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边零五、人才争夺
李星洲换了外衣,带着斗笠,他怕被人认出来会有麻烦,德公不理解他为何如此。
但李星洲觉得值得一试,目的在于刘旭。
那家伙真的是个人才,而且是大才。其实身在此山中,很少有人能透彻看清天下大势,或者有局限性,比如军事上,李星洲就看得不如冢道虞透彻。
也正因如此,刘旭这类人才十分难得。
他骑着梅雪,和季春生一起到了驿馆。
驿馆是景国面子,虽然不大,但装饰豪华,上好红木兽首大门,还有白玉石石阶,半人高石狮,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金国武士。
金人比中原人普遍高大一些,但李星洲是个异类,大概遗传潇亲王,他十六岁就是个大高个,现在已经长到差不多一米八几,诗语现在根本都到不了他下巴。
“我要见你们主人。”李星洲道,景国已明面上禁止奴隶的存在,但还是有私奴,虽然不叫奴,地位却差不多等同,一下大户人家多少都有,当然很少。
但在金国,辽国等其他国家,奴隶存在依旧是合法合理的,这几个金国汉子,就是完颜盈歌的奴隶。
其中一个听不懂汉话,但另一个听懂了。
“我们主人说了,什么人都不见。”
“你进去跟他说,平南王来了。”李星洲上前一步,他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感,那金国汉子后退半步,犹豫一下连忙进去报信去了。
不一会,声穿御寒大衣的刘旭就笑着出来,作揖道:“小人恭迎平南王大驾。”
李星洲没笑,而是直接往院子里走,刘旭匆匆跟上。
才进院子,就见完颜盈歌脸色不善看着他。
“刘大人好手段,把本王也耍得团团转啊。”李星洲走到屋檐下的凳子上坐下,这一局,是刘旭赢了,虽然有巧合,但确实是赢了,还很漂亮,从两道二十几州,最后变成五座小城加一大城,半个南京道都没有。
刘旭还是一脸谦逊笑意,拱拱手滴水不漏:“王爷哪里话,给为其主,各司其职,在下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李星洲摆手:“我也不想跟你说白话,闲话。听说你们明天要回金国,我想向你们要个人。”
刘旭一愣,旁边的完颜盈歌也一脸不解。
“王爷......莫非想要公主?”刘旭问,“如果王爷是想与我金国喜结连理确也可以,但盈歌公主乃是我金国公主,必须为正室,还需是公主看得上的皇室才俊才行。”
他话才说完,完颜盈歌一脸怒色:“你说什么!我才不嫁!刘旭,你无权替本公主做主!”
李星洲打断他们,“我是说你刘旭!
你留在景国,我可以给你白银十万两,安排屋舍,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他话一说人,两人都目瞪口呆,完颜盈歌最先反应过来,一下死死拽住刘旭手臂:“你瞎说什么!”
李星洲继续循循善诱:“我知道对你这样的人来说,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可最重要的在于......想想你的处境。
你身为一个汉人,为他们出谋划策,为他们在京城拼命斡旋其中,争取时间,争取利益。
可等你回到金国,你觉得会有多少人领你的情?又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你.....你闭嘴!”完颜盈歌有些急了,用力抱住刘旭手臂,像护食发怒的老虎死死盯着他。
李星洲一看笑起来:“看公主这态度,想必是倾慕刘大人吧。”
“你胡说!”
这下更加确认李星洲心中想法,不过这刘旭都五十左右的人了,而完颜盈歌只有二十左右......
好吧,男人的魅力不止体现在强壮的体魄,帅气的脸庞,更多在于智慧和成熟的魅力,所以说三十男人一枝花吗。
“既然如此,就请公主也为刘大人想想吧,他若回到金国,有多少人会想要他的命?有多少人想他死?”
面对他的连续发问,完颜盈歌一下子呆住了,竟然说不出话。
李星洲最明白改革的代价,历史上发起改革的人难有好下场,因为变革注定会动旧派的蛋糕。
比如商鞅,晁错之类的人物,死得都十分凄惨。
他也算明白,这年纪轻轻的金国公主,是真看倾慕这五十上下的老头了。
不过这在这个年代并不奇怪,就像汤舟为那胖子,年纪已过五十,但他最年轻的小妾是今年十月份娶的,不过十六岁,当时他不在京城,还是严替他去的酒宴,回之后跟他说过一声。
“好好想想刘大人,即便你忠心于完颜乌骨乃也没事,你可以不为本王出谋划策,你可以在王府吃饭不干活,总好过回去送死。”李星洲继续开出条件。
刘旭刚要开口,李星洲就拦住他:“不用急着回答,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是我大婚之日,也邀请你们到我王府做客,后天再准备北上,到时再告诉我你心中的答案。”
他说完不等刘旭答复,先一步出门,然后策马而去。
心理学提出的谈判要点之一就是给对方思考的时间,许多人以为步步紧逼以彰显自己运筹帷幄,看起来很帅,是很装逼,可如此是最容易引起对方反抗和抵触,失败率非常高。
谈判中留给对方时间很重要,因为对方会从心理上感觉到舒适和受到尊重。
李星洲出门上马,等在门口的季春生也策马跟上:“王爷,为什么非要把这刘旭留下,十万两银子,值吗?”
他哈哈一笑,点点头:“值,光他这个人就值五万精兵,如果他留下来不回金国,我们就赚了五万精兵,如果他留下来还给我出谋划策,就是十万。”
“蛤......”季春生不解的挠挠头。
李星洲并没有夸张,人才的重要性,远比想象中更大很多很多。
当初北宋要是有一个耶律大石,或者辽国没一个耶律大石,那么北宋就不会灭亡,这一点都不夸张。
因为北宋二十万北伐大军被耶律大石打没了,是伤筋动骨的巨大损失,和后来北宋衰微有天大关系。
而北宋若有一位耶律大石这样连败中亚数国的大将,那么以国内富庶的财力基础为支撑,对外征伐会得心应手。
可惜没有如果。
m国人说钱学森值五个师,但当z国洲际导弹带着核弹头摆在那,何止是五个师的威慑力,为z国争取到多少年的发展时间?争取到多少的发展空间?二十个师都没法相提并论。
这就是人才,李星洲心里的算盘是:即便不能得用刘旭这样一位人才,也不让他回到金国,回到完颜乌骨乃身边。
.......
驿馆小院,刘旭已经许久没说话。
完颜盈歌静静站在他身旁,“你要留下吗?为什么毫不犹豫就想让我下嫁给景国皇室......”
“公主,为江山社稷,在下在所不惜,请公主勿怪。”刘旭拱手。
“你心里只有江山社稷,什么都是江山社稷!你只看得见江山社稷!”完颜盈歌怒道。
刘旭没有答话,默默笔挺站在庭院中,他身形清瘦,有书生儒雅风骨,这是他来到景国之后第一次犹豫,之前或有担忧,或有害怕,可从没过犹豫。
他违约在先,平南王丝毫不提。平南王一一为他理清利害,开出丰厚条件,却没有半点要求,也不逼他做出决定,洒脱而来,洒脱而去,言行举止,透露着不似少年人的老练。
如此礼遇,如此气度,只要是人,心中难免感动........
他也是人啊,还是汉人,正如平南王所言。
刘旭长叹口气,正在踌躇之时,突然一阵香风从背后抱住他,刘旭脑子里嗡的一声,惊呼道:“公主......”
四百零六、考才学?
正月十二一早,天没有亮明,鸡才打鸣,整个王府已经,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驱散死板寒意,乳白晨雾,慢慢三五行人往来街市,人不断增多,车轿从四面八方进城,直到宝马香车盈城,车水马龙如梭,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
对于李星洲而言,今天不只是大婚,还是加冠之日。
一大早被诗语从床上揪起来,李星洲开始焚香沐浴,更换衣服。
他的皇叔李昱也早早便到王府等候,德公,陈钰,何昭,汤舟为等人陆续到来,李昱作为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亲自领着他入王府词坛祭拜,祭拜之后呈上牺牲,供奉香火。
然后李昱开始一一陈诉自己所作所为,功劳德行,报告给祖先听,李星洲只能在一边跪着。
冠礼其实早就已经流失许多,也并不流行,早在汉朝之后开始遗失,之后基本没人知道什么是冠礼。
直到景国有人提出要复兴冠礼,复兴儒学,可作用依旧不大,只有大贵族才遵循此礼,而且也是象征性的,更多大的意义在于取字。
作为他的监护人,在众人注视之中,李誉为他带上头冠,又拜过先祖,然后陈钰上前将手中竹简递给他,里面写着他名字的解字,还有新取字的解,由他亲手放在桌上,意为告知祖先。
至于给他取的字,陈钰早跟他说过,他也同意。
名和字不是乱起,是要有联系的,比如李白和李太白,诸葛亮的“亮”和“孔明”,赵云的赵子龙,“云”和“子龙”连在一起就有“龙从云”之意。
陈钰给他取的字为“霄汉”。
自强汉之后,很多人自称汉人,厉害的人被称好汉,但很多人并不懂汉是什么意思,汉来自于项羽为打压刘邦分给他的汉王。
起初刘邦很生气,差点气炸,他就算不是第一功功臣,至少也算灭秦第二功臣,结果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破地方。
当场怒不可遏,不想受汉王,关键时刻,还是张良哄孩子一样安抚了刘邦,之后哦才有“汉”得以保存,成为中华民族深深的烙印之一。
张良的解释是,汉这个字,初看没什么,但它本意指汉水。而银河自古被认为天上之汉水,霄汉就是指天上银河的意思。
以汉为号,有宇宙天穹,浩瀚银河之象,就是受天眷顾,天命所归,以为正统。刘邦听完之后,非常高兴的接受了这个封号,之后,华夏文化圈不断壮大,自称汉人的人越来越多。
而陈钰给他取的字“霄汉”就是无垠银河之意,与他的名字“星洲”正好映衬。
李霄汉?听起来还挺不错。
加冠取字完毕,随后,所有人退出去,他必须独自在祠堂中跪一炷香时间,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意为与先祖对话。
李星洲当然没跟先祖说上话,但跪一个多小时,膝盖是真的疼。
出来之后,作为长辈,李昱,德公等人分别教诲后辈,是长辈留给长大成人的后辈宝贵经验,这也是一个仪式。
李昱是说让他注意身体,享受生活。
而德公则还是吩咐他做事要稳重。何昭则让他遵纪守法,不要因自己是王爷,就恣意妄为,放任自己,要有远大目标,有坚强意志,要脱离低级趣味......
陈钰则则是亲自为他提笔写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李星洲恭敬收下,让人装裱起来。
至于汤舟为,他就是来凑热闹的......
何昭与德公都是他以后的姻亲之家,陈钰曾是他的老师,到场是必须的。
可汤舟为这胖子跟他无亲无故,完全就是凭着一张厚来脸皮的,他也是朝廷大员,怎么说也不好赶他走。
没想到他也像模像样的开始一本正经训话起来:“作为长辈,老夫也有一言,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聪明是好,也不可聪明过头了......”
李星洲静静的看着这胖子装逼,他来者是客,也不好怎样,只能听着。
一早忙活完加冠礼后,招待众人吃过午饭,下午就开始准备去接亲。
........
午饭后,整个王府的气氛几乎沸腾,上上下下打扮得红红火火,有诗语在张罗指挥,他什么都不用做。
穿上新姑爷的红黑礼服,眉雪也要戴上大红花。它还傲娇得很,都不让别人碰,非要李星洲亲自去戴才行。
下午,随着严昆“吉时到”的高喊,李星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礼,大队人马敲锣打鼓向着相府而去。
一路上众多百姓夹道围观,从各处来的车马堵塞道路,有开元府的衙役赶来帮忙开路,迎亲队伍才能顺利前进。
年纪轻轻的平南郡王,镇国大将军,新军指挥使,京北转运使,鸿胪寺卿更是许多人挤破头也想见上一面的人物。
除去大队人马,自然少不了伴郎,伴郎是他堂哥李誉,其余王府中严申,狄至,季春生等众人也兴高采烈的随行。
.....
人远远还没到相府,震天的爆竹声就想起来,阿娇二叔带头,已经有大批相府的人在等他们到来。
他毕竟是王爷,马才到,众人就开始作揖,李星洲让他们平身,翻身下马,可即便他是王爷,这些人堵在门口也没让开的意思。
李星洲大笑,让严申去派喜钱,这才打发众人让开道,趁机进入相府。
可进去后也没人来接引,显然是故意的。
很快众人就不知道往哪走了,好在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阿娇住在哪来他清楚得很,带着众人一路匆匆杀过去,他算是明白了,相府这是要为难他。
很快,他直冲冲冲到阿娇住的院子,结果发现没人,而且早有人等在那,收了五百两的喜钱才透露出来,阿娇原来被姑娘们护在正堂。
李星洲带着李誉,严申,狄至等人匆匆冲到正堂,却发现门口都被阿娇的许多朋友堵住了,都是些富家小家,其中还有他堂嫂,也就是李誉老婆,田家后辈。
一众女子叽叽喳喳闹着,见他来又害羞后退半步,目光闪烁,纷纷避开。
李星洲身材高大,他一往前走,女孩们害羞,自然就会让开路,这些富家小姐脸皮薄,他的可厚重呢,邪恶拱手道:“哈哈哈哈哈,多谢多谢,多谢各位姐姐让道!”他这话没错,这里很多人都比他年纪大。
眼看就要得逞,结果一个人突然拦在他面前,竟然是堂兄李誉的媳妇!
李星洲连忙使眼色向李誉求助,没想李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这下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声道:“夫人呐,你看星弟平时对我那么好,能不能......”
“不能!平南王对你好那是你们的情分,是要记在心里。
可今天不行,我们是来帮阿娇守门的,王爷想进去抱得美人归也容易,只要能经得住姐妹们考校才行。”有她撑腰,周围的女子们一下也都强硬起来,再次守着门户不让开。
李誉一脸无奈的向他摊手,万万没想到,他这个浪了十几年的浪荡子堂哥,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终于被人制住了。
慢慢的,不少周围宾客、下人都凑过看热闹。
隔着几十步外的回廊里都挤满人,连德公也在王观和还有王通夫妻搀扶下过来了,大家一边嬉笑一边远远看着,就是没一人过来,意思是摆明不帮他。
李星洲无奈摊手,笑道:“那嫂子准备怎么考校呢。”
“平南王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但也听说王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胸中才情,不可斗量,我们这些小女子哪懂沙场事,自然要考学问、才情两样!”
一个清秀女孩站出来抢着说。
李星洲感慨,阿娇的朋友就是不一样,开口就是遣词造句,说话也带三分书香。
.......
四百零七、求官
“后辈吴正清,给姑妈请安。”宫中凉亭,一个清瘦青衫中年书生恭恭敬敬的跪拜道。
皇后点点头:“起来吧。”
中年人起身,站在一边,随后与他同行的两个年轻人一一上来拜见,都是吴家后辈。
皇后本来是准备去平南王府,皇上还有政务,晚一些出宫,她却等不了,所以早早出发,没想才出午门,就遇上从成都府赶来的本家人。
他们是来参加王府婚礼的,又顺道先来见她请安,如此她只能暂时回了宫中,毕竟在外见客不好。
这吴正清是他哥哥的嫡子,而她大哥吴怀壬是蜀中吴家的族长。
“你父亲近来还好吗?”皇后问。
“有劳姑妈挂心,家父很好,他还经常提起姑妈呢。”吴正清谦逊一笑,然后接着说:“父亲还说姑妈最爱吃兔子头,还喜欢峨眉山的竹叶青,我这次来也给姑妈带了一些。”
他说着连忙让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小心从包袱中取出精致茶叶盒,递给旁边宫女。
宫女看了一眼,低声道:“娘娘,是茶叶沫。”
皇后点头,她早就不像以前那样喝茶了,而是学星洲那孩子的新喝法,不过还是道:“收起来,你有心了。”
吴正清很懂事:“孝敬长辈,是小辈应该的,再说姑妈远在京城,小辈尽不到孝道,心里正十分愧疚,好不容易有这样的难得机会孝敬姑妈呢。
家中其他人也都很好,请姑妈不必挂心。”
皇后点头,觉得这后辈会说话,笑道:“你年纪轻轻倒是会说话做事。”
“姑妈过奖了,我哪比得上姑妈啊,听父亲说姑妈十三四岁就和他一道上山打猎,巾帼不让须眉,岂是我们这些后辈能比的。”吴正清说。
“哈哈,没想到大哥还记得那些往事.....一转眼,人就老。”皇后嘘嘘,不过她并没有松口,她明白吴正清一行人来意,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说着,又扯了一会儿家常,慢慢问了本家所有人的近况。
大概说了半个时辰,吴正清坐不住了,趁着歇话的间隙,起身作揖道:“姑妈,我此次北上,为看望姑妈,外加参加侄儿婚礼,还有就是........就是想请姑妈为本家谋个差事。”
皇后心中无奈,微微愠怒,嘴上没说什么,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是皇后,但也是吴家的女儿。
从吴正清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因为他话里话外都在套近乎,又是姑妈姑妈的叫的亲热,又是不断提及当年她和大哥的兄妹之情。
皇后心中并不好过,身为一个老人,她自然期待家族亲情,但话说得再好听,也不可能是亲情。
哪还会有什么亲情,她早该明白,只是她身体里留着吴家的血,所以有些事无法拒绝。
“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差事?”皇后面无表情道,她再无之前的好态度。
吴正清有些尴尬,搓搓手指,微微低头,声音小了些:“父亲是想请姑妈帮谋个成都府路转远之职。最近听说朝廷大军出征,川蜀之地必然也要为大军筹措军粮北上,所以朝廷定会新赠成都府道转运使.......
