十万大军,对于当今天下任何国家来说都是生死攸关之事,不得不慎重。

    “陛下,景军禁军几年前才与辽国酣战,都是打过仗的精锐,又有大炮,去年我们南下就是吃了景国大炮的亏,不可小觑。

    而那李星洲的新军更是在燕山府打败过数倍于己的辽军,是精锐中的精锐。”蒲察翼道。

    “而那李星洲,虽然年纪轻轻,但太祖皇帝曾和他见过面,还赞誉有加,如此大规模用兵,我觉得他不会是贸然行动,必是有备而来!

    因此臣觉得我们需集中上京,锦州,辽阳等三个方向的全部精锐,尽数于山海关、宁远、锦州这一狭长地带铺开,同时向北堵住白狼山方向通道,防止其北上,这样就能抵御景军。

    如此以防守为主,伺机也可出山海关进攻。”

    蒲察翼身为百战老将,很快想出应对策略,他的办法很简单,但也看得透彻,景国大军想北上必须走辽西走廊。

    干脆将精锐兵力铺开到辽西走廊的各个重镇以及白狼山之间的三角地带,据险而守,层层抵挡景国大军,消磨他们的斗志伺机反击。

    他显然对兵事看得很清楚,出招也很老道。

    “皇上,臣有异议。”这时候乌林晃站了出来。

    “皇上,想当初太祖皇帝带了三千勇士就从辽东一路杀来,直到上京,建立大业,我女真勇士怕过谁?

    鞑靼人,契丹人,高丽人,党项人,那个不臣服在我女真勇士脚下!”他说得慷慨激昂,很多人都被感染,仿佛又回到太祖皇帝时东征西讨的辉煌岁月。

    “我大金勇士天下无敌!汉人又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有十万大军,我们也有!”他高声说着随后单膝跪地,右手捶心:“皇上,请集结大金的勇士,出山海关南下,在他们的地盘上跟汉人作战,我愿意披挂带头,冲锋陷阵,跟汉儿决一死战!”

    乌林晃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很女真汉子被感染,也纷纷跪下请命出山海关与景军决一死战。

    一时间,朝堂上出现两种不同意见,上方的完颜离也有些犹豫,左右扫视,不知该听谁的。

七百一十二、铁浮屠、大炮

    朝堂上乱成一团,完颜离一时也没了决断,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前排的刘旭。

    刘旭自然感受到圣上目光,身为宰相,协调阴阳是他的职责,而且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的判断。

    以他之见,大金的铁骑确实算得上天下无敌。

    特别是攻破辽国上京,从辽国国库中获得的甲胄再次武装起来,人马具甲,全身披着铁甲,只漏出黑洞洞眼睛的铁浮屠大军。

    金国国教是佛教,浮屠在佛家用语中是塔的意思,铁浮屠就是铁塔,将士们对他们样子的贴切形容,每次铁浮屠冲锋陷阵,必然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

    如果以前,刘旭有信心大金国的铁骑能冲散任何阵型,能踩碎任何军队。

    但自李星洲出现之后,情况有了变化,景军有了一种叫大炮的东西,能发出火光青烟,声音震天,能打出好几斤的铁球,威力非常大,摧枯拉朽。

    大炮也有弱点,威力大,但缓慢而沉重。

    刘旭并不知道如果铁浮屠大军的冲锋遇上景国大炮会什么样,所以他心里很不安,战事又多了一个非常大的变数。

    如果是以前,他也会毫不犹豫支持南出山海关,与景国大军正面决战,太祖皇帝带出来的百战精锐,从辽东一路杀到上京,杀到山海关,他们所向披靡,无人可当。

    可如今有了变化......

    具体的战术、方略、部署如何都不考虑,如果大金国所向无敌的铁浮屠顶不住景国的大炮,那南出山海关就太过危险。

    山海关的险要对于景军来说很危险,可对于他们来说也很危险。

    如果大量军队出了山海关,又抵不住景军大炮而退败,那么险要的山海关也会将他们撤退的路卡死,山海关不同别处,一面是山,一面是海,城墙厚实,中间可走的路太窄,大军通过很慢,他们的撤退也会缓慢。

    所以他不希望大金国的大军出山海关,风险太大。

    心里有了定论,刘旭站出来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他开口,朝堂安静下来。

    “乌林大人所言确实有道理,先帝留下的百战雄师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不过山海关附近地势狭窄,我大军难以展开,加之景国有大炮,说不定会吃亏。

    臣认为蒲察大人想要稳扎稳打,乌林大人想要锐意进取都没有错,我们可以先用蒲察大人之计,将上京,辽阳方向精兵尽数在辽西走廊一带布防,先试试景军深浅。

    若景军精锐,无必胜把握,则死守山海关、宁远、锦州、白狼山一带重镇,遏其进军,景军人多势众,天长日久必定补给不济,自然会撤兵。

    如果景军不堪战,则集结我大金国精锐铁骑,南出山海关关击之,大概率还能一举夺下燕山府。”

    刘旭条理思路清晰,说得井井有条,对大略把握十分到位,以他的思路部署,金国无论如何都是稳坐钓鱼台的,就算战事不利,也能拖到景国撤兵,如果战事顺利,则能南下图谋燕山府。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无论乌林晃还是蒲察翼都没意见。

    “刘公说得对,正是朕想说的!”完颜离大喜。

    刘旭接着提醒:“不过大同府一带也需要加强防范,大同府固若金汤,可那一带辽人汉人居多,加之当初攻下大同府时曾纵兵烧杀抢掠,民心不稳,要防哗变之险。”

    这一说,完颜离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因为当初屠戮大同府他也有份,如今说来好像是他不对了。

    “这事朕自会操心。”完颜离有些不悦道。

    刘旭便不多说了。

    ......

