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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九十、历史的隐情

    “谁。”

    “魏雨白。”李星洲道。

    皇帝脸色更不好看了,“你是朕之皇孙,多看上几个女人没什么,可女人终归是女人!你若看上魏家女儿,让他把女儿送到府中就是,何须弄这些玄虚。”

    “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不是,温柔乡,英雄冢。

    女人这东西,等你多了,自不会留恋。”说着皇上又严肃道:“再者,你既是天家子孙,朕之子孙,就要牢牢记住,天下人人可负,何况一个女人。”

    李星洲无语:“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魏雨白,是我生平见过马术最好的人,我想让她训练我的马军。”

    皇帝还是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李星洲气急,妈的劳资是那种人吗?是那种看见女人就想往人家身上爬的人吗?

    皇帝不说话,最后点点头:“随你,新军任命事宜一切看你,如果到时吏部有疑问,朕会准行,但.....只许这一次。”

    “多谢皇上。”李星洲拱拱手,终于放心下来。

    “大理寺关押的黑山匪你准备怎么处置?”皇帝又问。

    “放他回去。”李星洲喝了口茶。

    “放他回去?”皇帝看他一眼,眉头紧皱。

    “他是投诚的,放回去可以昭示天家宽恕。”

    “若是宽恕有用,朕当年就不会让冢道虞出兵。”皇帝显然不赞同此举。

    “不止因为这个,堵不如疏。”李星洲继续道:“以前我们总想靠着兵锋,威慑统御一个地方,但或许还有其它办法。”

    “什么办法?”皇帝好奇看向他。

    “掌控他们的钱帛,我准备让人商人从西北帮我买些棉花种子,再请些懂种棉花的人回来,到时候在太行山一代种棉花。”李星洲道:“然后再由王府买断他们的棉花。”

    “你觉得可行?”

    “可行不可行都要试试。”李星洲道,棉花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随你吧,朕会知会大理寺的。”皇帝一连好几次松口,确实让李星洲有些意外。

    “你是想以财路理天下,从你王府那么多生意,朕也看出一些来。”皇上说着叹口气,“其实不止你想过,朕也曾想过。”

    说着他站起来,“你知道我景国为何看似繁盛,为何国库空虚吗?”

    李星洲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摇头道:“不知道。”

    皇上看着殿外逐渐开始融化的雪,然后挥手遣走周围伺候的太监和宫女,才轻声道:“我景国赋税,都是按人头算的,起初开国时确实没有问题,十税一百姓也负担得起。”

    说着他语气变得沉郁起来:“可后来,慢慢外敌环伺,赋税又加到是八税一,乃至五税一,可国库依旧没有充盈多少,你可知为何?”

    “土地兼并。”李星洲下意识道。

    皇帝回头看他一眼,眼睛一亮,缓缓点头:“不错,没想你有这番透彻见识。

    地方豪强大族,有的是手段从百姓手中买走田地,强取豪夺也好,银钱诱惑也罢,普通百姓无田耕种,大户良田万顷。

    就你外婆家,蜀中吴家,零零散散田地,往少说也有十几万亩!”

    皇帝说到这,脸色阴沉下来,“光他们一家,让我景国少了多少纳税之人,让多少百姓无地可种,你明白吗?”

    李星洲点点头,他自然明白,土地兼并,是很多王朝灭亡的原因,但直到近代之前,没有任何人有能力解决,很多古代帝王和忠臣都想办法,但都无济于事。

    有一个快要成功的,那就是清朝雍正皇帝,可惜他儿子乾隆一上位,立马就翻了老爹的锅盖。

    就这点来说,李星洲确实十分佩服这个身后被骂惨了的雍正皇帝。

    他是真正的横眉冷对千夫指。

    他要求大户按照有多少田地亩数交税,要求火耗归公(在下面免费区解释),要求读书人也要和普通百姓一样纳税,要求旗人也要耕地,不能靠国家白养。

    也正因为这些,他动了豪强大户、官员、读书人和本族旗人的蛋糕,一身忐忑,力排众议,操劳成疾,五十六劳累而死,却留下身后无数骂名。

    皇帝透露出一种无力感:“你既能想明白,朕也不需遮掩,这样的大族,我景国不止一家,朕十二年前也想过,让大族们报备田亩数量,以田亩多少纳税。可你知道结果吗?”

    李星洲摇头,他其实知道,结果肯定是地方官绅相护,不了了之。

    “呵,结果报上来的田亩都是假数,以京西田家为例,应天府给朕上的折子里居然说田家有田地三百二十六亩!你信么!还有成都知府,报吴家有地五百九十亩.......”皇帝语气提高。

    “他们都当朕傻子么!三百多亩,他就是报三十万亩,朕也不惊讶!

    而且不止这两家,各地名门望族,所报之地,少之又少,这么算下来,我景国五万万亩耕地,居然没有万一!”

    皇上说着呼吸都粗重起来。

    “皇上后来怎么办?”李星洲问,空荡荡的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后来,朕完全明白了,他们就是互相袒护,朝廷官员若无地方豪族支持,可能政令不同,难以行事,地方豪强大族,则把官员当成保护伞。

    朕一怒之下,不顾反对,免去好多地方官员,要求彻查,要求地方大族肃清田亩,按亩数交税,结果......”

    皇上说到这语气低下来,声音很轻:“结果不过两年,吴王之乱便爆发了。”

    说着他回头:“你知道吴王之乱吗。”

    李星洲点头:“他们说吴王图谋不轨,野心勃勃,是天家之祸。”

    “鬼话!”皇帝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吴王虽是王爷,可也是闲散王爷,他就是有野心,就是图谋不轨,哪来钱粮,哪来兵甲!”

    李星洲一愣,“难道.....”

    “南方众多大族帮助吴王聚拢兵员,支持钱粮,吴王兵败之后,朕派人问罪,他们却说刀斧加身,被逼无奈,可哪有被逼无奈的人家中老小毫无受害,门庭房院安然无恙。”皇帝咬牙:

    “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支持吴王作乱,朕又拿他们毫无办法,朕后来连杀数万战俘,因为这其中许多都是南方大族子弟门丁!

    他们出人,吴出命,事成则吴王能废朕之新政,不断他们财路;事不成,则死吴王,也以此威胁朕。死一个吴王,谁说得清会不会有下一个吴王!”

    说到这,皇帝的脸色难看到极致,拳头握紧。

    “朕......只得让步,废除新政,不再按田亩纳税,不管豪强大族有多少田地,依旧按人征税。”皇帝眼中有不甘,他缓缓放开拳头,长叹口气,“唉......”

    李星洲这才恍然大悟,明白皇帝这些年的隐忍,也明白了吴王叛乱的隐情。

    皇帝恨的不是吴王,而是背后支持吴王的豪强大族,他们为继续兼并土地,壮大自家,不仅害十几万人送来性命,一方百姓不得安宁,还坏了皇帝精心准备几十年的伐辽计划。

    土地兼并,几乎是必然趋势,难以阻挡,可吞并的最后结果,就是地方豪强做大,百姓无田耕种,然后造反......

    “朕与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景国之忧患,真正在何处。”他说着摇头像是自嘲:“朕没那么大的本事.....这些事也只能从中斡旋。”

四百九十一、赵四之计

    “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李星洲由衷道。

    面对土地兼并,豪族崛起的趋势,历史上能与之正面对抗的人许多,但说得上成功的只有雍正一个,彻底成功的在现代之前完全没有,能做到他这一步确实不错了。

    皇帝愣住,看他一眼,然后道:“你回去吧。”

    李星洲拱手告辞。

    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两件事,一就是为魏雨白谋得官职,二来就是为黑豹子说条生路,他没想到的是,皇帝答应得很痛快,他以为要讨价还价一番才行。

    不过越是接近权力中枢,他越明白景国繁荣之下的暗流涌动。

    ......

    下午,从宫里回来刚吃完饭,秋儿激动的拉着他去看蒸汽机,与他随行的起芳,魏雨白也一起来了,听到消息的赵四、铁牛、祝融等人都来了。

    秋儿一边让人加炭,一边向他诉说蒸汽机出现的问题。

    李星洲听后问道:“使用寿命最长能到多久。”

    秋儿挽着他的手臂,忧愁的到:“如果减小气缸,功率输出会变小,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大概能上百时辰。”

    “上百时辰......”李星洲大喜,然后双手拉住秋儿:“够了!完全够了!”

    秋儿脸红,“王爷,什么够了?”

    李星洲之所以说够了,是因为靠锻接的气缸本来就不可能有长使用寿命,因为其内部方形,工作时应力作用于四角,四角偏偏又是锻接时最薄弱的地方,不炸缸才怪。

    “就按现在的规格造,造四五台出来。”李星洲道。

    “可这样造出来都只能用几十个时辰左右。”秋儿担忧,李星洲一笑,“我自有办法。”

    办法就是利用这些蒸汽动力在工作寿命之内镗出新气缸,四笔圆滑,分散受力的气缸,道理就和鸡蛋难捏碎一样,内部没有尖锐棱角,蒸汽压缩时应力就会均匀分散。

    不一会儿人,温度到达预定点,水汽蒸腾,赵四打开气阀,蒸汽瞬间注入气缸,随着有节奏的碰撞声,杠杆开始做起活塞远动,炙热白气不断从出气口喷出,上百斤重的大铁轮越转越快。

    这股惊人的力量吓了魏雨白一跳,连忙后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大的铁轮,居然转得如此轻松,只怕有千钧之力吧!”

    “嘿嘿,要真能解决所有问题,可不止千钧。”李星洲笑道。

    其实就实用来说,秋儿的蒸汽机已经可以用,但使用寿命始终是个问题,本着精益求精李星洲现在想到的方法就是利用当下的蒸汽机,镗出新的圆形气缸,到时使用寿命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而镗刀就是大难题了,王府有工具钢级别的精钢,材料不成问题,可问题在于镗刀加工,如果让最厉害的工匠用手工配合水力加工,只能慢慢一点一点的打磨。

    他估计出一个镗刀成品,至少需要一个多月以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后世镗刀很常见,就是某宝上都可以批发,但那是因为有各种先进数控机床可以加工,而用人力加工,一点一点打磨,是十分艰难的工作。

    这时,人才的重要性又体现出来,王府工匠有金属加工经验的必然不少,可如果他把图纸画出来,就必须有人想出办法如何加工。

    这非常考验一个工匠的技术,经验,还有心思灵巧,一旦有人能找出具体可行的加工工序,后面就不难了,因为其余工匠照着这工具加工就行,关键是那第一个想出办法的人才。

    李星洲想了想,叫赵四过来:“赵四,你去同知所有人,等初八过完年,把府里所有工匠都召集到这来,到时我会给一张图纸,很难的图纸。

    谁能照着我的图纸加工出本王要的东西,重赏五百两!最后评选出来谁想到的方法最简单可行,加赏三千两!”

    这话一出,旁边的铁牛和祝融都瞪大眼睛。

    赵四毕竟前前后后都领过一万多两赏赐的人了,此时很淡定:“王爷,依我看,王府工匠不过几十人,再厉害也始终有限,我觉得应该把告示贴出去,或者通过王府商行,昭告各地,让天下匠人都知道,到时肯定会有厉害的人物。”

    李星洲一愣,看了赵四一眼,别看赵四老实人,平时被街坊邻居叫做老好人,关键时候办法还挺多的,确实,王府工匠再有智慧,能抵得过天下人的智慧!

    而且镗刀这种东西,如果想通过手工打造,耗时肯定很长,都是数以月计的,这么长时间,足够天下人才赶到京城。

    如今王府生意遍布天下,南方北方,甚至外国,想要贴出告示,岂不简单。

    李星洲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你这想法很好。”赵四不好意思的点头笑起来。

    “不过既然这样,赏赐就要改了,来的人多,那能做出来的肯定也多,毕竟只要下功夫。以防作假,要他们当面来王府做,做出来赏五十两,但如果能做到最省时省力的方法,赏赐一万两!”李星洲豪气道。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县官一年俸禄也只有八十两左右啊!

