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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七十六、大炮显威(下)

    战场上,金军被暂时压制,不过很快也发现景军意图。

    金军守将很聪明,很快就将兵力就集中在护城河方向,尽量依托女墙往下丢落石,还抢修城墙正面高楼的床子弩,对填河的辅兵造成一定杀伤。

    负重来回奔走一里多也是很重的体力活,所以杨洪昭把辅兵和下马的骑兵分成好几拨,不断换人。

    而负责火力压制的新军在前锋团弹药消耗得差不多后也会换人,把后面的部队换上去继续火力压制。

    新军训练有素,禁军和辅兵士气也很高,执行起来配合得亲密无间,没有太大阻碍。

    ........

    不过护城河离城头实在太近,新军零四式步枪的射程优势发挥不出来,加之山海关城头女墙坚固,炮弹打上去也无法彻底打烂。

    于是在付出惨重伤亡之后,金人守将慢慢学会让士兵用女墙躲子弹,找空隙反击的战术。

    当战斗一直从早上延续到下午之时,开始逐渐出现光靠前锋团火力已经无法完全压制住城头金军弓弩手和床子弩的情况,填河的辅兵和骑兵伤亡开始变大。

    在杨洪昭和严申看来,这是可以接受的伤亡,不过魏雨白明白这场战的战略意图。

    此时任何损失都是不值得的,所以马上下令所有人后退一里,随后炮兵阵地再次开火,用猛烈的炮火把城头扫了一遍。

    才上来的金军再此遭受重创,被打下去,守城的器械也打了个稀巴烂。

    然后军队接着填河,这一阵炮击把金人打怕了,之后开始畏手畏脚,反击的力度小了很多,上城头都要小心翼翼,随时准备转身往下跑。

    一直到太阳西斜,经过一天不间断往河里扔沙袋石头,山海关外的护城河河水开始漫出,四周的平地被水淹没一些,经过景军踩踏又变成脚踝深的泥潭,走起来更不方便。

    不过大家反而都很高兴,这说明进度很快。

    以魏雨白的经验,像山海关这种规模的护城河,用搭桥会更加便利一些,只是搭桥通过性有限,不适合大帅的计划。

    如果南线有突破,必须在短时间内通过大量兵力配合总攻,到时桥就靠不住了,关键时候掉链子会影响大局,直接填出一条路来是最稳妥的办法。

    .......

    魏雨白抬手遮住光线,看了一眼天边夕阳,随后下令鸣金收兵,让累了一天的第一师和众多辅兵,禁军骑兵回营地吃饭。

    同时传令给新军第二师以及禁军二厢准备,明天轮到他们上。

    很快,第一师和一厢派人过来向她和杨洪昭汇报,第一天打了一整天,总共阵亡二十一人,伤五十八人,基本都是填河的辅兵,死者尸体已经全部搬回,新军只有受伤的,没有阵亡。

    魏雨白点点,伤亡比她想象中少很多,攻城战是最惨烈的,特别是攻方,守军占据太多地利。

    很多时候攻方攻城等于送死,围城几个月,一两年都是常见的事,可今天下来她敢肯定守方金军的伤亡比他们重得多。

    随后她招招手,把传令兵叫过来,“让炮兵准备,三更天起来向城中抛射,五发连射,不能让金人睡好觉!”

    “是!”

    ........

    夕阳西下,城头到处残垣断壁,木质的塔楼几乎都被大塌,到处都是血,血腥和恶臭弥漫。

    山海关城墙下的尸首已经堆积不下,只好堆叠放在一起,垒起来高过人腰。

    更加惨烈的是很多人甚至找不到完整的尸首......

    乌林晃看着那些残肢断臂,闻着浓郁到恶心的血腥味,只感觉手脚发冷,脊背发凉。

    早上刚开战的时他还想到城头去督战,以显大帅之风,被耶律脱乎极力劝阻,说景国大炮有多厉害,城头不安全侄。

    他起初不以为然,如今经历一天的心神不宁,担惊受怕,回想起来耶律脱乎救了他一命!

    “伤亡如何?”他问更在身后的耶律脱乎。

    耶律脱乎脸色也不好,有些迟疑的说:“死了六百多人,伤接近两千,好些是腿骨折了,上不了战场。”

    “怎么会有这么多!这才第一天,景国人还没开始攻城......”乌林晃感觉头有些晕。

    开打第一天,人家还没开始攻城,任何件攻城器械都没用上,他们就损失这么大。

    “厉害的大炮是一部分,还有被他们手里的冒火的枪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后来大炮打了第二轮,士兵不打骂都不敢上城头了,一听炮响就往女墙下钻,更多吓得直接往城下跳,摔死摔伤的也很多.......”耶律脱乎无奈的说。

    第二波炮击之后将士们早被吓破了胆,那密密麻麻的炮弹眼睛都难看见,只听令人肝胆俱裂的呼啸,然后就像下雨一样直直砸过来,城头碉楼的木梁、柱子都能被轻松打得炸裂,打在青砖墙上能把砖块砸得粉碎,至于人......

    那真是擦碰一下就小命不保,正面打中尸首不全,打在女墙上崩飞的碎屑都能打死人。

    到后来一见远处景军大炮火光闪,众人就不要命的往城下挤,推推搡搡,有人被自己人挤下去,有人自己跳,山海关四五丈高的城墙,跳下去死人的几率很大......

    不过也比在城头尸首不全的好。

    耶律脱乎也心底发冷,他见过景国大炮的威力,不过上次在燕山府对面只有二三十门大炮,如今在山海关前少说有几百门,远处山坡山到处都是炮,摆了几里地。

    见大帅乌林晃有些慌神,他出声安慰道:“大帅无忧,景国人虽然仗着大炮之利,但他们要想攻上来也是天方夜谭。

    明日我们不派人上城头驻守,只派少数哨兵到城头看着,大军都守在城下,他们填河就填河不用管,只要他们敢攻城立马让大军上城头阻击,他们若是撤退,我们也退到城下。

    这样一来,到时他们的大炮就毫无用武之地,除非他们想连自己人也一块打!”

    “好好好!”乌林晃拉着他的手:“耶律将军此计甚好,千万要守住啊!”

    “大帅放心,反击可能没有机会,如果只是守住城依旧不难,大炮虽然厉害,也打不动这两丈多厚的城墙。

    景军大帅李星洲想必也是知道这点,所以今天他一直照着城头打,也不打城门,不打城墙,我们只要据城而守,避开他们的大炮,景国人也拿咱们没办法。”耶律脱乎说得信心满满。

    乌林晃连连点头:“说得好,此番国家兴亡都托费给耶律将军了!

    依本帅看.........后方,后方宁远、景州防务也是重中之重,为防备贼人偷袭,本帅想........明日就出发去视察一番,山海关的大小事全凭将军决断。”

    耶律脱乎一时哑然,防贼人?什么贼人?

    鞑靼人南下首当其冲的是上京,景国人北上首当其冲的是山海关,怎么跳过山海关袭击宁远和锦州?

    难不成景国人长翅膀飞过去么!

    又或者从海上去?要是从海上去,登陆宁远、锦州岂不是自寻死路,把自己送入十面埋伏之中,景国人再傻想必也知道要去就去辽阳一带。

    耶律脱乎叹口气,明白过来,大帅显然是怕了景国的炮火想跑路,也不信任他能守住山海关,到时他不在,主要责任就是自己的。

    耶律脱乎心里生气,可也不好当面指责揭穿,乌林晃是女真四大族的亲贵子弟,他只是投降外将,乌林晃是大帅,他只是个守将。

    耶律脱乎脸上笑容全无,冷冰冰的说:“大帅说得有理。”随后转身就走,懒得多说什么了,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他看不起。

    乌林晃尴尬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七百七十七、(777......)艰难

    山海关外的战争不知不觉进行了四天。

    不过战场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血腥残酷,从第二天开始,景国的大军已经没有伤亡了,因为金军完全放弃了上城头阻止他们填河,只派少数哨兵在城头观察景军动向。

    景军中魏雨白、杨洪昭也很快明白金军守将的意图,并称赞其聪明,这么想来,应该是当年跟随金国太祖征战的大将了,经验老道,会打仗。

    于是也不客气,下令加快速度填河。

    另一边老道的守将也给军中工匠造成大麻烦,山海关前方十几里内,只要有高过人的大树统统被砍光,这导致工匠无法就地取材建造攻城的楼车,最近的有合适树木的地方在十几里外,辅兵要忙着填河,工匠们砍伐然后搬过来,这可是个大工程。

    魏雨白很急,因为她知道时间不多,说不定什么时候王爷和第三师就会发起奇袭,于是下令新军第五师派出一个团,战斗兵种变辅兵,人马一起帮助军中工匠运木材。

    这件事影响了第五师的士气,被派去搬木头的士兵们也颇有微词,他们都是来打仗的,等这天等了那么久,经历那么艰苦漫长的训练,结果一枪没开,让他们去干辅兵的活......

    魏雨白心知肚明,不过不得不为此。

    ........

    第三天下午时,前沿阵地传来激动的欢呼,因为投进去的沙袋开始看得见了,这说明数千人经历三天不间断的填河就快完成!跟无底洞似的的护城河终于到了极限。

    将士们士气更高,齐声吼起歌、

    到第四天,沙袋已经完全垒到水面上,将士们更加激动,接下来就是扩宽,毕竟要足以千军万马通过,光垒出水面是不成的。

    魏雨白心里也松了口气,到了这步,填河的工作已经完成大半,明后日就能全数完成,肯定不会拖大帅的后腿了,她原本预计比这要久,但没有金人的干扰大大提高速度。

    严申早在一旁摩拳擦掌,拉着缰绳激动说:“很快就能和金人干一仗了!”

    杨洪昭笑了笑,“还要看匠造进度,一旦我们开始攻城,大炮就无用武之地了,炮弹可不长眼,不会分谁是自己人,那金国守将就是看清这点,所以只在城头设哨兵。

    用云梯蚁附之术我们讨不了好,后方不敢开炮,趴在梯子上将士也不好开枪,顿时优势全无,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老夫以为不可取。

    等楼车造好,将士们登上楼车就能与城头平齐,如履平地,还能轻松开枪,即便没有火炮也能稳压金人一头,以老夫之见填河只是第一步,还是要等楼车造好才行。”

    魏雨白点头:“杨将军所言有理,我也觉得没有楼车新军不好攻城,一旦登城,火炮只能往城里打威慑敌寇,效果有限。”众人也慢慢发现了火炮的局限,旧炮准头不如新炮,打一里地外还好些,两里之外就不能朝友军方向打了,不然说不定炮弹就打到自己人,如果短兵相接那就更是了。

    就像第一天炮兵是瞄准城头打的,不过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炮弹打在了下方城墙上,城墙上到处有坑坑洼洼的痕迹,这样的准头如果前方攻城后方朝城头开炮,说不定打死的自己人也不少,可不敢这么干。

    于是接连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工匠那边了。

    还有一件事魏雨白也要向将士们解释,那就中军打着帅旗,为何开战好几天了,不见李星洲。

    她编了个谎话,说大帅路上染了点风寒,卧病在床,不过并不严重,只是需要静养不方便见人。

    ......

    另一边,其实李星洲一直在第三师中,第三师准备在大军出发之后两天悄悄的出发了,集中从各师调过来的零四式新炮,加上后来的,总共有五十门。

    新炮更重,更加难以运输,不过都是能改变战局的重要武器。

    在北上的路上因为炮重,加之行军途中下了几场雨,道路泥泞,为不拖慢进度,尽快与前军中军会师,后军的二十几门新炮就交给一部分新军士兵和辅兵慢慢运。

    在大军出发后一天,第三师准备出发前的一天,二十多门炮也终于运到。

    负责运炮的士兵也是倒霉。

    本来就在霸州一带遇雨道路泥泞才拖慢行程,结果快到燕山城又遇连绵不断的雨,路更加难走,避雨歇息两天之后发现雨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负责带队的军官也急了,他们不知道前方情况,要是前方打起来了,他们的炮还在路上,那可如何是好,对于国家,对于战友,对于大帅都心中有愧。

    于是众人一合计,干脆拼了,冒雨拉着沉重的新炮继续北上。

    可偏偏老天爷像是跟他们作对,接连六七天,雨水昼夜不停,道路泥泞积水,很多地方马走不了,只能用人力!