    完颜离扫视众人,“既然大略已经定下,大军总要有人统帅,诸位说说谁适合挂帅,节制三军。”

    他一开口朝堂又七嘴八舌吵起来,大家的意见无非两种:

    蒲察翼百战老将,乌林晃,后起之秀,皇上心腹,兵部侍郎。

    吵来吵去没有结果,最终大家的目光又落在刘旭身上。

    见众人和皇上目光汇聚过来,刘旭也明白怎么回事,他心中其实有人选,那就是十有**被皇上秘密软禁的辽王完颜宗弼。

    辽王完颜宗弼,大金国一半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作战经验丰富,虽然有些冲动,但身经百战,有大将之风,如果他能够坐镇前线,统帅三军,那刘旭一万个放心。

    他见识过李星洲的厉害,但他不相信李星洲能与一个打下大半金国的人抗衡。

    可惜皇上是不可能让辽王挂帅的,如今辽王威望已经让皇上如坐针毡六神不宁,若他在挂帅出师统帅三军,威望更上一层楼,那皇上岂不是要夜不能寐寝食不安.......

    所以他只有在乌林晃和蒲察翼两人之中选。

    刘旭心里自然偏向打过仗的蒲察翼。

    不过刘旭看得更高更远,事到如今这个统帅已经不单单是个军事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他自然可以发表意见,然后靠着威望定下谁是统帅,可若如此造成朝廷内部不合,就得不偿失,如果那样如何面对来势汹汹的景国。

    于是他拱拱手,走上前道:“皇上,诸位同僚,景国大军已在路上,六月初就能到山海关,此役胜败事关我大金国国运,事关子孙后代之前程。”

    他说着转身面向众多皇亲国戚和官员:“老夫今日在这,若说乌林大人为统帅则支持蒲察大人的人必然心里不服;

    如果说蒲察大人为帅,那么支持乌林大人的诸位又回不服,不管怎么说,大家都会心生嫌隙,不能通力合作,共抗景国。

    因此,在此生死攸关之际,老夫提议诸位大人都用一天的时间仔细回去想想,然后将心中统帅的名字写在纸条上,明日上朝时,老夫收取诸位纸条,得数多者为三军统帅。

    如此,三军统帅就是诸位大人选出的,到时无论是谁,大家都要通力合作共抗景军,不得有二心,如何?”

    他说完转向上方的皇上完颜离。

    完颜离点头表示首肯,随后他又转身,众多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都同意下来。

    刘旭松了口气,此时朝堂内部精诚合作比什么都重要,大金国拧成一股绳比什么都重要,远重要过谁是统帅。

    这也是他身为宰相的职责,下朝之后,大家对他更为敬重,刘旭却没有太多变化,他只是在报答太祖恩情,在他心中,大金国的江山社稷,国祚存亡比什么都重要,如此才能不负太祖恩情。

    .......

    第二天上朝之后,诸位大臣都交出自己的选择。

    最终大概是因为昨天乌林晃的一番话让人们对蒲察翼产生了嫌隙,一百多票中,乌林晃得了七十多票的支持。

    于是兵部侍郎乌林晃当场被皇上封为三军统帅,加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随后赐兵符,使其集结上京、辽阳、锦州、宁远、山海关等各路军队统一归他调度,在辽西走廊一带各个重镇设防阻击景军北上。

七百一十三、谨慎

    五六月的雨说来就来,刚刚还晴空万里,沉沉闷闷,热得人满头大汗,不一会儿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冷风由东南而来,空气瞬间变得凉快。

    不一会儿,黑压压的天空下,雨幕从远处的山头白花花拉过来,很快,身边也落下豆大的雨点。

    将士们反而激动,夏日的雨没有寒意,反而能抵御酷暑。

    此时,中军正好到岐沟关前,李星洲在众人簇拥下登上岐沟关城头楼房避雨。

    雨点的声音越来越大,闷热散去,一阵凉爽,大军冒雨继续行军,力争明日之内到达燕山府。

    他站在城头,看着周边地势,其实并不险要,关口两边的山坡不算十分陡峭。可岐沟关是燕山府南边的门户,过了岐沟关,燕山府这个咽喉重镇,后世的中国首都就暴露在面前。

    除了前军统帅严申,其他人都在身边,不过他们不理解自己的感慨。

    因为在这一世,岐沟关只是一个并不那么险要,并不那么出名的关隘,可在后世,北宋二十万大军在这折戟沉沙,死者数万,分崩离析,从此之后甚至长远的影响了北宋对外战略,国家意识形态等。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这里将是一个及其重要的地方,南方的国运,北方的局势,都将在岐沟关大战中决定。

    但因为他的到来,燕山府被攻破,没有了岐沟关大战,这个地方也不那么显眼了,反而平平无奇。

    李星洲第一次感觉道,他可能改变了历史,真真切切的,在历史的长河中,他已经激起属于自己的第一朵浪花。

    再起踏足这燕山府门户的岐沟关,胸中豪情万丈,忍不住念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教员的词句向来大气磅礴,充满豪迈苍凉,这一句倒是将他心中豪情说尽了,有种畅快淋漓之感。

    “王爷好才情。”魏雨白在旁边笑道,“不过又似乎不只是才情.......”