    “骨有千金买马骨,现在也是一样,我要告诉天下人,在我王府,知识和智慧是无价的。”他笑道。

    他们不明白,李星洲却明白好镗刀的价值,不只是气缸,枪管,炮管,机械部件,有了镗刀床,都会整体上升一个层次,别说一万两,就是百万两他都舍得。

    爱迪生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这句话不知激励多少人,但其实这句话的完整版却是,“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这句话很毒,大部分人听了也会很难受,因为天才很少,但历史经验却无时无刻提醒人们,世界是残酷的,决定百分之九十九人命运的人,往往是那百分之一,残酷到让人心头滴血。

    也正因如此,只想听前半句。

    李星洲有时也只想听前半句,告诉自己努力、付出就会有收获,可他不得不对自己残忍,时刻记着后半句。

    现在他要的就是那百分之一,天才总是太少,那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扩大寻找的人群基数!

四百九十二、姑爷节

    大年初二,又叫姑爷节。

    按照习俗,姑爷们要带着媳妇回娘家,然后送上礼物,在岳父岳母家中吃饭才能回来。

    李星洲看过蒸汽机,然后在心中有了规划,随即遣散众人。

    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到下午四五点的样子,李星洲想了一下,阿娇回府等着过门,何芊被何昭护在府里。

    倒是诗语,两人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过她父母呢。

    于是在后院找到正在忙碌的诗语,她正指挥众人收拾大年初一送来堆积成山的各种礼品,不断吩咐众人摆放在哪,该归什么库房,额角发丝散乱,大冷天的额头有细密汗珠。

    李星洲走过去拉住她的小手。

    “干嘛,我正忙着呢。”诗语回头,白他一眼,见周围有人,有些害羞,连忙想要挣脱开。

    李星洲一笑:“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诗语没挣脱他的大手,不解的问。

    “初二,姑爷节,等会我跟你回家去拜见岳父岳母,去准备准备。”李星洲道。

    “不要.....”诗语连忙摇头。

    李星洲强硬的把她拉过来:“那可不行,你快去打扮打扮,我去给爸妈准备礼物,半个时辰后门前集合。”

    诗语还是抗拒,李星洲却依旧把她拉回来,“快去,不然晚上练习写字到天亮。”

    诗语脸一红,低声道:“你还说.....”

    “那就听话。”李星洲得意坏笑。

    ......

    诗语有些小生气,那家伙总是如此,她叹口气。

    心中有些忐忑,又是微微忧心,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可似她这般,从小坎坷,一路靠自己走来的平民女子,最怕欠着别人却没法还......

    欠着别人没法还,就会依靠人,一旦有依靠,就会软下来,就会顶不住......

    可那家伙总是那样,一声不响,什么都交给她,一开始是王府数以万计的生意,然后是王府上下大小事,再到身家前程。

    有时她恨那家伙,怎么老是这样大大咧咧,连身家性命的大事也敢随便交给自己,她可不会忘记当初那家伙对她做的事。

    有时她也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就狠不下心来,狠狠坑他一次,看他还敢不敢这样。

    ......

    可他定下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诗语自己打扮着,不一会儿出门,只见那家伙已经吩咐人装了两大马车,各种酒肉,布匹,贵重药材,还有六头肥羊,挂着红花,牵在一起。

    见他张罗,诗语心底有些高兴,但还是开口阻止:“不用,我家就父母还有弟弟,用不了那么多东西。”

    “没事,存着呗,反正大冬天的东西放得住。”他不在乎的大笑:“再说要是拿少了,到时候爸妈怎么看我。”

    诗语心里一颤,小声道:“不要脸.....”连爸妈都叫上了。心里却一暖,突然有些想哭了。

    年初的天还在很冷,诗语拿起大衣,出去给他披上,这家伙的衣物,好多都留在她屋里,也不知道害臊。

    他还在兴奋的指挥家丁搬运东西。

    ......

    过年,羽伯先去手下几户工人家中送了工钱才回来,人家过年等着用钱呢。

    儿子和妻子在家做饭,杀了鸡,还买了些猪肉和一条鲤鱼,正等着他回去呢,想想就高兴,多少年没过过这么阔气像样的年了。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因为女儿不回来,一切都是因他,是他年轻时把女儿推入火坑的。

    走到差不多,抬头一看,自家门外一片热闹,八人抬的大轿快落到自己门前,回来的却是对面的姑爷。

    对面那一户是京郊士绅,家里儿子在开元府城西衙门当差,女儿嫁给鸿胪寺门吏,衙门当差只是不入品级的小吏,走走关系就能谋到。

    关键是鸿胪寺门吏,那可是有品级的官,真正的朝廷命官,找到这样一个好女婿,这家人也一下有了背景,从京郊搬过来的。

    对门一直瞧不起他们,羽伯也忍了,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对门女婿可是京官,所谓民不与官斗,平时走路都远远避开。

    如今人家八抬大轿停到自家门口,羽伯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准备绕过去。

    对门的妇人正满脸笑迎自家新姑爷,那姑爷白面书生,想必就是她经常在门口大声吹嘘,生怕别人听不见的在朝廷做官那位。

    羽伯不想惹是生非,举步绕开。

    远离众人几步,来到门前却发现轿子一端的木椽拦在自家大门前,他想开口说话,又怕打扰众人,于是迈过朱漆木椽,想要绕过去。

    没想天冷,墙角积雪未化完,脚下打滑,一下重心不稳连连后退几步,撞在轿子上,他连忙扶住轿子才站稳。

    羽伯顾不得脚上疼痛,赶忙起来,连忙放开轿子。

    果然那边妇人一见,立马就尖声道:“哎呀!你个死乡巴佬,你看你做得好事!”说着面色狠厉如同恶鬼就凑上来破口大骂。

    羽伯连连道歉,并表示自己不是故意,对方却不依不饶。

    “你个泥腿子,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八抬大轿你这辈子也坐不上!这样一顶,少说上千两银子,只有我女婿这般大官才能坐得!”

    “现在你这一弄,朱漆都掉了,你要怎么赔,啊!”妇人抓住这事,嘴上不饶人。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去戳羽伯脑袋,她身后的家丁也跟上来,羽伯不敢与她对峙,护着头连连后退。

    那年轻读书人女婿上来劝解:“岳母大人,小事而已,不过小事而已,何须如此,大家都是邻居,以和为贵嘛。”

    结果却被岳母一把推开:“你一边站着去,不关你的事,这事老娘说了算。”

    那年轻官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碍于岳母泼辣淫威,没再开口。

    “我告诉你,这八抬的大轿,就是官老爷的座驾威风,你这泥腿子坏的不只是朱漆,还污了我家女婿官家威风!立马给老娘赔白银五百两,否则别想了事!”妇人泼辣道。

    羽伯一听,顿时大惊,也顾不得认错,连忙道:“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大不了我把这轿子买下来!”他心里有数,这轿子顶多也不过三五十两而已。

四百九十三、大才刘旭

    “你个乡巴佬,耳朵聋了没听老娘说话吗!这不是轿子的是,是官家威风的事!你要是不陪,我们上衙门说理去,到时看衙门里的官老爷是帮你这泥腿子,还是班我女婿!”妇人双手叉腰,步步紧逼。

    那年轻官员再次看不下去,上前劝解道:“岳母大人,不过一届平民,何必苦苦相逼,再说不是什么大事。”

    “你懂个屁!他家银子多着能,祖坟冒烟捞着王府的活计,不知赚了多少呢......”妇人小声对女婿道,语气中处处透着贪婪嫉妒。

    随即,妇人又回头逼着羽伯交钱。

    羽伯心里惧怕,五百两他其实有,可那是帮王府做工头一年的工钱,不只是他,还有工友的钱,他和儿子还有众多工人辛辛苦苦一年的积蓄。

    他当热不能给,可心里又十分惧怕,对面那女婿是官,真正的官!

    如果真闹到衙门,官老爷想要弄死他一个升斗小民岂不是易如反掌!

    妇人咄咄逼人,羽伯大汗直流,这时门内听闻消息的妻子和儿子也出来看情况,明白过来之后大惊失色。

    ........

    “真不见人吗?”完颜盈歌问。

    刘旭摇摇头:“不能见,免得节外生枝,过几天我们北上了。”

    完颜盈歌犹豫一下,见他眉头紧锁不说话,小声道:“今天是你们汉人的春节,不出去走走吗。”

    刘旭再次摇头:“不可以小乱大,越是此时,越不能让皇帝抓住我们任何把柄,盟书已送入宫中,结果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如果我们这时出什么差错,就会给景人拖延的借口。”

    完颜莺歌看着他坚定的神色,提醒道:“这次一走,你可能再没机会回中原故土。”

    刘旭定定看着驿馆紧闭大门,眼神恍惚,默默不说话。

    完颜盈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说不清为什么,呆呆看着眼前这个五十来岁,算计精妙老辣的男人,此行如果没有他,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为什么你对父皇如此忠心?”完颜盈歌问。

    刘旭缓缓在她旁边椅子上坐下:“皇上救过我的命。”

    “什么时候的事?”

    刘旭喝口茶,“那年渤海一代造了蝗灾,几乎颗粒无收,到处闹饥荒,偏偏这时当地豪强大族屯粮不放,导致粮价飞涨.......

    朝廷的赈灾银两若是平时或许够,但那时在豪强大族联手之下,粮价何止翻了二十几倍。朝廷再多的银两也在地方官吏和大户勾结之下落入他们口袋,买到的粮食却远不够救济灾民。

    我把儿子卖了......

    相伴半生的发妻吃了一肚子土和树皮草根,死在我怀里......”

    完颜盈歌目瞪口呆看着他,她从不知道刘旭还有这样的过去,她只知道刘旭是早早来投父亲的汉人,在她还记不清事的时候就来了。

    而父亲重用他,在女真部族之中大施变革,以致他们女真日益壮大。

    刘旭越说越怅然摇头:“那时我便知景国没救了,立朝两百余年,弊病累积,也到行将就木的时候,地方豪强大族并起,国外强敌环伺。

    所以我一路飘零北上,就在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遇到皇上。他不介意我是汉人,赐我肉汤,与我衣食,然后活了下来。”

    完颜盈歌说不出话来,在辽东时,刘旭就备受排挤,好几次差点被人刺杀。

    他的改革让女真变得强大团结,但也有人认为这是背弃先祖,叛离女真传统。

    刘旭是妖言惑众,蛊惑他们的首领的妖人,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这其中带头的就包括她的二叔,女真第一猛将完颜宗弼,还有曾经的她。

    刘旭,这位五十出头的男人,从没说什么,他就在自己父亲的支持下默默的做,默默的不断改革,哪怕受命南下,依旧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南北两面都在他算计之中。

    景国朝廷动向,平南王府动向,北方战事,金国的威胁,他都想得面面俱到。

    想到这完颜盈歌突然觉得回去或许对他不公:“你不该回去,或许你可以留在这。”

    女真人中有很多人恨他,哪怕他做了那么多,让女真变得强大,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懂这道理,正如当初的她。

    他回去很危险.......

    刘旭难得一笑,“多谢公主关心,我已经是年过半百之人,反正活不了多久,这点我已经想好,有些事,我必须亲自提醒皇上,才能死得安心。”

    完颜盈歌一下说不出话来,她总觉得这人很勇敢,比悍不畏死的金国勇士还要勇敢。

    无声的斗争在继续。

    .......