    淋雨受寒不说,因为大炮太重,走得跟蜗牛一般,一天下来连下一个驿站都到不了,这样的天气野外扎营几乎跟睡在泥水里没区别,全身湿漉漉的,到了夜里能冻死人。

    整支队伍到燕山府的时候,生病的就有二十几人,还有十三人在路上丧命!

    五人人是因为连日冒雨前行,还没地方休息,没法及时治疗,感染风寒高烧不退而死。

    剩下的.......因为太累,全身湿漉漉的泥水,扎营倒地就睡,可连着下了六天六夜的雨,就没地方是干的,夜里致命的寒冷袭来,他们都在睡梦中悄然离去,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僵了。

    他们只能就地挖坑埋了战友尸首,防止他们被野兽吃掉,然后继续上路,最终艰难的一步步用命扛着到达燕山城,这一路的艰辛不必阵前厮杀简单。

    带头的军官向他汇报这些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哭了。

    李星洲心里一疼,那种感动夹在心疼惋惜的复杂情绪充斥胸中,上前亲自把他扶起来,如果他们不拼命,这些炮第三师就带不上,如今多了二十几们新炮,他们就有更大胜算。

    ........

七百七十八、刘季的战术

    李星洲走出衙门大堂,外面等候的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他们各个全身是泥,憔悴不堪。

    “都免礼了。”大家正要行礼,他提前道。

    “我出来是想亲自谢谢大家。如果没有你们,有了这些炮,我们和金人打胜算又打了三分,此战不管胜负,你们都是首功,是我景国功臣!”李星洲高声道。

    众人神情激动起来:“王爷,只要能打那狗1日的金狗,我们就算死也值得!”

    “对,反正都来了,不能上阵杀敌,怎么也要出一份力!”又有人喊道。

    “要是能有肉吃就好了......”有人弱弱的说。

    “哈哈哈......”

    “........”

    李星洲也跟着笑起来:“好,通知伙房,今晚给这些兄弟们加肉,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大家顿时脸上疲倦尽去,高兴的喊着他的名字欢呼起来。

    李星洲看着他们笑颜,笑着笑着顿时有些辛酸了,老天爷不帮忙,才造就了他们的苦难,人与天时的对抗,最后惨痛的总是人,只是中国人骨血中自古埋着一种其它名族,其它国家不懂的坚韧。

    或许是在日常生活中,或许是在国仇家恨里,或许是一出生就埋下的种子。如果要简单的概括,就好像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所以即便再惨烈,再困苦,总要坚韧,总有不屈的人。

    那种热血与他相通相连,一步步走到如今,他越发能感受那血脉中的呼唤。

    李星洲回头对军官道:“明天我给你一队人,你去把兄弟们的尸首带回来,安葬在燕山府吧,雨那么大,可能被雨水冲出来了,豺狼虎豹满山都是,他们都不容易,入土为安吧。”

    “是,多谢殿下!”带队的军官眼含泪花,重重向他拜了拜。

    .......

    很快,第三师出发了,刘季带队。

    之所以选择刘季,李星洲觉得他比严申更沉稳,比魏雨白更狠,他的经历,他的苦难造就他话不多,做事靠谱,手段狠,敢拼命的风格。

    路上刘季话很少,不多看他表情李星洲就知道他心里有话,笑道:“你肯定再想为什么我不选最信任的魏雨白,不选对我绝对服从的严申,要选你来完成这样重要的事。”

    “殿下洞悉人心。”刘季道。

    “很简单,你是我能放心用的人里最狠的那个,对自己狠,对敌人也是。”他回答。

    刘季听了点点头。

    李星洲继续说,“宁海堡外方圆几里都是光秃秃的,想要隐蔽接近只能晚上行军,没问题吧。”

    “没有。”

    “此战必须快,要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缺口,在金军主力没反应之前攻进去,避免跟他们拉锯巷战。”李星洲严肃的说:“从宁海堡到山海关主城,大概有五里路,金军如果得到情报增援过来只要半个时辰不到,大部就能到,所以从第一声炮响起,我要你在半个时辰之内完全控制宁海堡和南端城墙!

    没问题吧。”

    “没问题!”刘季答应得很果决,随后他反过来提起要求:“殿下所言属下答应,即刻立下军令状!但属下希望临阵时殿下能让我指挥。”

    “放心,我不会随意干预指挥,你尽管放。”李星洲答应也果断。

    .......

    出发五日后,他们到达平州城。

    对于他们的到来,平州守将固立川一脸懵逼。

    李星洲下令让固立川在平州守军中挑出三千精锐作为后军跟上他们,固立川照办,不过集结部队需要时间,他将会在第二天出发,赶上第三师的步伐。

    当晚,第三师在稍做休息之后冒着夜色悄悄向海宁堡出发。

    夏日星河璀璨,月光皎洁给他们提供了一定的便利,不过大炮运输起来却很难,而四十八门炮正是他们当晚的主要运输的,刘季下令在天亮之前,所有炮都要进入预定阵地。

    新炮前后加起来本来有五十门,有两门在运输中出了问题,有四十八门可用。

    而第三师还有五十门老式炮,老式炮并不重,难的是新炮,刘季让人把马集中起来,把马蹄裹起来,用马拖,效果好了许多,不过大晚上的依旧很困难。

    好在新炮射程远,精度高,老炮的阵地要推进到两里(这里不算宋里,以后来的一里500米为标准)之内才行,而新炮就算在四五里之外都能打得准。

    所以经过炮兵小心匍匐观测之后,阵地设在距离城墙三里地之外的小山坡上,这么远的距离,城头敌人很难察觉动静,何况是晚上。

    整个晚上,新军悄然过了平州城,靠近宁海堡,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没有睡觉。

    而第三师和先出发的大军也不同,刘季根本没有下令扎营,而是传令各团,打进去就有吃的住的。

    随后他也没有用李星洲教他们的进攻队形,大纵列,散兵线列在前,两翼骑兵的阵型,这种阵型是打出来的阵型,拿破仑的杰作,所以李星洲才会教给新军。

    而刘季直接下令第三师所有团呈散兵线列,在炮兵阵地前匍匐待命,尽量借着夜色靠近到城墙两里之内。

    李星洲直接惊呆了,全散兵,这刘季简直拿着一战前的装备,打出了二战的战术.......

    不过因为之前答应过他不干预指挥,他也没办法,只能在距离城墙三里外的后方,看着大批新军将士,慢慢以班组为单位消失在夜色中。

    刘季这是要拼火力!冒着指挥混乱的风险拼一波爆发的火力!

    李星洲教他们的战术虽然火力不能完全发挥,因为只有最前方散兵阵列的一个团可以全力开火,后面的人往往看不到敌人,只能不断往前补充,替换打完弹药的战友,但贵在好指挥,不会乱,前后左右都能防骑兵冲击。

    在没有电台的年代,指挥一万人的阵列可是十分困难的,只要阵型不乱,指挥有效的一方大概率能取胜,这也是拿破仑时代的战术要点,不一定发挥全部火力,但士兵都要能有效的指挥,稳定阵型。

    而刘季的做法则完全像是二战的部队,全散兵铺开,不玩阵型,要的是火力,火力,还tm是火力!

    要让每个人都能对着敌人开枪,可这样的代价就是混乱,二战能这么打是因为有电台,隔着几公里,几十公里,上百公里都能有效指挥,可刘季没电台啊!

    李星洲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让士兵这么打,他这个主帅怎么指挥?这太考验士兵素质了。

    就说一个简单的进攻命令怎么传达?

    一个师呈散兵铺设在辽阔的大地上,方圆数里之内到处都是,统一指挥简直像开玩笑一样,擂鼓听不清,令旗更别说,远处的人看都看不见。

    靠传令兵传达?那一个师得配tm一个团的传令兵,还都是神仙不能乱。

    看着刘季这部署,大晚上的李星洲只感觉额头冷汗直流,最终忍不住问了一句:“刘季,我能信你么!”

七百七十九、炮击开始

    苍白冷月高悬天际,天穹之下万籁俱寂,今夜月光皎洁迷离,大约与战前的氛围有关,原野中到处是不知名虫子发出的声音。

    寂静显得不同寻常,前方的原野中,蛰伏着一个师的兵力静待黎明,这样恐怖的纪律性确实让李星洲自己也惊讶,他却有这样的愿望,万人如一,令行禁止。

    但没想到刘季真能做到,他写过训练大纲,可具体执行的还是狄至、严申、刘季、参林,魏雨白他们。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盼刘季能给他更多惊喜罢。

    李星洲看着天空的冷月,一旦安静下来,就发觉空气有些冷,扰人思绪,他咬牙坚持。

    此地距离城墙足有四五里之遥,若是往昔的新军绝无法精准打击城墙,现在情况不同了。

    在一片死寂中等待黎明,李星洲匍匐在一丛灌木后面,眺望远处月光下穿过群山的蜿蜒巨龙,半夜三更时不时能听见北方响彻天际的炮火声隆隆。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世界的东方,天下的形势都会在今日黎明中揭晓,只是胜败还未可知,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当炮弹撞上两丈厚的城墙结果将如何,李星洲心中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他的猜测就是毁坏外层砖石之后,内部的土质结构能被开花弹轻松炸开,向外坍塌,而不是像实心弹那样越打越紧。

    相当于威力更小的爆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星洲在寒冷中周身酸疼麻木,但潜伏还在继续,他们要直到黎明。

    ......

    无声的等候中,月亮逐渐太天空平移,山峦的巨大影子缓缓挪动,呼嚎冷风逐渐平息,周围的草木凝结白霜,四周越来越冷。

    黎明就要来了。

    大多数人都屏住呼吸,等候血火喷涌的时刻,第三师并不是所有人都上过战场,好在老兵数量也不少,他们的存在能大大减缓新兵的压力,在生死面前,能做到从容之人少之又少。

    所以新军的将士其实也就做的很好了,一夜的潜伏,万人的散兵,没有一点声响,没有慌乱和失误。

    接下来的生死考验会更加严峻,只希望他们之中活下来的人越多越好。

    远处天边,在海的那边,暗红的光芒蠢蠢欲动,努力想要突破漆黑大海的帷幕,天际几朵云彩被染成炫目血红,南岸惊涛狂舞,恶浪滔天,似乎昭示这必将是血流成河之日。

    李星洲本不是什么迷信之人,不过此时此刻,这些景象居然也变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说不清道不明,压在他的心头。

    但月光黯淡,朝阳没有突破黑暗的帷幕,大地并进入了最压抑的极暗时刻。

    “殿下,要不你到后方去吧。”刘季在黑暗中开口。

    李星洲摇头:“不用,我就在这看着。”此地尚有风险,有众多种可能危及他,最有可能的就是金人见形势不妙,鱼死网破,他们的精锐铁骑出城决一死战,到时方圆几里都不安全。

    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概率微乎其微,如果他连这种危险也不敢去赌,那便不用打仗了,战争本事就是最大的赌博。

    刘季拱拱手,“殿下,属下去了。”

    “去吧,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失望。”

    “是!”

    简短对话之后,刘季上马消失在黑暗中。

    远处的蜿蜒城墙已看不到轮廓,只见点点火光闪烁,那是金人还在值岗的证明,北方已经打起来了,他们这边无论如何也不敢怠慢。

    但也仅仅只是不怠慢而已,谁都知道主战场在北面,南边无须太过重视。

    .......