这样一来,成都府刚好缺转远之职,而姑妈也知道,我吴家世代经营蜀中,对成都府路是最为熟悉,认识的人也多,办起事来不费力。姑妈,由我们家操办,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皇后没说话,他这侄子终于透露出真实目的,成都府路转运使,从三品或者正四品大员,本家还真敢开口......
“我会跟皇上说,不过成与不成,并不能给你准信。”皇后终是答应了。
吴正清连忙跪下磕头:“多谢姑妈,多谢姑妈!”
皇后点头,也没了心情,让他起来,“我也累了,你们回去吧。”
吴正清等几人很识趣,连忙告退。
她明白本家的人既然来了,就必然是有准备的,不可能只是在她这说说话而已。
送走几人之后,她再次准备去平南王府,可又一想,这一耽搁,皇上此时处理政务也该差不多了,于是干脆准备和皇上一起去。
“去坤宁宫吧。”皇后道。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阿娇的朋友都是些饱读诗书的富家小姐。
一上来就要拉着李星洲先考学问,考的是诗经里的情诗,显然有放水的嫌疑,因为那个富贵人家的子女会不知《诗经》呢。
可偏偏他不知道.......
这下李星洲头大了三圈,跟他来的几个都是五大三粗的,像严申,狄至,还有李誉,还有王府的护院,新军中的好手,他们懂个屁的诗经!
狄至还能偶尔答上一两句,除此之外,大家都是木头人,都是哑巴。
诗经是非常开放而且包罗万象的,里面不只有描写男女相恋的诗,甚至还有描写男女野合(没错就是野战),范围非常广,他能答上来才怪。
每输一阵,女孩们就会起哄要礼物,李星洲带过来的老底都快被掏空了。
心里也后悔,早知道带几个文人墨客过来,实在不行去国子监揪几个也好,正当他满头大汗的时候。
一个打扮时髦一些,个子比较高的女孩站出来,得意一笑:“都说平南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吗?”
“虚名,都是虚名,外面乱说的,哈哈......”李星洲苦笑。
那女孩没接,挑眉道:“若真是这样,王爷可要小心,刚刚只是考校学问,那是死的,再笨的人只要知勤奋苦学,多少都会。
可接下来考的就是才情了!我们姐妹出题,王爷自选体裁,诗词歌赋都可以,但要让我们都满意才能进去,如何啊!”
这话一出,远处回廊上围观的吃瓜群众也纷纷叫好,德公甚至为老不尊的叫人去搬椅子来让他坐着看。
那高个女孩站在最前,和众多女孩对他虎视眈眈,一副赢定的样子。
李星洲心里却一改态度,他在狂笑,甚至有些飘了!
劳资是没什么才情,但劳资会抄诗啊!
四百零八、大婚(二合一)
正堂大门外,众人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笑闹声中,发难的高个女孩,又先说话:“既然是大喜之日,自然要考王爷的情意,王爷若是真心实意对阿娇妹妹,就请以诗词表心意,能打动阿娇妹妹,能打动我们才能过去。”
“是啊是啊,王爷可是文曲星下凡。”
“对哦,要是过不了,王爷可别想见阿娇妹妹,咯咯咯。”
李星洲哈哈一笑,抄诗啊,他最拿手了!
特别还是情诗,那可就多了去了,他埋头苦想有什么出名的情诗。
“王爷,只有一刻,可要快些才行,不要让姊妹们苦等,咯咯咯.....”又有人笑道。
周围叽叽喳喳很热闹,几个女子眉头上挑,似乎志在必得。
李星洲几乎马上便想到好多,毕竟情情爱爱向来是几千年不变的话题,他筛选出最好的,双手叉腰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两句说完,众人安静下来,慢慢品味。
“不错,这两句很有水平,王爷才情名不虚传,下一句呢?”高个女孩点头。
李星洲接着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句一出,瞬间周围都安静了一下,这些女孩们显然都被震住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高个女孩默默念道:“果然名不虚传,王爷真是才情万丈.......”
回廊里围观的吃瓜群众都纷纷叫好,也有人趁机拍德公马屁。
“好句好句!”
“出口成章啊!”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又是一句传世好句啊!”
“恭喜相爷,贺喜相爷,王爷对怜珊侄女是情真意切啊!”
“对对对,天作之合.....”
......
李星洲趁着这个机会,不断给背后的狄至比手势,他和狄至专门研究过旗语还有手语,因为火器声音很大,指挥上也会和原来的方法有巨大差别。
以前指挥部队基本靠声音,因为大军列阵,视线阻隔,大多数士兵根本看不到战场情况和主帅,只能靠着听声音执行命令。
所以以前指挥大军,靠的是声音,击鼓进军,鸣金收兵。
但是新军大炮火枪一开火,哪里还会听得到什么鼓声,鸣金声,所以指挥方式也必须逐步改变成旗语和手语等。
现在,手语的优越性一下就体现出来了,他与狄至交流,眼前这些守门的女孩却根本不知道。
狄至一脸苦逼:“王爷,这......”
“咳咳,你是我的副指挥,为指挥使分忧也是分内之事。”李星洲一本正经小声道。
那边众多女孩终于从“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震惊中回神,那高个女子呼口气,然后道:“王爷才情名不虚传,不过我们这么多姐妹,你不会就想这么打发我们吧,要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狄至就上前拱手道:“对不起,这位姑娘,再下......失礼了!”
说着苦逼着脸,突然把那高个女孩抱起来,抗在肩头头也不回的跑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随即众多女孩反应过来,纷纷大喊着去追了狄至了。
严申、李誉等人目瞪口呆。
李星洲估计得不错,果然这高个子女孩才是带头的,女孩被狄至抓走后,众人下一乱了套。
“王爷,狄大人怎么办?”随行护院问。
“你懂什么,狄至可是跟本出生入死的人物,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不用担心啊。”李星洲拍拍手,然后直接冲进屋里,披着红盖头的阿娇端坐正中,紧张捏着手中帕子。
李星洲哈哈大笑,随即将阿娇抱起来,“是不是我的乖阿娇,是的话点点头。”
怀里的人儿娇羞点头,在众人起哄中,李星洲抱着阿娇大摇大摆走出正堂,轰轰烈烈向着相府外围去,心里忍不住感激的大笑出声,谢谢狄至同志的伟大牺牲。
严申激动的出去叫人继续吹打起来,德公摇摇头,难得一笑,也为他让开路,李星洲成功抱着阿娇冲出大门,直接抱上眉雪,两人用骑一马,向王府赶去。
德公气得瞪大眼睛,在众人搀扶下出来指着背影大骂,说他不遵礼法。
李星洲只是回头哈哈一笑,德公无奈摇头。
“王爷......”阿娇盖着头盖,有些不明白发生什么,紧张伸手摸索。
李星洲抓着她的小手,环住他的纤细小腰,“别怕,我就在你身边,我们想在骑着眉雪回家,靠过来。”
阿娇往后一靠,窝在他胸膛中,终于安心下来。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现在就是大好时机,其实所谓礼法,流行趋势,大多都是自上而下引导的,比如春秋时期有个国君喜欢妃子女扮男装,结果百姓们也女扮男装。
赵国高层胡服骑射,百姓也纷纷效仿,唐朝达官贵人有段时间喜欢穿胡服,结果民间纷纷学习。
李星洲纵马过市,抱着怀里的阿娇,所有百姓夹道欢呼,没人见过这样的场面,按理来说新娘都是要坐轿子的,也不能这样见,但他是平南王,镇国大将军,他这么做,人们大多不会反对,反而会觉得惊奇,然后效仿,引以为荣。
李星洲挥舞手臂,怀抱美娇娘,回应百姓欢呼。
他只是想以身作则逐渐给景国百姓灌注一种观念,有他在,世界将会变化得很快,他们作为景国子民,必将将慢慢适应所有变化,并且更加能适应新事物。
李星洲潇洒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到王府,相府的车队也跟在身后。
他刚抱阿娇下马,福安公公已经带人等候在王府门口,王府众人跟在他身边。
福安公公上前,笑眯眯的道:“王爷,还有王妃,请接圣旨。”
一听有圣旨,所有人连忙跪下,李星洲也扶着阿娇跪下。
福安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庄重道:“皇帝敕曰:
古之建封,式崇垣翰,永言配德,必择幽闲。
咨尔景国贵女,宁江知府王通之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越之孙,王氏怜珊,蕙德柔明,兰仪婉茂。
循图览史,蹈和履顺,固可归於邸第,穆彼嫔风,是用册尔为平南郡王李星洲之王妃。尔其率循懿,肃穆闺闱,虔恭礼度,克终妇道。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钦此!”
诏书念完,李星洲带着阿娇还有王府众人,相府众人,一起谢过皇恩,接过圣旨。
随后,福安公公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紫檀木盘子,亲手奉上,上面有册命,然后递给阿娇。
李星洲拉着她的小手,让她接住,这册子就相当于朝廷文书,给予官身,以后阿娇每月也是可以从吏部领取俸禄,并且有身份的。
古代女子要么要么奴婢,要么庶女,地位再高一些的就是贵族女子,而再往上就是朝廷册封,授予册命的,不是皇家的能封夫人,若是皇家的,贵妃、淑妃、德妃、贤妃都是正一品。
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为二品。
当然,并不是说她们能从政,而是有了官身,就有地位,能从国家领取俸禄。
皇帝下旨加阿娇王妃册命,就是为她正身。
结果他刚想站起来,福安伸手拦住他,又笑眯眯道:“王爷稍安勿躁,还有圣旨。”
说着福安从小太监那接过第二道圣旨,打开念起来。
“平南王府民女羽氏接旨。”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平南王府哪有姓羽的女子?
李星洲却最先反应过来,将旁边跪着的诗语拉过来,诗语名那名字太俗,想必中书也是不好意思些,所以直接就写羽氏了。
诗语自己也愣住了。
福安公公却向她点点头,然后温和道:“听旨。
皇帝敕曰:
内则之礼,用穆人伦,中馈之义,以正家道。
兹闻京西民女羽氏,自幼及长,素有柔和之性;监图循史,夙懋幽闲之德。
今特恩准平南郡王之奏请,封羽氏为平南郡王侧妃,择日成礼节,咨送礼部入册。祗服宠名,永光闺阁。
钦此。”
比起刚刚那道圣旨,这道更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阿娇本来就是贵族女子,封为王妃确实厉害,但并没有多出乎意料。
但这一道圣旨,却直接将诗语从民女之身,提拔为侧妃,如有官身,其中晋升才是最大的,连诗语自己都惊讶难以回神,直到福安公公提醒,才连忙结果册命宝册。
皇帝算是给足他恩宠,阿娇和诗语,都亲自下旨为她们正身。
因为这两道圣旨,难得王通等一班文人对福安公公等来传旨的宦官也好颜相待,有说有笑。
王府更加热闹起来。
李星洲这边来的都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而阿娇那边的大多都是王家的人,也是朝廷权臣,光是德公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有王通的宁江知府,权力就大于这些皇亲国戚。
一边身份尊贵,一边有权,自然能聊到一处。
随后他背着阿娇跨过火盆,又等吉时,拜过天地。
拜天地时阿娇那边坐的是王通还有他的妻子,而王府这边则是皇叔李昱和他妻子。
拜堂之后,双方长辈都说了一些祝福的话,陈钰老人这时兴致也很高,出来作词一首,引得满堂喝彩。
随后爆竹声中,酒宴开始。
除了王府酒宴,李星洲还下令大宴所有王府工人,酒席摆在河边。
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随后阿娇被送到花房,李星洲开始在皇叔李昱带领之下认人,因为两人一完婚,很多人的关系也要改了,还会多许多关系,一些重要人都要认,然后记住怎么叫。
这些都要由李昱这个长辈教他。
严申、季春生等人想灌酒,结果被同样喝得差不多的德公瞪回去了:“你们把他灌醉了,他晚上怎么园房!”
引来众人哈哈大笑,都说德公是想四代同堂。
李星洲也高兴,诗语和严在后堂坐镇,他根本无需担心。
只是.......他总感觉似乎忘了什么,到底忘了什么呢?想不起来。
.......
酒宴正酣的时候皇上和皇后也来了,不过是便服来的,也没引起别人注意,只是向他说了几句“成婚之后就应该担起责任,记住你是朕之皇孙,就要有更大担当”之类的话。
然后也直言不讳的告诉他,身为皇家子嗣,就要早点有后,至于理由,皇帝说得也很清楚:“只有有后,才会让跟着你的人放心,他们也是人,也会有顾虑,若有朝一日你撒手人寰,谁能保证他们的地位,谁会记得他们的功劳?只有你的后人。”
李星洲点点头,他和诗语其实一直肆无忌惮,他也没有刻意去注意什么,结果都快一年了,诗语还是没有,难道是因为他穿越的缘故?
或者诗语身体有问题,他也不知道。
但就目前而言,他确实需要后代,有继承者,才能让所有跟随他的人安心。
像当初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有地盘的刘备,如果他一死,又没子嗣怎么办?打下的基业交给谁,给诸葛亮?给他两个兄弟?不管给谁,都会有大批人不服,如果没有继承人,结果只可能是树倒猢狲散。
所以说,阿斗就是再傻,也有大功,至少有他在,刘备死后手下文武不会立即四散。而刘备在世时也能让手下文武能放心为他奋力打拼。
难道是他耕耘还不够努力?李星洲觉得是时候加大力度了。
........
天暗下来之后,王府灯火通明,依旧热闹,而皇上皇后也带着福安等众太监悄悄离去,外围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来过。
酒宴还在继续,众人喝得大醉,还在玩闹,李星洲则被德公监督着送到花房门前。
花房设在小院,德公对着院子不满,说太寒酸,李星洲还挺喜欢的。
众人坏笑着退出去后。
李星洲回头大声道:“别爬墙啊,敢爬墙劳资用火枪一个个射下来。”果然,院外传来一阵掉落声。
他激动的推开门,屋里已经被打扮得都是暧昧的红色,阿娇乖巧坐在床上,手紧紧捏着帕子,肩膀微微颤动,娇小玲珑,十分诱人,如熟透的粉红蜜桃。
李星洲咽了口口水,又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拍拍脑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最后看了床上的美味阿娇,再也忍不住,管他呢,肯定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样的阿娇......
四百零九、君子兰,郁金香
**一刻值千金。
......
第二天一早,太阳初升,空气中还带早寒。
初春的北国还是大雪纷飞,而开元好一些,但也寒意未散。
他**怀中脸色酥红的阿娇睫毛轻微颤动,呼吸也不均匀,一快一慢的。
小姑娘装睡呢,李星洲坏笑,一下就识破了。
他伸出大手,在杯子里绕到后面,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背部,小姑娘身体一颤。
李星洲坏笑道:“起来了小懒虫。”
阿娇害羞睁开眼睛,装作才醒的样子,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起床吗?”他温柔问。
阿娇摇摇头。
“肚子饿不饿?”
阿娇又摇头。
“身体不舒服?”
阿娇还是摇头。
李星洲很担心,会不会他昨晚太没节制了,毕竟阿娇还年轻啊。
“那到底怎么了,乖,跟我说实话。”李星洲扶住她的纤细小腰。
阿娇涨红了脸,唯唯诺诺开口......
“王爷,我.......我害羞......”
“........”
“哈哈哈哈!哈哈........”李星洲大笑起来,阿娇更害羞了,连忙把小脑袋捂在被子里。
不过阿娇毕竟是大家闺秀,害羞了一会儿就红着脸硬撑着起床,像个贤惠妻子,伺候他穿戴洗漱。
院子外还是热闹非凡,有许多喧哗声。
喜宴要摆三天以上,周围邻居和亲戚都能陆续来就席。古代交通不便,很多较远的亲戚并不能一定到达,所以酒席一般会摆三到七天,特别是大户人家。
李星洲把阿娇拉过来放在腿上:“别忙了,我自己有手,反倒是你,都快站不稳了,再去休息一会儿,反正去祖宗词坛也不着急,要等饭和肉熟。”
阿娇脸更红了点点头,本来第二天一早,新娘要与夫君同道,早早向父母请安,然后祭拜先祖,让先祖知道自家添人了。
李星洲父母双完亡,所以不用拜父母,而拜祖先则需要等一早煮下的新肉煮熟,米饭蒸熟才行。
过了一会儿,秋儿和月儿敲门进来,一脸坏笑打扫满屋子的暧昧,阿娇更是害羞了,三个小丫头凑在一处,不知道说什么,不一会秋儿和月儿都脸红红的出去了。
这是小院里最大的屋之一,和李星洲那间一样大,本来是诗语住的,因为她比阿娇更早常住进来,婚礼前她硬是要让出来给阿娇,嘴里只说欠着阿娇太多。
李星洲知道她的心态和处境,也没有阻止。
阿娇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腰腿酸软。
李星洲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静静看着屋外生机勃发的小院,听着院子外的喧嚣,竟然难得安宁下来。
阿娇也放松下来,靠在他怀中,甜蜜笑着低声道:“王爷,从今往后,妾身就是王爷的人了.......”