    李星洲哈哈一笑,看着外面雨幕:“就算是才情也不是我的,这是一位长辈的词,我从中随口吟了一句。”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这首词实在四渡赤水中最关键的一场战胜利后教员挥毫写下的。

    李星洲想到的就是四渡赤水,**四十万对三万,结果蒋某人自己差点被反杀,这种战役如今看起来都如同神仙操作一般,写在里都要被人骂太假。

    四十万啊,我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三万人!

    可这确实是现实发生的,还是在天上有飞机侦查敌人动向,各集团军之间能用电台联络指挥的情况下打出来的仗。

    教员的操作说惊天地泣鬼神也不为过。

    这也提醒了李星洲一点,战争是没有定数的,优秀的指挥员能化腐朽为神奇,变不可能为可能。

    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具有教员那样的将略,也没有那样的天分,那就只好用认真和谨慎来弥补。

    自己这边武器装备占据优势,但金国历经那么多战争,肯定有经验丰富的将领,要是一个疏忽大意栽了,自己可不像蒋某人一样能随时准备飞机逃跑,在这样的年代,一旦陷入死地,神仙也救不得。

    屋檐上,瓦沟里的雨水开始哗啦啦留下,拉出水帘,李星洲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看殿下脸色不对。”魏雨白问。

    “哈哈,只是在想金国有哪些能打战的人,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这几月过来我们似乎太过专注于自身发展,忘了多了解了解金国了。”李星洲说。

    “殿下高见,属下其实也有这种感觉,所以从几个月前开始就对金国的事多番打听,如今倒是略知一二。”参林拱手说。

    李星洲回头,惊讶看着着中年文士,随即大笑:“哈哈哈,好你个参林,我看是你高见吧,足足比我多想了几个月。

    快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参林一笑,宠辱不惊,拱拱手也不急,而是思索一下,组织语言才开口:“王爷,要说能打仗的人,金国如今多得是,他们这几年一路从辽东打到上京,再打到山海关,数千里疆土打过来,士兵都是百战精兵,将校都是能战人才。

    而这些人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们的辽王完颜宗弼。”

    “完颜宗弼,此人我知道。”李星洲道,他是完颜乌骨乃的弟弟。

    “不错,金国的半壁江山几乎都是他打下的,他是金太祖的弟弟,起初女真从辽东起兵时不多一员冲锋陷阵的悍将,慢慢的越打越有大将之风。

    等金国攻陷上京,立了国之后,完颜乌骨乃身为国主有许多事要处理,所以大军其实一直是由他弟弟完颜宗弼指挥的,他兵锋所向,尽皆披靡。”

    李星洲点点头:“这样的对手不得不重视,他应该又很大概率是金军主帅吧,既是先皇的兄弟,军中威望又高。”他有些沉吟,打仗并不是谁人多就谁赢,老将四十五打三万还被耍得团团转呢,这时候将领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完颜宗弼......”李星洲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也记下了。

    他的兵力并没有更多优势,和金国顶多五五开,新军的火器有优势,但也不能大意,比起完颜宗弼这样的人,他的战争经验太少了。

    之后参林又给他说了一些金国更加详细的情况,比如女真几大族,及其之间的关系。

    说着说着,不过小半时辰,雨停了,远方天边挂起一道好看的彩虹。

    李星洲下了楼,继续向北赶路,不过躲了一次雨,他心中反而更加谨慎起来。

    过了岐沟关马上就是燕山府,就是与金国毗邻的最前线了。

    严申的前军此时应该已经到了燕山府,为大军扎下营垒。

    大批的辎重补给也早在之前就从海路运到燕山府储存,作为大军战略物资,可以说万事俱备,只要后军到达燕山府,十万大军就能全面进入战备状态。

    .......