    “金人还没驿馆吗?”坤宁宫内,皇上放下朱笔,问身边的福安。

    福安公公点头,“根据武德司最新消息,金人没出一步。”

    皇上叹口气,捏了捏眼角,他知道失败了,景国已被逼到绝路。

    他本想用另一种方法,逼不得已的下策,抓住金人使者的一些错漏,让他们“犯事”,以此再为条件要挟,为景国多争取几座城池,有一座是一座,即便没有重镇也好。

    可那刘旭显然非等闲之辈,之前还大肆笼络京中官员,接见众人,可待到盟约敲定,就等双方落笔画押之时,他却突然大门紧闭,不出门,不接客,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任何机会。

    越是如此,皇上越是头疼,刘旭这人可能会是景国之祸啊。

    如此见识心计,实在少见,最后只得无奈道:“让人撤回来了吧,让鸿胪寺通知金人,初八日正午,朕会沐浴祭天,然后在午门外与金国歃血为盟。”

    福安点头,连忙下去吩咐了,只留下闭目养神的皇上。

    景国处境其实越来越不利了,无论中书如何宣扬,如何写文章,真正的大局,皇上心中有数......

    即便今年出兵拿下南京之后,金国依旧占据西京道和南京道大部,对景国虎视眈眈。

    最重要的是.......

    皇上打开手边一封秘折,是太原知府兼领三交军事的杨文广送来的,今日下午才从枢密院秘呈他的案头。

    杨文广折中所述内容十分令人敏感。

    据他明察暗访,发现西夏正往与景国交界的吕梁一代秘密增兵,而且还有西夏商人暗中为吕梁山,太行山一代的匪徒提供宫弩军械,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因为景国与西夏本有盟约,互不攻伐,所以景国历来主要防范北边辽国,注意力也一直在北方,以至于杨文广这么些年才发现西夏人的小动作。

    皇上默默放下手中折子,山雨欲来风满楼。

四百九十四、诗语心事+你嫁了个王爷?!

    (下班晚了,来不及分章和检查,错别字可能有点多)

    身边的家伙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向他说了许多事,很多是朝中辛秘,他却口无遮拦。

    比如皇上有让他做皇太孙,和他说什么国家隐患之类的。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口无遮拦。”诗语小声道,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萌动。

    “没事,你不说出去就没事。”他不在乎的道。

    其实从她早就猜出一些,之前皇上去江州,再到昨天宫中晚宴,这家伙一个后辈,却安排在首席,太子也不让出东宫,她就隐约猜到皇上用意。

    否则他一个小小后辈,怎么可能坐上首席。

    但历数他这一年多来所作所为,就是诗语想了也觉得不可思议,能上升到朝廷层面的大事就有三件,平南方大乱,与金国谈判,平黑山匪。

    不管哪一件都出乎意料,这样三件大事,若是放在某人一生之中,也足够名留青史。

    可这家伙,只用了两年不到,这是何等惊为天人,加之之前还救过皇上的命,看中他并不奇怪。

    还有就是太子,连她自己也觉得太子这人不识大体,难成大事,虽她从未与太子有过接触,可光看他做下的那些事就如之前这家伙说过的,太子其人,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没想他看人还挺准的。

    这么想着,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胸有成竹,你夫君我什么事失策过。”他得意笑道。

    诗语白他一眼,慢慢也习惯了,只是有些忧心的道:“豪强大族危害真有这么严重吗。”

    那家伙难得不笑,严肃道:“本来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在于土地买卖,豪强大族一旦做大,就会不断兼并土地,普通百姓没地种,就会积怨朝廷,慢慢的到处乱起。”

    “可百姓为什么不与大族豪强斗,却把气发在朝廷身上?”她还是有些不解。

    “豪强大族一旦强大到某种程度,基本可以控制一方,朝廷官员到了地方若不与之河流,基本没法做事,东汉末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诗语点点头,史她自然读过,只是没想历史上的事居然会再次重演。

    “再者就是,大族吞并天地,可能有威逼,但其实更多的还是利诱。也就是说,很多时候百姓其实是把地卖给大户的,只是没想自己卖地一时安逸享受,子孙后代怎么办?以何为生。

    所以,他们不敢找大户闹,因为大部分是正经买卖,不占理。”

    诗语觉得他说得有理:“那到底要怎么办。”

    “最快的办法就是改税收方式,让大户按手中土地的亩数上税,天地越多,负担越重,就能减轻土地兼并。”说着他又摇摇头:“但是这招太急,,一开始就用肯定有很多人不满,一下就会跳起来。

    所以做这事要跟温水煮青蛙一样,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们拿下。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修路。”

    “修路?”诗语不解。

    “嗯,而且不是小路,路既是攻击手段,也是抄底的手段。”他坏笑道。

    每次见他这么小,就知道有人要倒霉,诗语问他,“什么攻击,什么抄底?”

    “攻击可不止用刀剑,用兵马,本王还有其它手段,只要路通,什么都好说。

    至于抄底自然是最后的下下之策,如果我所有牌打完之后,他们还是负隅顽抗,到时就来硬的,他们如果敢反抗,再想弄一次吴王之乱,到时候我的新军陆上有大路,沿海有大船,旦夕可至。”他毫不避讳的道。

    诗语听他说完,觉得他心里似乎有着很长远的计划,其实每次都是如此,他平日每个正形,可总比别人看得快,看得远,正是这样,他总是占尽先机。

    也不知他脑子怎么长的。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巷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吵闹声,她掀起马车帘子正去看,发现巷子深处,自家门口,父亲母亲还有弟弟正被一大圈人围着推搡。

    “爹!你们干嘛!”她着急叫了一声,正要着急下车,身边的人却比他快,一下跳下马车,怒声道:“你们跟我来!”

    身后七八人护院一下跟上去,因为他们这次回来带的东西多,所以多叫了些人手。

    她眼见那家伙带着人气势汹汹上去,一下有了当初京城大害的气势,连忙也跟上去,生怕他惹事。

    要是平时她不怕,可现在皇上才有那样的暗示,可不能出事。

    可她还是晚了,那家伙一巴掌把气势汹汹的妇人打倒,旁边家丁也在嘈杂的哭喊中一下被王府的护院按在地上打,诗语只得连忙上去拉住惊慌的母亲,又安慰父亲和弟弟。

    “艳儿,这位公子是.......”父亲一脸惊慌的问她。

    诗语脸红一下,还是小声道:“他........他是我夫君。”

    见父母都呆住了,她也有些害羞,连忙解释:“之前他一直很忙,没在京城,所以没来得及跟家里说。”

    见父母相视一眼,缓缓点头,她才松口气。

    “那快让他住手吧,她家女婿可是朝廷大官!”

    诗语叹口气,“没事,他有办法。”这家伙也太冲动了,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几个家丁很快被打得站不起来,王府护院都是沙场出身,他们怎么可能是对手,被打一巴掌的妇人脸肿了半边,十分狼狈,可依旧还在大骂,想着叫他女婿帮忙,可一回头,发现自己年轻女婿已经瑟瑟发抖匍匐在地。

    “下官.......下官见过王爷!”那年轻人连连磕头。

    此话一出,瞬间把所有人惊呆,连自家父母和弟弟听了也大吃一惊,连忙跪下。

    那家伙挥挥手让护院退下,然后又亲自回身,将她一脸懵逼的父母还有弟弟扶起来,才回头问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你怎么看出本王的。”他说话很冷,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没了与她独处时的不正经,奇怪的是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冲突。

    “王爷,下官,下官是鸿胪寺门吏.....”那年轻人慌张道。

    “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一遍。”他冷声道:“说完我再问岳父岳母,若对不上,每人打断一条腿。”

    他明明是王爷,说出的话却依旧如同当初的京都大害一般,诗语无奈.......

    那年轻人和他岳母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哪还敢有半点掩瞒,忙不迭的一五一实交待,交待他们如何仗势欺人,交代他们眼红父亲家财,想如何借着这个机会敲诈一笔。

    等说完之后,诗语心中火气很大,抬头一看那家伙,脸色已如寒霜,似乎时刻在爆发边缘。

    她知道事情不好,想到他曾经割了众多诽谤她的读书人耳朵,想到他在南方留下的尸山血海,想到太行山的斩首几千余级,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可他一旦真的生气,没什么拦得住他。

    诗语连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小声带着祈求的语气:“算了,用不着这么生气......再说现在是关键时候,如今皇上肯定都看着你呢,你就是杀了他们,也只是小事,可若如此给了太子机会呢?”

    她连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安抚他,他什么时候都能任性,就是现在不行。

    终于,在她安抚之下,这家伙喘息平静许多,挥挥手让家丁放人,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别让劳资再看见你们。”对面一家人这才连忙会灰溜溜自己家中,那年轻官员更是嚎啕大哭被拖着回去的。

    毕竟这家伙权势滔天不说,本来就是鸿胪寺卿。

    之后又吩咐众人将礼品还有羊往屋里拿,这时候父亲母亲还有弟弟才反应过来,呆滞的看着他,母亲更是捂着额头,还是有些不信的问:“王爷!艳儿啊,你嫁给了一个王爷!”

    诗语只能点点头。

    弟弟也一下凑上来,“是平南王,妈,平南王可不是一般的王爷,是大将军,还是朝廷大官,上次在南方打败了十几万叛军,现在又在北面打败前朝叛军,说书先生天天都说呢!”

    “怪不来姐你能帮我们谋王府的差事,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看弟弟一脸得意又激动的模样,诗语白他一眼,“还不是怕你仗势欺人,就像对面那家人一样。”

    “我才不会哩,你放心吧!”

    ........

    得知女儿是平南王爱妾,也是说书的口中说的平南王生死相许的铁娘子之后,父母许久没有回过神,倒是弟弟很兴奋,他在茶楼听过太多平南王的传奇故事。

    其中最爱听的就是平南王和铁娘子的故事,没想到自己姐姐居然就是那传说中的人物,而他姐夫就是平南王。

    父母高兴之余也很拘谨,又连忙加菜,款待突然回家的女婿,放倒是弟弟更加不怕那家伙,很快和他说到一块。

    诗语不知说什么好,可见他以尊贵之躯,却帮着父母端菜,还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心里竟是暖烘烘的。

    当初他的禽兽行径之后,自己躲在屋里整整哭了好几天,现在回味,却觉得五味陈杂,或许上天对她是好的,只是一开始她不能理解吧。

    吃饭的时候,护院们在院中安排一桌,他们一家人坐在里面,其乐融融。

    大年初二,姑爷节,就如普通姑爷回岳父岳母家。

    他亲自给父亲敬酒,父亲受宠若惊,也连连点头,激动得满脸通红,甚至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诗语看着他们,不由自主笑出来,一种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温暖充斥她心中,再看那坏家伙,他还是一脸随意样,就像他在哪都能放开的浪荡样子,人高马大,可那熟悉脸庞却莫吸引人,不由得看呆了......

    诗语回神,连忙给弟弟还有父母夹菜。

    ........

    菜只是寻常农家菜,但大家都吃得很开心,等到太阳西下,时日到黄昏,他们就要回去了。

    父母一直送他们到巷口,许多街坊邻居鼻子很尖,很快此事,也纷纷出来路边跪拜平南王,又时不时低声感慨他们羽家祖坟冒青烟了,居然有女儿被平南王看中。

    临走之前,她特意交代聪明的弟弟,让他告诉父亲,自己也帮忙把关,若有人上门讨好或者求什么,都不能答应,如果有人送礼,全还回去,不然会有大祸。

    弟弟点头,再三像她保证会记牢。

    随后,在父母不舍目光中王府马车离开,一家三口也被平日都看不起他们的街坊邻居团团包围,各个脸上都是奉承的笑容。

    ........