李星洲摸着她的背,心里也升起一种无形的责任感。
这时,阿娇看了墙上挂的字画看了许久,然后问道:“王爷,为什么要写这么多正字?”怀里的阿娇低声。
李星洲用下巴盯着她的小脑袋面不改色心不跳,义正言辞的回答:“本王这是时刻提醒自己,做人要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王爷!”一听这话,阿娇眼里都是小星星,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李星洲得意挺起胸膛,男人嘛,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在喜欢的女人用崇拜的目光注视下的畅快,至于其它细节吗......不要在意。
阿娇又看了一会儿,然后道:“王爷,那个兰花是什么意思。”阿娇伸手指着墙壁上挂着的单独“兰花”两字好奇的问。
李星洲看了一眼道:“我也是无意间突然想到这两个字,可具体为什么,一下也想不起来了。”
一听这话,阿娇眼睛顿时亮起来:“王爷又有好词好句吗?就像昨日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星洲哈哈大笑,啄了小姑娘一下,他哪知道自己想到底的是什么,但绝不可能是诗词就对,那天他正想西夏问题呢。
阿娇却当真了,她激动的握住放在她腰间的大手,靠着李星洲宽厚暖和的胸膛,歪头思考:“王爷......,兰是花中君子,不染尘俗,遗世独立,空谷幽兰,亭亭玉立,澄澈浩渺.......王爷是想写这样的意境吗?”
“哈哈哈,花中君子.......”李星洲摇摇头,他可没有阿娇的才情,诗词也是抄的,不知道这么多。
后世他也只听说过菊是指代某种肮脏器官,哪会知道兰花是什么,还是什么花中君子.......
“花中君子?”李星洲突然眼前一愣,“君子兰!”
他脑海里一下闪过这么个词。
“王爷,是花中君子,但也不该说做君子兰,君子兰听起来像花儿名了。”阿娇道。
李星洲却哈哈笑起来,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花名,君子兰!”
阿娇有些懵:“王爷,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兰花吗?我从没听说过。”
李星洲又亲了一下她的脸蛋,哈哈大笑道:“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就说这么会想到兰花,原来是君子兰,君子兰啊!那玩意长在非洲呢,你当然见不着。
君子兰,郁金香.........”
他说着说着笑得更加开心了,连忙将怀中小姑娘放下,然后准备笔墨,在纸上写下大大的几个字:“君子兰,郁金香”。
“王爷,这又是什么?”阿娇更加不解:“君子兰是什么花?郁金香又是什么?”
“重点不在于它们是什么花,但现在我一下想通了。
我就说那天想到西夏的时候为什么一下想起兰花,原来我想的不是兰花,是君子兰,是对策。”李星洲郑重道。
人的记忆就是这样的,大脑存储方式决定需要不断的重复刺激来巩固记忆,一旦少有刺激,就会出现忘记或者缺失的症状,一下想不起来。
但如果有吻合的关键词刺激,就会回忆起来,现在经过阿娇的关键词这么一刺激,他才想起来。
“我还是不懂,君子兰是什么对策?”阿娇一脸呆萌。
李星洲很高兴,摸摸她的小脑袋,“没事,不懂不要紧,天下人少有能懂,西夏人更不会懂,但正因为不懂,才能大有所为。”
阿娇点点头,她早就习惯性的信任他了。
.......
快到正午时候,诗语和严来接他们,去祖宗祠堂祭拜,严作为王府年纪最大的人,在一边低声念念有词,向先祖介绍家中的新添的人。
然后又让阿娇自己亲自为祖宗牌位呈上酒水,从此她便是王府的人。
这个仪式用了快半个小时,李星洲作为王府主人,要读一大段由诗语托陈钰为他写好的祭词。
差不多也读了快半个小时,主要是有些字他有点难认,差点丢脸丢大发了......
两项加起来都过一个小时了,旁边的阿娇因为昨晚的锻炼几乎站不住,还好有诗语扶着她。
终于完事后,诗语扶着阿娇先回去休息,临走还小声抱怨他一句“不知轻重,也不想想你自己那体格”。
他也想回去,却被诗语拦住,小声道:“你还有大事。”
“什么大事?”李星洲一脸不解。
四百零一十、倒霉
诗语白了他一眼,一边扶着阿娇回去休息一边小声道:“还不是你惹的事,昨天在相府,你让狄至把一个姑娘抬走了,结果自己带人跑路,狄至被那姑娘家人拿住了,人没事,不过那边来人了,要你去才放人。”
李星洲一拍脑袋,卧槽!
他就说昨天总感觉忘记了什么,原来把狄至给忘了......
李星洲连忙问阿娇:“阿娇,昨天你门前那个高个姑娘是谁?”
“高个姑娘?”
“没错,至少能到我鼻子,比你们两还高一个头,当时你的那些朋友里,就她最高。”李星洲道,当时他就看出来,带头为难他的就是那高个女孩,也知道他就算抄出好诗,她肯定还有下文。
所以直接用手语命令狄至把那女孩扛走了,结果没想接到阿娇后一激动把狄至给忘相府了。
阿娇一愣,随后神情惊讶道:“王爷,那.....那是永明郡主,康老亲王的十四女。”
李星洲懵逼,卧槽!那不是他小姑妈吗!
.......
在阿娇诉说下,所有事情都清晰起来了。
他就说为什么那高个女孩敢带头肆无忌惮拦他,也不怕他生气,原来是康亲王十四女,永明郡主,不看年纪,辈分算下来还是他小姑!
景国本朝一共只有过三个亲王。
亲王和郡王差别在于亲王为一字,比如潇亲王,而郡王为两字王,比如平南郡王,清河郡王等。
景国这一朝三个亲王,一个是早夭的林亲王,还在潇亲王之前,虽是长子,不过并非嫡出,但据说也很有建树,早期潇亲王年幼时为稳定朝局林亲王还曾被立为储君过。
不过后来遇上瘟疫,年纪轻轻就早夭了。
然后就是李星洲的父亲潇亲王,潇亲王本来也要立为储君,只是因那时林亲王还在几年丧期之内,为避嫌所以暂时没立,但大家其实都知道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结果还没到正式入主东宫,潇亲王就战死了。
而最后一位亲王则就是康亲王,康亲王得位并非和林王、潇王一样是因为才能,而是因为辈分。
康亲王是皇上唯一在世的兄弟,已经快到六十,前朝经历怎样的残酷储位之争不为人知,因为那是皇上忌讳的辛秘史,无人敢去提及。
但从同一代皇子最后只剩当今皇上和康亲王就能窥探一二其惨烈。
而善待康亲王,也能显示皇上对待兄弟的态度,所以康王这个平庸的封号,却是亲王之身。
康亲王和李星洲的皇叔李昱也很像,沉迷风花雪月,游山玩水,从来不理会朝堂之事,所以他妃子非常多,生的子女也多。
这十四女永明郡主李琪就是他的第十四个女儿。
这十四个个子女,只是他的妃子和侧妃所生的,所以有排位,其他小妾所生的庶子还有很多,但都是没有排位的,据说加起来有六十多个,足见康亲王简直就是种ma。
.....
更加万万没想的是,他让狄至随便扛走的女孩居然是他小姑,永明郡主李琪!康亲王最小的嫡出女儿。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皇家子嗣都能封号,能有郡主封号,说明他这小姑,康亲王是看重的!
要是平民百姓,敢碰了郡主,直接活活打死都没人替他喊冤,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大家都会觉得理所应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
好在狄至是新军副指挥使,怎么说都是朝廷四品武官,永明郡主应该不敢轻易把他怎么样。
李星洲已经吓得一大早的好心情都没了,连忙叫来人准备道歉的礼品,然后亲自去马房牵眉雪,急匆匆带着礼物出门,直奔城外而去。
狄至可是个人才,而且是帅才!
特别是他比别人更加冷静,细致,这些品质非常难得。
第一次见面是天子巡城,皇帝遇刺时他的处置就十分得当,令人刮目相看,那时他才是个都头,而且是毫无背景的人,靠着一身本事爬上都头。
到后来南方大战十数万叛军,李星洲最依仗的是谁?
姑姑庆安公主为他稳固后方,起芳为他筹措军粮,管理辎重,严申领神机营,起瑞领先锋骑兵,都是大功。
但功劳最大的还是狄至。
因为泸州兵的大部主力部队李星洲一直是交给狄至带领的,神机营是出奇制胜的奇兵,骑兵是斥候先锋,但军阵主力还是狄至带领八千多大部队,最后甚至扩充过万。
他之所以不交给别人带,是因为别人不可能像狄至那样带这么多人还能做到军纪严明,秩序不乱,紧要关头能够血战不溃,才让神机营有发挥的机会。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说的就是狄至这种人,你随便丢给他一堆人,他都能带出能打仗的兵。
所以,狄至是新军副指挥使,在新军中地位仅次于他,高于严申、参林、魏雨白等人。
李星洲着急得满头大汗,不断加速往城外赶。
康亲王府邸在城外,他本来是封在京城外建府的王爷,但因上次太后去世,皇上不放心皇家其他人,为安稳局势而奉诏回京,之后南方叛乱平定,其它皇家的人陆续回封地。
而康亲王因年事已高,皇上感念兄弟之情,特许他一家在京郊住下。
李星洲也反应过来,难怪他记忆力根本没有这个永明君主姑姑的印象,导致他那天居然没认出来,因为李琪刚回京不到半年,没见过也正常。
.......
当他一路问人,独自匆匆策马赶到康亲府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康亲王府十分气派,但比起潇亲王府还是要小一些,毕竟这是临时的,还在扩建。
他才在门口下马,迎面就是铜兽首大门,两边还有高过人的汉白玉石石狮子,威风凛凛。
两个看门小厮见此上来询问,李星洲报上家门之后,两人变得恭恭敬敬,连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紫红华服,胖乎乎的老人在两个漂亮丫鬟众人搀扶下出来。
见此,李星洲连忙道:“孙儿李星洲,见过康王爷爷。”既然要求人,一开始就拉亲戚总是有好处的,只是不知道狄至有没有被毒打.....
康亲王哈哈一笑,十分开朗道:“好好好,你就是承社的儿子吧,真是一表人才,不用那么见外,快进来快进来!”
李星洲松口气,看来这康亲王很好说话嘛。
......
四百零一十一、永明郡主
康王府和王平南王府大有不同。
首先就是非常热闹,才进王府,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就在回廊,小院中各处叽叽喳喳,狗子满地乱跑,回廊顶的藤蔓丛中还挂着各种各样的鸟笼,男孩女孩们逗鸟唱歌,吟诗作对,十分惬意。
平南王府自是比不上潇王府的热闹的,康亲王几十个老婆,子女成群,所以王府也这么热闹。
他的到来吸引许多目光,一路往里走,跟着体态肥胖的康亲王往里走,李星洲居然发现王府有很多琉璃器,屋檐角挂着琉璃灯,池子边的假山上也放着琉璃灯盏。
要知道琉璃器可一点不比银器便宜,可这康王府居然到处都是琉璃器,简直富得流油。
见他左看右看,康亲王也边走边得意抚须道,“哈哈哈,老夫王府如何。”
“富丽堂皇,华贵溢彩。”李星洲道,这可不是讨好的话,这康王府的确是富丽堂皇。
“哈哈哈,你可是我皇家小辈中人人皆知,各个向往的家伙,今天怎么突然想到你三爷爷我,哈哈哈。”康亲王道。
李星洲尴尬一笑,他之前确实没太在意皇家人脉,所以也没有到过康王府。
“哈哈哈......三爷爷,是我疏忽了。”李星洲惭愧的说。
“王爷,我们搬到京城才多久,都才半年左右,平南王我们来时还在苏州平叛,后来又在江州讨贼,哪有时间来啊。”旁边陪着康王的中年女子恰到好处的道,一下缓解李星洲的尴尬,也给他台阶下。
果然,这些人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人情世故都不用教的。
“说的也是,你年纪轻轻,却是个大忙人,皇兄有你这样的孙子,也是福分。”康亲王说着,已经带他到正堂落座。
这时李星洲惊奇发现,这康亲王连家里器皿也有许多珍贵琉璃器,连喝水的杯子都是。
李星洲将礼物交给下人拿下去,又和康亲王拉了会儿家常。
眼看他就要坐不住,康亲王开口道:“我知道你今日来意,是因为永明抓回来的那个人吧,你放心,老夫已经交代过善待他。
不过那年轻人还真有本事,昨天跟着永明去两个护院都让他打了,要不是相府派人过来,还按不住呢。”
“哈哈哈.....”李星洲尴尬一笑,隐约看到后堂屏风后面有身影,而且身影有些熟悉,他愣了一下,不会是永明郡主吧。
连忙吹道:“四爷爷,那人叫狄至,是我手下副将,朝廷四品将军,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南方平叛的时候,一个人能打十几个。”
“是吗,那还真是年轻有为。”康亲王有些不敢相信。
“是是是,他这个人正直得很,能力也强,在我麾下向来独领大军,皇上遇刺的时候也沉着冷静,应对得体,皇上还亲自褒奖过。”李星洲这么说既是给狄至说话好话,也是特意说给屏风后的人听,狄至可是算救驾有功劳之人,也算皇上恩人。
“四爷爷,昨日实在是我莽撞,如狄至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在这替他道歉,还请四爷爷手下留情。”李星洲拱拱手。
康亲王哈哈一笑,经过谈话,大概明白他这四爷爷更汤舟为性格差不多,心宽体胖,但没汤舟为那么猥琐。
“这个......人要是我抓的,四爷爷我早就给你放回去了,只是那人是.......是你小姑,是永明郡主抓的。”说到这,康亲王咳嗽几声:“当然,身为一家之主,如果我让她放人,她肯定马上,毫不犹豫就放了。
咳咳,只是......只是这个,你也知道,你四爷爷我是个开明人嘛,最懂得尊重子女的想法,所以呢,这个事......这事还要看你小姑永明郡主。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李星洲算是明白了,你说话有用才有鬼......
不过想来也不难理解,毕竟康亲王几十个子女,却为李琪争取郡主封号,显然是积万千宠爱于一身,被宠坏了的孩子。
李星洲拱拱手:“那有劳四爷爷了。”
众人起身,李星洲隐约看到后堂屏风后的影子也起身离开。
.......
不一会儿,跟着康亲王,他们很快来到一处精致小院。
这小院更是令李星洲震惊,因为它外门前挂着的两个大大的琉璃灯盏,进了小院更是装饰精致,而且没有园林山石,而是规划整齐的花圃,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花间居然也放着琉璃盏,处处透露着女子气息。
他们才进去没多久,身着翠色长裙的永明郡主就出来迎接他们,她先躬身向康亲王行礼:“父王,你来了。”
“哈哈哈,来来来,我给你带来了客人,这位是你侄子,也是如今威名赫赫的平南王。”康亲王道。
永明郡主点头:“父皇,我以及认识了,是吧皇侄儿。”
“哈哈哈......是,是是是,我早就见过小姑了......”李星洲尴尬道。
“你是为你那个手下而来的吧?”永明郡主道。
“正是,小姑能不能高抬贵手,他毕竟......”
“我不管他是什么,朝廷四品武官也好,战功赫赫的将军也罢,对我而言,他就是登徒子,还打伤了王府护卫。”永明郡主强先道。
康亲王一脸尴尬,不知说什么。
这下,李星洲更加能确定刚刚后堂屏风后偷听的人就是永明郡主。
李星洲上前,“小姑,狄至确实对小姑无理,可这些都是我让他做的,小姑若是想怪罪,就怪罪我吧。”
永明公主看着他:“你......”随后道:“我也不是什么不识大体之人,只是......只是昨天那混蛋......”
说到一半,她突然不说了,“算了,我带你去找他。”
很快,永明郡主带着李星洲去到小院后的马房,狄至全身狼狈,脸上还有处紫青,想让是打架打的,浑身臭味,和马关在一起。
“哼,昨天相府十几个人才按住他,一身力气跟畜生似的!”永明郡主哼道。
狄至看见他来,并没有多少震惊,立即单膝跪下:“末将拜见王爷,给王爷丢脸了。”
“哈哈哈哈!”李星洲大笑,把他扶起来,拍拍他肩膀:“我来带你回家。”
旁边的永明郡主似乎不想多见狄至一眼,侧脸道:“皇侄想带他走就带走吧,我也不强留,放着我已经打了他一顿,算是两清了。”
李星洲目瞪口呆看向狄至,小声道:“你.....你这真是她打的。”
狄至这家伙经历这么多倒是很冷静,淡然低声道:“王爷,在下理亏,也不好还手.....”
“你快带他走吧,我现在不想多看他一眼。”永明郡主说着直接转身,头也不会走了,根本不理会他们。
反倒是康亲王带着狄至到了前厅,又招呼人来带他去洗浴,之后还给狄至找了一套体面衣服,从马厩给他牵了一匹马。
“永明那性子有点直,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啊。”临走,康亲王还嘱咐。
狄至拱手道谢,李星洲也说了以后会常来看四爷爷的客套话,然后才离开。
......
四百一十二、文化冲突
康亲王目送两人离去,然后才缓缓回头。
才回到前院,自己宝贝女儿已经在那等着了。
“父王送他们走了?”