    五月的最后一天,李星洲的中军行辕到达燕山城下,魏朝仁亲自率领守将和官员出城迎接。

    再次见面,魏朝仁似乎苍老了许多。

    李星洲把他扶起来:“魏大人辛苦了,这燕山府要是没有你,金人此时说不定已经南下了。”

    “殿下过奖,老臣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为江山社稷即死可以矣,不敢言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一番寒暄之后,李星洲带人入城,刘季,参林,杨洪昭,魏雨白则指挥大军,在城北门外扎下营垒。

    旌旗招展,灰尘漫天,前军加中军的大营在北门外连成一片,由西向东足足蔓延几十里地,好在城外地势平坦开阔,大营才没有拉得更长。

    如今就是等后军,等后军也到,十万大军的营寨,占地面积会超过燕山城本身,而这样的大营就算新军训练有素,全部完工至少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李星洲不急,稳住阵脚是首要。

七百一十四、机会

    等待后军的时间里,魏朝仁向他讲述了最近山海关的情况。

    根据燕山府斥候的探查,金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吃了一次大炮的亏之后,开始着手加强山海关城防。

    首要就是加固城门,不仅加了好几层木板,还加了铁条,铁皮用于加固。

    金人也看出来了,山海关被称为天下第一关,两丈左右宽的城墙城头都能过马车,大炮轰城墙肯定是轰不开的,但城门就难说,所以重点加固城门。

    “有机会我要亲自去看看。”李星洲道,金人并不知道他们换了新枪炮,而且有了开花炮弹。

    “殿下,让斥候去就行,你亲自去太过冒险。”魏朝仁阻止,“不可意气用事啊.......”他小心的说。

    李星洲笑道:“哈哈,魏大人不用担心,这不是意气用事,我要去看看山海关城墙的构造。”

    “构造?”魏朝仁有些不解。

    李星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道:“不错,我听探子说山海关城墙高四丈,宽两丈,这么坚固的城墙用以前的炮是毫无机会的。”

    两丈厚的城墙,大约就是六米多,这种厚度用实心弹顶多留个坑。

    上次他们打辽国时用大炮破城都是挑着城门打,辽人从没见过大炮,不知道如何防范,木质的门顶不住炮弹,稀里糊涂就被攻破了。

    这次金人吸取教训,重点加固木质城门,想必就是为防止炮击。

    如果就像燕山府斥候回报的那样,金人用铁皮,铁条层层加固城门的话,即便新军的炮也很难从城门破开。

    但是,这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希望,因为新军中有开花炮弹。

    这是新炮,新装备,新战术,金人并不了解,如果操作利用得好,所不定能取得出其不意的胜利。

    就更他们当初对辽作战一样,并不是辽军不会防守,而是被打了个出其不意。

    .......

    在燕山府休息两天之后,一身的疲惫和奔波之苦终于缓解下来,此时后军也到了燕山府,开始扎营。

    军队大营设在燕山府外,连绵几十里,往后这里就是大军的后方,前军大营距离山海关只有几天的路程。

    虽然还有点远,不过他们不能再进,因为在这扎营,还能防范金人直接从上京出兵,从西北门居庸关方向进攻后方的可能。

    燕山府是要道,各个关口在这交汇,大军大营扎在这能全局上控制各个隘口,再往前就会有被金人抄后路的危险。

    .......

    第二天,李星洲急匆匆让人喂饱眉雪,又带了三十军中好手的亲兵,准备亲自穿过大营,去北面看看山海关。

    人还没走,就收到杨文广快马加鞭的信。

    信中他说太原府的兵马和折家的人马已经合兵一处,进入大同府地界,在外围和金国小股游骑交过手,斩首四十三人,击溃金军外围游骑,已经包围大同府。

    送出信封时他们在等城内义军领袖辛先生的信号,一旦有消息,会立马攻城。

    看完杨文广的信,李星洲内心其实是紧张的。

    历史上百战百胜,西打党项,北击契丹的折家军被大宋皇帝的梦幻怂逼操作给玩死,没有正经的和金国精锐交手的机会。

    他们谁能赢心底没数.....

    不过李星洲是看好折家军的,因为他们生在在那样的环境,血性,狼性是天生地长的,或许他们并不想,可别无选择,于是塑造了悍勇的折家军。

    但此时他们的战果并不能让他放心下来,斩首四十多人,还只是外围游骑,说白了就是金国大同府的边戍部队。

    这个年代的戍边部队可不是后世那样比较职业化的军人,可以说大多都是民兵,一边参与家中生产劳动,一边顺带戍边。

    击溃这样的部队全然不值得骄傲,杨文广大概是无功可报,于是便把这小功给报了上来。

    .......

    另外王府也送来密信,告知在半月前,新军海军已经出发,是悄悄走的。

    大船趁夜色出发,后面的运输船补给船则伪装成商船,分好几批出发,在整个京城也没引起多大波澜。

    这正是他想要,看完之后心情也舒畅起来,打辽东跨海作战是最容易的,这也是吸取唐朝的经验,如果硬是从陆地打,狭长的辽西走廊卡住咽喉要道,而且地势狭窄,大军难以展开,难度非常大。

    但辽东有延绵的海岸线,能登陆的地方比较多,而且从海上走能绕开辽西走廊上山海关,宁远,锦州这三处金城汤池。

    接下来就是赌了!

    李星洲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尽量给金国压力,而且越大越好,逼迫他们不断把军队南调,越多的军队往南调动,狄至和参林的海军越有机会。

    如果他能想办法拿下山海关这个“天下第一雄关”,想必金国的压力必定是空前的,哪怕后面还有宁远、锦州,金国也会紧张的集结大量部队在辽西走廊阻击他。

    让敌人的战略重心彻底南移,如果能达到那种效果,他做梦都会笑醒。

    ......