    静待中,黑暗逐渐散去,海那边橘红太阳终于突破黑暗天幕,洒下火红日光,最黑暗的时刻过去,点点光芒缓缓照亮大地。

    光照条件已经足够炮兵瞄准了,刹那间,李星洲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几乎同时,脚下大地瞬间颤动,随后炸裂的声响此起彼伏,脑袋就像被捶打了一下,嗡嗡作响。

    炮击撕裂黎明的寂静,橘红色的火焰在遥远的城墙上不断绽放,闪烁,具体的细节在微弱晨光中看不清楚。

    炮击一直没有停下,宁海堡外的大地一直在颤抖。

    李星洲骑上眉雪,匆匆往前赶,周围亲兵纷纷跟上,穿过杂草和灌木,大约走了一里,远处的城墙更加清晰了,晨光越发明亮。

    李星洲屏住呼吸,他拉开望远镜,稍微看清了炮火中城墙的状态,城墙中部被炸开一个大坑!

    外面的青砖和石块就像皮肤,早被撕扯开,露出里面的猩红血肉。

    每次炮击,炮弹几乎在误差不超过十米的范围内爆开,大量的土石被炮弹爆炸的威力抛洒出去,中断的弹坑越来越深!

    可行!

    李星洲大喜过望,如此下去,迟早城墙会坍塌,打开一个缺口!

    炮火的轰击一直没有停,很快宁海堡灯火通明,乱成一团,望远镜中人影来来往往。

    金军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如此情景,在金兵前半生中肯定是没见过的。

    无法应对大概实属正常,这个时代,谁能应对来自四五里之外的雷霆打击呢。

    李星洲登上一处小丘,注视前方广阔战场,当太阳越来越高,橘红的光芒变成黄色,逐渐明亮之时。

    伴随挤压摩擦的轰隆巨响,宁海堡北段被视为坚不可摧的城墙,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坍塌!

    长层垮塌向外倾斜,大量红土和砖石向外洒落,堆积成倾斜的土坡,扬起的灰尘弥漫,金人惊恐的想要冲到缺口抢修,但迎接他们的是炮击。

    随后炮身停了,在原野杂草和灌木中潜伏半夜的士兵纷纷起身,密密麻麻向着开口处压过去。

    ......

    伴随城墙倒塌,李星洲心里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下,只要越过那道城墙,金人肯定挡不住新军的火力。

    不过大概是前所未见的散兵阵列给了金人希望,以为他们的军队杂乱无章,没有士气,于是南面宁海堡干脆打开厚重城门,众多铁骑一涌而出,想要要在城外平原上将他们这些杂乱无章的散兵杀散。

    不得不说,金人的战斗意志很强!

七百八十、决定胜负的时刻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散兵阵列是最能发挥新兵火力的阵列。

    而刘季的指挥方法也出乎意料,他使用照明弹指挥!

    他用把滑膛炮炮管竖起来,将松脂、火药混合的照明弹发射上高空,原理有些类似烟火,不同的数量的照明弹代表不同的命令。

    李星洲终于明白他为何敢把一个师的兵力呈散兵铺设出去,有新军单兵素质作为基础支撑,只要有战略性的命令,战术上他们就能自行取舍。

    出了单兵素质,还需要士兵有坚强的信念支撑,这就好像朝鲜场,印度战场上后勤补给不如敌军的解放军可以各种穿插包围,打散走散了依旧能各自为战,战绩辉煌,反而他们条件好太多的对手做不到,凝聚在一起还能打,一旦被打散就溃不成军。

    新军如今正处于这种状态,除去严格的信任训练,还有更加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们,将士们相信跟随他而战,能有光明美好的未来。

    就像那些拼上命把新炮及时送到的士兵,他们的信念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希望也寄托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们难以溃退,一往无前。

    金人想必也是又信念的,他们不愿自己的子孙后代继续生活在冰天雪地的恶土艰难求生,受契丹人压迫,所以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完颜乌骨乃身上,几千人起家就从辽东一路杀到上京,颠覆号称代价百万的北方第一强国大辽国。

    只是当完颜乌骨乃那个精神领袖去世,没有契丹人骑在他们头上作为外部压力,又收获大量土地利益,开始因分利而互相内斗的金国,是否还有当初雄风?很难说。

    李星洲期盼没有,但至少眼前这些冲出城跟他们拼命的铁骑还有当初从辽东一路杀到上京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可惜他们遇上了新军,南面枪声瞬间密集起来,散兵铺设开后交叉的火力加新步枪的火力精度,都不是这个时代的骑兵能够阻挡了。

    如果新军使用的还是老式遂发枪,那以金军铁骑的悍勇完全还有机会,可如今新军用的都是后填装步枪。

    远远看起,正面的新军完全压制城头,开始从缺口往里攻,南面灰尘漫天,喊杀声最为响亮,枪声更加密集,身在几里外的李星洲借着望远镜也很难全数看清战场状况。

    ......

    直到半个时辰(一小时)之后,太阳完全照亮大地,局势逐渐明朗起来。

    “报!前锋一团在刘将军率领下已经攻入城墙内,刘将军让属下禀报殿下,以完全控制宁海堡,敌人大部向南逃窜,正在追击。”一个传令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他禀报。

    李星洲压抑心中激动:“告诉刘季,自行决断,但不要深追,北上与魏雨白部主力汇合才是重中之重。”

    “是!”传令兵得令之后上马快速疾驰而去。

    他招手传来身边的传令兵:“令预备的几个团都越过缺口,在后方警戒,肃清残敌。”

    新炮用开花弹炸开缺口,但宽度有限,通过能力有限,所以根据当时战场情况,刘季带着最精锐的一团越过缺口去消灭堡内敌人。

    二团三团作为预备兵力压制敌人城头火力,同时在外围警戒,防止敌人北面增援。

    剩下的在南面阻击与敌人出城的骑兵。

    传令兵才走,南面也来人了:“报告殿下,南面四团、五团已击溃敌人骑兵,趁势从宁海堡正门攻入。”

    李星洲点头:“令四团全部向南与一团汇合,听从刘季号令,第五团占据宁海堡固守。”

    传令兵刚要走,李星洲突然问了一句:“伤亡如何?”

    传令兵一愣,惊异一下,随即道:“具体属下不知,不过打得很顺,应该不大。”

    “去吧。”他摆摆手。

    南边来的传令兵前脚刚走,新的传令兵又到了。

    “报,北来了援军,北段城头警戒的二团一营与敌人交火,请求支援!”

    “敌人有多少?”

    传令兵摇头:“不知道,但很多营长估计少说有五千以上,所不准上万。”

    “传我军令,让二团剩余所有兵力都支援过去!三团作为预备兵力也向北靠,随时准备支援。”

    李星洲当机立断,现在距离开打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宁海堡距离山海关大营不远,金军派援兵并不意外。

    设二园一营就是为阻击金国援军,但一营只有五百人,金人如果太多很可能支撑不住。

    .......

    一道道命令不断发出,战场局势越发明朗,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南面枪声稀疏,北面变得激烈起来。

    随后固立川带的平州精兵也到了,看着倒塌的城墙,和宁海堡城头飘扬的景国皇旗惊得目瞪口呆,固若金汤的天险,一夜之间就沦陷了!

    李星洲不得他的惊讶,马上让固立川带他的平州精兵到宁海堡接手防务,让五团腾出手北上增援。

    从枪声密度和北方不断回报的消息,李星洲推断金人完全急了,正大批大批援军正源源不断往北面增援过来。

    金人主将只要有脑子就不得不急,宁海堡陷落如果夺不回来,他们就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

    景国的军队也可以轻而易举迂回到背后攻击他们。

    外墙是连通的,景军直接走城头大道过去,到时候他们连固守也做不到。所以金国主将十有**也是红了眼,要拼命了,从短时间内来大量增援就能看出。

    李星洲也罢他目前能腾出手的全部三个团兵力都用于阻击援军,他敏锐的察觉出,此时双方已到一决生死的关键时刻,决不能让金军夺回宁海堡。

    另外一边,城外炮兵阵地开始向北挪动,意在打击城头的金国援军,可新炮实在太重,挪动起来很慢,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进入预定阵地。

    遥远的北面城头,枪声密集,喊杀声震天响彻云霄,决定胜负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李星洲思绪千回百转却只在瞬间,他转身骑上眉雪,向着城下疾驰,身后亲卫队急忙跟上。

    他果然还是他,这种决定生死的时候,他无法坐到在后方安然稳坐!

七百八十一、意志的比拼

    城头鏖战已经持续到正午,金人的信念超乎意料,他们从城头支援过来,前仆后继,狭窄的城头让新军兵力难以展开,导致前锋变成近距离的接战,狭长的城墙上后方新军火力支援也变得有限。

    但当皇太孙亲自登上城墙的消息开始蔓延之后,新军士气大涨。

    李星洲站在城头碉楼,与最前沿厮杀相距两百步之内,浓郁的血腥味夹在在风中盖过一切令人作呕,狭窄的城头,一直蔓延到远处,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大多数都是着全甲的精锐。

    接战的最前沿,一道高过人腰的尸墙横贯中央,最前方的新军完全来不及更换子弹,与金人打成了白刃战,后方城墙稍有坡度,将士得以用手中步枪射击,他身边的士兵也不断子火力支援,金人大量倒下,血液如涓涓流水在墙头流淌,恶臭冲天。

    战场情况出乎意料,金兵损失惨重,却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或者说前锋被后面的人推搡向前,在狭窄城头毫无退路,这也是此战血腥残酷的原因之一。

    最前沿的新军伤亡也不小,城头变成人间炼狱。

    看着一个个将士在前沿倒下,有那么一刻李星洲甚至想撤退,退到后方,退下城头让新军火力展开金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很快他就咬牙打消这样的念头,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杀伤比拼,如果只是比伤亡,那金人早就输了,可他们丝毫没有败退的意思。

    这是意念、士气的较量,狭路相逢勇者胜,退一步,人心就会崩。

    金军也在拼命坚持,鹿死谁手就要出分晓了......

    他站在将士身后,前方士气大涨,即便近距离拼刺刀也拼命厮杀。

    李星洲表面不动如山,至少表面是那样,时不时看向西面苍茫原野,心中焦急盼望着能够听到响动。

    前方厮杀越来越血腥,又过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高高的尸墙甚至在城头将两军隔开,只有不断往城下抛尸体才能继续交战,战打到这样的程度,双方完全杀红了眼,一开始的畏惧与怯懦全成了仇恨和愤怒,只有敌人之血才能消解。

    就在此时,西面隐约传来好似雷鸣的响声,在城头漫天的喊杀声掩盖中并不明显,不过李星洲注意到了,他连忙望向城头北段,几乎同时橘红色火球闪耀城头,青色烟雾腾空而起。

    巨大的威力粉碎城垛,撕裂人体,看不见的告诉弹片瞬间荡平大片城头金军,随后爆炸声才传到耳中。

    接二连三的开花炮弹落在金军后方,升腾的火焰烟雾弥漫,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星洲松了口气,这是就是他一直期盼的炮兵终于到位了!