    “谢谢你.....”马车里,诗语小声道。

    那家伙嘿嘿一笑:“说什么谢,都是一家人。”说着就伸手搂住她的腰。

    诗语很紧张,但却由着他,心里暖烘烘的,时至今日,她终于完全明白,这家伙对她,不只是床上的关系,还有些更深的,更加炙热而刻骨铭心的东西。

    “傻子,我只是一介民女,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靠在他怀中,小声道。

    “不用理由,我就是喜欢你。”他说着啄了一下她的脸颊:“再说,你也对我好啊,每次嘴上说硬话,可却都为我拼命,我们这叫彼此彼此,臭味相投,狗男女一对。”

    “会不会说话......”诗语气急,明明刚刚心中还有些感动,结果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气氛一扫而空。

    “嘿嘿,晚上回去写字吧。”他凑到自己耳边道。

    诗语脸红到耳根,写什么字,这家伙除了一个正字,什么都不会写:“不行,明天王府大宴,到时候误事。”

    “没事,我精神好得很。”

    “我不好。”诗语白他一眼,又提醒道:“总之你想都别想。”

    是的,想都别想,她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严总管老了,但请柬是他写的,诺大的王府,加上府里人,她亲自对过发出去的请柬,少说会有一千一百人吃喝。

    而且这些人中很多都是贵客,最尊贵的甚至到当今皇上,皇后,田妃,德公,何昭,冢道虞,汤舟为,薛芳,鲁节,赵光华等等朝中大员。

    虽然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来。

    ......

    夜晚,诗语无奈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人,他硬是爬墙上二楼从窗户进来的.......

    “你这大混蛋!”诗语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但几月不见的熊熊烈火已让她呼吸沉重,浑身炙热,目光迷离,只能提醒他:“明天还有事呢,你快点。”

    “好,都听你的。”他连连点头。

    诗语一声轻叹,就这坏家伙,怎么可能快呢.....

四百九十五、镇国大将军

    诗语第二天一早在他怀中醒来。床头的字又多写一个,诗语又羞又气咬他,可惜舍不得用力。

    昨晚回来,两人关系更进入一步,已然默契到心照不宣。

    李星洲懒懒不想起床,诗语起来得早,今日王府大宴,很多事需要她亲自安排。

    王府已经许多年没办过这样规格的宴席了,特别是潇亲王去世之后。

    这种宴会所耗钱资至少上万两,还要有人脉威望,不然没人来。

    如今的王府早不是昔日王府,李星洲自己身兼数要职,手中还有新军,王府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日进斗金尚且少说。

    且随着与王府有利益冲突的羽承安等人接连倒台,其辖制下故意使绊的市舶司等司衙一下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弯,纷纷向王府示好。王府生意畅行无阻,更加好做。

    最重要的是太子禁足东宫不出,朝堂议事的皇家子嗣只有李星洲一个,稍微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出其中意味。

    李星洲明白他既然跨出那一步,就不得不积累人脉了,如今就是大好机会。

    ......

    一大早,王府就忙碌起来。

    李星洲也想下去帮忙,却被诗语支嫌弃的开了。

    很多事他指挥也是瞎指挥,越说越乱,最简单的王府碗碟不够,要去听雨楼、知月楼和知秋楼拉一些回来用,可具体差多少,要多少,每个楼取用多少,派去多少家丁能够?

    他根本不知道……

    到头来还是要诗语交代布置。

    最后他学乖了,干脆不打扰。

    不过见她一脸憔悴,体力不支,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连忙端来椅子,让她坐着说话,前院里众人顿时都笑起来,诗语脸微红一下,彻底把他赶走了。

    .....

    李星洲闲着没事,脑子里开始想起未来的事,一边想一边准备到河边散散心。

    结果这门房急匆匆冲进来,说是宫里圣旨来了。

    传旨的公公带着十几个武德司军士,十分客气,还告诉李星洲不只是他,还有关于参林和魏雨白的封赏,因为此次太行山平匪祸他们都有功劳。

    正好两人此时都寄宿在王府。

    不一会儿,参林和魏雨白都出来了,太监开始宣圣旨。

    关于他的加封,官直接从正三品冠军大将军,提到从二品镇国大将军。

    而第二道圣旨是给参林的,加他正五品宁远将军将军,听候新军调用。

    所有参战新军军士,奖钱五千。

    在跪听的王府众人都十分激动,但都不敢出声。

    公公打开最后一道圣旨道:“关北节度使魏朝仁长女魏雨白接旨!”

    魏雨白连忙道:“在!”

    所有人都惊讶看过来。

    “皇帝敕曰:

    万夫之长,所以观师政之宜。四方于宣,所以寄国都之重。尔魏雨白,英姿挺立,亮节不群,巾帼英豪。习三阵之机钤,有七擒之智略。兹特授尔为宣威将军,锡之敕命。

    尔其务军政,益懋忠规,秉亮节以戴君,罄纯诚而许国,佩服训言,祗践厥位。

    授命听候新军调用。

    钦哉!”

    这下惊讶的人更多。

    因为景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女人被封为将军的,还是正四品宣威将军!

    连魏雨白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李星洲提醒她接旨才反应过来。

    这一下,狄至,严申,魏雨白,参林,这些新军中的中坚力量都有了军官身份。

    李星洲差人打赏了传旨的几个太监,整个王府更加热闹起来了。

    因为他从三品冠军大将军,升为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而参林和魏雨白都得到加封。

    但这只是官身,并不等于实权,就如同后世军衔,可官身和官职往往是匹配的,所以才有官升脾气涨的说法。

    景国比起前世宋朝稍微好一些。

    宋朝武将二品有辅国大将军和镇国大将军,但最高武官只有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没有与平章事对等的正一品武官,导致武人天生比文人低一头。

    这点其实景国也是。

    不同在于,宋朝连指挥天下兵马的枢密院首官枢密使也是文人担任。

    景国之前也是如此,枢密使一直是由文人担任,直到冢道虞的崛起。

    冢道虞之于景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他一生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如果不让他担任枢密使,天下人都看不过去。

    所以身为武人的冢道虞难得担任了枢密使,还加大将军。

    要知道“大将军”这个正一品武散官景朝可从未有过,是汉官制里的正一品武官。

    皇帝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冢道虞功劳实在太大,平过太行山匪祸,击败白夷和剑南叛军,北伐辽国连破两道,最后在潇王拖延下一举歼灭十余万吴王叛军。不只救了皇帝,还救了朝中百官。

    这些功劳就是完成一件放在史书里都能大书特书,名留青史,而他一个人全做到了!

    所以皇帝特加其为“大将军”这一品武散官,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同品级,意为他功劳如当初汉朝大将军卫青。

    不过冢道虞只是一个特例,如果不出意外,他下之后接任枢密使的很可能是何昭,枢密院再次回到文人掌权。

    就在这时,意外偏偏出了,那就是参知政事羽承安的倒台。

    本来,朝廷的未来基本是这样的,德公和冢道虞年纪差不多,都已年事已高,分别又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枢密使文武两大巨头。

    等他们致仕之后,则何昭接替冢道虞,掌管枢密院,副相羽承安接受政事堂,成为新平章事,若是必要,两人可以对调。

    这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羽承安为了怼平南王,通外卖国,一下把自己玩死了.......

    于是,何昭基本可以确定会出任平章事,因为比起枢密使,平章事显然更加重要。

    这么一来,枢密使之位尚且空缺,引来许多人觊觎。

    就当下朝局来看,枢密副使温道离,还有殿前指挥使杨洪昭都有机会。

    .......

    这样的大喜事,他也不能吝啬,赏赐过府中众人后,李星洲也心情舒畅。

    他把严申、狄至、魏雨白、严参、赵四都叫出去河边走走,吩咐一些事情,毕竟他们以后将是新军主干,很多事要交代清楚。

    一路上李星洲问他不再时新军的训练情况。

    作为他的副手,新军副指挥使,狄至严肃保证训练一点都没落下。

    新军,是他实实在在的资本,既有威慑作用,也是最后手段,只有新军在手,有战斗力,他无论在朝中,还是面对突发大事,才都能游刃有余。

    李星洲一边走一边指着参林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参林,原江州厢军统领。”

    众人互相拱手敬礼,随后又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关北节度使魏朝仁大人长女,魏雨白,别看她是女儿身,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骑术最好的,所以我将她要到新军,训练新军马军。”

    狄至一听说魏朝仁立马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魏大人千金,以后军中马术习训全仰仗姑娘了。”

    魏雨白也拱拱手。

四百九十六,圣驾来临

    魏朝仁和杨文广隔着太行山一个戍卫其东,一个戍卫其西,戍守边关数十年,连年与辽人交战,俨然如景国门神,都十分受民间百姓和士兵们爱戴。

    介绍完之后,他又给魏雨白和参林介绍新军中的人,新军副指挥使狄至,炮兵统率严申,新军一厢都虞侯赵四,实则负责装备研发和改进。

    随后他一边沿着河边走,一边将新军的作战理念跟众人说起来,有些已经做到,有些还在努力:“先敌发现,先敌歼灭,机动作战,远程打击,火力至上,这就是新军以后要慢慢实现的目标,也是新军战术理念,只要符合这些准则的战术,你们可以任意发挥自己想象,随机应变。”

    对于这样的先奇目标,可谓闻所未闻,魏雨白问了他很多,什么叫先敌发现,先敌人歼灭等。

    其实先敌发现在战场上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李星洲也将其列在第一。

    王府如今火炮射程可以达到十里以上,已经快到目视极限,所以先敌发现就基本能做到先敌歼灭了。

    可这些离不开光学器材侦查,高空侦查等,这些最容易实现的就是光学器材侦查。

    早在东汉、魏、晋时期就有琉璃作坊。而且根据后世出土来看,工艺已经很精湛,问题在于颜色不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加工温度达不到要求,原料杂质多,所以琉璃器透明度不够,作光学器材显然不够。

    但是!

    王府没有技术,可王府有温度啊!

    王府的石墨坩埚能炼液态钢,保守估计最高温度也在一千五百度以上,足够制出透明玻璃。

    可惜的是,琉璃制作技术从西域传入,在西夏,辽国西京道一代有,但传承都十分秘密且严格,无论李星洲如何探听都没有半点消息。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这个时代琉璃宝器比黄金还贵。

    如此赚钱的绝密技术,当然会秘密传承,无论他让各家商人如何打听都没有半点关于琉璃器制造师的消息。

    不过琉璃器却可以在西夏,辽国西京道一代买到。

    可惜的是,买到的琉璃器有好几件已经送到王府,可中间都是经手好几次,根本找不到最初出自谁手,也就不能顺藤摸瓜找到懂得玻璃制作工艺的匠人。

    要是能找到一个两个,不管怎么威逼利诱,李星洲都要把他拉拢过来。

    .......

    之后,他和众人商议之下,决定让参林负责全军军需后勤。

    因为参林本身没有多少打仗经验,但他稳重,而且多年统帅厢军,管的大多都是后勤事宜。

    而魏雨白负责统训三千骑兵,其中板甲重骑兵一千,局部板甲轻骑兵两千。

    说完这些新军事宜之后,李星洲笑着对众人吐露心声:“本来,我想再改一次军制的,但就目前情况,肯定是动不了的,以免引人非议。

    以后如果有机会,本王准备让你狄至、魏雨白、严申,你们每人各领一军。”

    几人大笑,魏雨白直接道:“王爷可别开玩笑,朝廷禁军总共也只有岭捷,神武,武烈三军,现在就算加上新军,也不过四军而已。”

    “不是那个意思。”李星洲挥挥手,“我的意思是,每人领三到五千人,但这些人要火枪兵,炮兵,骑兵混合,能够独立作战。”

    魏雨白不解,“为何如此?”

    狄至问:“为各自为战?”