    下午,李星洲带着亲兵低调出了城,魏朝仁也跟了过来,严申、魏雨白、刘季、杨洪昭等人则在军中大营安排扎营的事。

    他再三嘱咐几人,大营不能马虎,因为按照后世的资料显示,金军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全天候战斗,在与辽国的战斗中,金军多次夜袭,战果丰硕。

    如今金军也有可能故技重施,越过山海关夜袭他们,这是金军的拿手好活了。

    所以营寨要坚固,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

    .......

    出了燕山府,穿过中军大营,他们一路向北,快马加鞭。

    不过路还很远,他们快马也要走两三天左右。

    一路上驿站密布,每走十几里就有一处,供给马料和清水,提供军马,毕竟这些地方已经是前线,任何消息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十万火急送到后方。

    这也给他们提供了方便,不然这条路可能要走更长时间。

    终于奔波三天后,三十几人的队伍到达平州。

    平州在燕山城和山海关之间,也是重镇,不过平州只是小城,是个四通八达的重镇,而不像燕山城那样扼在要地上。

    平州是个小城,不到燕山府十分之一大,但守军足足有五千多,或者说整个平州城,军队比平民还要多,因为这里再往北,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脚程就是山海关!

    前线中的前线,到了平州也就可以说到了山海关,平州守将固立川听说魏朝仁和他的到来,连忙前来迎接。

    李星洲向他说明说想近距离看山海关的事,固立川为难许久,随后提出让他挑选集结精锐骑兵,装作守军巡查可以抵近去看。

    因为去年那场大战打了之后,金国和景国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进入战争状态,如果贸然靠近,山海关守军肯定会还击,只带三十多人就去靠近山海关城墙太过危险。

    李星洲从善如流,因为守将说得确实有理,等一天就等一天吧,精锐集结需要一天时间,他们第二天才能去。

    他心中其实很紧张,因为能不能出其不意就看明天的实地考察了。

    六米厚的城墙,普通情况下炮肯定是轰不开的,不过他并不死心,李星洲知道,古代城墙为了对付一些重型攻城器械,比如投石车,床弩之类的;也为了节省人力,会对城墙做夯土处理,既两侧是坚固的石墙,里面夯土。

    这样的城墙冲击类的攻城器械是无可奈何的,比如投石机,比如实心炮弹,即便砸开砸裂外面的石墙,里面厚厚的夯土能极大减缓冲击。

    在冷兵器时代,那几乎是无解的城墙。

    但是.......

    新军有开花弹!

    如果山海关城墙真的是内部是土筑,外用砖砌的结构,那就是机会!

七百一十五、固立川

    当天,李星洲准备下榻平州城中。

    守将固立川将自己卧室让出来给他,战争最前线,什么都要将就,条件是十分艰苦的,也只有平州守将还能独居一室,也好不到哪里去,靠墙用青砖堆砌两道矮墙,上面搭上木板,离地三尺就算床了。

    北方不比南方,若是南方条件艰难,便在地上搭几块板也可以睡,可这些地方睡地上光是地上寒气就受不了,特别是秋冬之日。

    进城之后,固立川有些紧张的问他能不能一切从简,为安全考虑。

    李星洲明白他为何紧张,自己是皇太孙,将来景国的皇帝,可这只是表面的,更深层次的是怕自己是个不懂装懂,死要面子的草包,到了艰苦边境还要讲究。

    “那就一切从简,固将军你安排吧,照你想的做,边关的事你更有经验,不用顾虑我。”李星洲随和的说,这么是他信任魏朝仁,这平州是金国和景国战争最前沿,最危险,情况最复杂的地区,魏朝仁既派固立川,那肯定有他思量,也是对固立川能力的肯定。

    “多谢殿下体量下属!”固立川脸上隐晦的忧色尽去,连忙跪地拜谢,“那属下先下去安排诸事了,另外派人给殿下做向导。”

    李星洲点点头,固立川退下,不一会儿换了一个满脸惶恐,年纪大约四十多的文士来接待他们。

    “这固立川是个什么样的人。”路上李星洲小声问身边的魏朝仁。

    魏朝仁回答:“殿下,他是霸州人,父母都是牧民,家里兄弟多,养不活,后来参军就做了军中斥候,一步步升上来的,人很灵活,经验老道。最重要的是懂得解决问题。”

    “哦,这话怎么说。”李星洲好奇的问。

    “七八年前,他还是个都头,那时我国边境还在霸州一带,与辽国对峙几十年,时常有摩擦,一固立川带一百多人外出巡查,结果太过深入加运气不好,撞上辽人出巡,折了十几人后被困在一个小山头上死守。

    辽人有二三百人,都快一个营的兵力,把他们困在一座小山上死守,消息送不出去,饿了七八天,个个皮包骨头,好在晚上下了几场雨才撑下来,辽人不敢强攻,但也似乎打定主意耗死他们。