    一旦炮兵进入战斗,胜负就已成为定数,金军顽强的战斗意志能够顶住有限的子弹,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大片的炮弹落在金军阵地后方,城头金军毫无还手之力。

    李星洲连忙下令,让前锋不要冒进,并打出旗帜,方便炮兵识别,以免误伤。

    炮击一直持续,整个金军后方都被笼罩在一片炮火之中,开花弹的恐怖杀伤完全不是枪支可以比拟的。

    炮击不断,的天空如同密集雷声的响动一直不停,如同死神号角,每次响起都摄人心魄,令人魂飞魄散。

    炮火顺着城头一直向北蔓延,大片金军在一脸懵逼中死于炮火和恐怖的弹片,后方遭受惨重打击,最前锋的金军也很快溃散,他们一直是靠人命维持阵线的,如今后方援军没法及时替换上来,瞬间前沿阵型在火枪打击之下也崩溃了。

    新军将士越战越勇,士气高涨,要不是他下令止步,他们可能会冒着炮灰追击,那样太过危险。

    远处的炮击一直持续半个多小时,城头景象惨烈非常,炮击和枪击是完全不同的,等到远处炮火停歇,炮兵阵地停火的照明信号弹大上天空之后,新军继续沿着城头向北推进,一路上的各种残肢断臂,十八层地狱一样的惨状令很多新兵当场作呕。

    开花炮弹打在密集的人堆里是个什么场景,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闻着硫磺与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的恶臭,看着满地血腥,许多不知道来自身体何处的细碎部分,地上没过鞋帮的排泄物混杂的血水,李星洲也反胃得不行,心理的高兴和生理的难受形成强烈反差,搞得他十分异样。

    如果真要形容一下那种感觉,大概就是......笑吐了。

    这一仗,几乎尘埃落定了,禁军往宁海堡方向派出大量精锐援军,最终都被新军击溃,不只是有效杀伤,这一仗肯定打掉了金人的锐气,士气,这些援军装备精良,能在火枪造成的大量伤亡下死战不退,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如今这些精锐都折在这了,新军顺着城墙通道就能轻而易举进入城中,山海关的金军很快就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局面。

    新军的追击完全没有遇到抵抗,城头到处是伤残的金军,剩下的都纷纷跪地投降。

    李星洲下令,只要受伤重的当场枪决,他们没有那么多资源用于治疗战俘,剩下投降的金人集中一处,派出一个营看管。

    随后下令向北追击,时间也慢慢到了黄昏,经过一天的鏖战,南面战场几乎尘埃落定。

    很快,战报就送到他面前,这次新军损失也不小。

    最初负责阻击的一个营伤亡过半,因为城头宽度有限,无法及时替换,道路狭窄,后方支援火力发挥有限,他们根本来不及更换子弹,直接在最前沿与金人打成了白刃战,加上金人顶着子弹死战不退,前锋营鏖战中人人负伤,战死三百零六人,他们一个营五百人,几乎连编制都打没了。

    不过战损那么高居然无一人后退,也让李星洲十分欣慰,有这样的战斗意志新军还怕谁?

    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点的努力让影响扩张成面,为炮兵转移争取到时间,最终打出致命一击,最终奠定胜局。

    .......

七百八十二、难熬的夜

    李星洲当场给全营人记大功。

    新军军功与以前不同。

    以前的军功是按照斩获首级计算的,不仅会出现士兵在战场上抢敌人首级而耽误战机,还需要每一都(一百人)安排好几个督军负责记功,十分不方便,所以比起割头,当时蒙古人的割耳朵计功的方法其实算先进了,既方便又轻。

    这种记战功的方法直到明朝才有所改进,特别是一代军事大家戚继光的军队,他开始让士兵强调集体的功劳而非个人砍几个脑袋之类的,多计集体功,比如某一队,一营的功劳,只要立功,全体都有奖赏。

    所以戚家军纪律严明,更加追求集体利益和战功,更有凝聚力,也造就他们强悍的战斗力。

    新军的军功制也放弃根据斩获首级计算的方式,讲求配合和集体功劳,个人的奖赏当然有,但除非非常突出。

    看着远处夕阳西下,向北延绵的长龙上烽火弥漫,到处都是炮击之后留下的烟尘和破败,这条横亘千古的长龙,在他手下受了重伤。

    “明天太阳升起之时,一切都会有个结果。”李星洲喃喃自语,不一会儿,士兵来报,带人追击的刘季也回来了,他的两个团斩获丰盛,堪称大捷。

    除了宁海堡驻军,他们顺势攻入宁海堡后方五六里的金军南大营,里面驻扎的是金军在山海关南部战线布设的兵力,大约又一万两千多人,不过战斗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就全线崩溃,伤亡甚至比他们这少得多的多。

    这倒是意料之中,北面打出这么大伤亡主要是城头狭窄,新军无法展开,导致很多火力浪费,火力优势无法发挥。

    而刘季那边不存在这几样的问题,一旦新军展开成散兵,强大的火力绝不是这个时代的军队能够抵挡的。

    最终刘季击溃金军南部大营,毙敌三千多,俘获五千多,准确数据还在统计中,不过毋庸置疑,绝对是足以影响战局的大捷了。

    最重要的是,南部大营被拔掉之后,他们的兵力可以毫无顾忌的展开向北的合围!

    李星洲激动的又给刘季和他带去的两个团记了一功,接下来就是整顿兵力,向北攻击前进,与魏雨白部回师,合围山海关主城了!

    僵持许多天的山海关战场,突然在一天的鏖战之后,出现惊天的转机!

    李星洲一边下令让人八百里加急把一份份捷报送往京城,一边顾不上休息,马不停蹄重整军队向北面进发。

    .......

    天空逐渐昏暗下来,黑暗慢慢隆重大地,漫天阴影洒在每个人心头。

    山海关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耶律脱乎形容散乱,眼中布满血丝,城外除了夜风,没有任何声音,景国数万大军寂静得可怕,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般,所有的对峙,试探,攻城都停止了。

    耶律脱乎知道他们在干嘛,他们在等待,就如捕猎之前蛰伏待发的野狼,他们在等天亮,他们的大炮火枪只有在天明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南面的战报已经传来了,宁海堡沦陷,他派出的精锐援军被击溃,南部大营被打散.......

    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没去南边看,所以不知道景国人是怎么飞过四五丈高的城墙的,可他明白南面完全沦陷,从那往北只有十里不到的路程,即便景军要休,整冲新集结,也不过是今晚的事。

    他只有一晚的时间!

    “完了,全完了.......”耶律脱乎喃喃自语,周围的亲兵也明白如今处境,都垂头丧气。

    “他们的主帅一开始就声东击西,他根本不在城外,一直在南面......”他摇摇头,脸上尽是沮丧,他万万没想到景国人会这么打,也万万没想到他们能轻易破城,从南面攻入。

    “大人,我们逃吧!连夜往北逃!”副官建议道:“后面还有宁远,还有锦州,我们还有很多城池......”

    耶律脱乎回头,所有人都热切的看着他。

    这些人都是他的亲兵,是契丹族人,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耶律脱乎凄然摇头:“没有希望了,你们不懂,我是外将,是契丹人。如果我和之前那个逃跑的胆小鬼(乌林晃)一样,是女真大族,那我可以向北逃,可我不是。

    丢失山海关的罪责太大,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往北走也是死路一条。”

    众人沉默下来......

    耶律脱乎拍了拍副官的肩膀,“你带着大部往北逃吧,带着剩余的士兵,他们急需人手对抗景国,肯定会饶你一命。”他环视周围的亲兵,“你们一起走,这样能保命。”

    “将军不走,我们也不走!”亲兵纷纷怒目道,“如果要死,我们也会和将军一起死!”

    耶律脱乎摇摇头:“不,没有那样的必要,你们跟我半生,打了那么多战,活着不容易,不要轻易说什么去送死!”

    周围亲兵依旧不为所动:“契丹男儿从不怕死!”

    “早晚都是要死的,能和将军一起死好过给金人当狗,摇着尾巴求生。”

    “......”

    见众人决然,耶律脱乎说不出话来,副官也坚决表示不走,他抓住副官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不能把弟兄们留在这送死,你明白的,一旦景国人进城,我们挡不住火枪和大炮,带他们走吧!他们的命全靠你了!”

    副官潸然泪下,默默点头。

    耶律脱乎连夜召集城中守军,不只南面,正面战场和景国对峙那么多天,他们也伤亡惨重,不只因为景军尝试性的攻城,还因为景军会在夜里时不时向城中开炮,搞得他们不得安宁,还有许多人死于非命。

    最要命的是有叛徒在夜里用绳子坠下城墙,向景军透露了城中大营的位置,景军的大炮打得更准,他们死的人更多。

    战死,溃逃,伤员太多等死的,加上白天一战,南面战场的巨大损失,如今城内人心涣散,能够及时召集起来的军队不多,夜里他看不清有多少人,也来不及清点,总感觉可能不到万人了。

    耶律脱乎高声向众人说出自己的计划,让他们跟随自己的副官连夜往北,逃往宁远。

    ......

    到了下半夜,一切安排妥当,令耶律脱乎惊讶的是,除了他的亲兵,还有许多士兵都留了下来,有些是契丹人,有些是女真人,他们都不打算走,而是愿意和他一起赴死。

    这一刻,耶律脱乎这个百战老将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这是他自懂事之后第一次哭成这样,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手下,对不起为他卖命的兄弟,如果当初他做的更好,或许他们都不用死......

七百八十三、悲壮

    太阳再次升起时候,山海关前已经喧嚣无比。

    黑云压城,西面景国数万大军甲戈齐备,随时准备进攻,南面景军已顺着城头通道进入城中畅通无阻,合围已然形成。

    景军士气高涨,高层也终于从昨夜的震惊中回神,准备好全力以赴,攻克眼前天下第一关。

    谁会相信这样的坚持在对峙许久无果后一天之间形势急转呢,所以当听闻大帅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在南段攻入城中之后,军中对其尊崇和信任到了一种几乎旷热的状态,好像只要跟着大帅,他们总能赢。

    魏雨白准备好最后的总攻,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罗列城下,新军四个师不再轮番上阵,而是各自负责一段城墙。

    号角声中,旌旗漫天,沙尘蔽日,对峙以来,占着枪炮优势,新军消灭大量城头金军,只要敢上城头,基本没有好下场。

    可即便在如此条件之下,金军依旧表现出恐怖的战斗意志和素养,他们为躲避新军枪炮背靠城墙等待,一旦有人登上城墙,马上冲上城头厮杀,硬生生仗着城墙抵挡住攻势。

    虽损失比较重,但在长时间的对峙中,始终没有让景军彻底占据城墙。

    连杨洪昭这位老将说起此事时也十分钦佩山海关守将,说他机敏知兵,有大将之风。

    魏雨白也在心里寻思,或许可以和山海关的守将谈谈。

    他们围城时,有好许多金军士兵趁夜坠墙逃走,他们抓住了几个,问出很多消息,包括城中大营位置,逃跑的大多是契丹人等。

    大辽国覆灭只在几年前,女真人收编了大量辽**队,可并非所有人都愿意为他们效命。

    特别到生死危机时,很多契丹人都叛逃了,而根据他们交代,山海关守将也是契丹人并非女真人。

    契丹皇族耶律大石已经臣服景国,皇族血脉的耶律雅里公主将嫁给黄太孙,以此据理说服,或许可以让他开城投降。

    魏雨白正准备先派出使者,言明处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时,山海关大门突然缓缓打开了。

    为了防御景国大炮而特殊加固过的城门格外厚重,开启缓慢,发出咯咯的瘆人声音,听得人牙痒。

    众人都不解,金人准备投降么?

    慢慢的,城洞中出现金军的铁骑,他们人马全身披挂,缓缓出城,踩着早被填平的护城河,开始在城下列阵。

    “不超过五百骑。”杨洪昭第一时间就有了判断。

    “他们想干嘛?”严申不解,前方是整齐列阵的景国数万大军,延绵数里的阵型在这些金国人面前是庞然大物,对比之下,前方的金人不过小小一条细线。

    “派人过去传话,说本将想与他们的主将谈谈。”魏雨白道。

    很快传信的使者就过去了,对方没有拒绝。

    双方打出避战旗,随后各自后退百步以示同意,接着主将们打马上前,在双方中央空地相会。

    他们这边有魏雨白,杨洪昭,严申,而对方有两人,其中一人穿着精良甲胄,另外一人则应该是会说汉话的人,充当翻译。

    双方在马头相距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

    “耶律脱乎,久仰大名。”魏雨白拱拱手,开场就说了一句好听的话,毕竟想拉拢,先说好话不会错。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谁都没听说过耶律脱乎的名号,大概他属于那种大功不显的将领。

    对方也开口,说着听不懂的契丹语,好在身边之人翻译转达:“各位,不用多说什么,事到如今我佩服你们,这次我是来下战书的,决一死战吧。”

    “耶律将军,你们的南院大王耶律大石在景国被封为辽王,你们的公主耶律雅里将来会是景国皇妃,你难道还愿意为女真人卖命么?”杨洪昭打马上前一步开口。

    “投降吧,我们保证你和你将士的安全,同时也保证你能像耶律大石那样得到善待,拥有官爵和俸禄。

    金国人攻灭你们的国家,占据你们的首都,你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何必为他们效命。

    此时回心转意这并不是背弃誓约,而是为报国仇家恨。”

    杨洪昭试着为眼前这位守将解开心理包袱,当然他也只是试一试,此情此景他们毫无退路,如果不识时务只有死路一条。

    但如果他们投降就免去一场战,可以少死很多人(此时杨洪昭等人并不知道城中大部分守军连夜北逃了)。

    对方听完沉默了好一会,然后点头叽里呱啦说出一段话。

    见他点头三人还以为事成,他打算投降,但等翻译过来之后却全然不是。

    “感谢景国的将军,我已经背弃过一次同胞,这次绝对不会,我只是临死之前想见你们的主帅,看来他不在这,我很遗憾。

    请各位回去准备战斗吧......”