康亲王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道:“永明啊,这事......咳咳,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吧,千万别再计较了,知道吗。”
“家里你的兄弟姊妹多,平日父王不管你们,也.....管不过来,都是由着你。但这事完全不同!”
康亲王一脸严肃:“别看你皇侄平南王今日对你恭恭敬敬,那是因为他要救人,可你要明白,现在皇上把太子禁足东宫,可你这皇侄的官位却越来越高,独掌一军,管理京北转远,还管景国对外交涉,管军器监......
你冰雪聪明,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再看你皇侄对那狄至的态度,肚子一人匆匆上门,还对你低声下气,就生怕伤到他,显然那狄至在他心中及其重要啊。”康亲王语重心长。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狄至还不是草包,是实实在在靠着战功,年纪轻轻就官居四品的大员,等到将来想提拔他,谁会说个不字?”
永明郡主不甘心的点头:“知道了父王,以后我不找他麻烦就是了。”
“不找当然好,你要是能跟他搞好关系更好,毕竟闲云野鹤的好处是不受猜忌,但坏处是有朝一日我要是不在了,王府就难以得势,不复往日荣光。”
“父王,你瞎说什么呢。”永明郡主埋怨。
康亲哈哈一笑,也没再说,自顾自进了内院。
.......
李星洲终于松口气,狄至只是被打了一顿,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害,而且这一顿打还是永明郡主打的。
路上狄至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原来他敢扛着郡主没跑多远,就被康王府护院拦住,因为距离太近,他情急之下踹翻两个护院继续跑。
他不认识相府的路只好乱跑,最后在外围被相府护院围住了,有打翻两个,最后寡不敌众被按住绑了,然后就被郡主怒气冲冲带回家丢在马厩里。
众人没怎么伤着他,毕竟他实力摆在那,反倒是被郡主揍了一顿,当时他早被解开绳索,但因理亏,一直咬牙挨打。
李星洲听完差点笑出声来,狄至也一脸苦逼。
此行李星洲也注意到相府居然有那么多琉璃器,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有空得去问问,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琉璃匠人。
李星洲让狄至先别回军营,王府喜宴还要摆几天呢,好不容易有机会放松放松也好。
.......
回到王府,李星洲才亲自安顿好眉雪,诗语就匆匆来找他,说是金国使者来了!
李星洲心头一震,连忙出去迎接,虽然他抛出了橄榄枝,但其实心里也清楚,像刘旭这样胸有大略,又有大志的人才是绝不会轻易变节的,这次来只怕是告别的。
不过事情并不急,种子已经种下,总要等着它生根发芽。
结果......
来的只有完颜盈歌。
李星洲一脸不解,直接问她:“刘旭呢?”
完颜盈歌脸色很不好,淡淡道:“他先走了,让我代他替王爷辞行。”
“先走了......”
完颜盈歌点点头,不在说话,眼神有些恍惚,与几个月前虎头虎脑的莽撞女人形象完全不符。
李星洲皱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完颜盈歌不说话......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她才开口:“你们汉人,我永远搞不懂,什么时候要说真话,什么时候要说假话,什么时候不能说,我想学,却根本学不会,怎么都搞不懂.......”说着说着居然语气中带了哭腔。
“我只是直言我看上他了,我说的都是真话!可他却说什么于礼不合,愧对父皇,还说再也不见我,先行北上,这和父皇有什么关系!”完颜盈歌突然高声质问。
李星洲愣住,然后明白过来,思想理念的冲突。
不要说东方和西方,仅仅是中原和外族,地域的差距也造就了巨大的文化思想差异。
就说当初辽国巅峰是在萧太后一朝,那时的辽国北宋纳贡,西夏俯首称臣,蒙古诸部听候差遣,女真诸部唯命是从。
可这盛世如何来的?
萧太后丈夫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却下令让还不到三十的萧太后主政,足见他们夫妻恩爱。
萧太后之后却与先皇帝宠爱的汉臣韩德让同席同寝,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接待外国使者也不避嫌。
先皇的爱妻和宠臣走到一起,也十分恩爱。
对内,萧太后有政治手腕,对外,韩德让力行改革,辽国国力空前绝后。
也正是这时候,宋朝得知韩德让跟萧太后的关系,觉得这简直就是秽乱宫廷,纲常紊乱,正是攻破收复失地大好时机!
立即出兵,然后一败涂地,损失惨重。
这时,中原与外族的理念冲突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辽国人看来,萧太后守寡,给自己找个新丈夫并没什么,完全可以理解,合情合理。辽国还有哥哥死后嫂子嫁给弟弟的习俗。
萧太后生li需求也好,还是为稳固国家也好,这在辽国都是为人们认同的,且韩德让还是大能人。
可在中原王朝北宋看来,这就是纲常紊乱,礼崩乐坏,是要亡国的前兆,所以出兵。
这就是思想理念的冲突。
如今这也发生在完颜盈歌和刘旭身上。
在完颜盈歌看来,她崇拜刘旭,仰慕他的才华,就该倾诉自己爱慕;可在刘旭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伦理崩坏,愧对金国皇帝。
李星洲叹口气,无奈道:“这事你还是忘了吧,我也没办法。”
这是文化的差异,完颜盈歌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
何况千年之后还是如此,像某八十多著名科学家娶三十左右的妻子,被口伐笔诛,恨不能把人骂死,可说到底,这对双方都是自己的选择,是**,是私事,与外人何干。
在其它文化圈,就没有这么大波澜。
这些事是必然的,文化的交流总是在冲突中慢慢求同存异,过程十分艰难。
可这也是必然的趋势,特别在他向往的未来中,所以如何处置文化的冲突也必须早有预想.......
李星洲只能赠与他们一行礼物,然后送他们出城,因为他是鸿胪寺卿。
走到南门外,李星洲对神情低落的完颜盈歌道:“你回去告诉刘旭,他既然拒绝了,这次一别,以后要是不幸战场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四百一十三、内部矛盾+方新
王府的喜宴从正月十二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上元节,然后又接着上元宴,一直摆到正月十六。
这些天王府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收到的礼品堆积成山。
这热闹之下,也暗流涌动。
他到这个世界不过两年,但却有种沧桑之感。
咏月阁的上元诗会依旧,之前李星洲曾在诗会上俘获诗语芳心,又杀了李环锐气,所以他特意带着诗语、阿娇还有秋儿、月儿前去。
不过咏月阁诗会大不如前,来的人也很少,不复去年热闹盛事。
原因很简单,因为陈钰接二连三顶撞皇上,许多人都不敢与他往里,而他主办的诗会,自然也没人敢掺和,这就朝堂荣宠所带来的变化。
几年咏月阁上元诗会,拢拢共共不过来了几十人。
其实十几人都是王府的人......
明明去年还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诗会,一下变得冷冷清清,只因为陈钰顶撞了皇帝。
一个大族,乃至一个王朝,兴起需要几代人的积累,但如果想败坏,只要短短几年,一代人足矣。
陈家的没落虽然是大族兴衰,可只是家族之事。
在更大层面上,朝廷中也有更大冲突,一般来说人们总是内忧外患是最坏的情况,但现实却是,只要有外患,往往就会伴随内忧。
这是因为外部高压之下,往往会导致内部决策冲突,就会出现越来越糟的恶性循环。
朝廷了的争执也终于有了结果,事情是皇上定下的,杨洪昭为帅,兵分三路北上,禁军神武、岭捷、武烈三军共计十五万,关北军、杨家军共计五万。
中路军杨洪昭率领十万禁军,走关北路,出真定北上。
左路军杨文广率领,主力杨家军和禁军,出太原,三交之地北上。
右路军魏朝仁率领,主力关北军加禁军,伴随中路军往东,掩护主力军行动。除去二十万主力大军,还需从关北路,京北路,京西路,蜀中等地调用十几万劳役负责配合大军辅兵运输辎重补给。
这可以说是本朝最大规模的一次用兵。
这些安排都是皇上做出的,因为冢道虞被撤的缘故,众大臣也是噤若寒蝉,根本没人敢反对皇帝的决策,李星洲上朝时也只能干听着,不说话。
许多大臣对冢大将军的遭遇抱有不忿之情,所以皇上一问,都是“皇上做主便可”“皇上英明神武”“皇上自行决断就好”之类的话。
看似顺从,实则是无声抗争。
而更加激进的,比如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几个枢密院事等更是直接上了奏表请辞。
皇帝大怒,当场同意他们的辞表,一下枢密院加三衙,有十几人辞职,关键还是在朝廷准备出兵的时候。
枢密院可是总管天下军事的枢要部门,不得已皇上启用之前被贬的童冠等人,然后又提拔新人,可枢密院不是其他地方,并不是谁都能胜任,有战事经验的人少之又少。
朝廷中剑拔弩张,皇帝不能让步,因为这关乎天家威严,关乎天家统治的权威。
而请辞的官员也不让步,因为他们觉得冢道虞是冤枉的,他们坚持自己的初心,认为这是对皇上好,这是为江山社稷好。
双方都不肯让步,于是都坚持住了。
李星洲心里叹气,但在朝堂之上,他也不好说话,冢道虞确实冤枉,皇帝也不可能让步。
就在这时,蜀中吴家,京西田家等纷纷进京,托关系和皇家说上话,表示愿意出钱资为皇家分忧。
皇上自然十分高兴,在朝堂上当场就斥责朝中大臣,说“游些人身为人臣,却还不如在野之人关心江山社稷,知道为朕分忧”之类的话。
皇上说这话也是枢密院,三衙等十几人给气急了,结果话一出,更加激怒其他大臣,他们堂堂朝廷重臣,为皇上做了那么多年的事,结果到头来就因为几个钱,顿时还不如才来的外人了?
于是更加没人说话,甚至陆续有人告病不上朝。
李星洲看到这种局势是就感觉要出事,因为他对当今皇帝还是了解的,总的来说,作为上位至尊,他是合格的,甚至某些方面还很优秀,但是人就会有弱点。
而且他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这些各地大族没有理由会无缘无故班助朝廷,大多家族都以家族利益为第一位,只是国家兴亡,那是远放在后面的。
果然,很快条件就浮出水面,一大批各个世家大族的人,大约一百五十人左右,被加各种官职,大小不一。
这就是他们支援朝廷的条件,许多条件在李星洲看来还算合理,皇上也没有其它选择了,毕竟危难时刻。
可有些就连他看来也十分过分,比如蜀中大族吴家的嫡子家主,直接就加了成都府路转运使!
成都平原天府之国,可不是中府下府之流,而是鼎鼎有名的上府,成都府路转运使,从三品大员,一个身无寸功,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人,直接加到三品大员!
基本和卖官鬻爵没什么区别了,自然引起轩然大波。
.......
其实许多人也明白,皇上这是为了打仗,就连德公也私下跟他说过,可问题在于皇帝。
皇帝是一个强势,雷厉风行,裁决果断的人。
这些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好的,但在此时,却成了最大的弱点。
若是一个弱势一些的皇帝,这时候说几句软话,安抚安抚大臣,事情就过去了,大臣们要的就是皇帝的重视,因为皇帝随意启用新人,资格还一下就和他们这些干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一样,心里当然不平衡,安抚就好。
可皇帝偏偏是强势的皇帝,他不会妥协。
这事就越闹越大,朝中一些老臣和刚直派,比如何昭,毛鸾,薛芳为首的大批官员,直接和新提拔上来的官员还有世家大族提拔势不两立。
他们集体上书弹劾,同时在行动上也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比如上下朝都不打招呼,走路远远的见着也要绕开等等。
慢慢的甚至发展到在朝堂上讨论问题,这边说是的,那边一定说否,这边否决的,那边就要唱反调。
到正月下旬,这种情况达到顶峰。
这下就是真正的内忧外患,朝堂分庭抗礼,老派、刚直派朝臣,与新派、世家派不合,枢密院人才紧缺,老一辈枢密院官吏因为冢道虞被撸愤然离去,新提拔上来的毫无面对战争的经验。
北方金国虎视眈眈,西北西夏快马已经回来,带回重要消息,果然就如冢道虞当初预料的那样,西夏三面合围景国唐隆重镇。
西夏河曲的金肃军、河清军,加上永乐城驻军,还有左厢神勇军,如同十面埋伏,兵力是唐隆重镇数十倍,围困十余天后,堂隆重镇率军民冒死突围。
突围成功了,但身后又被大河拦住,西夏军追杀上来,血战之后只有千余人渡过大河,继续向南逃到慈州。
堂隆重军民被打得一脸懵逼,根本都没反应过来,死伤数千人,还丢了对西夏最重要的防御要地。
自此,以延安府,丹州,慈州,太原府为一线,向北的土地景国都失去控制。
这大片土地,面积比京西路还要大!
朝中喧哗不安,消息也不敢这么早就外放,因为怕影响北伐军心。
景国,根本没来得及挣扎或者做什么,就瞬间被历史的车轮推入一个可怕泥潭之中。
......
李星洲依旧在享受新婚生活,朝堂的纷争说实话他也束手无策。
再者因为禁军如今四军,神武、岭捷、武烈、新军,虽然新军人数远少于其它三军,但也是独立一军,而且这次举国出征,因为新军人数太少,又是新组建,就留在京城拱卫京都。
所以诸多大臣吵做一团时,他反而清闲下来,因为他不用去考虑出兵的种种麻烦事,倒不是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对人别人的军队指指点点是将领最为忌讳的,将为兵之魂,每个将领都希望下手军士只听自己号令。
阿娇算是食髓知味,天天和他腻歪在一起,他想把诗语也拉进来,连阿娇都说好了,结果诗语打死不干。
总之生活就是如此,不可能对你百依百顺。
他这几天一边写着自己五步走的宏大计划书,并且开始筹划修路的路线。
结合这些天朝中的局势,他将第一条要修的路规划为从京城到京西路的大路。
然后他脑子里开始筹划起如何对付西夏,比起朝中大臣关心的北方,李星洲更加在乎西夏,因为西夏占据河西走廊,占据丝绸之路。
西夏也是个商业国家,商人很多,连铁鹞子的冷锻甲和冷锻剑都能流入市场就可见一斑。
而根据与王府做生意的各大商家反馈,香水、将军酿等奢侈品,也在西夏最有销路。
这就是机会,李星洲亲自把他当初写下“兰花”的那张纸装裱起来,挂在自己屋里,不过因受阿娇启发,他终于想起后面的内容,如今“兰花”已经变成“兰花君子兰郁金香”。
是的,这就是对付西夏的办法,一朵花能都毁掉一个国家吗?
或许这个时代的人绝不可能想到,但李星洲却知道,这是可能的,靠花毁掉一个国家。
当然,也不一定是花,他需要一个人才,还有能吸引人眼球的商品。
而西夏不同于辽国,不同于金国,它地处河西走廊,把控丝绸之路,自己又没有足够的人口支撑起强大国防力量,他只能与景国结盟,向辽国称臣,以此获得和平,成为商贸国家。
也因为这点,李星洲就有办法更加简单的对付它。
......
日子过得悠闲,阿娇像是青苹果,诗语则是红苹果,想吃什么口味就吃什么口味。
不知不觉到了月底,各处的账目,人事变动等汇总上来,诗语也忙碌起来。
王府有个规定,所有账目,人事变动等到月底的时候必须由诗语组织,然后各个管事一起查看,为此李星洲还让王府工匠专门做了一张圆形会议桌子,成为圆桌会议。
用圆桌是有好处的,这其中涉及心理学上的知识,总之好处不是传统会议方式能比,就不一一赘述。
总之这次李星洲也跑去听了,一切都枯燥无聊,但大家积极性都很高,诗语带头,严在一旁监督,起芳、固封、严昆、祝融、赵四都参加了,还有严孤,严申去新军后的新护院头领。
但其实能看懂这些的只有诗语、严、严昆、起芳、赵四几个人,其他人出席只是遵守规定。
李星洲在一边听着也是昏昏欲睡。
直到最后诗语把结果给他看的时候,他也没怎么仔细看,随便翻看两页,然后问道:“这个方新是什么人?我怎么内听说过。”
比之前更胖的严昆起来拱手道:“王爷,这方新是听雨楼新收的账房,十几天前我见他饿昏在听雨楼外街边,身无分文,衣裳单薄,都快冻死了也不乞讨,便觉得这人有骨气。
就让人送给他吃的,结果下人跟他说了几句,觉得他谈吐不凡,深问之下居然还读过书,就把他请进屋里。
结果发现那叫方新的男人不只是谈吐不凡,还写得一手好字,学过筹算之术,正好客人太多,账房忙不过来,就把他收留在店里,帮忙记记账。
结果没过几天,店里账房自愧不如,说比不上方新万一,要让方新做账房,他搭手,我也就同意了。”
李星洲一听顿时觉得新奇,居然还有数学这么好的人?
心里也记下方新这个名字,有时间去看看,这反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比起这些,李星洲更加在意的是赵四提交的一份申请,他想向王府申请更多资金,用于......新炮弹的研发!
李星洲差点被他惊呆了!
赵四提出的计划,就是将炮弹内部加入火药,然后填装破片,发射之后爆炸,这tm不就是开花弹吗。
而且他提供的方案居然是用惯性引爆!这种设想直接比期初的开花炮弹领先一代,赵四这人虽然生活上木讷,但在发明创造方面,简直是天才。
李星洲早就有研制开花炮弹的计划,但是他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做,更重要的是激发王府工匠的创造力。
而赵四提出的这个计划,令他十分欣慰和欣喜,当场就同意了......