    最后他们觉得拼死一搏突围,结果突围之前固立川作为都头下令杀了仅剩的五匹战马,让所有人饱餐一顿。当时命令一下就引起轩然大波。

    一来我国少马,杀战马是犯军法的,轻则发配,重则掉脑袋。二来几匹马在山上有草吃,有力气,要和辽人拼命,骑兵可是最厉害的。”说到这魏朝仁停了一下,他们到平州州府了,中年文士诚惶诚恐的为他们介绍府衙各处,看得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李星洲微微点头,然后目光示意魏朝仁接着说。

    “后来出去的一百来人,有六十三个活着回来,一些死在辽人手里,一些走丢了。

    老夫问他知不知道犯了军法,为什么要杀战马,呵呵......”魏朝仁停了一下,露出赞许的笑容:“他跟我说,留着马就是留着念想,谁都想要那几匹马逃出去,这样一来人心不齐,谁也不想跟契丹人拼命。杀了马就断了念想,大家都跟他拼命,还能填饱肚子,不用有气无力的去跟辽国人打。”

    李星洲也点点头,赞许之情油然而生,确实,有五匹马在那,又有数倍强敌在山下等着,人心是怎么都齐不了的。

    只有断了希望,绝望中的将士才会和辽人拼命,不然一旦打起来,说不定骑兵自己就先胆怯跑了,其他人也会毫无斗志。

    “果然是个能解决问题的人。”

    “所以当时霸州知州觉得事出有因,但死罪可免罪难逃,建议刺字发配交州。老夫保住了他,罚撤他的都头,留在身边作为亲兵,时时培养。”

    李星洲赞同的说,“边境不是别处,非常之地,用非常之人,就需要这样的。”

    七八年过去,如今固立川已经是平州知州兼平州团练使,全权负责平州军政事务,在这与金国对峙,再往前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快马甚至只要半个时辰,就是山海关,天下第一关,金国囤驻大军与景国对峙的最重要战略要地。

    可见魏朝仁对他十分信任。

    那文书可能太过紧张,说话颠三倒四,结结巴巴,也没个次序,李星洲干脆摆手让他不用介绍,回固立川的屋子了。

    等回了屋,有人送来清水,没有茶,用的也是大瓷碗,不是杯子,一路奔波他和魏朝仁都早就口干舌燥,再说他不是讲究人,魏朝仁常年边关打仗更是不是,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之后一边休息,魏朝仁一边跟他说为何今日走不了的原因。

    军中最精锐的一般就是斥候,斥候不仅身手要好,骑术要好,还要脑子好,经验丰富,会隐蔽自己。

    所以不同于他们驻扎在京城的大军,边境长期紧张对峙地区,斥候是随时外放的,最精锐的士兵经常都在外面,在一些要道或能观察对方情况的野外营地驻扎,时刻观察敌人动向,一旦有情况立即回城。

    所以固立川说要召回精锐至少需要一天就是这个道理。

    李星洲打过的仗也不少,却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事他第一次听到。

    随后又有人送来一些吃的,吃起来很硬实的馒头,如今人们都叫炊饼,还有水和两捆肉干,猪肉干,羊肉干,又硬又咸,吃前要用水泡一泡,不然能硌掉牙。

    热菜有一大碗炖菜,三四种蔬菜放一起炖。最好的是一大碗热碰碰的炖兔子肉,送饭的下人解释是早上斥候外出抓着的,他们是赶上口福了。

    这一桌已经是边境能凑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没资格挑三拣四。

    军粮讲究的是量足,自然不会用精良,就算有精粮也会用来换更多的粗粮,所以馒头吃起来很糙,不就着清水难以下咽。

    两人是饿久了,一顿狼吞虎咽。

    ......

七百一十六、现实与梦想

    两人休息一会儿,身体终于缓过来,等到下午,一身灰的固立川回来了见他们了,连甲也来不及卸。

    “属下见过殿下,魏大人,边境之地条件简陋,有怠慢之处请殿下恕罪。”固立川单膝跪地说。

    李星洲笑道:“哈哈,固将军起来吧,你应该听说过,我打过仗,很多事我都明白,你不必有负担,我不是什么娇贵人,更不挑剔,起来吧。”

    固立川抬头,眼中亮起光:“殿下的事迹属下早听说过,破叛军,灭辽国,每听一次都荡气回肠,心生向往.....”

    “哈哈哈!”李星洲有些得意,这固立川是他粉丝不成,“坐,站着多累,跟我说说明天的事吧,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固立川起身,解了配剑,在对面的椅子坐下,然后开口:“殿下,要靠近山海关绝非易事。外人都称山海关为天下第一关,是历朝历代不断修缮的结果,与许多关隘不同,山海关可以说是一座坚城,城墙北接山隘,南临大海。

    中间主城城墙就有**里长,高四丈以上,城头能跑马,城外还有四五丈宽的护城河。

    平时金国驻扎在山海关的军队不下一万,最近我看城中炊烟,人数在不断增多,想必金人也知道了我景国大军到来的消息,所以.......陛下,此事属下以为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李星洲心里默算了一下,按照固立川的说法,山海关这个正形的大关面积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个世界杯总决赛足球场的面积,再加上那恐怖的城墙,护城河,简直就是一座庞大的超级工程,也是一个恐怖的超级要塞。