    等身边的翻译说完这些话,耶律脱乎再次点头致意,随后转身离去。

    三人相视一眼,连忙回到中军。

    ......

    不一会儿,远处城下传来嘹亮号角声,耶律脱乎整理好他最后的铁骑,拉开长长阵列,随后悍不畏死的缓缓加速,向他们冲来。

    .......

    数百铁骑卷起尘土,轰隆隆踩踏大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震动,带着冲向死亡的悲壮。

    耶律脱乎的铁骑在庞大的景军大阵面前只不过一条细线,即便他们喊杀声震天,依旧掀不起任何波澜。

    密集的枪声中,高速奔跑的骑兵像割倒的麦秆,纷纷快速栽倒在泥土中,惯性下滑行很长一段距离,到处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几轮射击之后战场寂静下来。

    数百骑没有一人能靠近新军大阵五十步内,太阳才升到头顶,战斗已经结束了。

    最终在死人堆里找到了身中几十枪的耶律脱乎,整个几乎被打成筛子,魏雨白和杨洪昭、严申商议之后决定不取他首级了,把他全尸安葬在山海关城墙下。

    城门没有关上,于是进城再没有任何阻碍了,大军顺利入城,毫无阻碍。

    城中一片破落,除了一些半死不活无人问津的伤员,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找人问了之后才知道,耶律脱乎为防止两面夹击被包围,已经让手下连夜带着剩余的兵力往北逃了。

    随后,南面第三师大部也赶到,与主力会师。

    众人见到了李星洲,纷纷称赞大帅的谋略和胆识。

    随后开始组织部队向北追击昨夜逃走的金军。

    .......

    追击部队以禁军和新军骑兵部队为主,一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最后追上了金军后军,斩获巨大,斩首不计其数,俘获三千多人,从山海关掏出北上的金兵又大半折在路上,根本没机会到达宁远。

    ......

七百八十四、恐惧蔓延(上)

    六月底,北方的天空依旧烈日炎炎,宁远作为要塞重镇,驻军很多,加上为防范景国大军,前后已经增兵过好几次。

    整个金国大多数兵力就铺开在山海关、宁远、锦州这一带上。

    山海关作为最前沿也是最重要的要地,部署的兵力是最多的,连营地都分两个大营,主营在山海关主城内,还有南方靠近海边的南大营,两个大营兵力十分庞大,互相可以支援,使得山海关固若金汤。

    所以在山海关后方的宁远重镇,其实远没那么浓烈的战争氛围,虽然此时主帅乌林晃就落脚在这。

    不过在宁远守将看来,此地主帅乌林晃绝对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能在众人都聚焦于景国之战时敏锐向皇上提出北方鞑靼人的威胁,并亲自到山海关查看,发现景军中多鞑靼马,推测出鞑靼人可能与景人联合的。

    这个发现确实震惊朝野,皇上也急忙从辽东一带抽调兵力增援上京,北方乌沙堡边境的斥候也传来消息,鞑靼人确实有异动,一些来历不明的鞑靼人正向乌沙堡方向靠拢,意图不明,种种迹象都表明乌林晃的推测是正确的。

    守将登上城头,远方天空没有一朵云彩,烈日炙烤大地,城头哨兵热得无精打采。

    远处天空下,大道向北方延伸,几乎看不到任何人影,如今辽西走廊,到处都是兵,普通百姓没事不会出来乱跑。

    这一带形势太过复杂,契丹人、女真人、汉人、溪人、羌人、鞑靼人等混杂一处,习俗,信仰、外貌等等各种差别带来的冲突不断,本来就很混乱,匪盗横生,官府也管不了的地方不少,如今又大军入驻,冲突矛盾在所难免。

    以前是太阳一旦落山还在外面就会很危险,现在即便大白天的,寻常百姓也不会轻易外出,以前只有敢在暗处的匪盗,现在的**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凶。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大概等景国人退兵吧,守将叹口气,解开腰间葫芦,喝了一大口酒解渴。

    放下葫芦,美美呼出一口气,刚睁开眼睛,就像见鬼了一般,“老子.....喝多了?”说着赶紧揉揉眼睛再看,还是一样!

    这次他绝对没看错!

    “什么东西!”他惊骇大声道,城头昏昏欲睡的哨兵也被吓得惊醒过来,连忙敲响城头警示的鼓,隆隆的鼓声很快响彻城中,杂乱中守军慌慌张张登上城楼,大多满脸疑惑。

    “怎么了?南人打到这了.....”

    “放屁,前面还有山海关呢!”

    “他ma的什么状况.....”

    “.......”

    杂乱中,城头很快站满了人,从上往下,他们也看清远处景象,如蚂蚁般的人群密布目之所及的大道和山坡,不要命的向着宁远的方向逃窜。

    很快他们逃窜的原因也显露出来,身后漫天灰尘下,是大片骑兵,那些骑兵正在追杀前方逃跑的人。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宁远守将瞬间瞳孔紧缩,他看清了,那些被追杀的人都是他们自己人!是大金国的士兵!

    后方的骑兵没有打旗帜,也没见过他们的装束。

    什么情况!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这里可是宁远!居然有人追杀他们的士兵到这,对方什么来历?从哪里来?种种疑惑萦绕心头,他急忙下令城头所有弓弩手准备,同时让人集结骑兵在城门后待命,随时准备接应那些士兵。

    可就在这时候,远处那些追杀的骑兵在距离城门前半里地左右都停了下来,向城头看一会儿,大笑着转身走了。

    这让城中所有人都感觉受到侮辱,城中将士义愤填膺,纷纷请求出城追击。

    守将想了许久,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下令让城外的人进来,问清楚怎么回事再做决定,随后只派出斥候往南侦查,自己匆匆下城头去亲自问询那些南方来的逃兵。

    结果一问之下确是一个令他遍体生凉,四肢无力的恐怖消息。

    .......

    “山海关陷落!山海关落入景国人手中了,大帅!”宁远守将神色慌张,声音颤抖,急匆匆推开房门,在乌林晃正想发怒的时候用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乌林晃手中的笔滑落,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山海关被攻陷了.....”

    他彻底有些站不稳了,守将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他,乌林晃手足无措,嘴唇颤抖不知道该从什么说起,此前一刻他还觉得自己正值人生巅峰年华,一封防范鞑靼人的谏言让他在朝堂大放异彩,得到许多长辈赏识,手中又握有大金国十万大军,天下有哪个年纪相仿的能与他媲美。

    只待这次景人无功退去,他又有御外大功,到处出将入相,手握大权都不是梦!

    众多同僚写来的信中赞美之词溢于言表,他再谦虚几句,又不着痕迹说说自己功绩,既显自己风度功勋,有不张扬,那种成就感,那种风度翩翩的臆像,令他陶醉其中。

    结果没突然就一个晴天霹雳,让他头晕眼花,六神无主。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言辞:“都怪耶律脱乎!本帅如此信任他,如此看好他,临走还将山海关大事托付,他还信誓旦旦跟我说过山海关绝不会陷于敌手,就是他说的!他亲口向本帅立下的军令状!”

    乌林晃越说越气:“本帅不过有事不得不北上离开一会儿,这才离开几天!景国大军到边境不过一个月左右,天下第一雄关,百万雄师都不足为惧的金城汤池,在他手里就这么丢了!

    这是本帅之过!本帅瞎了狗眼看错了他!”

    旁边守将连忙道:“大帅息怒,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有不会看错呢,那耶律脱乎我也知道,以前跟着先皇十分能打,谁会想到他这次这么误事,这怎么能是大帅的错。”

    乌林晃眼珠一转,摆摆手道:“这就是我的错,我用人不当导致山海关落入敌手,大军损失惨重,我是罪人不便陈述,你代我写一份战报呈送皇上吧。”

    “是!”守将连忙答应下来。

    大规模的溃兵、逃兵在山海关到宁远中间的山林小道中到处都是,这足以震惊天下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七百八十五、恐惧蔓延(中)

    消息传播的速度总是因事而异的,不过少变的道理就是恐惧的传播总是最快的。

    不过数日,景国大军攻破山海关的恐怖旋风就袭击宁远,锦州等辽西走廊上的大小重镇,一下子往北的数万金国大军枕戈待旦,睡觉也要睁半只眼睛,生怕南人不知何时悄悄摸上了城头。

    而南方的溃兵带来的消息更是令人惊怖,正面对峙只有十多天,而山海关守军,驻扎二十四营人马的南大营居然一天之内被破!

    二十四营人马,居然一天都没坚持!

    具体情况难以描述和考证,但光听这一消息就能吓破人胆,景军都是什么东西?

    恐惧比刀剑更加伤人,正面战场实际有效杀伤有限,歼灭战是战争史上十分少见的,而恐惧却能击溃千军万马,动摇百万雄师。

    正因如此,宁远锦州一带金军守将不得不用各种方法振奋士气,才能稳定军心,最常用的就是杀,杀得怕自己盖过怕敌人,军队就能稳定下来,不过此乃庸将的下策。

    高明的将领则更懂如何稳定人心,激发士气。

    无论如何,整个辽西很快就变得人心惶惶,而恐怖之风并没有停下,而是随着加急快马急促马蹄声中火速北上,直抵上京。

    .......

    上京,大殿内炉火通红,映照蒲察伶泛着红晕的雪白脸颊,暗香浮动格外诱人,今晚皇上终于要临幸她。

    蒲察伶都不记得皇上已经多久没碰她了,自从她幼年嫁给只是皇子的皇上之后,没过半年皇上就跟着太祖西征,她留在辽阳城,随后战一直打了好几年。

    大金国建立之后她终于被接回上京,可几年不见,他和皇上早无当年情意,人情就是这样的,经不起时间考验,一旦远了,很快就会凉,什么海誓山盟也不管用。

    自此她虽是皇后,却只有个名义,皇上偶尔来礼节性问候几句也不会留下过夜。

    如今突然要留下,蒲察伶明白原因,前线正和景国大军交战,越是这时候,皇上越需要他们蒲察家的支持。

    不过她不在意,这些年的冷落她也明白了,在这宫中她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父亲在的时候她的皇后地位是稳固的,可父亲年纪已经大了。

    能使她地位长久稳固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怀上龙子。

    所以她不在乎皇上为何而来,只想抓住这次机会怀上龙子。

    “皇上,夜深了快来歇息吧。”蒲察伶酥1胸半露,柔声说道。

    皇上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她服侍宽衣解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皇上,皇上!有要事......”门外不合时宜传来声音,听起来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

    蒲察伶皱眉,怎么有这么不懂事的下人。

    皇上脸色也很不好看“大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门外声音也十分惶恐,“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可是......南边告急,南边告急!景军攻破山海关,宁远一带发现景军前锋踪迹!事态紧急,丞相让小人急告陛下!”

    蒲察伶清晰听着那声音传入耳朵,刹那间如同惊雷在脑子里炸开,随后嗡嗡作响,一时间世界如同安静下来一般......

    大概她的脑子已经拒绝去理解,直到皇上一声极度震惊的怒吼才让她如梦方醒,“你说什么!景军不是本月初才到燕山府么!”

    门外声音几乎快哭出来了,“是啊,小人也不知道,景国人怎么就.....就打过来了,消息是南边送来的,刚刚加急的快马才入城.....”

    “景军过了山海关.......”皇上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

    蒲察伶见此情景也有些慌了,她虽是女儿家却也明白山海关意味着什么,大金国南方门户,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金城汤池,驻扎大金国精锐大军。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也着急了,“山海关内驻军少说四十营,南面大营也有二十多营人马,景军飞进去的么!

    乌林晃呢,他人在哪,他干什么吃的!”