四百一十四、出兵安排+耶律雅里
“你也是有家室之人,以后要稳重些,还有,你们两好好努力,早日让我报上重孙,你看你皇叔家的兄弟,早有人孩子都能跑了。”皇后嘱咐道。
阿娇羞红了脸,乖巧的点头。
李星洲眼神空洞,也连忙点头。
他真的头大,没想到皇后让他进宫,说得也是这些事。
这几天王府的菜每个都带着浓浓的药味,都是什么鞭什么鞭之类的......
去质问了严炊,他说是严吩咐的,去问严,老人一脸语重心长,说什么都是为他好......
也不怕把他补坏了,总感觉一大早起来鼻子都开始痒,快要流鼻血了。
结果他三令五申,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膳,也不要整那些乱七八糟的食材,结果饭菜还是一股药味,气得李星洲只好自己下厨。
这期间,魏朝仁也拜访了王府,他是魏朝仁的救命恩人,来拜访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魏雨白见到父亲之后也有些尴尬,她当初跟着李星洲南下,只给家里回了一封家书,就肚子南下了。
身为父亲,魏朝仁当然生气,不过听说魏雨白被朝廷加四品武官,顿时就高兴起来,还一个劲的说,以后女儿就交给他了。
所以说,人都是善变的。
.....
过了几天,皇后说让他他们夫妇进宫赴宴,李星洲欣喜若狂,热泪盈眶,以为终于可以改善伙食,结果......还是一个调调。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相信吃什么补什么的傻话。
皇后再三嘱咐之后,李星洲终于带着阿娇离开。
......
才出皇后那,又被太监告知皇上正在与枢密院,还有政事堂诸多官员商议要事,让他过去。
李星洲只好让阿娇先去皇后那等着,自己先过去。
阿娇很听话,乖乖去皇后那等他。
李星洲跟着带路小太监来到长春殿侧殿的时候,皇上已经开始说话了,他也不敢打扰,默默进去,站在一边。
“薛芳,你觉得此次出征,需要多少钱资。”皇上问道。
度支使薛芳上前拱拱手:“皇上,如果全换成钱帛,我度支司换算过,大约需要两百五十万两。但这也只是全算成钱帛的结果,但大多数军粮直接从各处征发,并不需那么多钱财,大约只需要八十五万两,即便最多,也只需一百万两左右。
上次平南王从江州查获的脏银就有一百二十多万两,加上国库盈余,完全够用。”
皇上点点头:“没错,多亏平南王那一百多万两。”
说着他又看向汤舟为:“各路可发多少粮。”
汤舟为上前,然后打开早就准备好的折子,“皇上,征粮最多的还是京西路还有蜀中三路,征粮估计能有二十五万石,至于最后能有多少,需要看各地转运使了。”
皇上点点头:“此事事关国体,刻不容缓,让各地转运使切勿耽搁,否则严惩不贷。”
随后,在众位大臣商议之下,结合各地征税统计,给出转运使需征交钱财的具体份额。
这些事主要由于三司,既盐铁司,度支司,户部司去做,李星洲只在一边听着看着他们办事的流程。
时不时听到比如“成都府路五万五千两,折粮资二万七千五百石”“江南西路两万二千两”之类的话,李星洲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除去蜀地,各路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比如一个有上府的路可能需要出资五万两,而贫瘠的地区只能出几千两,这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而大趋势上,北方更加富裕,比如京西路,京北路,还有开元府,这些都是大头,而往南苏州、泸州一代还算富庶,再往南,到交州之类的,一路只能拿出几千两来,都不及北方一个州或者府了。
后世的经济重心都在南方,但这一变化是有过程的,起于宋,到明开始明显起来。但对于这种趋势,明朝是有遏制的,因为朱元璋不信任南方人。
但是,天下大势不可阻挠,经济重心终将走向南方。
南方就如同未开发的璞玉,是大有可为的。
这些事商议好后,会分派给各路安设的转运使,然后转运使也不是亲自去要钱粮,会分配给各知府,知州,知县份额,让他们在规定时间内缴纳。
战端一起,就不是小事,举国上下都有牵连,这繁重的赋税徭役之下,民怨四起,很多无辜百姓都要遭殃。
随后,皇帝又和几个新提拔上来的枢密院事说出兵的事,结果这些人答非所问,会说话,但根本没经验,没主见,就连即便的劳役、辅兵、正规军如何安排调动的可行计划都没有。
很多事情看似小事,但人一多就成大事。像先征劳役,再发辅兵,正规军跟进,还是先让禁军、关北军、杨家军北上,随后发辅兵、劳役运辎重粮草这样的事,都成了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大路宽度有限,别说几十万,就是上万人上路,队伍都能拉个几里地长。
这时候枢密院就要清醒而且有可行方案,几路大军都要怎么走,走哪里,如果遇敌怎么才能快速处置,遭遇战辎重要跟得上。
经验老道的枢密院事自然能在大局面上做出合理安排,但这些新提拔上来的官员显然连战都没打过,居然有人提出“每五都军士,间百人辅兵,百人劳役”这样异想天开的说法。
被何昭、薛芳等人狠狠嘲笑了一顿,因为见过大军行进的人都知道,军队遇敌,最怕的不是敌人多寡,而是己方队伍太长而被拦腰截断。
正规大军尚且如此,现在每隔百步左右就插些劳役进去自己把自己的阵型给断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枢密院事被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他根本没上过战场,只是想当然尔。
这就是罢冢道虞召来的恶果,但不管如何,皇帝根本没有让步的打算,他黑着脸,直接下令由各军将帅自己安排决定。
听到这,李星洲就知道这只怕是个馊主意。
之所以让枢密院统一安排辎重补给事宜,为的就是好调度,枢密院可以直接命令各个转运使,统一行动。
如果让将帅自己去与转运使对接,如果对方不配合怎么办?掉链子或者借机捞好处怎么办。
当然,这些他都不能说,皇上心里想必清楚,只是他死不妥协,也不认输,谁说都没用。
.......
小小的朝会,几乎吧征讨辽国的事情安排了大半,等到散会之后,皇上将他叫到御花园,嘱咐道:“朕这次将你留在京城,就是想让你好好学学,好好看看,多想想,不要什么事都需要亲力亲为,你要学会用人。”
李星洲点头记下。
皇帝又教诲了一番,然后才让他出宫。
回到王府,诗语来找他,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各大商家帮他找的人已经到了,都是从西夏那边找来的,一共十六个,其中九个都是汉人,还能说汉话,而且棉花种子也带来了好几麻袋。
西夏的汉人并不奇怪,因为西夏曾是汉王朝国土,有很多汉人居住在那。
终于一件大事搞定,如今还没错过棉花种植的季节,之前他还担心呢,黑豹子在王府住了也快一个多月了,接下来就安排太行山一代的事情吧。
第二件事是严昆向李星洲要了萧鸿祁做自己的副手,因为萧鸿祁懂契丹语,蒙古语,汉语,是难得人才,而严昆现在负责北方生意,除去景国商人,也开始接触到北面各国商人,还越来越多,有时大家叽叽呀呀一通,手舞足蹈却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什么,场面十分尴尬。
现在又萧鸿祁这个辽人帮助,就没那么多尴尬了。
李星洲也准许了。
......
皇帝让他多用人,不要任何事都亲力亲为,他也想用人,但王府能独当一面的人还不多。
诗语算一个,狄至算一个,严昆、起芳也是。除去他们四个,李星洲并不敢将一方事务完全托付。
赵四作为科研人员是顶级的,可就是个好好先生。严申很有季春生的风范,十分悍勇,但不像狄至那样有勇有谋。
魏雨白李星洲还不是很熟悉,参林没有太多经验,主持后方可以,但让他独当一面还差太多。
这样一来,内政上有诗语,阿娇和月儿也能帮她,并不需担心。生意上有严昆和起芳,两人一北一南,也将王府在外的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
可在军中,李星洲能完全放心的就只有一个狄至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刘季,当初苏州叛军的领军人,丁毅手下的头号大将。丁毅只是个书生,算计经略他很有一套,但是带兵打仗不行。
所以一直跟他们交手的大军都是由一个叫刘季的人指挥的,后来平乱之后李星洲特意派人四处打听过,刘季原只是猎户出身,因为被逼无奈才叛乱。
此人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跟他几次交手中,他都能对大军指挥若定,安排合理得当。
要不是他们有火器作为秘密武器,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叛军。
可惜的是,这样的人才平乱之后就下落不明,有可能死在乱军之中,也有可能为躲避朝廷追捕远遁他乡,要是这样的人能为他所用,手下又会多一员大将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严昆说的那个算术很好的账房,叫什么.......方新,有时间该去看看。
.......
耶律雅里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洗漱,没有好好休息。
她眼窝深陷,头发干枯散乱,身上散发难闻的臭味,简直不似人形,连日的颠簸让她头晕目眩,呕吐好几次,特别是后来她喝了路上的溪水,结果上吐下泻。
吃东西都会吐出去,喝水就会拉出去,一连几天后,她已经身体虚弱,全身酸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人也瘦得皮包骨头。
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停留在生死的边缘,甚至隐约听到父皇说要如何处置她,因为情况紧急,准备将她埋在路边。
可她想起自己的奶奶,想起曾经的萧太后,于是她都撑了过来。
但是......
父皇已经抛弃了她,他带着自己的二十几个贴身皇卫向西逃走,而把她和五十多骑兵留下了,因为他们速度太慢,让他们慢慢跟上。
车窗外的草原越来越绿,草儿越来越多,风沙开始退却,雅里就知道他们并没有向西走,而是向东,他们往回走了,东面是金国的地盘,他们想把自己献给金国......
雅里十分虚弱,她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她几乎没有人形,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开始她十分生气,虚弱的咒骂他们。
但他们根本不回话,只是按时给她食物,也不让她下车,好在马车足够大。
慢慢的,她没力气再骂人,心里也开始理解这些人,如果自己的可汗都抛弃了他们,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
草原开始长草变绿,冷风开消停的时候,耶律雅里再次回到上京城。
但上京已经不是她往日家园。
金国皇帝才举行了登基大典,城内城外,到处都是欢庆后留下的痕迹,城头血色已经淡去,百姓依旧安居乐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被粗鲁拖入宫内,在自己曾经的皇宫外见到了金国的皇帝,覆灭他们国家的完颜乌骨乃。
对方没有嘲笑她,也没有对她如何,反倒是他身边的新皇亲贵胄,捂着鼻子对她一脸嫌弃。
“带她下去洗漱,好好看好,谁也不能怠慢,他哥还在南京城负隅顽抗呢。”完颜乌骨乃笑得意味深长。
随后,就有宫女带她下去,梳洗打扮.......
她如同玩偶,任人摆布。
耶律雅里不知道自己命运将会如何,她现在只求能活下去,能见到哥哥,能见到耶律大石将军,想着想着,她眼泪就落下来。
不过洗漱之后,她居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香水......她曾经的宝贝,她曾经就想去看看那奇奇怪怪的平南王,想着攻破景国,而如今不过一两年,一切都天翻地覆。
她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金人会这么对她呢?她想想就觉得害怕。
四百一十五、处境+金国态度
因为南京道和西京道还在辽人手中,虽然最近北方传来消息,金国已经开始进攻西京道,而且依旧势如破竹。
还有消息说辽人已经被打得畏女真如猛虎,听金人来攻打,很多州直接开城投降,还有人纷纷往南京道逃,整个西京道,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金国大军连战连胜。
刘旭并没有太当真,这可能是金国特意找人放的,也有可能是商旅吹嘘的,因为打仗越是往后越难打。
一来是辽国没有退路,二来是大量真正终于辽国的人被迫聚集到小块土地上抵抗,他们就会同舟共济,同仇敌忾。
所以看似辽国已经被打得只剩小片地方,但正因这样,反而到了最难打的时候。
经过十几日颠簸,他从景国莱地渡渤海,绕道辽东,从东京道进入上京城,最后到达上京城。
这次回到上京,昔日辽国国度,已是金国国都,巍峨高耸的青黑色城墙依旧庄严古老,百姓进进出出,来往行人匆匆,如果不是城头女墙破损,还有挂在城洞前的一排首级,都没人会想到仅在一个月前,这里发生过大战。
到了城门口,门官拦住他,刘旭只好说明自己身份。
门官看他一眼,态度恭敬起来,直接放他入城。
入了城,除非权贵,否则不得骑马,他虽然是如今金国皇帝信任之人,但始终不是女真人,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所以向来行事低调。
此次南行,会有的艰难险阻,其实他一开始就多少有预料,因为他本来就是景国人。
他了解女真人与景国人的区别,所以一开始就在心底准备许多预案,可始终事情还是超出预期。
其一就是盈歌公主,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想过会有此种事情,甚至说万万没想到也不为过。
他醉心于国事大事,根本没有关注过身边公主,之所以带上完颜公主,也是跟重要的考虑。
他和完颜乌骨乃商量过这事,因为他们起初是惧怕辽国与景国结盟的。
因为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辽国被逼急了,让道景国,给出东部沿海土地,让景国北上,攻击金国。
而且景国完全有出兵的理由,因为前年辽国攻入景国边关,烧杀抢掠,这其中女真人也有参与。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他和皇上商量之后带上了完颜盈歌公主。
对公主,他们只是说让她增长见识,代天子看看南方沃土,其实他和皇上早就说好了,如果事到紧急,就算把公主嫁给景国,促成联姻,也要稳住不能让景国出兵。
只有当金国彻底拿下上京,中京这样坚固城池,兵马粮草充足之后,景国的威胁才算解除。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着各种目光,一路向宫殿门前走去,他心头开始担忧第二个大问题。
那就是平南王,一个总让他出乎意料的人。
之前以兵出渤海死死辖制他的脖子,后来又举重若轻打败大半朝堂政敌,连景国副相都惨死在他手中。
关键是他才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对天下局势看得那么清楚,一招渡渤海击辽阳完全捏死他们的命脉。
如果说辽国借东部沿海之地给景国让金国陷入危险之中,那么渡海攻辽阳如果成功,简直就是捏碎金国喉咙,让他们陷入两面作战的境。
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所以一让再让,甚至几乎让出两道之地,也要稳住平南王不施毒计。
好在真让他找到机会,那就是景国内斗,以太子为首的一种人等对平南王的不满,利用这个,他终于稳住局势,拖到金国攻破上京。
如果不是皇上动作快,如果不是景国内斗,这次他们要大出血了。
所以足见这平南王的可怕。
还有许许多多......
越是多见几分,他越觉得次子非池中物。
现在,他隐约开始后悔自己跟平南王的合作了。
平南王以一道之地,换取他的帮助,帮助设计对付他的政敌。
起初刘旭也觉得合算,毕竟一个西京道啊!
可慢慢的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因为他帮忙之后,加上平南王的运营和手段,一下子,景国朝堂之中自太子起,乃至副相,兵部判部事,中书舍人,三衙首司等一大堆人遭殃。
而这堆人倒台之后,平南王一下就站出来了!
如果没了太子,他岂不就是景国最有希望的继任者?这是一盘天大的棋,他自以为自己赚了,结果现在一看.......
如果让他在选一次,是面对平南王这样的敌人,还是要那一道之地,他宁愿放弃西京道。
如果将来景国的皇帝是当今太子,那么金国有很多机会再将那些土地夺回来。
可若是未来平南王那样的人掌权,金国将再难觊觎南方土地。
“唉,老夫考虑还是不够周到啊。”刘旭叹气。
......
不一会儿,他已经走到皇城外,上京与开元繁华无法相提并论,规模也是。
所以从城门到皇城的路并不远,这里本是辽国皇宫,如今已经易主。
他牵马上墙,向守卫说明情况,让他们进去通报,他走时金国尚未立国,自然没有节杖文册之类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刘旭只能原地等候,他开始理脑海中的思路,他有太多东西要跟皇上说了。
刘旭正一边低头踱步,一边沉思,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五六骑纵马而出,他正沉思,所以一时来不及躲避,惊了马儿。
战马一声嘶鸣,急停下来,马背上的人差点被甩下来,“你找死吗!”
来人怒气冲冲下马,用马鞭指着他大骂,随从也纷纷下马围靠过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守卫斥责。
“抱歉,在下一时疏忽。”刘旭道歉。
结果对方并没离开,而是仔细盯着他,然后道:“刘旭!”
刘旭抬头,仔细看了对方一眼,连忙恭敬道:“原来是十四皇子。”这人是完颜乌骨乃十四子,完颜允。
完颜允脸色并不好,盯着他转了一圈:“你还有脸回来,你这个叛徒!”
刘旭心中一滞,“在下不明白皇子意思。”
“不明白?哼,你这汉人的狗东西,一开始你就蛊惑父皇,让我们放弃祖先传统,现在你又把南京城让给景国人!不是叛徒是什么!”完颜允怒气冲冲的道。
刘旭只得耐心解释:“这是计策,打仗越到后面越难打,辽国龟缩聚拢在南京,最后南京肯定成为最难啃的硬骨头,让景国来打,既能消耗他们的实力,又能看看景国到底有多少斤两......”
“哼,那只是你们懦弱汉人的想法!”完颜允大怒:“我大金勇士天下无敌!根本没有打不下的城池。”
他说着恶狠狠的瞪了刘旭一眼:“懦夫,在我大金,很多人都想要你的狗头,你最好小心,别让我有机会。”说着翻身上马,纵马远去。
刘旭在原地叹口气,这就是他在金国的处境.......