    “差不多,为的就是任何一部都能独立作战。”李星洲道,说白了就是后世一个团的建制。

    这种大胆的改革是拿破仑最开始使用的,就是将大军混合分配,不再泾渭分明,步兵就是步兵,骑兵就是骑兵,炮兵就是炮兵,而是混合编制。

    以三到五千人,或者一到两万人为一个整合单位,整合炮兵,火枪兵,骑兵,让每一处都能独立战斗。

    这是拿破仑能横扫欧洲的很大一个原因,因为这样的战斗理念,更加适合热武器军队。

    那时其它欧洲国家依旧保留以前战争思维。

    将步兵,炮兵,骑兵分别分开指挥,炮兵射完火枪兵上,然后骑兵收割的老套战术。在拿破仑每个战斗集群都能独立作战的大军面前溃不成军。

    火器,将每个士兵的杀伤力翻倍放大,能独立作战的士兵集群就越来越可怕起来,能将热武器的威力不断放大。

    可惜,目前李星洲还不敢动,新军才经大改,又要有这么大变动,朝中一定会极力反对。

    和狄至、严申、赵四、魏雨白、参林一众新军上层交底之后,差不多宾客也开始陆续到来。

    之所以这么早告诉他们,是交个底,怕将来新军真正开始改编时,他们没有心理准备。

    .......

    到下午,王府门口可谓真正的车水马龙,长长的车轿首尾相接,成一条长龙,在护院指挥下,一直总王府门口停到远处转角,然后又转个弯,向着北面停去。

    车轿长龙延绵数里,如此大场面引来众人围观,后来的官员只能在几里外就下车轿,一路走过来。

    王府中的家丁护院也连忙出动,远远的去接人。

    王府热闹非凡,来客络绎不绝。

    门口负责收礼的严昆说到口干舌燥,院里负责迎接安置众人的季春生也头晕目眩,起芳则指挥丫鬟们上茶水点心暂时招待,月儿也在帮忙。

    至于诗语则在后堂照顾全局,整个王府哪里出了事都要问她,李星洲则等候内堂,负责亲自接待一些贵客。

    朝廷三品及其以上大员,才得入内堂,比如德公、何昭、汤舟为、薛芳、鲁节、陈钰等,慢慢的宾客越来越多,有些地方走路都开始拥挤起来。

    还不可避免发生闯撞事件,来往匆匆忙碌的家丁护院或者丫鬟与人撞在一起。

    可来这的人心里都明白平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尸山血海来走出来的,以前的京都大害,混世魔王一样的人物,都不敢在他府上做威,下人低头道歉,也就笑笑便过去。

    就在众人忙乱热闹,到处声音喧哗之时,严申满脸涨红,急匆匆拨开人群直闯正厅,一见众人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激动道:“王爷,圣驾到!圣驾到!”

    大家都愣了一下。

    “还等什么,快与诸位同僚同去接驾!”德公连忙提醒。

四百九十七、由喜转悲

    金辇随架不多,只有上直亲卫指挥使卫离皇后,田妃随行,伺候的只有四个小宫女,没带太监。

    光是这个细节,也让李星洲心里佩服,这皇帝平日少有表情,没什么好脸色,但细节处理上可以说洞察秋毫。

    这宴会中大多都是朝中官员,而这些人是最看不起太监的,太监也因此与其有隙,向来不对付,这样的场合要是带太监过来,难免会让众多官员对皇上心有怨言。

    这种细节若是寻常人肯定不会在意,可皇帝却注意到了,而且他也没说出来,只是暗中连他平日去哪都带着的福安公公也没带,这样一来,定会大得人心。

    果然,在他带头恭迎圣驾之后,百官拜服,看皇帝的眼神都十分热烈。

    百官拜见皇帝,若不在朝堂,都是作揖便可,不用下跪的,在明清实现高度集权之前,礼法是比想象中更加宽松,并没有那么严苛,也不用动不动就下跪。

    皇帝让众人免礼,然后道:“今日宴饮,乃是平南王所请,朕也是客,诸位不必介怀,也无须拘谨。”

    “谢皇上!”

    “皇上圣明!”

    “.......”

    众人纷纷道,随后目送皇上进入大堂,才再次热闹起来。

    皇上一到,诗语也连忙命人开始上菜。

    正席八十八道菜,轮流上,大堂外席六十六道菜,也是轮番上的,不然桌子都放不下。

    再外席的小桌,就是安排府中下人,还有一些官员随行人员,十八道菜,一桌摆。

    其实这还是李星洲让诗语不用太铺张浪费的结果,因为没有必要。

    其实古代请皇帝吃饭是远远超出人们想象的奢侈,史书记载清楚,甚至菜名都记录在册。

    当初宋朝清河郡王张俊接待宋高宗赵构一行上水果、蜜饯、香药、下酒菜、正菜、汤羹超过一百八十八道。

    给秦桧一行官员上一百一十道,酒三十瓶,馒头五十个,烧羊一头。

    其余各官员都按照官阶大小打点,随行军士有炊饼两万个,熟肉三千斤,鹿爆三十盒,酒两千瓶。

    走时还打点许多礼物相赠......

    所以请皇帝吃饭真不是闹着玩的,家底不够的人家能吃得倾家荡产。

    清朝时候,大名鼎鼎的《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家的没落就是开始于三次接驾,在外人看来,这是天恩浩荡,但曹家因这三次接驾,导致欠国库好多钱钱财亏空,后来正赶上冷面皇帝雍正追国库银子赈灾,什么旧情都不认,一下子被抄家。

    所以说,曹雪芹家其实就是典型的被皇帝吃死的。

    王府目前自然是够皇帝吃的,众人落座之后,皇上自然坐主位,他动筷大家才敢动,宴会便真正开始了。

    大厅里与寻常宴会其实区别不大,无非说话更加小心儒雅,气氛也算其乐融融。

    众位大臣先是向皇上敬酒,然后慢慢说着说着说到他身上来,无非就是关于正月十二日他与阿娇的大婚,大婚之前,他还需加冠,取字,本来男子二十而冠,但提前的也着实不少,并没有那么严格。

    最后德公提出的是一块在十二那天办了,因为是难得的吉日,提前也不好。

    皇帝也同意了,趁着酒过三巡,气氛热闹,居然让众人给他取个好的表字。

    这下可一种朝廷大员可纷纷来劲了,要是谁的字好被皇上看重,跟皇家关系也就搭上了。

    皇后侍奉皇上左右,也十分高兴,随即命人拿来纸笔记下。

    眼看宴会越来越热闹,众人慢慢的也三五聚拢,开始自顾自讨论起来。

    就在这时,薛芳端着酒杯走过来,先作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一脸歉意,语气真诚的道:“王爷,之前王爷在江州时因属下办事不利,加之市舶司阻挠,迟迟难以发银,下官自罚此杯,请王爷恕罪。”

    说完不等李星洲发话,薛芳已经把酒杯中的酒一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让李星洲心中对此人他立即重视起来,身居高位者,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放不下面子,大抵是身份地位裹挟的强大自尊所致。

    但真正的大人物,反而是举重若轻,能屈能伸的,这眼前薛芳便是。

    他话才出,只觉得会说话,敢认错,其实他早就从诗语那知道,这薛芳也是羽承安同谋之一,但因其敏锐嗅觉,让他逃过一劫。

    但如果只会认错是远远不够的,二品大员的薛芳,如果不看爵位,官位比李星洲还要大,实权可谓旗鼓相当。

    可他认错之后,却不等自己发话,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管他原谅不原谅,这就是强势了。

    先示人以弱,再委婉又留情面的表明自己强硬态度,即便他不谅解也无济于事。

    李星洲表面一笑,也喝了一杯低度果酒,心里却对这薛芳高看三分,看来他能躲过一劫,或许不是巧合。

    厅外喧哗,厅内火烛闪烁,众人高论正酣,皇上和皇后、田妃也乐得高兴,与德公,冢道虞说起当年峥嵘往事。

    李星洲看一眼面瘫一样的薛芳:“薛大人家的酒楼生意还好吗?”他笑问。

    薛芳一下愣住,脸上都是惊色,但很快掩饰过去,嘴角一抽:“托王爷洪福,还行。”

    一切逃不出李星洲的眼睛,薛芳之所以与他作对,无非自家几处酒楼已被王府生意挤兑到快要破产了,加之他是京中少有的实实在在从地方一步步升上来的大员,背后没有什么家族背景。

    对于别人,几个酒楼可能无所谓,因为朝中许多大官背后都有大族背景,田亩地租足够他们吃一辈子。

    薛芳这样的却很难,朝廷俸禄不高,二品大员年俸不过二百余两,想要过得体面,还要与打点同僚,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几个酒楼也就成了薛芳生存之本。

    “或许以后我们可以谈谈酒楼的事,薛大人若是有意,十五之后来王府把。”李星洲道。

    “王爷这是埋汰下官吗?”

    “或许是给薛大人指条财路也说不定。”李星洲一笑,也不再多说。

    薛芳不说话,脸色映这烛火忽明忽暗,许久才拱拱手:“若是如此,谢过王爷好意。”说完端着酒杯走了。

    ......

    等酒宴到下半场的时候,众人都喝得差不多,皇帝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李星洲也和喝得差不多的卫离,季春生,何昭等人放下酒杯,别说老何脸黑,但酒量却一点不差。

    皇上在皇后和田妃左右搀扶之下站起来,缓声道:“今日欢宴,朕本不想打搅诸位兴致,也知道诸卿近来劳累了,但恰好枢密院那边来了折子,是杨文广上的,还不是小事,就趁此机会与诸位说说。”

    皇上这么说,众人都竖起耳朵。

    李星洲也好奇,杨文广,那不是太原一代吗?难道是辽国的事。

    皇上摆摆手,让皇后和田妃退下,才慢悠悠道:“杨文广说西夏这几年,私下出售军械给吕梁山,太行山一代的匪寇,意图明显,居心叵测。”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但也没有因此更大轰动,西夏有这种小动作其实并不那么出乎意料,毕竟两国虽有盟约,但也有血债。

    李星洲自己则更是,黑豹子早就向他交代过,玉面狐狸的强弩都是西夏人给的,为的就是支持她判景国以自立,削弱景国。

    皇上接着说:“另外,西夏开始向银州永乐城一代增兵,其中左厢神勇军两年之内,人数翻了一倍多,据杨文广说的,他预计已超过两万人!

    而河曲清河军,金肃军也不断增兵,此中意图,想必朕不多说,诸位也能猜到一二了吧。”

    这话一出,顿时哗然,李星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他对西夏及景国交界处的地理并不熟悉。

    但看群臣反应,肯定是大事,出了这样大事,大家第一反应都是看向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冢道虞。

    冢道虞也不推脱,向皇上拱拱手,然后脸色凝重道:“皇上,诸位同僚,此番西夏调兵若是真,只怕狼子野心,不臣之心久矣。

    且不说别的,那银州永乐城,当年就是为与我景国交锋专门建起的,是两国交界重镇。

    但若只是增兵永乐城,并不用防备,毕竟过了永乐城,还隔着大河,往南又慈州、丹州辖制,西面延安府也可以支援。”

    说到这,冢道虞眉头紧皱:“关键就在于他们向河曲一代增兵......”

    他说着从一旁碟子里抓了四个肉丸,也顾不得满手油,推开碗碟,将其中一个摆在桌上。

    众人纷纷凑上去,李星洲也挤过去看。

    “这第一个丸子如果是永乐城驻军还有左厢神勇军,那么我景国为防卫西夏设立的唐隆重镇就在这。”说着,他在第一个丸子上方一小段距离放了第二个丸子。

    “然后河曲一代河清军驻地大营在这。”说着他又放一个丸子,位置在中间代表唐隆镇的丸子左上角,距离稍微远一些。

    “金肃军驻地在这........”冢道虞说着,最后一个丸子放在中间丸子的正上方,离得很近。

    一下子,众人倒吸口凉气,西北局势被他这么简单一摆,瞬间直观明了,景国重镇唐隆镇以不知不觉中被永乐城西夏军,河清军,金肃军围在中间,西夏军各部连起来如同一个三角形!

    如果不是冢道虞摆出来,光是看战报,少有人能看出到底什么情况,但是他这么简单一摆,不过一小会儿,所有人心底发凉,从宏观局势上看,唐隆镇已不知不觉间被西夏的永乐城驻军、左厢神勇军、清河军、金肃军包围了!