    “呜呜......陛下息怒,小人也不知道,不过据丞相说送来的信就是乌林大帅的手笔,景国人的的确确攻破山海关,听说南面的大营只抵挡一天就被击溃了........陛下!”

    皇上匆匆起身,蒲察伶连忙帮忙把皇上解到一半的衣带重新系好。

    “带我去见刘旭,快!”皇上急匆匆离去,脚步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院子那头。

    蒲察伶还有些没有回神,呆呆坐在床沿,脑海中不断回荡刚刚的消息,景军攻破山海关了!景军攻破山海关了.......

    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被搅扰好事的怒气早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都在慌乱与恐惧泥潭中挣扎。

    景军如果到了宁远,那离开上京就不会远了,过了山海关就并非一定有早宁远、锦州,到时候小股游骑走白狼山随意骚扰袭击上京也不成问题。

    山海关之所以那么重要是因为它确确实实是独一无二,完全阻塞敌人北上的要地,在山海关十几里长的城墙面前,景军只有硬打,不然无法踏足大金国一步。

    山海关一破,金国还可以守宁远,守锦州,可景军也多了很多选择。

    有那么一刻,蒲察伶甚至有些想逃回辽阳,不过很快在脑子里否决了。

    景军攻破山海关不是最令她胆寒的,胆寒的是这个月初景军才到燕山府,从燕山府到山海关还有一段路,景军长途跋涉要休整,这些算下来,景军前前后后可能只用十几天就攻破了山海关!

    如果景军打一年攻破山海关不会令人害怕慌乱,可十几天也太离谱!

    蒲察伶从不得宠,所以没想过靠美貌坐稳皇后的位置,她的眼线遍布宫内外,知道山海关的部署,常备山海关城内大营就有二十四营人马,山海关南大营有十二营。

    与景国开战之后陆续增援过六次,城内大营有超过四十营人马,南大营有二十四营人马,拢共加起来在山海关大金国部署超过六十营人马,其中许多都是精锐,守将更是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经验丰富的老将!

    加上山海关十几里城墙,城坚墙高,怎么遇上景军十几天就被攻破了!景国人都是什么样的怪物!

    越是没亲眼所见,越容易胡思乱想,蒲察伶不由惊恐想到景军人人都是人高马大,个个都是龇牙咧嘴。

    还有那个攻灭辽国,百战百胜的景军大帅,景国的黄太孙,传言他生吃小孩,残暴好色,杀人如麻.......

    以前蒲察伶还觉得都是道听途说,不可相信,可在难以置信的事实面前,再缥缈的传言似乎也变得可信起来。

    她仿佛看到一个青面獠牙虎背熊腰的残暴将军,率领牛鬼蛇神难以抵挡的大军,正要将她,将整个大金国生吞活剥,嚼碎在森冷齿间!

    不知不觉,她已心生寒意,通体冰冷,瘫坐床上,心脏乱跳个不停.......

    今晚的夜注定不会太平,上京的天空开始风云变幻。

七百八十六、恐惧蔓延(下)

    夜色已深,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却灯火通明,四角都是旺盛火盆,北方寒意比南方来得早,似乎唯今夜更甚,故而又有小太监多加几盆火。

    朝中稍有权势的大臣贵胄悉数到场,人影纷乱,言语嘈杂,窃窃私语中透露一股难掩的不安,烛影纷乱,正如摇曳人心,时不时有心怀鬼胎之人默默退场。

    刘旭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明白许多人开始各有打算,但大多无非悄悄趁夜安排自家子弟往东走。

    此事他阻止不了,便只能默默看着。

    他心中也很不安,大殿外深不见底之夜色,就如此刻心情,他是与李星洲打过交道的人,明白他的与众不同,明白他的心计百出。

    即便如此,山海关被破也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他是渤海人,自小就对天下第一关耳熟能详,少年游学时也去瞻仰过,后来跟随太祖皇帝,也数次登临。

    山海关经过历朝历代修缮,绝对配得上天下第一关的称号,十几里长的城墙,四丈高,超过两丈宽,城头可以并排跑四匹马,城外还有好几丈深的护城河。

    接近百营大军驻扎在那,李星洲到底如何攻破的,前方来的信里语焉不详.......

    至于那位写信之人,被朝中诸人冠以“大有可为”“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年轻大帅乌林晃,此时龟缩在宁远,推脱之词一大堆,似无论如何也要将责任推到山海关守将耶律脱乎头上。

    刘旭眼光毒辣,怎么会不明白他这点小把戏,耶律脱乎虽然是契丹人,却是最早跟着太祖那批南征北战,从血肉堆里爬出来的大将,用兵很有门道,不然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后台,也不是女真贵胄之后,轮不到他守山海关。

    再从乌林晃信中口吻,他推测此事可能和主帅失职有关,但无论如何

    寒意越甚,众人都在等待,等皇上的到来。

    不一会儿,伴随远处灯火和杂乱脚步声,不看刘旭也知道皇上来了,连忙跟着行礼。

    门外夜风呼啸,众人声音有些模糊,在昏暗中隐约听到“免礼”,随后的话淹没在风声中,他年纪大,耳朵不好使,听得不大清楚了。

    即便不听,心里也早已有数,皇上问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周围和他想的一样安静,没有一人出声。

    安静的氛围令人心慌,却没人愿意率先打破这宁静,武将大多去了南方,朝中剩下的基本都是亲贵文臣,这些人太祖皇帝西征时在辽东安享太平,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又来上京安享太平。

    “无用庸狗!平日朝廷供养你们,到紧要关头屁都放不出一个!”皇上气得破口大骂,话说得很重,许多人脸色都不好看,若是平时他们还敢顶嘴一两句,毕竟女真不止完颜氏一个大族。

    可如今谁大事临头,谁都不敢接话缄默不言,任由皇上发怒。

    刘旭见如此,只得上前行礼说话,他是宰相,别人可以闭嘴不说话,他不行,而且他心中其实也十分焦急,对江山社稷之忧,未必会比皇上少多少。

    “皇上......”

    “刘旭!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朕说!”皇帝激动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几乎要走下皇座,像快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刘旭在心底叹口气,他也没什么良策妙方,事到如今,能做的选择几乎不多,他实在没想到,数年前威震天下的大金国,会被李星洲逼到如今这般地步。

    如此看来,那人又比他想得更加不简单了,多想无益,此时还是先安抚皇上吧。

    “陛下,其实情况还没那么差。”刘旭语气平缓,尽量使其具有感染力,又能平抚人心,“山海关之败确实出乎意料,山海关一破景国大军可以北上,但辽西还有众多重镇,都能阻击景军。

    李星洲要是昏庸到绕过那些重镇只顾向北,就会有陷入前后夹击的风险。更北面白狼山一带还有齐王蒲察翼的军队拱卫京都,上京总是安全的。”

    经过他这么一说,皇上似乎稍微放松些,但还是着急反问:“那,那退敌之策呢?景军已经过了山海关,有十万之众,他们会轻易放弃么!”

    刘旭拱拱手,“陛下,虽然首战失利,其害也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我大金国身强体壮,太祖留下的江山东西数千里,南北狭长,幅员辽阔,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只要陛下振奋士气,凝聚人心,不要慌乱,镇定下来处理眼下危机,遏制景军北上必不是什么难事。”

    “是么?”见皇上看向他,刘旭肯定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那......那朕要如何做?”

    刘旭想了想:“首要就是安稳人心,老臣有些策算,请陛下定夺。”

    “好好好,你快说,速速说来朕裁决!”

    “是!其一,此刻以安定人心为上。

    陛下须尽快下旨昭告天下,此战失利是山海关守将耶律脱乎玩忽职守,存有二心,不听从主帅调令导致失利,非我大金军士战景军不利。”

    刘旭心中明白,根据重重迹象,主帅、和各处守将传来的零散消息,此事十有**是主帅乌林晃责任更大。

    但当下耶律脱乎九死一生,死无对证,将责任推到他身上稳定军心才是大事,仗还要接着大,军心乱了,人心惶惶,那就真没法和景国大军抗衡了。

    “好,朕也觉得该这样,我大金勇士悍不惧死,百战百胜,是主将失职无能才有此败!”皇帝连连点头。

    “其二,陛下应尽快将辽东一旦兵力向辽西收缩,随时准备向南增援大军,向北拱卫京都,以备不时之需。”

    “好,朕即可下令把辽东剩余的兵力抽调过来,不过要囤驻何处?”

    刘旭想了想,随后道:“依据老臣之间,可囤锦州,锦州要地南北东西通达,大军在锦州最为应变。”

    皇帝连连点头,刘旭便接着说“其三,皇上须居安思危,令一可靠大将征发上京,辽东一代年十八以上男丁悉数囤驻锦州,同时让户部今年多征五成赋税,以维持大军开销。

    此国难之际,举国上下男女老幼都应为国分忧。”

    皇上连连点头,觉得这条路可行。

    刘旭犹豫一下,然后声音低沉下来:“陛下,乌林晃不堪大用,言过其实,如此国难当头之际,不可再让其为大军主帅了......”

    “嗯,朕也觉得如此,这才一个月就丢了山海关,无论如何他主帅失职是必定的,那该以谁为主帅?”

    刘旭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清楚话。

    “刘国相,快说啊!”皇帝很着急。

    刘旭还是没有直说,面对众多大臣和皇上的目光,他低声道:“临阵换帅是大忌,容易导致军心不稳,但如果换一位军中威望崇高,将士信服之人,肯定能稳住大局!”

    他此话一出,有些人也察觉到什么,户部,兵部几个官员连忙站出来说话:“臣等也觉得国相言之有理,是需要一位有威望的人出来主持局面。”

    皇帝也慢慢听出话里的味道,脸色不好看起来:“你们想说什么?”

    几人连忙低头,不敢接话,只有刘旭接着说话:“陛下,老臣所说的正是辽王耶律宗弼,辽王在军中威望很高,加之骁勇善战,熟知兵事,与太祖征战二十余年少有败绩,请他出山挂帅,定能稳定人心,救我大金与水火之中啊!

    许多事情大可以后再去计较,再者辽王是陛下叔父,还有比一家人更亲近更信得过之人吗。”

    年轻的皇帝没有说话,烛火映照着她的脸,阴晴不定,变幻复杂。

    刚刚不敢说话的大臣也纷纷开始小声谏言,希望皇上让辽王主持大局,不过年轻的皇帝依旧没说话,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刘旭着急了,在这样下去要坏事,连忙上前,不着痕迹的轻轻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别再刺激皇上。

    等气氛缓和些,刘旭才上前压低声道:“陛下,臣明白陛下的做法,是为了江山稳固,为社稷之将来考虑,是权宜之计,合情合理。

    但如今境况不同,此时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江山社稷能否慰稳固,而是生死存亡之干系所在,大金皇室基业是存是亡啊陛下........”

    刘旭的话似乎一下惊醒了年轻的皇帝。

    确实,此时景国十万大军过了山海关,已不是考虑他的江山能否稳固的时候,而是到了考虑大金皇室,完颜族国祚是存是亡的关头了。

    大殿内火光昏黄,大殿外黑夜中寒意涌动,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年轻的皇帝最终点了点头。

    这让许多面色苍白,急得牙关紧咬的人都松了口气,朝堂上大多数人都想抵御景国大军,女真贵族继承大辽国留下的财富和权力,谁又舍得放手。

    “吾皇英明!”

    “皇上万岁!”

    “.......”

七百八十七、北进的道路

    众人激动的连连跪拜,辽王完颜宗弼能征善战是整个大金国人尽皆知的,他能出来主持大局,大家都激动不已。

    随即又说了一些“我早就觉得乌林晃靠不住”“太年轻,不堪重用”之类马后炮的话,又和户部商议了要加税多少,谁负责去征发男丁之类的讨论。

    一直持续整夜,直到太阳初升,众人才顶着黑眼圈散去,即便如此也不敢安然入梦,大半人继续各司其职,继续奔波,因为......许多人都怕了,发自心底的害怕。

    事况发展至今,光是李星洲三个字就足以令人战栗胆寒,大金官员自从太祖建国之后安享富贵太平,只怕从没像如今这么勤快过。

    .......