他本不该回来,就像平南王警告他的那样,特别是在金国连战连胜的情况下他把南京和周边五城给了景国的情况下。
如果景国没有平南王这么一号人物,或许他真会隐居景国,或者西夏,再不回金土。
可因为平南王,他必须把消息带给皇上,不然他本分未尽,心中难安。
不一会儿,通报的卫兵出来了,亲自送他进去。
才到大殿下,金国皇上完颜乌骨乃已经亲自出来迎接他,笑着扶他起来,拉着他的手与他并肩同行入殿。
刘旭不由热泪盈眶,再多艰辛苦难,再多委屈诋毁,这一刻也不由觉得值了。
只是眼前的皇上居然未老先衰,眼窝深陷,头发夹杂白色,不复往日雄壮......
“皇上这是.......”他忧心道。
完颜乌骨乃摆摆手,哈哈一笑:“不是大事,风餐露宿,连年征战,难免得病。不过朕体魄健壮,这些不足挂齿。”
刘旭顿感心酸......
“对了,盈歌呢?”
“哦......公主,公主在后慢行,臣有急事,所以匆匆回来见皇上了。”刘旭道。
“先不说这些,你风尘仆仆,为我辛劳这么久,先去休息,晚上朕设宴给你接风洗尘,到时再说也不迟,哈哈哈。”完颜乌骨乃豪迈道。
刘旭见此,只能点头。
.......
当晚,皇上在宫中设下大宴,还烤了两头肥羊,专门为他接风洗尘。
金国重要人物尽数到场。
除去皇上完颜乌骨乃,还有其弟,也是金国第一猛将完颜宗弼。
席上还有二皇子完颜离,也是金国如今太子,他自小跟随父亲南征北战,上京城就是他带人率先攻克的,也深得皇上信任。
还有大皇子完颜亮,在辽东击败辽国大军的就是他,不过完颜亮虽是长子,确是庶出,所以没有继承权。
还有十四子完颜允,完颜允比起两个哥哥大有不足,却也上过战场,算得上勇士。
剩下的则是外将,大将者母、浦家奴等都是皇上手下战功赫赫的将领,与辽国开战一年,他们占据辽国五有其三的大片土地,靠的就是这些人的赫赫战功。
与辽国交战至今,大大小小超过百余次战斗,都是这些人打的。
他们中大多数对刘旭都是目光不善,只有完颜亮对他投来友善目光。
大宴中,皇上刻意为他创造机会,让他说明让出南京给景国打的缘由,说来说去就两点,南京会是整个辽国最能啃的骨头,因为所有最后的抵抗力量都会汇聚在那;还有看看景国实力,以确定对南方的战略,敌强则联,以兵威恐吓,索取好处。敌弱则趁势南下,一举吞并南方大片肥沃土地。
结果除了完颜亮还有皇上,其余人都一脸不屑,根本都懒得听他多说。
刘旭只得闭口不言,他知道接连的胜利已经让这些将军们有了自己天下无敌的错觉。
无奈之下,他只好站起来,拔出腰间配剑,这剑就是当初平南王随意送给完颜盈歌公主的剑。
他在大堂中为众人展示此剑,然后向皇上借来辽国最好的镔铁宝刀,然后用力一斩,火光四溅,一声沉闷金属低吟,直接将镔铁宝刀斩为两截。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终于吸引了众人目光。
刘旭拿着宝剑,站在中央:“我知道诸位将军都是百战百胜,我知道在诸位心中,大金勇士天下无敌。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样的宝剑,是景国一个王爷送给公主的,当时我初看来也十分惊艳,简直神兵利器。
可后来私下走访之后才发现,那王爷麾下上万军士,人人都是配有这等利器!诸位请想想,若遇上人人手持此等神兵的军队,刀枪遇之催折,还能赢吗?”
大堂中安静了一下。
“我并非想质疑诸位将军勇武,只是此事必须正视,不可松懈对待!”他高声道。
这下,终于有人肯听他的话了,众人一一传看那把宝剑,但还是将信将疑,许多人则根本不信景国士兵可能人人装备这样的剑,还阴阳怪气的反问了几句。
“要是有这么多神兵利器,景国还能败给辽国?”
“就是,前年我们攻入景国关北,怎么没见?”
“反正相距千里,我们又看不见,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
总之阴阳怪气的话也不少,气得刘旭胸口发闷,但又毫无办法。
......
宴会散后,皇上专门将他留下,脸色严肃。
“你随朕到后面,好好给朕说说景国的事.....”
刘旭被待到后堂小屋,里面只有完颜乌骨乃,完颜宗弼,完颜离,完颜亮等金国核心人物。
“刘旭,你给我们说说,要说的详细些,这景国到底如何,还有你刚刚频频说起的那个平南王。”完颜乌骨乃严肃道。
刘旭拱手,“皇上,臣此次如此匆匆北上,就是要跟皇上说那平南王只之事,皇上一定要小心,这人不是个等闲人物。”
见他这么说,众人都好奇起来。
“景国这平南王到底何许人?多大?”
“是景国皇帝亲孙子,今年已经十六。”
“十六!”
四百一十六、辽国最后准备+天才设计
“十六岁!”完颜离不可思议的道。
“刘大人,这话夸张了吧,照你这么说不过是个小孩罢了,能成什么气候,何况对我大金国。”完颜亮松口气道,众皇子中,他是唯一对刘旭不抱敌意的。
不过完颜亮身份特殊,也算悲剧人物。
他虽是长子,但是庶出,这使得他没有继承权,再者,在众多皇子中,只有完颜亮醉心汉人文化,甚至好学诗词歌赋,使他与其余众多皇子格格不入。
刘旭道:“大皇子,绝不是老臣夸大其词啊。
那人叫李星洲,是景国平南郡王,今年初春,景国南方发生叛乱,叛军浩浩荡荡有十几万,还打败了平叛禁军。”
“哼,景国也不过如此。”完颜离道。
刘旭没理他,接着说:“当时就是李星洲带着千人左右南下,想救出他的小姑,结果他在南方拉各地乡勇,居然靠一己之力击败十几万叛军,平定南方!”
“真有此事!”完颜乌骨乃皱眉:“去年春夏之交,我们还在辽东,那时我便听景国商人说过这事,一千败十万的平南王,朕还以为是夸夸其谈而已。”
“皇上此事是真的,而且不止于此,去年冬天,他又在太行山一代剿灭了黑山匪,斩首数千,俘获数千,当时他刚刚满十六岁。”刘旭道。
这下,众人都有些惊讶了。
“关键是,此次出兵他又是带了麾下几百人,整合当地厢军,加上辅兵拢共出兵不过千人左右.....”
“不可能!一次我还信,都是侥幸,他怎么可能每次都成功!”完颜离立即否认,“别以为我没打过仗,我跟随父皇一路从辽东打过来,什么仗没见过,这肯定是道听途说,无聊贱民胡乱吹捧。”
刘旭张张嘴,也没有跟他争辩,完颜离是二皇子,但他是嫡出,所以是太子,他确实跟随皇上南征北战,据说攻克上京城时他就是先锋,在军中很有威望。
“确实是个人才,但也没那么严重,再厉害的人物打起仗来终归要看手下猛士,我金国猛士以一当十,不用太多担心。”完颜乌骨乃很冷静,确实,这样的人可以算猛将,但算不上威胁,或者说猛将从来不是什么大威胁,这个道理其实从古至今如此,只是很多人看不透。
当年最猛的项羽,一生打了七十多场胜仗,结果把自己打死了。
汉军中最猛的猛不过樊哙,但大将军却不是他樊哙而是韩信。
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三国武将单挑定输赢,可如果去看正史记载会发现,有记载单挑的情况其实一个巴掌都不够数。
被奉为天下第一猛将的吕布《三国志》中根本没有跟人单挑的记载,唯一一次单挑还是后来裴松之为《三国志》作注时引用别英雄记的记载加了一个吕布战郭汜,但显然不可靠。
个人勇武在战场上作用注定是非常有限的,懂团结士兵,排兵布阵,看清大局,快速做出反应的将领才是真正的大将。发动士兵,信任士兵,这才是取胜关键。
完颜乌骨乃显然十分明白这些,所以他说李星洲不足为惧。
刘旭心里感慨皇上对战事的通透,“皇上英明!”
随后他又补充道:“正如皇上所言,如果李星洲只是凭勇武打仗,确实不足为惧,可关键在于此时十分奸诈狡猾,眼光毒辣!
当初臣曾书信告陛下,想让皇上让出两道之地,就是那李星洲威胁说如果不给景国两道之地,他就从渤海渡海,攻击辽东!”
刘旭说完,看向在座众人,完颜离还有完颜亮、完颜允,以及后来才到的完颜宗弼都没什么反应,唯独皇上完颜乌骨乃脸色难看,手握住腰间战刀刀柄:“此亡我之心,歹毒之计!”
其余人一脸懵逼,只有刘旭深表赞同的点头,完颜亮不解看向他。
刘旭向他解释道:“大皇子,那时我们金国才打下中京,占据的只有中京还有辽东,可中京根本难以立足,被南京和上京夹在中间,我们立足之地其实还是辽东,大军补给,士卒家人都在辽东。
一旦景国真的跨海攻击辽东,我们到底撤还是不撤?要不要辽东。
如果不撤,继续占据中京,九成以上的青壮随皇上西征,辽东不过老弱妇孺,景国只要运五千人以上大军,就能轻松攻破辽阳城,一旦辽阳攻破,大军没了补给,会被了军和景军东西两面夹在中间不说,众多士卒家中妻小都会落入景人手中。”
“狗日的,那就回去跟他们拼命!他们要是敢,我女真男儿那个是怂包!”完颜宗弼瞪大眼睛,暴怒道。
“王爷,这并非是不是怂包的问题,如果景人只是烧杀抢掠,自会激起士兵愤怒,反戈一击也有可能,怕就怕他们以家人为人质,迫使我军投降,即便不成,也大大绕乱军心。
如果我们不理会,他们就能从辽东西进,到时候北面有上京,南边有南京,东面是景**队,我们如何立足?”刘旭问到,其实他当初听到平南王这话时,也是瞬间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我们起初是担心了辽国向景国求助,但想的也是景国出兵北方,其实景国上层也是如此想的,可偏偏没想到从渤海出兵!”刘旭摇摇头:“所以皇上,臣才觉得此人可怕,不只是能战而已,目光长远,心思毒辣,现在他还得景国皇帝宠爱,独掌景国四支禁军之一,实在要担心呐。”
完颜乌骨乃点头,“这么说来,确实是个奇人。”
“哼,有何好怕的......”完颜离不服道:“我看他也只是说说吓人而已,这种事不过是走陆地还是走水路而已,谁会想不到。”
刘旭没说说话,心里却不以为然,要是能想到,他就不用在景国担惊受怕那么几个月,还好皇上神武,出其不意攻下上京。
“父皇,我们还会专心想办法拿下西京道吧,至于那什么刘大人口中怕成那样的李星洲,隔着我们千里以上呢,用不着担心,再说他真要敢来,我亲自骑马带兵,把他人头提回来!”完颜离看着他,挑衅的道。
刘旭张张嘴,深吸口气,还是没反驳:“太子威武。”
“哼,威武不威武,你迟早知道。反正汉人都是你这样的,有话不敢说,有屁不敢放,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住嘴!”完颜乌骨乃皱眉,打断完颜离无礼的话,然后道:“今天就说到这吧。”
........
南京城,这是一座地地道道的坚城,是汉人铸起的城池,之后辽人又加修过。
耶律大石左手按着城头女墙青黑砖块,右手拿着两封书信,冰凉透入手心,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在前朝时,契丹也有与汉人同国的时候,那时强大的中原国家设松漠都督府,属安东都护府,他们的祖先甚至还记得那段往事,但也有很多人以之为耻辱。
但身为南院大王,管理各族事务,耶律大石比其他人更加明白,所谓契丹与汉人,就像这坚固的南京城,根基是汉朝时的坚城,但后来汉人修过,辽人也修过,汉人的砖瓦,辽人的砖瓦堆叠累加,早就分不清那块砖是谁的了。
所以他才敬佩身为汉臣的韩德让,也愿意学习汉人文化,不惜抵制各将领的反对,向景国求援,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甚至表明如果景国来救,辽国以后愿意俯首称臣,为景国附属。
可汗已经西逃,十几天前,他亲自扶持太子耶律在南京城登基为新皇,改年号为保大。
只有可汗在南京,众多军民才有心固守。
消息散布出去后,西京道,中京道,上京道等各部在逃大将,率领残部纷纷投靠南京而来。
一时间,他们的人手再次充裕起来,辽国没有败!
最后的抵御力量都集中在南京,准备做殊死搏斗。
他叹口气,右手无力垂落,天气依旧开始慢慢会暖,冷的不是城头青砖,而是手中书信。
这两封书信一封来自金人,一封来自南方涿、易二州。
金人的信是知他们已经抓住耶律雅里公主,并劝告他投降,只要他耶律大石肯投降,不会伤害他手下军民分毫,还封他为异姓王。
而且完颜乌骨乃还承诺,只要他投降,不伤魏国公主耶律雅里分毫,还会让自己的大儿子取其为妻。
完颜乌骨乃的小把戏他一眼就看穿了,他装作宽仁并纳的样子,想让他以为在女真人为天皇帝之后,契丹人也会得到善待,甚至让辽国公主作大儿子的妃子。
可耶律大石却知道,他那个大儿子并不是他的正妻所生,也不可能是金国太子。
表面大方,实则留了一手,保证契丹人不可能成为太子妃,将来就不会是皇后,他早就看穿完颜乌骨乃内心对契丹人的猜忌和不信任。
他只有战斗到底,保辽国国祚,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
另外一封来自南方涿、易二州的辽国官员,称驻扎两地的“怨军”有异动,可能会成为心腹大患。
耶律大石也知道,怨军大多都是渤海汉人,当初收编饥民而成,拢共超过两万人,对辽国没有归属感,如今辽国势弱,契丹各部开始不听指挥,蒙古部族毫不应答,怨军也不可能没有二心。
可他根本难以分神,南京防务才是他最要关心的事。
开春后金人定会一鼓作气,再次进攻,而且他最怕的坏情况是景国也乘人之危,出兵分一杯羹.......
耶律大石心底冰冷,长叹口气,事情如果真到那一步,就是天要亡大辽了。
.......
“赵四这个设计,简直天才之作。”李星洲看着赵四提供给他的开花炮弹图纸啧啧称奇。
景国开始全国上下为出兵动员,但因为新军人少,留下包围京都,所以李星洲反而比其他人清闲下来。
诗语看了半天还是一知半解:“我只能看出中间这些是火药和铁片,从正中点燃,可如何点的?”
阿娇就更看不明白了,她喜欢的诗词文墨,对于这样简陋单一的线条组成,刻板又毫无美感的图纸,她完全不感兴趣。
历史上开花炮弹的发展史是十分艰难的,最初的开花炮弹是在铁球中装火药和铁片,然后尾部留引线孔,插入引线。
当炮膛里的发射药燃烧将炮弹发射出去时,也会同时点燃炮弹尾部引线,炮弹飞行时引线在燃烧,然后点燃内部火药,发生爆炸。
但这样的开花弹既不安全,经常在炮膛里炸,因为引线孔很难做到百分之百密封,一不小心发射药直接就把炮弹里的火药点燃了,发生惨剧,堆放时遇到明火也会爆炸,十分不安全。
且这种炮弹发射前要根据目标远近来分析落地时间,装合适长度的引线,过程十分复杂,经常发生发射出去后半天不炸,敌人都跑开了,或者在半空就炸了的尴尬情况。
而赵四之所以说他是天才,因为他想到了更加先进而且一直被沿用的经典设计,前置引线,惯性引爆!
这种设计简单的说就是把引线放在炮弹前端,引线外壳做成拇指粗细的圆柱形金属桶,从前面镶入炮弹火药中央。
分别在圆筒前后放两块火石,前面的火石固定死,后面的火石可以顺着金属圆筒内侧滑动,中间用合适的强力弹簧隔开。
炮弹发射时,一下子获得一个巨大初速度,会短时间超越音速,两块火石因惯性作用都向后远动,但因为前面的火石是固定死的,所以不会发生碰撞。
当炮弹击中目标,从巨大的速度瞬间骤停,惯性作用下两块火石都向前飞速远动,但前面的火石固定死动不了,能动的只有后面的火石。
它会在瞬间急停的惯性作用下压缩内置弹簧,撞击前面的火石,产生火花点燃炮弹内的火药,引发爆炸,这就是惯性引线!