    “东面,东面不是还可以走吗?”一脸慌乱的汤舟为凑上来问,他这么一说,众人也连忙一看冢道虞摆出的丸子阵,似乎右边空缺很大。

    之时德公和薛芳等人却微微摇头,也不出声。

    只见冢道虞用食指沾了沾酒水,然后往右侧上下一画,瞬间,代表唐隆镇的丸子彻底被堵死了,“东面是大河!”冢道虞沉声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前抢着说话的汤舟为等众人也都低下头。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态原来如此严重,连皇帝都嘴巴微张,合也合不上,显然他之前是没有想到的,以为只是一份告急的信报,没想今晚一说,冢道虞慧眼如炬,一下便看出其中的巨大阴谋。

    “若冢卿还在枢密院就好......”皇帝叹气,然后问:“可有补救之法?”

    虽然皇上的话没说名字,但大家都知道问的是冢道虞,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李星洲也看过去,心中佩服。

    冢道虞摇摇头:“陛下,西夏人布局这么多年,如今这局面,已然来不及。到这阵势,他们只要四路齐下,拿下唐隆镇不过两三个月的事。

    而这些时间,还不够朝廷征集大军,然后远赴西北。”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心中郁闷,难免怅然,景国上下欢声笑语中,皇上大臣还在宴饮,居然不知不觉丢了西北第一重镇!

    冢道虞接着说:“唐隆重镇一丢,周边区域自然也无法控制,臣以为以大河为界向西,以延安府、丹州、慈州一代为界向北的土地都要归西夏了.......

    不过皇上也可以放心,东有大河,再向东还有太原府,往南有丹、慈二州和延安府,暂时西夏人无法南下,也无法东进,丢唐隆府和周边土地已是最坏的结果。”

    冢道虞叹口气:“陛下,失之已是命中注定,来不及了,请陛下还是多考虑考虑从辽国手中夺取南京吧,南京可比唐隆重要得多。”

    皇帝久久不说话,一场欢宴瞬间变得凄苦起来......

    如果不是冢道虞点破,谁又能想得到呢。

    连李星洲也心中无奈又感慨,西北边陲,要影响到那至少几个月,朝廷出兵确实来不及了,他没有像冢道虞那样的慧眼如炬,所以自然也想不到那些。

    只是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丢了大片土地,那滋味......

四百九十八、金国在观望

    灯火通明的王府,外面的宴会依旧热闹。

    有人吟诗作赋,有人高声喧哗,三五成群或说胸中报负,或又说起八卦家常,谁家的谁近来去世,如何死的,谁家的女儿又许给哪家公子等等......

    王府家丁丫鬟不断穿行添菜,酒宴一片热闹,其乐融融。

    隔着白玉石屏风之后的大厅里气氛却格外凝重。

    冢道虞打翻的菜碟酒水重新换上,却没人能安然吃喝了,除了汤舟为那没心没肺的胖子。

    李星洲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决定一国命运的变故,而且是远在几千里之外,鞭长莫及。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冢道虞,没人多话。

    此时此刻,景国弊病瞬间凸显出来,若是平常政务大事,大家各抒己见,能争执数月甚至数年每个结果,各种高见灼见层出不穷,一开口哪个不是胸有妙计,策略万千,滔滔不绝。

    可真到这样危急时刻,所有人能指望的却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冢道虞,如果过几年他不再了呢?

    小兵小战,肯定又是一番争论,可到这种大局面,说错一句话,出错一个主意都会成为千古罪人。

    这下,反而谁都不敢说了,烛火闪烁,照亮每个人各有差异不断变幻的脸,毕竟大家心中都有自知之明,景国无帅,除了垂垂老矣的冢道虞!

    皇上刚刚已经下令,让季春生悄悄进宫去,连夜发流行快马,报唐隆重镇军情,让他们加紧防备,如此或许能多撑几天。

    李星洲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事,真正的决策千里之外。

    这其中的艰难和无力,他也深有感触,这就非常看重决策层的远见卓识了。

    因为从京城集结大军到西北边陲,整个过程少说要几个月,上层决策稍有迟钝或者后知后觉,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当前局面就是如此。

    但却并非因为皇见事迟。

    主要皇帝和朝臣们专心于如何出兵辽国,夺回南京,所以注意力没在西北。

    这一下就给了西夏机会,连李星洲当初得到西夏卖强弩给叛军时也不以为意,没有多想,没想这一大意,西北重镇及其周边土地都没了。

    其实如果当初他不大意,或许是来得及,提前二十天到一个月向西北增兵。

    或者该说他没有太多战争经验,并不会如冢道虞那样敏锐战争嗅觉,看细枝末节就能洞察大局。

    “唐隆不可守,拿下南京才是大事。”冢道虞缓缓道:“再者,若分兵救西北,南京又拿不下,就是两面吃亏。

    皇上,臣以为西夏出尔反尔固然可恶,但当下局势,北伐南京,以其为支点,抵御金人南下才是大事,大于西北。

    西夏就算狼子野心,也是没有牙的狼,一块肉就能让它吃饱,吃太多嚼不烂还会噎死。

    但金国不同,金国既是狼,还有牙,牙尖齿利,不管有多少都能咬碎吞下。”

    皇帝久久没说话,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唐隆重镇,也是几十年前数万将士的性命换来的,是景对西夏第一道重要防线,他心中自然难以割舍。

    “若不救唐隆,该如何用兵?”皇上问。

    冢道虞想了一下,沉声道:“雷霆手段,倾巢而出,最好一年之内拿下南京,定要在金人平西京道之前。

    如果等金人完全平了西京,说不定会生变!”

    “这......”盐铁使鲁节皱眉道:“大将军,盟约在手,用不着这么急吧?一年之内拿下,难不成二月初就要出兵?要知道南京是整个辽国最为险要的大城啊......”

    也有人纷纷附和,他们之所以这么认为不无道理,李星洲也明白他们不是故意挑刺,而是说的实话。

    辽南京城就是后世北京,处于华北平原与太行山脉、燕山山脉的交接部位。东距渤海三百里左右。其东南部为平原,属于华北平原的西北边缘区。

    其西部为太行山脉的东北余脉,北部、东北部山地,为燕山山脉的西段支脉。

    而且它北进蒙古,东进东北南进华北。周围有各种险关,从军事上讲这是个绝佳的地理位置,这样一个地方,不只景国重视,辽国也很重视,十分易守难攻。

    这时皇帝突然看向他,“你以为呢?”

    李星洲一愣,没想到他一句话没说,居然也问到他,拱手道:“臣以为冢将军所言有理。”

    说完立在一边,不多说,因为这样的事他也不懂,不可能会比冢道虞还明白透彻。

    “这便没了?”皇上问。

    李星洲点头。

    皇上皱眉:“再多说些。”

    “.......”李星洲无语,想了想又补充:“除去冢将军说的金人狼子野心,还有就是金人肯定也在观望,观望我景国实力。”

    他之所以这么说,算是想起历史,有感而发:“金人起于辽东苦寒之地,所以坚韧善战,但他们与我景国也隔着辽国,路途遥远,所以对我景国实力必然不理解。

    以当下形势,金人败辽已成定局,可如此局势之下,金人居然愿意以我们结盟,分出南京及其周边城池,就说明他们对中原早有觊觎之心。”

    汤舟为一脸懵逼,凑上来到:“不对吧世子,他们不是让城了吗,这该是好事,表友善,何来觊觎啊?”

    这胖子的话让李星洲想到了当初宋朝的境遇和态度。

    “送城是想让我们自己去攻,好摸清我景**队虚实,若景军强盛,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甚至与我们结盟。若景军羸弱,则他们可能趁势南下中原。”

    皇帝听到这表情凝重一些,“你是说......”

    “我认为这一仗不只打南京,还是打给金人看;打好了,镇住金人,可保景国太平。

    打不好,就要准备与金国开战,而且速战速决最好,如果我们拿下南京,金人还没搞定西京道,就会主动许多。”李星洲道。

    这算以史为鉴,当初北宋时,金人早就将辽国打败,却遵守盟约,停留在山海关以北,把南京留给宋朝去打。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

    完颜阿骨打身为一世之雄,摧枯拉朽的击败辽国之后之却还遵守盟约,给宋朝留了南京,无非有两个意图。

    一来就是宋为中原大国,他也没准备一下得罪,准备观望。

    二来就是试探宋军战斗力,若宋强,则盟好,宋弱则可以欺负,但起初想的应该也仅仅是欺负,因为金国刚打完辽国,也需要休养生息。

    可万万没令金国想到的是,传说中的中原大国,与辽国打个五五开的中原大国,表现弱得超出他的预期太多,简直弱到辣眼睛的地步......

四百九十九、兰花?

    宋徽宗以自己宠爱的太监童贯为帅北伐,当时辽国只有剩残兵败将和南京。

    结果两次出兵,第一次二十万,第二次十几万,两次被辽国残兵败将打得丢盔弃甲,损失惨重......

    这其中主要就是耶律大石的功劳。

    最后童贯没办法,只能出钱请金国帮他们打下南京,结果钱一送到,顷刻之间金人便攻下几十万宋军辗转数次,耗费无数钱财都没办法攻克的南京城(今北京)。

    然后童贯大摇大摆的带着败军回去邀功了,告诉皇帝他攻下了南京,宋徽宗还高兴着呢,大加封赏,殊不知都要亡国了。

    凭着良心说,不管是谁,看到这样羸弱搞笑的宋军,这样**无能的国家,却占据中原沃土,谁不心动?

    其实让完颜阿骨打有伐宋之心的,很大可能就是这两次攻打南京城,看透了宋军太弱的本质,至于后来各种事件,无非是找到借口罢了。

    现在的情况也是,故意留一个南京城,很可能是完颜乌骨乃想看一看景军战斗力,权衡打下辽国之后,他们有没有能力继续南下。

    所以打南京,不只是开疆扩土那么简单了。

    听完他的话,皇帝沉思了一会儿。

    冢道虞也皱起眉头,“这话不无道理,金军接连攻伐,自己也有损耗,需要休养,若见我景**威盛,则会掂量掂量,军威弱,则说不定直接趁势南下。”

    诸位大臣也议论纷纷,没想到一席酒宴,最后变成了谈论国家大事。

    又说了一会儿,皇帝就回宫了,走之前也没有放下话来,显然他还在犹豫,到底是徐徐图之,还是像冢道虞所说的,必须倾尽全力,急速拿下南京城。

    为不使外人察觉引起恐慌,众位大臣一直等到差多不十一二点左右才陆续离开,当然留在这也没人能吃得下饭,只是不停喝酒,又谈论起边关战事,除了胖子汤舟为,李星洲算是明白,他这么胖是有愿意的。

    冢道虞难得跟他说了两句,“王爷见识卓绝,是可造之才。”之类的话。

    李星洲尴尬一笑,那可不是他的卓绝见识,而是血淋淋的教训,宋朝丢了半壁江山就是这么开始的。

    如今,景国可谓两面告急,西北西夏入侵,北方金国威胁,真是多事之秋。

    大厅之外的官员并不知道,还在高谈阔论,十分热闹。

    宴会一直到下半夜,才陆续散场,王府灯火通明收拾残局,府中丫鬟家丁都十分高兴,毕竟这么热闹,来了这么多大人物,连皇上都来了,说明王府得势啊。

    送走德公后,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李星洲却有些彻夜难眠,定定坐在屋里桌边。

    西北边陲就这么丢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现在才回过神来。

    如今西夏,在汉朝就是凉州一代,后世的甘肃省一代。

    这里在历史上留下许多浓墨重彩,因为它有河西走廊。

    向西南连通青藏高原,走北上连通蒙古高原两大游牧民族聚居区,而出河西走廊,则会进入西域,连通中亚,就是沟通西方的重要通道,丝绸之路。

    大名鼎鼎的敦煌就在狭窄地带上,而“西出阳关无故人”,“春风不度玉门关”的阳关和玉门关也是汉朝时设在走廊口的雄关。

    总的来说,西夏战略意义重大,这种意义来自未来的他更加能理解,所以他才会比常人更加关心这一片土地上的得失。

    如果说夺回幽、云之地是历代景国皇帝的夙愿,那么控制河西走廊就是李星洲自己的。

    有了河西走廊,景国才有可能走向世界。

    可惜了,现在西北重镇唐隆一丢,这个愿望变得遥不可及。

    “河西走廊啊!”李星洲叹口气,脑袋一晕,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王府里热闹依旧,下人们还在收拾昨晚宴会留下的东西。

    李星洲难得早起,秋儿和月儿进来服侍他,一如最初的时候,然后他让两个小丫头给自己搓了个澡,男人啊,一旦学坏了,就再难改过。

    最后和两个脸色酥红的小丫头吃了早餐,开始晨练。

    昨晚得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现在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满脑子是西夏,辽国,金国.......