    景国十万大军攻破山海关北上,消息如风,很快就传开了,即便大金皇帝下旨安抚,民间的不安依旧影响深远,百姓的担心和朝廷官员还有不同,怕的还不只是景国大军,还有赋税,征丁。

    本来打仗时候就会加收战时税,已经加过一次,如今大军战败,要组新军,又要加税,还要征更多年轻人去打仗。

    接连加税,家里可以支撑的年轻劳力又要去打仗,无疑雪上加霜。

    所以许多百姓纷纷收拾东西,带着年轻的孩子往山里跑来避祸,恐慌根本不像刘旭说得那么好控制,反而在内外压力下愈演愈烈。

    整个大金国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

    辽西前线的金军将士更是枕戈待旦,忐忑不安的等待景国大军。

    然而令他们出乎意料的是,经过初期试探之后,景军并没有大举进攻,根据前方探子回报,景军大部似乎前进的很慢,完全没有一鼓作气北上的意思。

    即便如此,没人敢轻易放松警惕,李星洲和他手下的大军,已被溃退逃回山海关守军说得神乎其神。

    有人嗤之以鼻,认为说那些守军夸大其词以此推脱责任,但山海关几日之内土崩瓦解的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精神紧绷,生怕步了后尘。

    ........

    李星洲嚼着干硬的肉干,端着一碗鲜鱼汤,正看挂在帐中的详细地图,辽西走廊上除去几个重镇,还有大小村落,一些堡垒。

    好在耶律大石给给他详细标注这些堡垒的位置和详细构造,当初这些堡垒是辽国修筑的,金国接着用,结果吃了大亏。

    这些堡垒大多修筑在隐蔽位置,或者高地要道之上,没想到因为耶律大石的情报,他们早就暴露,一路上金军利用大炮,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城拔寨,金军被打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被打的。

    一路上俘虏众多,杨洪昭,魏雨白,严申,还有后方留守的魏朝仁也写信来都建议他趁胜进军,说不定能一鼓作气拿下宁远给金国更大的重创,即便不能主动权依旧在他们手中。

    可很快问题也接二连三而来,。

    首先是随着战线拉长,越过山海关之后,后方补给压力逐渐变大,必须从燕山府征发更多徭役才能给大军补给。

    燕山府本来就是新纳入景国没几年,之前已经征发过一批徭役,有数万之众,毕竟十万大军的补给可不是开玩笑的,只是之前战线离燕山府近,不用太多劳力。

    如今随着战线快速北移,需要越来越多劳力保证大军补给,有接连征发好几次,燕山府一带本来人心就那么稳,如今已经是有民怨,一些流言蜚语悄悄流传,好在大军连战连捷,暂时还能稳住。

    北方人口不像中原那么多,这样的徭役对百姓压力是很大的。

    李星洲想过百姓的苦处,不过现在还不能撤兵,他只能尽量协调,给每个徭役发一点钱。

    以前朝廷征徭役是要百姓自带粮食给朝廷干活,后来景国太祖皇帝改了,规定征发的徭役国家必须供给粮食,不必自带,可即便如此,除非走投无路也少有人愿意。

    而如今他又近一步给徭役发钱,虽然很少,朝廷也负担不起太多,总能稳定人心,让这场仗打得更加持久,不过这些工作也一定程度拖慢大军主力前进速度。

    不过这只是小事,最大的锅还在他自己。

    李星洲犯了心慈手软的毛病。

    破山海关后景军在辽西平原一路追击溃不成军的金军,不过他下了命令,不得贪功冒进,越过金军堡垒追击,那样可能会陷入前后夹击的危险境地。

    结果还有几个连急于立功,一路不管金军大小堡垒,直接追杀到宁远城下才返回。

    结果折返时候被人堵在路上,又被后方出城打探情况的宁远守军前后夹击,虽然仗着枪械优势突围折返,可自身损失也不清。

    李星洲大怒,杨洪昭认为不听将令是非常危险的,必须将带头的连长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可这些新军毕竟是他经验数年的心血,再者他们不过是杀昏了头,并不是什么大错,加之他后世的观念影响,导致他心慈手软,只对几个连长做降级处理。

    结果此举却招致他意想不到的恶果,大军才出山海关,前锋几乎乱成一盘散沙,新军也好,禁军也罢,各营连各自为战,纷纷向前抢功冒进,甚至一天之内出现好几次上级命令被违抗的情况!

    金银财物的诱惑,军功的诱惑让前军头昏脑热,加之主帅的宽松处理让更多人敢于铤而走险!

    李星洲这才明白他身为主帅所做的决定到底又多大影响,他对违背将令的几个连长心慈手软,招致的恶果是他接连将上七十多个不听命令的大笑军官枭首示众才得以平息。

    但更大的影响是前军散乱,好几支营连级部队与大军走散,导致整体金军速度完全被拖慢,一鼓作气奇袭宁远的计划化为泡影。

    这一耽搁,等他们到宁远的时候金军早得到消息准备妥当了。

    这个真是个惨痛的教训,整个战略部署上都受到一定影响。

    李星洲感慨,自己果然没有这方面的太多天赋,又想到当年宋军也是有机会收复燕山府的,甚至有一次前锋在降将配合下已经杀入城中,占领城池,只等大军一到就能尘埃落定。

    结果也坏在军纪上,因宋军士兵军纪涣散在城里做出很多恶行,结果激起百姓激烈反抗,然后连锁式的十数万大军战败,宋朝从此再无染指燕山府的机会,也失去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

    所以很多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这次算是吃大亏了。

    李星洲感慨,如果当初他听杨洪昭的,狠下心杀了那几个连长严明军法,就不会有后面那些破事。

    正当他化悲愤为食欲的时候,外面亲兵来报,有鞑靼人的使者来了。

    蒙古人?李星洲不解,他们这时候来干嘛。

    ......

七百八十八、谋事在人

    蒙古人使者的到来出乎意料,其实就连真假也难以辨别,语言不通交流困难,千里迢迢他也不可能打个电话去问铁木真是真是假。

    不过对方礼节到位,衣着华贵,带的可汗信物也精致珍贵,看起来不像有假。

    经过一天的漫长交流,众人也终于搞清楚鞑靼人派出使者的来意,他们为一笔交易而来。

    交易很简单,蒙古人想要五百具全甲,加两千强弩,一万弩箭,作为交换他们保证在今年之内,从阴山一带出兵袭击金国上京,为景军牵制金国。

    .......

    中军大帐中,李星洲不断来回踱步,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直接和经验都在提醒他蒙古人不可信,历史上也有太多教训。

    可另一方面,他十分渴望这样的援助,如果蒙古人能在阴山方向牵制金国,那么之前因为他心慈手软而导致的失利也可以弥补。

    金国会陷入三面作战的转态,到时他将有更多赢面。

    心中不断做着斗争,李星洲一时拿捏不定,蒙古人要的五百具全甲,两千张强弩也不便宜,特别是全甲。

    他们说的全甲就是景国禁军的全套铁扎甲,武装到牙齿,普通弓弩刀剑不惧,禁军只有精锐中的精锐才能装备,每一套都价值千金,需要工匠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打造出来。

    这代价可不小,他明白这是一场赌博,这些就是赌资,赌的是蒙古人会不会守约,如果赢了对战事将是极大助力,如果输了也不是血本无归,他赌得起。

    可是......这些东西会落入他心底其实最害怕的人手中,铁木真!

    如果这些东西给西夏国,他一点不担心,只当寻常交易,可如果是铁木真,那就完全不同了,他自然很犹豫。

    “蒙古人........”李星洲默默念道,其实此时人们都叫他们鞑靼人,直到铁木真的大蒙古国威震天下之后,人们才慢慢称呼他们为蒙古人。

    而随后,铁木真的儿子,孙子们几代人开创了蒙古国的辉煌,也被称为蒙古黄金时代。

    东至日本海,西到维的辽阔土地都被纳入他们的版图,就如倚天屠龙记里赵敏所说的,版图之大,旷古绝今。

    不过他们的辉煌来的快,去的也快,真正的黄金时代,大概就是铁木真和他的儿子、孙子这一代。

    或者可以说铁木真周围人才辈出,在他死后支撑起蒙古帝国辉煌的大多依旧是跟他南征北战,耳濡目染的儿子、孙子、以及重臣爱将。

    李星洲有时都会想,他要是不择手段想方设法不惜代价把铁木真干掉,是不是北方草原就不成威胁了。

    随后又将这种想法否决,历史进程中却是总有耀眼的人不断涌现,甚至有时会改变历史进程,但并非只是英雄造时势,更多的还有时势造英雄。

    没有铁木真,还会有银木真,金木真呢?

    或许他们做不到铁木真的地步,但在内部久经分裂之苦,人民渴望团结安定,外部金国和景国打个不停,给他们喘息机会的大环境下,鞑靼人的崛起几乎是必然的,差别只是能做到什么程度。

    想了很多,最终李星洲还是决定赌一把,当断则断,于是当天下午便同意蒙古使者的要求,并且派管后勤的官员去与鞑靼人的使者洽谈交接。

    不过命令下去没多久魏雨白就来见他,说鞑靼人不可信。

    李星洲点头,随手给她递了一杯热茶,然后道:“我也觉得,就是想试一试,我猜他们可能有三种反应,一种是完全违约,收了东西根本不出兵。

    一种是就是随便做做样子,出兵但不会和金国人正面冲突,顶多袭扰。

    还有就是真的金国人硬碰硬。”

    “殿下觉得他们会出全力?”魏雨白问。

    李星洲摇头:“为我们拼命是不可能的,但无动于衷也不合适,他们正和我们做生意,不至于撕破脸皮。

    故而很可能是袭扰一下,做做样子吧.......”

    “那值得吗?”魏雨白吹了吹,喝下一口热茶。

    “袭扰也要看如何袭扰,厉害的人光靠袭扰就能让人焦头烂额,能吸引金人注意力就好。”他说着在心里又想到一个人,哲别,后世被称为蒙古帝国第一大将的人,蒙古的游击战术在他手下发挥到极致并不断完善传承,成为欧亚大陆上诸多国家民族的惊魂噩梦。

    他对金国的袭扰就曾让金国损失惨重,焦头烂额,稍一松懈,直接被他反杀入上京国都。

    如果铁木真派出哲别那样的人,即便是小兵力的袭扰也绝对能让金国不得不抽调大量兵力往北方去填补。

    这样一来,南面战事吃紧要兵,北面防范蒙古人也要增兵,出去征丁之外,金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陆续把辽东的兵往西调,填充到北面乌沙堡,南面宁远一带。

    这是李星洲最想要的结果,因为他还有一个大杀招,就在海上,目标辽东,辽东越空虚,狄至、参林他们得手越大。

    所以.......“这值得,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最能体现孔子天命观的话是李星洲最喜欢的一句,孔子在晚年周游列国没人接受他的观点之后提出的天命观,大概也是安慰自己吧。

    很多人都会笑孔子不合时宜,不识时务,他那套仁爱的说辞在春秋乱世是说不通的,想回到周朝的愿望更是天方夜谭。

    就连他最亲近的弟子也产生怀疑,于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奔波。

    孔子用天命观来回答这个问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应该尽力吧自己能做的做好,能不能成就交给天去决定把。

    他只是个人,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不知道未来的道路将会如何发展,但他坚持自己的理念,也尽了所有的力,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后人事后诸葛的站在历史头上,有人嘲笑他,有人崇拜他,有人看不起他,有人尊敬他,越是评头论足,越离开他远离越远。

    因为他是一个尽人事,听天命的人,所以他是少数默默努力做事的人,大多数人却沉迷的对着他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可最终历史的进程,人类的进步必须要这些做事的人。

    尽人事,听天命,把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都做好。

七百八十九、捷报进京

    七月逐渐来临,楼宇耸立,五光十色的上京陷入一片欢腾之中。

    消息在几日前到达,那时晨露未散,正好南门吏开门洒水避尘,几匹快马背带红旗,一路狂奔,据说差点踩死了骂骂咧咧的城门官。

    好在那时大道人少,一路没人阻拦。

    到了傍晚,消息就传出来了,皇太孙李星洲大军大破山海关,斩杀山海关守将,击溃金人在山海关的百营大军!