不得不说,赵四这人除了生活中呆了点,完全就是个天才。
四百一十七、王府的研究经费 +双方的准备
天才是天才,但并非天才之路就能畅通无阻。
赵四这种设想领先常人几百年,其实到m国南北战争时期,用的还是延时引线。
超前的思想必将伴随超前的困难,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炮弹飞行轨迹的问题。
圆形炮弹飞行姿态不稳定,不能保证前端接触,所以这种设想实用之前,还需要改变炮弹,从圆形炮弹改为能保证前端接触的形状。
这就是赵四决定一步一步来,提出的第一阶段计划就是研制新的炮弹,这种炮弹需要更加精准,而且飞行姿态稳定,这样才能做成开花炮弹,撞击后引爆。
不过这显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投入,赵四跟他说的时候也有些犹豫,李星洲却立即答应了,而且立即让诗语从账房支出十万两归赵四使用,完全用于新炮弹的研发,当然也给他安排了铁牛作为副手。
目的在于相互监督,十万两对于王府也不是小数目。
赵四欣喜若狂,对他感激涕零,显然像他这样的工匠,能有十万两用于研究自己喜欢的“奇技淫巧”,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想到王爷居然这样信任他。
十万两啊!同几个州、府好几年的税收了。
赵四直接搬到王府后院的吧靶场,直接和工匠和几个试射火炮的士兵住在那里,日夜钻研,都不回家,每天只是睡两三个时辰。
赵四媳妇受不了,来王府求见他,进去就揪着他耳朵骂。
赵四这人是老好人,又惧内,以前只是个好木匠的时候班街坊邻居做工,那家有难处他就不收钱,有时还直接无偿,经常被媳妇说。或者说要不是有个精明媳妇替他把持着,他这样的老好人不知要被人占多少便宜。
所以赵四向来听他媳妇的,不过偏偏这次,他没有听自家妻子的,她妻子听闻平南王出十万两供他用于研究的时候也惊呆了。
最终也没阻止,只是向李星洲提出请求,想每日进出王府照顾自己丈夫。
李星洲同意了,还专门给她安排一辆马车往返,因为赵四家中也有孩子,家又在城西,孩子也要照顾,现在还要来王府照顾相公,很不方便。
赵氏自然十分感动。
.......
二月初,春意正好,河边案柳春枝发,王府再次变得热火朝天,炼钢的烟尘遮天蔽日,石墨窑日夜不停的产出各种精致陶瓷品,水力驱动的水轮在后山日夜不熄。
工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北面接着新王府工业区的渡口,王府第八艘定南级大船伫立港口,如今王府基本已经结果大江接大运河航道所有航运生意。
便宜的价格,更快的速度和更大的运输量,秋儿设计的滑轮组也在各个渡口大放异彩,且有王府旗号,更加安全可靠,成为大江加上大运河接着大河航道沿岸上千大家小商家的不二选择。
随着口耳相传,口碑慢慢发酵,还不断有商家加入进来,不运货物时,还可以搭载往来客商。
正如李星洲一开始所料的,这航运生意很快超过香水的份额,几乎追平王府的各种酒生意,而且还不断有商家加入,很快就会成为王府最大的生意。
而且远远不止于此,航远的好处还在于让王府结识大江南北大大小小商家,了解全国上下的情况,而且也创造更多的岗位,让王府名声在民间也越来越好。
随着时间推移,众多商家会越来越离不开王府。
当然,有利必有弊,因为王府生意的压榨,众多以前在大江航道上的小船运夫失去很多机会,王府只能招募一些,但有些还是被逼得生存更加艰难。
这些都是变化,这个国家以王府为中心,正在快速的变化着。
而王府的影响则靠着大江,大运河和大河不断施加各处,越来越明显。
严昆向他告辞之后,登上大船,随后就是黑豹子还有严孤,以及十几个会种植棉花的西域人。
黑豹子来到他面前跪下:“王爷大恩大德,在下会铭记于心,回去之后我定会教好族人,好好耕种。”
李星洲拍拍他的肩膀:“本王也跟你实话实说。
以前你们打家劫舍,我还可以原谅,毕竟也是为了过下去。
但现在不同了,玉面狐从威州劫的粮食我给你们留下了一半,足够撑过今年,等到今年秋冬,棉花收获的时候王府会来收,到时王府会出钱跟你们买,有了钱你们可以买粮食,买其他东西。
可如果再有人像以前一样出山劫掠,我就亲自发兵,到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
黑豹子信誓旦旦道:“王爷放心,我一定会管好他们的!”
李星洲点头:“我信你,还有,你说身边那个老黑头,他识字,还见过世面,有事可以问问他。”
黑豹子点头,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带着十几个西域人,还有几大袋棉花种子上船了。
严孤带着三个护院走上前来拱手道:“王爷。”
李星洲点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次让你去,是为安定人心,还有督促他们,你从小在开元长大,懂得人情世故也多,本王放心你。”
严孤高兴笑起来:“绝不会辜负王爷厚望。”
李星洲再次点头,然后提醒:“不过也千万要记得把握个度,和他们三个的任务每月向本王汇报太行山中的情况,若他们又不懂的地方,你们给予指导,但不能干涉黑豹子做决定知道吗。
你们毕竟是客,太行山脚说远是远,说近也很近,王府大船半天多就到,来往方便。”
“王爷,属下记住了!”严孤拱拱手道。
“去吧,好好干。”
严孤也是潇王旧人,之前一直负责帮王府与半掌,孙文砚等人联系,做事很有一套。
严申走后,李星洲就让他统领府中护院,但到这个关头,他再次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对于太行山中居民,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需要有人监督,随时向他回报,不只是因为抢劫已经成为那些人主业好多年,怕一下改不过来。
还因为棉花对王府真的很重要,这种直到明朝才被大规模推广种植的作物,有着战略性价值。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严孤派出去。
随着所有人登船,满载京城商家货物还有王府货物的大船在严昆带领下缓缓驶离港口,向着远方而去。
这类大船李星洲一开始计划生产八艘就够,但慢慢发现完全不够,货流量远超他的预计不说,还有人流量。
景国是个商业大国,景国人打起仗来不如契丹人能骑善射,不如西夏人悍不畏死,不如女真人勇猛难当,但奈何景国人......富啊!
光是这点,就让周边国家眼红。
与景国人做生意的国家非常多,而且因为景国商人太多,有些国家甚至专门设置海禁来遏制景国人与之贸易,因为如果任由景国人做生意,比如倭国。
因为如果任由景国商人来往做生意,各国统治者就会惊恐的发现,放任下去他们的大量金银都被景国人赚走了。
正是这样繁荣的商业贸易之下,货流量远超李星洲预期,加上大量往来客商也会乘船,他和诗语、严昆、起芳好好算过,王府至少需要十六条这样的大船,到时估计都不会饱和。
但可以等下一代船了。
........
很多人说明朝可能资本觉醒,进入现代化,但其实以小见大的去看,明朝是基本没有机会的。
简单的来说,宋朝时期,是外国设置海禁,限制宋朝商人在他们国家的贸易,因为不限制,钱都被宋人赚走了。
而到明、清则完全反过来了,成明朝和清朝设置海禁,限制与外国贸易,阻止白银外流,巩固皇权统治。
如此一看,其实一目了然,如果说资本觉醒,反而宋是更有可能的,可惜的是宋是个十分偏科的国家,从他们每年文武举人就看得出来。
宋每年取文举接近四百人,取武举......两人。
这就导致“大送”成为文化和商贸高度发展的国家,前中期百姓很富足,不断送多少次,打多少败仗,都能撑住,因为老子有钱。
但过度的偏科也注定他无法保护自己的财富,成为四方觊觎的沃土。
西夏打它的主意,辽国打它的主意,金国打它主意,蒙古也打它主意......
景国比宋稍微好点的是没有那么偏科,武功更强一些,和它一样商贸发达,但却没有宋那么文明。
为什么说宋文明,最简单的来说,宋朝疆域唐朝四分之一左右,人口七分之一左右,但唐每年取士只有五十人左右。
宋朝呢?它文明在哪。
两宋平均每年取士接近四百人,十年就是四千人左右,其中46.1%的官员出自寒门!而且很多人身居高位。
宋朝之前,商人、工匠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但宋朝是真正的英雄不问出生,只要你是个清白人家的子弟,都可以参加科举,就算你家是工匠,是商人都可以,科举制度可以说是蓬勃发展,贫寒子弟也能一展所长!
这是个可怕的数据,肯定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原来你是这样的宋朝?不只是之前的朝代做不到,就算之后直到共和国成立前的朝代也没能做到。
这就是宋朝为什么文明,宋朝为什么不以言罪人。
李星洲也想在景国打造像宋朝那样的上升途径,同时平衡文武,让寒门子弟都有机会,让商人、工匠也能为自己辩护。
像当初丁毅的叛乱,他身为商人朝廷想拿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忍无可忍,他叛乱的出发点并没有错,为何导致这种情况?说白了,商人不许科举,商人无法进入政治,就无人为商人说话。
他们想要自保,只能依附讨好高官求保护,商业发展就会畸形而停滞不前。
但做了他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天下世家大族为敌,不是能随意乱来的事。
李星洲摇摇头,这些都太远,眼下要一步一步来,修路,对付西夏,才是头等大事。
修路要等,等今年南方把战打完,所以当下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对付西夏了......
.......
御花园里,皇帝和康亲王对饮。
康亲王豪饮一杯,“哈哈,这平南王府的果酒清爽可口,还不那么罪人,像我这样的老人喝着实在舒服。”
皇上微微一笑,“爱喝到时候带回去,星洲那孩子送来的,说这酒适合朕,不过依朕看来,太过平淡,缺火候。”
“是是是,皇上的酒量吗,这小酒当然不够看。”康亲王满脸笑意,说着自顾自又要去倒酒。
“你说太子如何?”皇上突然问。
康亲王一愣,手里的酒壶差点滑落,连忙抓紧。
“说话。”见他半天不说,自己倒酒喝,皇上催促道。
“这个.......太子温良恭俭让,勤学刻苦,恭敬谦虚,温文儒雅......”
“朕不是让你说那些虚的。”皇上拍拍桌子。
康亲王一脸为难:“皇兄......你,你也知道我久居外地,就好游山玩水,哪里知道京城的事,何况是.....是太子呢。”
皇上盯着他,见他神色无奈又害怕,不像说话,终是摆摆手:“罢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说着皇上凑过来,小声对康亲王道:“实话跟你说,朕之前去了江州,见那里有座凸碧山庄,曾也是为迎天子而建,很不错。
朕是想.......让太子到那去反省反省。”
康亲王瞪大眼睛,一脸惊色毫不掩饰:“皇上,这是要......这是要!太.......太,太子怎么能离京呢!还是.......”
皇上摆手打断他:“意思你肯定懂了,但不要外传。”
康亲王连忙点头:“臣弟保证不会!死也不会!”
“一个冢道虞还引来这么大风波,何况是太子。”皇上道:“现在可不能乱,先让他们看看,多少让大家有些准备,明白吗。”
康亲王连忙点头。
皇上招招手,让他凑过头来,小声道:“但做准备的不只是太子,还有平南王,这事朕不少说,你代朕去,要说明白了,但不能太过,明白吗。”
“明白......”康亲也小声道。
四百一十八、新炮弹的威力+王府来人
“杨殿帅已经回京接管禁军,城外几个大营的禁军正往城北调动。”王府武器实验场内,狄至站在李星洲身边,仔细向他说着这几天发生禁军那边的大事。
“皇上和朝中大臣最后决定几路大军都会从京城出发,中路军杨洪昭为大帅,加辅国大将军,领神武军。
魏朝仁加右卫上将军,领岭捷军,其子魏兴平加昭武校尉,领关北军,为右路军。
杨文广家左卫上将军,领导武烈军,其子杨虎加昭武校尉,领三交边军(杨家军),为左路军。”狄至道,随即有些落寞的说:“至于我们新军......则负责拱卫京都,保护皇城。”
这是武人建功立业的机会,特别是像狄至这样出身平民的寒门武将,如果没有军功,就没有机会。
“狄将军不必惆怅,以后肯定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魏雨白安慰道,如今她的官身已经高于她弟弟,毕竟她跟着李星洲打了玉面狐,有军功在身,加上还是魏朝仁之后,就顺理成章了。
严申一边帮赵四搬新炮弹,一边回头道:“我可无所谓,只要能跟在王爷麾下,管他什么功业不功业。”说着,他放下手中炮弹,这些炮弹还是实心的,但造型与之前的圆形炮弹完全不同,而是锥形头,圆柱长形炮弹。
这就是新炮弹的设计。
已经比较接近后世的炮弹设计,但接下来如何改,李星洲不知道,他知道是枣核弹之类的,但是那只是个概念,具体数据呢?要精确到寸以下的微小改动,只能靠一次又一次的大量重复试验得出。
而这些宝贵数据,就是王府的财宝。
比如石墨坩埚具体配方和比例数据,工具钢煅烧时间和详细流程,各种材料数据。
这几天他就让人工匠帮他打造几个钢制的箱子,专门存放这些数据。
那边,赵四和几个帮忙的新军军士填装好弹药,开始调整射击诸元。
李星洲也带着几人进入观察屋,准备看新炮弹的射击效果。
新火器实验可不是开玩笑的,风险比其余实验大很多,炸膛,流弹,走火等等事故都能轻易取人性命。
赵四则更加细致,他先自己用鹅毛笔记下射击的诸元数据,然后记录好发射药重量,才退回观察屋里,为了实验,赵四和工匠们捣鼓出一种新的点火方式。
那就是用绳索拉固定在铁盒中的火石,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弹簧能够将能量短暂存储然后又释放出来,只要从远处一拉绳子,点燃引线,实现发射。
这样一来射手怕把耳朵振聋,且万一炮弹炸膛,离炮远能保证炮手的人身安全。
技术前沿的探索就是这样的,因为前方一片漆黑,研究人员并不能保证自己所有的设想都能实现,但在实现这些设想过程中,往往会有意外收获,而这些意外收获,可能价值千金,甚至远远超过预期目的的价值。
这种方法很快就会在军中普及,会使火炮更加安全,能在更加恶劣环境条件下使用。
那边,绳索拉出五米之外,负责开火的军士躲在沙包堆起来的掩体之后,四指半握,竖起大拇指,表示准备完毕。
新武器实验,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要做好万全准备。
赵四点头,然后下令射击。
士兵用力拉了拉绳,那边火光一闪,引线点燃,不一会伴随一声巨响,大地颤动,炮弹呼啸而出,瞬间五百米外尘土飞扬,土石墙壁倒了半边。
这次不用赵四说,连李星洲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炮弹比之前快了太多!
几乎这边炮一响,那边墙上的尘土就已掀起来了,而且炮弹划破空气的尖锐呼啸在巨大开炮声中还格外清晰可怕,这些无一不在说明这种新炮弹比之前的炮弹更快,威力更大。
速度越快,其动能越大,造成的破坏更加恐怖。
而且质量不变的情况下,炮弹的动能随着速度增加是指数增长的。
赵四欣喜的从观察屋中出来,匆匆跑过去查看炮弹破坏情况,李星洲和惊讶得说不出话的众人也纷纷跟过去。
......
一里地的距离并不近,众人很快到达墙壁面前,这面墙是砖土墙,前后用砖块和糯米水建成,中间夯土,是按照当今很多城墙的规格建造的,足有两尺也就是半米左右厚,以前的圆形炮弹根本打不穿。
但是如今,新炮弹直接击穿一角,右上角的城墙被打碎,炮弹留下的轨迹可以看出它击中墙面后斜着向上穿透墙壁,将整个右上角的墙壁完全击碎。
“王爷,这......”魏雨白目瞪口呆的摸着炮弹留下的圆柱弹孔,巨大的动能和瞬间高温让弹孔周围的砖块和土变得光滑紧密,还散发难闻臭味,她用指尖触摸,居然还是是温热的。
她见过那些将黑山匪打得血肉横飞的大炮,血肉之躯在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这又是另外一种震撼,魏雨白久在边关,她明白这种力量,这意味着整个战争的模式都会改变。
以前各国劳民伤财,花费大量钱财,人力物力构建的坚固城池,边防关隘,将会完全失去作用,因为这种威力下,没人任何城门能够抗得住。
再坚固的城池,只要不断轰击,就和不存在没有区别.....和大门四开没什么区别,如此,城墙又有什么意义?
“这简直.....无坚不摧!”魏雨白心潮澎湃。
可旁边正仔细查看毁伤效果的赵四却依旧一脸不满。
摇摇头道:“王爷,精度差太多了,这才一里地而已,偏差依旧超过快一丈了.......”
魏雨白、严申、狄至等人脸懵逼,魏雨白不解的道:“赵大人,这样的威力已经无人可挡了。”
“可还是不够。”赵四摇头,然后叹气道:“还不够,还差很多,至少误差不能超过半米,我的意识是......还可以做得更好,或者说........”他一下想不出词。
李星洲拍他肩膀道:“精益求精。”
“对,王爷说得对,就是精益求精!”赵四眼睛一亮:“或许新炮弹威力已经更上一层楼,但精度却毫无提升。一里地就有这么大的偏差,那两里三里,十里、二十里之外呢?只怕想打到哪根本不可控,完全靠运气而已。”
“什么!二十里!”严申惊得差点崴了脚,以前王府的火炮也可以打三五里之外的地方,但已经是全靠运气了,结果现在赵四居然说要打二十里外,还要准确命中!
“赵大人,这......这莫不是开玩笑吧。”魏雨白也目瞪口呆。
二十里什么概念!全副武装的士兵需要走一个时辰(两小时)左右!
如果在平地,人眼都已经看不到人了,这样的距离如果能打中,那敌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赵四老实挠头一笑,“很有可能,而且我觉得总会有办法。”
说着他认真的道:“光是现在,我现在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加长炮管,王府潇钢的强度是够的,但是炮管铸造方式不行,需要强度更好,更长的炮管,威力,精度都会上来。
还有经过这几天测试,我发现炮弹还可以改,后端重的炮弹飞不稳,精度不好,就像今天这颗,前端重的也不行。试验下来重端在中部的炮弹稳定性最好,精度也好......