    一圈跑完,练了八极拳架子,又抖大枪,直到满身大汗,才感觉舒服许多,郁闷和沉重消散许多。

    可这一下,他又得洗澡了,回到小院的时候,月儿去香水作坊了,秋儿又去后山了。

    小院里只有刚好忙碌一晚,到现在才悠悠起床的诗语,见她还睡眼朦胧,李星洲坏笑一声,拉着她一起去洗澡去了。

    ......

    神清气爽,李星洲躺在久违的小院亭子,难得舒适放松。

    诗语脸上酥红还没散尽,蹲着一盆花过来,见他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白了一眼,离他远远的在对面坐下。

    李星洲好奇的看着她手中的花盆,叶宽过手指,层层叠加,黄白花瓣,根须很粗壮,都露出土面,一时似乎有些熟悉。

    “这是什么花?”李星洲问。

    “哼,不告诉你。”诗语微微扬起下巴。

    “小姑娘,长脾气了,哈哈。”他说着长臂一揽,将她拉到面前。

    “你小心点。”诗语急忙护着花,在他旁边坐下:“笨啊,这就是普通四季兰,年前我和月儿到后山找到的。”

    “兰花......”李星洲脑子里灵光一闪而过,似乎想起什么,可思绪很快却又断了,再也想不起来。

    他连忙坐起来,冲进屋里将“兰花”两个字写在挂在墙壁的纸张上。

    “你干嘛,一惊一乍的。”诗语也好奇跟着进来。

    李星洲摊手,“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兰花两个字,然后再也也想不起来,先记下来吧,或许以后就想起来了。”

    诗语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关爱了他,然后道:“对了,你要的西夏冷锻甲,还有西域琉璃器,我都给你买回来了,你看看。”

    她说着走到床头,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一个木盒,还有一件银白色的厚重甲胄。

    “这琉璃瓶买做一千两。”诗语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是黄色绸布,放着一个翡翠色的琉璃瓶子,半个足球大小,李星洲拿起来一看,果然是玻璃制的,只不过颜色不够均匀,而且是淡绿的。

五百、百日宣。。

    其实玻璃器皿并不少见,他在皇宫,王通家,还有德公家中都见过,根据后世出土文物来开,早在东汉后期,魏、晋时期就有了。

    他之所以找琉璃器,其实是想找背后的工匠,可惜没有结果。

    然后他又从柜子里捧出大名鼎鼎的西夏冷锻甲,平夏铁鹞子世代相传的装备。

    天下第一剑的夏国剑用的就是这样的铁。

    “这盔甲是关北大商送给你的,王府才发出消息说你想买西夏冷锻甲,就有好几家大商帮忙张罗,最后关北这家最快,据说前前后后打点,走关系,到最后买下来花了两万多两银子。”诗语在旁边道。

    “我给他们免费发了将军酿和香水,算是抵过了。”

    李星洲仔细查看这银白亮丽的甲片,表面确实光滑如镜面,而且金属看起来也十分紧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加工的。

    “下午让铁牛他们看看,西夏人到底是怎么加工出这种材料的。”李星洲道。

    诗语点头,她早就明白李星洲买回来不可能是自己穿的,对外人而言,这是千金宝甲,对他而言,弄明白这铠甲的工序才是他感兴趣的。

    ......

    中午吃过饭,李星洲闲来没事,硬是拉着诗语去白日宣yin去了,顺带练练写字,小日子十分舒坦。

    晚饭后,他拉着诗语去河边走走,诗语挽着他的手,轻声说话,一如寻常夫妻的老年生活。

    太阳终于出来了,积雪几乎融化殆尽,波光粼粼的河面清风拂来,波澜不惊,对岸的狗子时不时叫几声,几个小孩正在河边玩闹。

    对岸更远的地方炊烟袅袅,三五百姓开始慢慢归家......

    一切都充满生活的气息,恬淡而舒适,有时李星洲就想这么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过完一生,吃饭,睡觉,散步,写字,生儿育女,多好。

    可惜他不能,金国虎视眈眈,西夏已经动手,哪怕他与西北,关北,如同两个世界,感受不到半点血雨腥风,他不能懈怠,一旦放松,说不定靖康耻又会重演。

    而且如今景国局势,可比当初北宋还要严峻,西夏也动手了。

    “真是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李星洲感慨。

    诗语默默抱着他的手臂,小声道:“你不会再去打仗了吧。”

    李星洲哈哈一笑:“大概率轮不到我,杨洪昭,赵光华,杨文广,魏朝仁,童冠这些人都在,上次童冠牵扯进羽承安的案子,皇上却留他一命,很有可能就是留着他打仗。”

    “那就好。”诗语也笑起来,然后轻叹口气,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道:“都怪你......”

    “怪我什么?”李星洲莫名其妙躺枪。

    “有时候,想着大丈夫建功立业,不能总只知道趴在女人肚皮上,所以想对你刻薄,让你负气,出去做你的事。可你呢,脸皮比城墙还厚......”她说着又是委屈,又是负气、害羞,百感交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用何种表情。

    “可真到你走了,看不见人,又日夜想着能快点回来,不去想什么功业,想什么名留青史.....

    可偏偏又是自己当初盼着你出去的,感觉自从遇见你,我不管怎么做都不是,对你不是,对自己也不是,对内不是,对外也不是......”

    诗语越说越委屈,像受气的小媳妇。

    李星洲哈哈一笑,把她搂过来,将受气的小媳妇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她的背,拍媳妇的马匹,是每个和睦家庭丈夫必备技能:“你话说得不对,如果没你,我早就败了。”

    “第一次去南方,你帮我稳住王府所有生意,管理诺大家业,不是吗。”

    “那是有严伯父的帮忙.....”

    “还有第二次去北方,你帮我对付所有京中政敌。

    那些人加起来,可比太行山那些土匪厉害千百倍不止,比本王厉害多了。什么副相,什么当朝中书舍人,什么兵部判部事,侍卫军步军指挥使等等,不统统不是我媳妇儿一合之敌!”

    “哼,溜须拍马.....”诗语哼了一声,脸颊却微微红润,握着他大手的小手也紧了一些。

    “这是实事求是,本王的功业就是你的功业,我的辉煌也是你的辉煌,假有一天,我开创一个新时代,那肯定也是你的时代,所以我不想你说什么我去建功立业,那是我们的功业,哈哈哈哈!”李星洲说着抱得更紧一些。

    “你勒着我了......”诗语轻轻抵了他一下,两人默默无言,依偎在河边。

    此时无声胜有声。

    .......

    在河边逛了一圈,李星洲回到王府的时候,却发现门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与王府护院说着什么。

    那人似乎在苦苦哀求,护院却一脸不耐烦。

    李星洲走过去道:“怎么回事?”

    “王爷,这人说他是王爷朋友,坚持要见王爷,看看他那样.......我们根本不敢放他进去啊。”两个护院一脸无奈。

    就在这时,那衣着褴褛的人在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不断磕头:“王爷,是小人萧鸿祁啊!小人是萧鸿祁啊!”

    “萧鸿祁?”他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诗语拉了拉他的手臂,小声道:“就是之前卖石墨矿给王府的辽国商人。”

    李星洲一下恍然大悟,然后道:“没事了,他确实是本王熟人,不过你们两也没错,没有擅离职守,去叫两个人来带他进去,洗洗换身衣服,再准备吃的。”

    萧鸿祁听到这,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带他进去梳洗然后吃东西。

    李星洲不知道他为什么落魄如此,但萧鸿祁这人与王府有生意往来不说,光是他会汉语和契丹语这本事就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在这时代可不多见。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萧鸿祁知道辽国的石墨矿矿脉所在,光这一点,他在李星洲心中就值十万兵马。

    吃饱喝足,换上干净衣服之后,李星洲亲自在正堂见了他。

    一见李星洲,萧鸿祁就大哭起来,然后又是磕头,又是感恩,说他是再生父母,菩萨心肠。

    李星洲让他起来落座,然后才问起他为什么会流落至此。

五百零一、出兵的决定

    萧鸿祁也不掩瞒,一五一十的说了他当初用王府的酒和香水讨好辽国皇室,然后一路春风得意,结果金人打过来,他被迫逃亡。

    “不过小人有些小聪明,金人一来,他们都往西跑,因为西面是辽国地盘。可我一下,往西跑金人还会打过去,迟早要遭殃,小人就往东跑,向着金人地盘跑。那些金人都在打仗,后面没什么人,我就一路从上京跑到辽东,然后从那里乘船渡海,悄悄在景国莱州上岸,然后一路乞讨过来.......”

    说着他又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血来:“王爷对小人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本来就无以为报,可小人如今已经没有去处,求王爷收留,就是做牛做马都可以,只要给小人一口吃的。”

    “你起来吧。”李星道:“本王收留你,主要看重你的本事,这世上既会说汉话,又会说契丹话的人不多,本王用得着你这样的人才。”

    萧鸿祁大喜,连忙道:“王爷,小人还会说蒙古人的话嘞。”

    “真的假的!”这下连他都惊讶了。

    “真的真的,年轻时候也跑去蒙古做过生意,虽然没做成,但会跟他们说话。”他连忙道,说着还说了几句蒙古语,并说这是“王爷如同太阳一样照耀大地”的意思。

    李星洲仔细一想,辽国上京确实离蒙古诸部很近,这么看来他算是捡到一个宝了。

    于是吩咐人进来,赏赐他白银一百两,将他暂时安排食宿,编入家丁,负责养马。

    萧鸿祁再三磕头,然后被护院带了下去安排了。

    慢慢的,李星洲突然灵光一闪,辽国战乱,肯定会有人难逃,这些人中不乏工匠,商人,或是像萧鸿祁这样知道辽国矿藏,水文地理的人才啊!

    这么想着,他连忙找来诗语,让她给各大商会发通告,让各大商家帮忙告知北方边关、东面沿海一带旅人客商,如有辽国手艺精湛的工匠,王府可以收留。

    如有知道辽国地理水文或是矿脉的,告知王府可以换取大笔钱财。

    .......