    消息令许多人错愕不已,随后激动的到处奔走相告,告知亲朋好友。自然也有人事不关己,有人满腹怀疑。

    等到第二天,皇宫里放出消息,开元府放出官文,之后三天解除宵禁,皇上要亲自主持庆功大典,在东华门前大街为皇太孙庆捷,消息终于落实。

    一时间整个开元都沸腾了,消息很快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

    ......

    宫里,太监和宫女们正忙碌着打扫每一个角落,皇上难得把康亲王、皇子李昱、永明郡主,皇孙李誉等皇亲贵胄叫进宫里,说是要一家人吃顿饭。

    听说前半月前皇上还小染风寒,什么都吃不下,每**着自己吃几勺清淡羹粥度日,逐渐消瘦,甚至到了不能上朝的地步。

    朝中大臣都十分担忧,没想三日前皇太孙在山海关大捷的战报传来,皇上听闻之后大笑,重赏报信的之人,随后让皇后搀扶,带病击败祖宗祠堂,过两天后病就好了。

    宫中人纷纷都说是祖宗大悦显灵,庇佑皇上,皇上听了这话也很高兴,随即便觉得召皇家的人进宫,一来趁此大喜拜见祖宗,二来一起吃顿饭。

    席间皇上脸有红光,依旧不苟言笑,但谁都能察觉他心情很好,连说话也不那么冷冰冰了。

    永明郡主坐在康亲王身边,亲王在上座,她便也坐得靠前了。

    这样的家宴除了几个长辈坐在上席,小辈们可以随意坐,并不像国宴或是朝会那么严肃,尊卑次序必须分得清清楚楚,谁在哪个位置也要明明白白,不能乱了次序。

    她听到皇上在问皇子和公主们近来如何,在做什么,前面的人回答得都很得体,大致就说过得很好,做一些有趣的事,年纪小些的公主大概是被宠坏了,不太懂事,鸡毛蒜皮的事也在跟皇上说,夫家的谁待她不好,什么事又不如意,全然还把自己当小孩了,自然不讨喜。

    不过皇上也没生气,只是听着,一个个听他们说,看来皇上今天是真的心情好。

    永明郡主则心不在焉的听着,山海关大捷了,可她没听到狄至的任何消息,听说大捷的第一时间她就找爷爷打听,还是没有消息,捷报中没提到那些。

    她很失落,康亲王爷很失落,康王失落是捷报中没有狄至,那就意味着山海关大捷没他女婿的功劳,至少不是大功。

    永明郡主失落是不知道狄至境况如何,他走得静悄悄的,话又少,像个木头脑袋,还对自己的侄儿李星洲有一种不要命的忠心,如果事到紧急,他绝对会替黄太孙去死也不皱一下眉头。

    以前他老不合自己意,自己老是骂他,想骂他傻又不敢直言,毕竟这个世道忠就是最大的德,她一个女儿家怎么敢乱开口。

    可是......可是心里总觉得老不舒服,又说不出来。

    直到他不声不响走后,这些日子的牵肠挂肚,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那是嫉妒......嫉妒他对皇太孙的忠诚,嫉妒他为皇太孙连死也不怕。

    明明自己才是跟他定亲的人,自己才是他的妻子啊!

    委屈,牵挂,思念.......绵软如丝,细不可见,总萦绕在她心头,牵扯着她,少女的愁绪总是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这时,隐约的他听见皇上说自己的名字,连忙打起精神来,原来皇上一个个小辈说下来,轮到自己了。

    “听说永明定了亲,朕身为叔父却忙于国事,连侄女的婚姻大事也忘过问了。”

    “皇兄不必这么说,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给他找了个好夫婿。”康王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接话,这对常人也不礼貌,何况对皇上。

    不过如果是康亲王那便无视了。

    皇上开口:“说不定,说来朕听听,你找的是哪个青年才俊。”

    “哈哈,就是星洲手下那个头号爱将,叫狄至。”康王得意的说。

    皇上想了想,随即道:“朕记得此人,出生行伍,当初救驾有功时是禁军一个小小都头,朕亲自提拔的他。

    后来星洲也多次跟朕提到过,说他骁勇善战,有将帅之才,破燕山府时也有大功。”

    “对,就是此人,没想到皇兄还知道他。”

    皇上点头:“此人确实有能耐,可出身未免........”说着眉头皱起来。

    永明郡主见此,莫名的心中产生了极大的慌乱,心提条嗓子眼。

    “能力卓著可取,那人品如何?”皇上又问。

    这下康王还没开口,永明郡主先耐不住,抢答道:“皇上,他性格很好,从来不发火,对皇太孙忠心耿耿,平日也没什么恶习,是个极好的人。”

    她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脸一下全红了。

    康亲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皇兄你看,这下明白了吧,不只是我看上他了,”

    皇上嘴角微微翘起,算是笑了:“既然是永明看上的人,朕也不会强求,再说狄至出身虽卑微,对朕有救驾之功,对国家社稷也有大功,连星洲也赞口不绝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康亲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皇兄你看,这下明白了吧,不只是我看上他了,”

    皇上嘴角微微翘起,算是笑了:“既然是永明看上的人,朕也不会强求,再说狄至出身虽卑微,对朕有救驾之功,对国家社稷也有大功,连星洲也赞口不绝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朕只是作为长辈问问,不是要打夺你的如意郎君,不用紧张。”

    这些永明郡主脸更红了,感觉没脸见人,连忙低头不说话。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只是这次捷报中似乎没有提及狄至之功.......”皇上道,随即又说:“不过他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他忠心耿耿就好。”

    “对对对,我估计是苦劳吧,毕竟狄至是帮星洲率水军。水军打仗自然是跟着陆上大部水陆并进,负责督运为上嘛。”康亲王连忙替自己女婿打圆场。

    皇上没接话,看了满堂子孙,感慨的说:“你们之中要是有人能有星洲一半本事,我李家江山便无须朕忧心了。”

    “皇兄辛苦了........”

七百九十、宁远

    当开元城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时,皇室内部也发生了天大的喜事,皇太孙的两位妃子相继诞下皇子,前后只隔了五天。

    府中欢天喜地,朝中大臣纷纷到贺,就连皇后和皇上也难得出宫。

    此事意义非凡,意味着皇家血脉的延续,这对任何一个王朝来说都格外重要。

    皇上高兴的对皇太孙的正妃王氏和侧妃羽氏大加封赏,还亲自给两个刚刚出生的曾孙赐名。

    前方捷报,新生喜悦,今年似乎是格外振奋人心的一年,欢欣喜悦弥漫在每个人心头。

    .........

    而在几千里外的另外一头,李星洲却倍感压力。

    七月初,大军经历最初的混乱之后很快稳定下来,随后有耶律大石的情报,轻松拔出一路上金军留下大小堡垒。

    路上有许多村镇,百姓听说大军要来大多数早就跑了,剩下的只有不怕死懒得跑的老弱之人。

    关于如何对待这些人,李星洲这次长教训了,先问了杨洪昭的意见。

    杨洪昭到:“陛下,行军途中放任士兵抢掠会扰乱大军阵型,祸乱军纪,得不偿失,除非我们攻下大城可以让士兵劫掠。”

    李星洲点点头,他心中其实对这种说法是抵触的,却没有反驳。

    从古至今不抢掠的部队几乎凤毛麟角,史书上会用春秋笔法去盖过那些不光彩的事,但其实就连大名鼎鼎的孙子兵法也写得清楚,最好的补给办法就是就地抢掠。

    将领们又怎么会不懂呢,士兵拼命,国家又出不起足够能买他们命的价钱,那就只好让他们抢了,至少对自己人来说这是公平的。

    身临其境切身体会之后李星洲才明白,为何宁饿死也不抢百姓的岳家军会被百姓们那么爱戴,流芳千古,人人传颂。

    因为实在是太难得了!在这样的时代居然有这样的军队。

    而在边境还有更加残酷的情况,那就是缓冲区。

    这个时代的边境并不像后世那么明确,拉上铁丝网,铸起国界碑。

    在实际控制区中间都会有一个很宽的缓冲地带,根据地域不同而大小不同,在一些荒凉偏僻之地,缓冲地带可能宽达几十里上百里。

    而生活在那些缓冲地带的百姓就惨了,双方都不承认,双方都不会手下留情,道理上来讲就是你不抢敌国就会抢,等于壮大敌人。但真实的意图谁又说得清呢?

    总之年轻力壮的几乎都走了,剩下老弱病残被双方连年烧杀劫掠,时不时还会杀良冒功。

    这些残酷身为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是远远难以想象的。

    李星洲听从杨洪昭的建议,一路严令大军不得抢掠,整肃军纪向前推进,很快就挺近到宁远城下。

    金军早就严阵以待,同时大概吸取山海关溃兵的情报,大门做了加厚处理,城头只有少量哨兵。

    李星洲下令大军在宁远城十里之外扎营,随后大军将宁远城团团围住。

    另外派出侦查连绕过宁远探查后方金军部署情况。

    宁远是重镇,但不像山海关,完全堵死北上道路,像宁远这样的要塞重镇是能绕过的,但如果贸然绕过宁远进攻更加纵深之地,很大概率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

    不过让大军围住宁远,少数部队绕过探查,攻打周边小城则没问题,周边许多小城直接望风而降,不久宁远就会成一座孤城。

    遗憾的是,开花炮弹在山海关一战几乎消耗殆尽,不够轰塌宁远的城墙,剩下的实心弹倒是有,但无法对城内造成太多杀伤。

    于是双方进入拉锯和对峙之中,其实只要时间足够,李星洲完全能拿下宁远,只要断绝宁远补给,这就是一座孤城,坚持不了太久。

    一旦金军被迫出城,李星洲有九成把握击败他们。

    不过时间不等人,如今已是七月,十万大军,后勤压力太大,顶多坚持到今年年底。

    到那时,北方天寒地冻,运输压力更大,天气冷,热量流失加速,维持体温需要更多能量,也需要更多粮食才能养活大军。

    所以他还有四个多月,时间已经不多。

    不过李星洲没有太过着急,海上还有他的军队,辽东才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为了实现战略目标,李星洲每日派人攻城给金国制造压力,由火枪掩护,好几次都有部队登上城头,但金人采取耶律脱乎的战法,每次都将他们杀了下来。

    反复争夺的结果就是每天都有伤亡,李星洲每天在远处定定看着城头,看着将士们的伤亡,好几次他几乎下令停止攻城,最终都咬牙闭口不言。

    他明白这样的伤亡是没有意义的,这样攻城不可能攻下来,可他必须这么做,让金人以为他已经不择手段,让金人把兵力尽可能往南调,一切为了最后的胜利。

    每天都有人在死,人命仿佛也成了筹码,成了工具,他只能冷漠的注视着。

    魏雨白杨洪昭都以为他是想速战速决,因为冬天已经不远了。

    严申甚至亲自带人冲上过城头,不过最终还是被击退了,金国在城内囤驻大军死守,金军精锐都是跟着完颜乌骨乃南征北战的精锐,战斗意志坚定,战斗经验丰富,不好对付,并好对付。

    山海关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宁远守军则有万全准备。

    李星洲每天看着有士兵死去,心头都在滴血,却一言不发,仁慈是为帅者的大忌,只能盼着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能换来一个好结果。

    也不知道在海上的狄至和参林如今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千里眼,隔着茫茫大海,一切都只能期盼。

    有时他甚至会在晚上做噩梦,梦见狄至的舰队遇上风暴,整个舰队如飘摇落叶,滔天巨浪轻易将他们吞没........随后一身冷汗的惊醒。

    艹他1娘的,太可怕!

    不过这全然是有可能的,海上的事情谁都说不清,只愿他们没有那么倒霉,大海不只是权力的真空,还有可怕的不可控。

    担心受怕的日子不知何时是头,宁远的攻城还在继续,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七月中旬,依旧没有狄至他们的半点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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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