    固立川说这些意思很明显,想让他放弃去近距离看的念头。

    “不行,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确认,别人说了也不懂,说书你的办法。”李星洲不容置疑的说。

    固立川无奈,只好点头:“既然殿下要去,属下会做好万全的安排。”

    他停顿一下,似乎思索:“殿下,自从去年两国撕破脸皮交战,金国作战不利败走之后,两国之间时有摩擦,但没有大规模的交手过。每过一段时间,为炫耀武力,威慑敌人,让新兵认路,我们都会组织精锐骑兵带上一些新兵逼近山海关附近巡视,此举能壮军心,却也危险。

    我想明日就组织一次,届时殿下混在人群之中与我们同行,人多金人也不敢出城。”

    李星洲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还有........”固立川犹豫一下,接着说:“殿下的甲胄太过显眼,需要换成普通士兵的,免得引起金人注意。

    还有,军中很多人都见过魏大人但没见过殿下,属下斗胆请殿下自称是朝廷派来的使者不要显露身份,这边境之地人心复杂,情况也复杂,要是走漏风声可能会出大事。”

    固立川说得谨慎小心一些,李星洲不是傻子,明白他说的情况复杂,人心复杂是什么意思。

    魏雨白就跟他说过,当初景国与辽国对峙的时候,他们会收买契丹人作奸细,契丹人也会收买汉人做奸细,只要钱给得足,不怕找不到人。

    同样,景国的皇太孙,未来的皇位继承者在这的消息要是卖给金人,不知值多少富贵了。

    金人要是知道他的行踪,明天就是把平州城的兵全带上,金国也会出动大军要他的命,景国的大军驻扎在燕山府,离这还要好几天路程呢,金国山海关可不是平州这样的小城,驻扎数万大军也不成问题。

    固立川此人确实做事心思缜密。

    “全听你的,我告诉你要做什么,至于如何做,你说了算。”李星洲道。

    “多谢殿下信任!”固立川感激拱手,神色欣喜,他最怕两种上司,一种是蠢的,一种是自以为是的。但如果非挑一种最怕的,那还是自以为是。

    蠢并不可怕,蠢人还能听进别人言语。自以为是则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是对的,那样的人才是他最不想打交道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拖累害死。

    他今天见到魏大人,说明旁边年轻人的身份后,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整个景国第二尊贵的人,皇太孙李星洲,打了震撼天下的仗......

    那确实是他心中的崇拜之人,不过那种崇拜就如叶公好龙,只能去默默瞻仰,不能伸手触碰,现实和想象总有差距的,很多时候还是天差地别,这个道理固立川老早就懂。

    所以当第一次见到皇太孙,又听他提出那么儿戏的计划,冒险到山海关下,只为看城墙一眼?

    固立川心中就有了不好的猜想,身份高贵,金枝玉叶,再加功勋卓著,战功赫赫.......不自以为是都难。

    所以他一个下午都在不安中渡过,派人去召回外驻斥候时也心不在焉,想着到底要如何应付。

    可等到真与这位皇太孙交流之后,他又觉得此人平易近人,有着说不出的豁达,和令他服气的一种......高度,仿佛他说话做事,都站在比他想的更高的位置上,以至于很多时候他听完皇太孙的话又是亲切,又是感激,也觉得有理.......

    等到又与他说了一些山海关附近的形势之后,夜色不知不觉降临,等到离开屋子时,外面冷风一吹,固立川蓦然有种奇妙感觉由心而发,或许.......殿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虽然.......听起来很荒谬。

    连他都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何而来。

    抬头看夏日璀璨星河,固立川久久无言,他突发奇想,或许这次是他的梦想离现实最近的一次。

    .......

    次日,似乎上天也有意成全李星洲,一大早天气晴好,旭日东升,火红朝阳映照平州大营。

    军营中人影攒动,声响震天,一大早各部就收到命令开始集结。

    辅兵开始喂饱战马,伙头兵生火埋锅造饭。

    李星洲和魏朝仁起了大早,吃过普通早餐,外面眉雪已经吃饱喝足整装待发。

    等到太阳升起,大地变得明亮,固立川甲胄齐备,带领平州精骑来接人了.......

七百一十七、不懂的伟大情怀

    正午,太阳很高,北方辽阔大地,苍茫广阔,马蹄声隆隆,尘土飞扬,漫天黄沙卷苍茫,西风正烈,旌旗当空,铁骑飞马,宛若晴空霹雳响。

    平州城中一线精锐铁骑,加上一百多新兵,总共六百多人队伍,大约一营人马,清一色重甲骑兵,向北奔驰。

    从固立川那里得知,因为景国少马,这样的重装骑兵成规模列传是很少见的。

    李星洲换上普通士兵的甲胄,跟在魏朝仁身边,对外称朝廷派来的特使。

    “这一趟最重要的是让新兵认路,从平州到山海关,大路小路共有七八条,中间少有标识,四周草木不像南方茂密,但还是容易迷路,中间几处重要哨所营地也要认。

    如果在内地,跑错路没事,在这走错了要是不小心遇上金兵,可能会死人的。”

    “这样的铁骑整个平州只有一营吗?”李星洲问。

    固立川点头,“还有一营轻骑,平州有五千驻军中两营骑兵,另外还有一些斥候也骑马,加起来大约一千一百多骑。”

    李星洲点头,看来没有辽东平原,也没有河套地区的景国在战马数量上与北方比确实差距很大。

    “虽然战马有限,边关地区的军队都会尽力组建成建制的重骑部队。”魏朝仁开口:“这都是吃了当年夏国的亏,夏国的平夏铁鹞子,人马都披铁甲,加起来二三千斤,人马间还用铁索相连,人就算死在马背上也不会掉落,会跟着马一起冲入军阵之中,被撞一下碰一下基本就活不成,踩到了尸首连骨头都是碎的。”

    “三千铁鹞子,陛下能想象他们一起冲起来是个什么场面么.......”