看起来就像......就像枣核的最好!
可具体如何还需要更多试验,所以接下来......”
赵四一说起他的炮弹和发现,就开始喋喋不休,如数家珍,但众人根本听不懂,都一脸懵逼,除了李星洲。
赵四说的枣核形状的炮弹,即便在二十一世纪还被使用,枣核弹射程更远,稳定性更高,但比起圆柱弹威力也会小一些。
各有优势,只是李星洲自己都没想到,赵四居然能捣鼓到这一步。
对于魏雨白、严申、狄至等人,他们不需要知道原理和理解赵四的追求,光是看看,就已经大开眼界,惊讶得合不拢嘴。
李星洲带他们来看,也是让他们对赵四的武器有个底,明白新军未来会走向何方。
出了试验场,几个人还久久难以回神。
“当初听说王爷给赵大人十万两白银,让他继续他的那什么.....实验时,其实我心里颇有微词。”魏雨白笑道,她说话向来豪爽直白:“关北还有三交之地还有那么多军士在艰苦条件中抗击外地,王爷却把一大笔钱花在这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哈哈哈哈!”李星洲得意大笑:“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对,现在我也明白了,如果赵大人之功能成,何惧外地,横扫域外,收复故土也大有希望。”魏雨白也高兴笑起来。
“知识就是力量。”李星洲总结。
几人出了响声震天的试验场,来到外面的院子休息。
慢慢的才从之前的震撼中回神,严申很快闲不住,拉着狄至硬要切磋切磋。
.......
“王爷,到平南王府了。”车夫恭敬道。
康亲卫点点头:“下车吧。”
车夫为他掀起车帘,扶着他下车。
康亲王看了平南王府的牌匾,他这次来是因为皇上的交代,有些话皇上不方便说,靠他来说最合适,毕竟也也算家事嘛。
不过明白这话的含义之后,他临走前鬼使神差的把自己宝贝女儿李琪,永明郡主叫上了,说不准为什么,大概是直觉。
“父王。”后车停下,女儿穿着一身好看黄白衣裙上来,明动漂亮:“干嘛让我也来呢。”
“说什么话呢,星洲按辈分也是你侄儿,一家人多走动走动。”康亲王道,随后又小声的说:“再说,爹爹不是跟你说了吗,皇上准备让太子去江州思过。
你想想江州什么地方,江州到开元走水路只要一天,但始终不是京城了。宁江知府就是星洲的岳父,把太子送到那,不就是放在他眼皮底下,我女儿这么聪明,该明白皇上”什么意思了吧。”
永明郡主不说话了,她怎么不明白,皇上想易储,但又不好直接来呗。
不过正因这样,她才越想越不爽,偏偏这时候,父王带她过来,不就是想让她给那登徒子道歉吗!
自己哪里错了?本来就是那莽夫粗鲁无礼,还非礼她。
如今想让自己给他认错,不就是沾了自己侄子的光,简直狗仗人势!
永明越想越生气,那边平南王府护院见到父王就恭恭敬敬要去通报。
她跟在父王身后,看他问话:“你们王爷在哪?”
王府护院恭敬回答:“王爷正在后院呢,小人这就给亲王通报。”
“不用,你带路,他可能有事,我们去找他吧。”
“这......”护院犹豫一下,拱手道:“那好吧,请王爷随我来。”
父皇让下人带上礼品,然后开始进入王府。
永明心里也开始好奇起来,因为这两年关于平南王的传说故事可实在太多了,多得数不胜数,她没来京城时就听人们说起,来京城之后还是不绝于耳。
所以大名鼎鼎的平南王府,她也很好奇。
跟随护院进入之后,她就左顾右盼,一下都不漏。
可慢慢的,她发现......这王府好像也没什么出奇的,甚至没有康王府热闹繁华......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宅,来来往往的下人虽然脸上都带笑,精气神很好,可也仅此而已。
带着这种不解,慢慢深入,她开始听到一些巨大的响声,像是晴天霹雳,从后山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父王问。
“哦,回禀王爷,这是后山的试验场,赵大人每天会在那试些东西,所以动静比较大,王爷放心,完全没事,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父王点点头,永明心里好奇,但也没说出来。
走到正堂,父王让带着礼物的下人跟随其余人去放东西,他则带着自己继续随护院往后院去。
转过两处回廊,他们很快隔墙就听到后院传来的声音。
“狄至,你可小心了,我不会手下留情。”
“放马过来,不过还是小心你自己。”一个沉着的生意回答。
永琪身体一颤,瞬间记起这声音,就是那登徒子!
这声音她死也记得,那天就是这混蛋扛着她,一边跑一边踢开她的护院,还自顾自说什么“没事没事”“委屈小姐一下”......
可他根本就没注意自己手放在哪!
永明越想越生气,转过墙角,就看到那家伙一身漆黑甲胄,手持木刀和圆盾正和对面一个强壮男人对峙,父皇拦住带路的护院,小声道:“不急,看看。”
五百一十九、康王来历+康王府的琉璃
李琪很不愿意,她对这些粗鲁的厮杀可没兴趣。
不过爹爹执意要看,她也只好跟着看了,看一眼而已,而对这些粗野之事,她可没兴趣。
“你力气没严申大.......”
她隐约听见侄儿平南王的声音,然后又见那登徒子对面的将军舞着长枪攻过来。
她不懂棍棒拳脚,那些武人的事她都不屑去了解。
只觉得那登徒子对面的人使一把布包头的长枪十分可怕,接连刺出快到她眼睛都跟不知,那登徒子疲于应付,只会用盾护着自己不断后退。
她越看越紧张,双手不由得紧握起来。
狄至连连后退,一直都是对面的将军在攻,他只知道不断用盾防着,一直后退,右手的木刀也没动。
李琪看他被打,又解气又着急,这人是傻子吗?那天打倒她府中两个护院,打相府那么多人的气势哪里去了。
场中气氛紧张,她群头紧握,呼吸加快,恨不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连连后退的狄至突然左脚滑上前,弓腰低头,左手盾牌顺手一顶,对面将军猝不及防,手中的枪顺着盾牌划了出去,整个人撞上盾牌,一下撞倒在地,他刚想起身,那登徒子右手的木刀已经对准他喉咙。
电光火石一击,形势瞬间逆转!
她一下惊呆了,旁边的父王也愣了一下,院子里传来叫好声。
永明郡主回神,脑海里电光火石的变化却还在萦绕,久久不能消散。
“我靠,狄至你骗我,你说的我力气比你大呢。”落败的将军张起来大笑道。
那登徒子也一笑:“你力气确实比我大,却用不到点上,一直在浪费。你要打赢我有很多次机会,我只有一次,趁你前力用尽,后力未生的时候。”
“你这么一说我更难受,这么多次打赢你的机会还没赢你,结果你一下就赢,我服了。”对面的将军豪爽拱手道。
“哈哈,我们这是各有所长罢了。”狄至道。
装模作样,假惺惺......
永明郡主心中不屑,正准备进去说他几句,反而父王先提脚进去,笑着拍手道:“狄将军好身手。”
“见过康亲王!”
“见过王爷!”
“......”
院子里的人纷纷行礼,又见她进来,连忙再次打起招呼。
父王和平南王王寒暄几句,然后又说有话要说,让他们都出去,唯一一个魏姓的女子率先告退,然后刚才和狄至对战的将军也匆匆告退。
平南王只好摆摆手道:“狄至,你带永明郡主去转转,到处看看,免得无聊。”
永明郡主一愣,正要反驳,可见几步外的登徒子一脸不情愿的窘迫样,仿佛陪她看看是天大的委屈似的,明明是他先无礼的好吗!
一下子心中火气上来了。
“那就走吧,还等什么!”她冷声道。
“对啊,快去快去。”平南王也催促。
“啊.....哦,属下遵命。”那登徒子不情愿的领命,这下永明郡主更气了,这个人渣,混蛋!
.......
李星洲万万没想到康亲王会来找他,对于他这个皇亲国戚的爷爷,其实并没有太多了解和深交。
“康王爷爷这次来找我不知是为了.......”寒暄几句之后,李星洲直接道。
皇家的人大多都明白什么是天家无情,康亲王显然也不准备多说无用话,他低声道:“我啊是替皇上跟你说几句话,这话皇上不好来找你说,我是你长辈,我来说最合适。”
他说着喝了口茶,又抓了快刚送来的糕点吃起来,边吃边说:“皇上准备让太子去江州的凸碧山庄思过。”
“咳......”李星洲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吐出来,抬头问道:“太子去江州?”
康王点头:“你这么聪明伶俐,什么意思应该明白吧。”
明白是自然明白,只是心里还是十分触动,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皇帝会这么果决,他以为就算皇帝又心思,至少也要等到伐辽有结果之后。
毕竟战端一旦开启,就是国运系于一线,必须全力应付,不得松懈,何况这是几十年来景国最大规模的一次出兵,这种时候朝中能不动荡就不动荡是最好的。
“皇上......身体不好吗?”李星洲问。
“看他说话还健朗着呢,不过是操劳过度,有些小毛病。”康王一边吃一边道,下人又送来几样糕点,大江南北的都有,是王府商船运回来的,康亲王吃得津津有味,难怪他会胖,坐下来就吃,也不见外。
“你也不用多想,皇兄还让我带话,不只是太子要准备。”康亲王指着他的鼻子,难得认真的看着他:“你,你平南郡王,也要做好准备。”
李星洲明白这话的分量,一时说不出什么。
“可能是冢道虞的事让皇兄有些顾忌,所以他才先让太子去江州反思。”康亲王凑过来低声道:“你岳父就是宁江府知府,在这事情上他能帮你。”
李星洲点点头,心里却明白王通的水平,让他涉足这样的事简直太高估他了。
之后康亲王又给他说了一些关,端上来的糕点果酒也被他吃喝得差不多。
李星洲想起那天在康亲王府中的见到的众多琉璃器,好奇的问道:“四爷爷,你王府里那么多琉璃器都是从哪买的,我也想买一些琉璃器,可花了大价钱从西域采购,也只买到少数,还贵得要死。”
“啊,是吗。”康亲王看向远处:“我府上的......其实也贵,我收藏一辈子琉璃器了,所以......看起来有些多,哈哈哈。”
李星洲问:“可我怎么感觉大多都是新的?”
“哈哈哈哈,你说哪里话,怎么可能会是新的呢,都是......都是琉璃器,经常擦洗,也就和新的差不了多少。”康亲王一边说一边又吃起东西,眼神悠闲看向远处墙后树林。
右手一边抓东西吃,左手还抓着石桌边缘。
李星洲越发相信他在撒谎了,不同的人在撒谎时表现不同,秋儿撒谎就会很镇定,但是言语能出卖她。月儿根本不知道怎么撒谎,一撒谎就写在脸上。
但康亲王这样的,显然更加老道,经验也吩咐,但细节上却出卖他,像目光不在谈话重心,为加强信心一边说谎一边手不自觉的抓住一些坚硬的东西。
确定了这老滑头撒谎,李星洲反而更加高兴了,因为如果康亲王真是撒谎,则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有其它货源,从其它途径获得琉璃器,而且更加方便,更加直接便宜。
因为昨晚李星洲在运动之后跟诗语提及过王府中的景象,经过数月的账目管理,诗语对数字也更加敏感起来,她找来纸笔,让李星洲根据回忆记下在康王府看到的琉璃器。
从大门的琉璃灯笼开始,到假山上堆满的琉璃莲花灯盏,再到正堂中看到的琉璃器皿,还有永明郡主小院花丛中的琉璃灯。
最后估算下来结果十分吓人,如果是按照王府从西域采购琉璃器的价格买下这些东西,得需要二十几万两银子。
康亲王府有这么多银子吗?
如果把康王府抄家,说不定有,但如果说康亲王已经富裕到把这些价值千金的东西随意摆放,那么除非他真的富可敌国。
这说明康王府琉璃器的来源有蹊跷,但也提醒出能从夺嫡的风波中安然无恙,康亲王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他如果想暴富,光是靠着手中这渠道,倒卖琉璃器也能发家。
可他偏偏没有,宁愿把琉璃器给自己女儿埋在花坛里玩,因为越是低调,他越安全,越是不漏财,皇上越放心,没大钱怎么招兵买马,没大钱就只能老实安分啊。
这越发让李星洲对康王府琉璃器的来源好奇,不管他怎么问,怎么换着法子的说,康亲王对这事都不松口。
最后也只能暂时不了了之。
.......
琉璃器对于李星洲而言,不仅是商品,仪器,还是武器,以商业击垮敌国的武器。
无奈,心里权衡之后,李星洲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他凑过去,对油盐不进的康王小声利诱道:“咳咳,四爷爷,这事对我极其重要,如果你告诉,将来.......若我有能力,就封小姑为公主,还把她许给狄至如何。”
这话一出,康亲王愣送到嘴边的糕点顿住,李星洲这话是抓住他最大的弱点。
像康王这样的逍遥王爷最怕什么,那就是怕后代没有依仗,因为他们自己就没有实权,这辈子靠的是皇上荣宠才能过的舒服无忧。
景国对封王要求十分严格,而且对皇族王爷管控十分严格,除去太子和一两个特殊王爷,其他皇家子嗣都被养在金屋子里,却根本没有机会插手朝堂,也没有权力,怕的就是发生内斗。
这就导致他们的后代会非常没有依仗,而很多人跟着父辈过惯了锦衣玉食,人上之人的生活,父辈一走还不知其中变化,结果下场都很惨。
这样的皇家子弟不在少数,也是康亲王最担心的,他一走,身后子女怎么办?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子女。
李星洲之所以说狄至,那是因为康王肯定明白狄至是他的心腹,如果不是,他用不着大过年的亲自急匆匆跑康王府去保人。
他现在是四品将军,可将来李星洲如果掌握天下呢?一朝天子一朝臣,那狄至就是王越、冢道虞一样的人物。
康亲王显然心动,他放下糕点,不停搓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琉璃器对你而言真这么重要?”
李星洲点头:“何止重要,要是能有琉璃工匠,我能用它来对付敌国。”
“呵,你少吹牛,琉璃器虽是稀罕玩意,贵愈黄金,但利不过刀剑,砸人还没石头疼,这么对付敌国。”康亲王一脸不相信。
“不是砍人也不是砸人,那多浪费,我自有办法。”
“真的?”
“真的!”
康亲王有些忧郁的咂嘴,然后摆手说:“行行行,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加上你又是打叛军,又是剿匪的,还治过江州,哪次不是惊为天人,我暂时信你。
实话跟你说,这琉璃器在我府中确实不如外面那么稀罕,不过你要等上五天左右,要准备准备,到时我会差人来请你到我府上,至于为什么,到时你便知道......”
.......
“郡主,这是王府的水力作坊。”狄至一脸公事公办的指着前方大排整齐排列在水泥沟两边的水车道。
永明郡主本来看得津津有味,十分好奇这些整齐划一的壮观玩意儿,一听他这话的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这就是你们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那家伙尴尬道:“抱歉郡主,属下没有接过客,所以不太懂。”
“哼,百无一用,那你还会什么。”永明郡主抱怨。
“这么说郡主不看啦?我们回去吗?”对方恭恭敬敬拱手,虽然面上极力掩饰,但嘴角上扬已经出卖他内心的高兴。
见他如此高兴,仿佛陪自己是受了什么大苦大难似的,永明郡主更加气不过,又想起那天此人的无礼之举,心里愈发气得牙痒痒。
这登徒子明明说着最无礼的话,偏偏装成一副无辜有礼的样子。
“你走!本郡主自己看。”永明郡主用手指着后方。
他摇头:“不行,如果郡主要继续看,属下也不能擅离职守。”
“你回去,我自己看!我说的,见到平南王你就这么跟他说。”永明郡主怒气冲冲道,她再不想见气人的脸。
“抱歉郡主,属下只遵从平南王之令,护卫郡主周全是我的职责,不敢是擅离。”他拱手倒。
永明心烦,快走几步想甩开他,结果一回头,发现他无声无息跟在几步开外:“你滚开!”
她提裙又匆匆跑几步,一回头,那人还是跟在身后,隔着三五步距离。
“你......”永明郡主气得手指发抖:“你这登徒子,跟屁虫......”
“臭虫!”
“混蛋!”
“跟屁虫.....”
“.......”
良好的教养让她骂人的词汇十分匮乏,这才感受到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她就该多读些骂人的书。
可不管她怎么骂,那混蛋就是跟在她身后三五步。
永明郡主都没心情看眼前风光,气冲冲的不断走路,想甩开他。
结果......她发现自己不只是骂人的词汇不足,连脚力也不足,不一会儿她已经走得气喘吁吁,小腿酸软,额头细密汗珠,那家伙跟在她身后三五步,却脸不红心不跳,大气都不喘。
此情此景,她更是又委屈,又生气。
他似乎早有准备的为她递上水壶,很冷静的为她分析道:“郡主还是先喝口水缓缓吧。慢慢走,慢慢想,慢慢骂,康亲王和王爷估计还要说好一会儿,有的是时间,郡主不用着急。”
“你.......”她感觉有气没处发,只能一边喝一边想骂他,却已经没力气,也没兴致了,算他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