    又一次听人说起铁鹞子,可见这支名震天下也必然留名青史的传奇重骑兵部队给景国留下了多大的阴影,几乎只要是军中人,都知道它的名号,“平夏铁鹞子。”

    李星洲在后世也看过一些讲这支传奇的记录片,以及出土的文物,确实是武装到牙齿,全身上下脸脸上也有铁质面具,只露两个眼睛。

    而且他们特殊的冷锻甲是当时独步天下的,是夏国秘传锻造技术,铁不加热,在常温状态下仿佛锻打,去除其中杂质,最终制成甲胄,能做到刀枪不入,弓弩箭矢都不惧怕。

    十三四世纪正是全世界范围内重骑兵崛起的时代,西方的骑士不说,在东方大地,夏国的铁鹞子为首,随后金国铁浮屠,岳飞的背巍军,蒙古铁骑等。(蒙古部队并不是一般人理解的全是轻骑兵,蒙古部队中重骑兵数量达到四成之多,重骑兵数量是远超东西方各种部队的,作战时轻骑兵负责袭扰和消耗敌人体力,然后重骑兵发起冲锋重创对手,最终决定战场胜负的也是重骑兵。)

    “能让魏大人也忧心惧怕,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他脸色晦暗,像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倒不是惧怕,金国的重骑兵更多老臣也不惧怕,只是不甘,羞愧.......”

    “不甘?羞愧?”他不解的问。

    “殿下,有些话我这个老头子也只敢和你说。”魏朝仁在马背上沧桑一笑,“朝中人肯定跟殿下说我们和夏国打得很惨烈,但最后我们胜了,与夏国签下互不侵犯的盟约,还让夏国称臣是么。”

    李星洲点头,在京城,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说的。

    “呵呵.......史官当然会这么写,文官们也会这么说,加之是在京城更是。”魏朝仁说得很小声,身后马蹄声隆隆作响,他要仔细才能听清。

    “其实我们是输了,殿下知道我们为何一开始发动那场战争么?

    为了收复西夏之地,那是曾经大汉王朝的凉州之地,那里曾经有大汉王朝频频击败匈奴人,羌人,溪人的凉州铁骑,历来都是中原王朝的领土,所以我们要收复故土.......”

    李星洲恍然大悟,为何说起夏国魏朝仁会如此面色晦暗了:“结果收复故土打成了和平盟约.......”他说。

    魏朝仁点点头,无奈长叹口气:“收复故土的雄心被铁鹞子的铁蹄踩碎了,最后打成了和平盟约,还被说成打个平手.......

    恰逢辽国也向夏国出兵,他们两面受敌,当时的国主是个雄主,胸有大略,明白夏国虽勇,却土地贫瘠人口稀少,不能与景国和辽国同时长久作战,于是就有了互不动刀兵的盟约,还有俯首称臣自降为西夏国主不称皇帝的条件。”

    听了魏朝仁的话,李星洲对夏国又有了另外的认识:“这么说来其实败得有些惨。”

    “很惨,虽然都在说平手,其实我们死得人比他们多得多。”马背上的老人声音低沉,“最令人扼腕叹息之事在于......夏国还是夏国,那战之后再无收复故土的可能了,唉.......

    哈哈,不过有时梦中老夫倒会梦见收复凉州之地,若不这么想,也不知入土之后拿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祖,血汗换来的土地,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却守不住。”

    魏朝仁笑得有些苦涩,李星洲看得有些难受,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折惟忠,杨洪昭,魏朝仁等这些老将都会对夏国念念不忘,而不东面的土地了。

    他毕竟来自后世,还没那么浓厚的家国情怀,但对这些老将而言,夏国是凉州故土,是先祖留下给后人的土地,因为子孙无能而被占据,是他们这些子孙后代最大的不孝。

    李星洲被这份情感震撼,在马背上默默无言许久。

    “不说这些,说话马军吧。”魏朝仁转移了话题:“夏国接连大败景军,我们是吃了亏,也明白过来重骑兵的重要性,朝廷不支持也想方设法从各处买战马,搞更多的骑兵。”

    李星洲回神,他知道朝廷为什么不支持,因为很多文官的阻挠,这些文官里甚至有德公,他们为什么阻挠,因为他们发动自己聪明的脑袋,左思右想之后想出了个听起来很靠谱算起来也很靠谱的理论:养一个骑兵的价钱能够养三个步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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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