    随后几天,宫里也没有什么大消息,只听说皇上把冢道虞召进宫了。

    又过几天,就如皇上所期望的,羽承安在流放关北的路上病死了,还没到江州,刑部官差已经回京。

    到初六的时候,大理寺刑部下文书告示,黑山贼首之一黑豹子,因主动向平南王投案自首,还曾带领平南王大军剿灭北汉叛军,有功,功过相抵,最后无罪释放。

    刑部中午出的文书,下午就亲自派人将黑豹子送到王府中来,一见到李星洲便磕头跪谢,并信誓旦旦保证改过自新。

    李星洲暂时安排他住下,另一边,通过各大商家,消息也放出去了,寻找棉花种子,还有会种棉花的人。

    其实此时若是掌握河西走廊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惜河西走廊在西夏掌控之中,棉花种植地在玉门关之外,只能靠商人帮忙。

    李星洲的计划就是,以后让太行山一代的人种植棉花,然后由王府收购,制作军用棉大衣。

    这样一来,剩下的黑山匪有了生计,无须再打劫为生,而新军有了棉衣棉被,御寒性更好,向北作战占据优势。

    目前,他有两盘大棋可下,一就是太行山一代。

    二来就是镗刀图纸。

    李星洲用好几个日月画好镗刀图纸,毕竟这是个精细活,一点不能错,只有聪明伶俐的秋儿一下看出这东西的用处,其余人都没看出来。

    随后,他让祝融帮忙,烧制陶板,将这图纸印刷出来,然后由诗语分给各大商家,以钱财为报酬,让他们顺道帮忙。

    于是,在接下来一个月内,惊天消息从王府开始,很快传遍景国南北,甚至传到诸边众多国家。

    景国平南王派出图纸,天下工匠只要到王府能打造出图纸中的东西,赏银五十两,最后谁的方法最简洁有效,将得赏银一万两!

    一万两什么概念,足够人富贵荣华一生,这是个巨大的诱惑。

    而且因为诸多商家帮忙宣传,消息走得很快,也走得很远。

    ........

    初八,开朝第一天,皇上就宣布大事,那就是对辽国用兵。可以说大家心里其实多少有数了,所以这次用兵消息并不突兀。

    最终皇上定下的是三月出兵。

    纠集禁军神武军,岭捷军,武烈军,拢共十五万人马,加关北驻军,宁江府江闲军,太原杨家军,一共二十万大军!

    是几十年来景国最大规模的一次用兵,十年前冢道虞伐辽也没如此阵势。

    皇帝对于冢道虞的建议采用了一半,那就是倾巢而出,但没用另一半,那就是速战速决,因为拖到三月才出兵。

    为何如此李星洲也明白皇帝的苦衷,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而朝廷的几百艘大船都被太子败光了,运粮压力开始增大。

    而王府现在定南级大船已经增加到八艘,但船太大,吃水太深,能走大江,大海,大运河,却去不了大河。

    如此大规模的出兵可不是开玩笑的,要调动北面各个州县,准备粮草补给,还要协调各方人员,冢道虞和枢密院各个官员直接住到宫里去了,可以时时刻刻办公。

    每天出京城的信报快马不下三百匹,时不时就会穿街而过。

    而民间对此次出兵意见不一,有人认为应该休养生息,有人认为是大好机会,应该趁势收复幽云之地。

    无论如何议论,他们都是无法左右皇帝决策的。

    而中央禁军四军,岭捷军,武烈军,神武军,新军,最后只有新军留下拱卫京都,大概是因为新军人最少,也是最后创立,加之是他这个皇孙把持,皇帝更加放心。

    诗语对此又是高兴,又是不开心,都快精神分裂了。高兴他不用去冒生命危险,又担心他错过谋取功名的机会而不得皇上赏识,可把他逗笑了。

    总之,圣命之下,整个景国都调动起来。

    而关于谁挂帅,朝中也有分歧,主要集中在杨洪昭,杨文广和魏朝仁三人。

    杨洪昭已在初八那天从苏州赶回来,还带回神武军大军万余人。

    杨文广和魏朝仁第二天也风尘仆仆赶到京城。

    可李星洲总觉得眼皮子跳,倒不是他有什么高见,而是因为二十万这个数字,宋朝就是二十万大军被耶律大石打出shi来的......

五百零二、大将军之哀(上)

    初十下午开始,李星洲就带着两个小丫头去逛街。

    几个月没见,两个小丫头十分粘他,月儿高兴得蹦蹦跳跳,秋儿文静一些,只是挽着他的手臂,买了许多东西,大多都是喜庆的装饰,因为十二就是他大喜的日子,小院也要打扮打扮。

    两个丫头挑着买了许多红烛,窗花,做工精致的地毯,布匹,红灯笼等等。

    跟随的护院们拉了整整两马车,秋儿和月儿却依旧兴致不减,要不是马车放不下,两个丫头估计能买空一条街。

    李星洲好笑的拉住她们:“院子里可塞不下这么多东西。”

    “王爷,这可是你的大婚,一辈子就着一次,可要气气派派的才行,我们是平南王府,是皇上最宠信的皇孙呢!”月儿好像自己结婚似的,十分激动,李星洲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等你们再长大些,把你们两也收拾了。”

    秋儿一下脸红了,揪着他的衣袖,半张小脸藏在他肩膀后面。

    月儿也害羞,可却不怕:“王爷收拾就收拾,才不怕呢......”

    “哈哈哈......”李星洲大笑起来,“迟早收拾你。”

    .......

    本来他该搬到正院去的,但正院已经被拆改成生产香水的作坊,没法住人,其它院子又没他的侧院大,只好把新房也设在侧院。

    德公还带着阿娇二叔王观河来考察过,看后吹胡子瞪眼,说他不成体统,说他待阿娇不好,哪有大婚还住侧院的。

    他只好尴尬的笑着搪塞过去。

    他虽然说要建新王府,其实建的是新工业区,根本没法住人的,还是只能住在原来的潇王府。

    再说潇王府本来就大,建筑都还新,他也舍不得废弃,把潇王府的牌子一下,挂个平南王,就算自己的了。

    至于王府新区,虽是最原始的工业区,也能产出大量工具钢级别的钢铁,只要王府不造钢铁战舰,那肯定是够用的。

    而在秋儿带领下,王府蒸汽机也开始建造了。

    为了区别技术,李星洲称这样焊接气缸的蒸汽机称为第一代蒸汽机。

    这种蒸汽机因为应力作用于四角,导致使用寿命不长,大概最长只能到两百个时辰,也就是四百小时左右,如果每天工作八小时,只能用五十天左右,大概一个多月。

    这样的寿命显然无法大规模普及。

    而且因为这个原因,气缸也不能太过大形化,动能有限,无法在船舶,或者火车上使用。

    但有了最初的蒸汽机,一切都不再是梦想,只是时间问题,用蒸汽机带动镗刀床,能镗出圆润的气缸,还有更加高质量的枪管和炮管。

    没有蒸汽动力之前王府打造枪管的方法就是将长条钢片烧热,然后慢慢锻打打成圆柱形枪管,再经校直,打磨等等费时费力的工序。

    这样打造出来的枪管质地不够紧密,而且费时费力,而用模具熔铸出来的炮管更是,气泡,杂质众多,大大限制火器的威力和精度,还有炸膛风险。

    但这种技术,就是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初的枪炮铸造技术,已经是最先进的了。

    而更加先进的技术就需要蒸汽机带动的镗床,基本原理直到现代枪械炮管用的还是一样。

    即先加工成高质量整体钢管,然后再镗成空心,成为枪管炮管。

    这样的加工工序保证枪管质地紧密,也不会有气泡,杂质,氧化等影响,如此一来,枪管强度韧性质的飞跃,大大增加威力,射程和精准度,还减去无数繁杂工序。

    王府工业2.0时代即将到来,今年或者明年,反正不会远。

    下午回到王府,整个王府这几天也忙碌起来,因为再过两天,就是王爷大婚。

    .......

    坤宁宫侧殿,小小的火炉还在燃烧,四角烧着熏香,皇上坐在主座,冢道虞和王越坐在下方,左右各坐一人。

    皇上将手中奏折放在桌上,才缓缓道:“这两天关于谁能挂帅出征,争议不断。

    有人说非杨洪昭莫属,他才经历南方之战,有调兵遣将的经验。

    也有人说该杨文广,他守太原那么多年,与辽人交手得多。还有人说魏朝仁,毕竟他统领关北军,与辽国交手也不在少数。唉......”

    皇上摆摆手,“随之,自然也有人说杨洪昭太谨慎,会错过战机;说魏朝仁去年才打了败仗,可能没什么本事;说杨文广太过专权,靠不住。

    今天找你们两来,就是想问问,两位爱卿有何意见,到底谁能为帅。”

    说到这,皇帝看了坐在椅子上也难坐直的冢道虞,惆怅道:“若是冢卿年少十岁该多好,朕就不必苦恼此事。”

    冢道虞拱拱手:“皇上,臣也想年轻十岁,好为皇上沙场厮杀,建功立业,可惜岁月不饶人。如今江山始终是要看后人了。”

    皇上看向王越,他也拱拱手:“陛下,依老臣之见,还是......杨洪昭吧。

    这三人其实区别都不大,至少......如此,陛下也能放心不是吗。”

    德公话说得委婉,皇上肯定是不放心外臣的,只是这种话并不能明着说,不然会寒了边疆将士的心。

    皇上没说话,德公也识趣的不再接着说。

    皇上看向冢道虞:“冢卿以为呢?”

    德公见冢道虞似乎有犹豫,欲言又止。

    他踌躇许久,连皇上都等得不耐烦皱眉才开口道:“皇上,臣倒不是担心谁能为帅,臣担心的禁军能不能战.....”

    这话一出,德公有些惊讶看向冢道虞,皇上看过来:“为何不能战?”

    冢道虞叹深吸口气:“皇上,时到今日,危急存亡之秋,臣也直言不讳了。

    杨洪昭、杨文广、魏朝仁都可为帅。可最终厮杀疆场的还是军士兵卒。

    臣知道因本朝太祖之事,历来先皇也好,皇上也罢,向来对武人不敢放心。所以设三衙养兵,使得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还放任三衙克扣军饷,吃兵血,使三衙与禁军有隙.....

    可是皇上,最后打仗的还是这些禁军,真到战场谁为将帅并没有那么重要,看的是哪边军士更有血性,更有士气,更能杀敌!

    平日喝他们的血,打仗还想让他们卖命,是断不可能的!

    如此禁军,必然是军心涣散,军纪疏散,难打硬仗的队伍,所以臣忧心.......”

四百零三、大将军之哀(下)

    德公心中大惊,越听越着急,连连眼色示意,结果冢道虞却跟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看皇上的脸色已阴沉如水,当初太祖靠着兵变夺取的江山,是谁都知道,又谁都不敢说的事。

    而皇上默认三衙吃兵血(克扣军饷进自己腰包)也是许多上层聪明人都知道却不敢说,因为只有这样皇上才放心禁军。

    “皇上,如今我景朝战力最强的乃是边军,太原杨家军,真定关北军,禁军军饷最多,人数最多,却人心涣散,不念圣恩,反而颇有怨言,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而非谁能为帅....”冢道虞掷地有声道。

    皇上大怒:“大胆,你说的都是什么话!禁军为天子而战,天经地义!”

    “皇上,禁军为拱卫京都,保卫皇上,保卫江山社稷确实没错,但朝廷派发军饷也是天经地义,可每年军饷到军士手中不足一半,朝廷不仁,何怪军士不义呢......”冢道虞沉声。

    德公想居中调解,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没想会有今日这样的事。

    皇上盯着冢道虞,目光如炬,声音冷到极致:“冢道虞!你有功于国,救社稷于水火已有数次,所以朕给你个机会,今日话头到此为止......千万不要再往下说。”

    冢道虞听完面无表情,长长叹口气,缓缓扶着椅子扶手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年纪太大,一下站不起来,德公连忙起身去扶他。

    冢道虞起身,恭恭敬敬向着皇上作揖,然后一字一句道:“皇上,这些话老臣早就想说,不过那时功名利禄加身,正一品大员枢密使,我朝从未有过的大将军,样样都让老臣受尽浩荡皇恩,又怕一句失言,丢了这煌煌之荣。

    如今半身入土,景国又到生死关头,老臣不得不说,亦无再多牵绊。

    陛下,如今出征在即,大战将至,兵血不能再吃!三衙不可常设!才能使将士与天子同心,天下兵马共图一志,否则我景国日久必亡!”

    冢道虞说得很重,字句清晰,说完长长一拜。

    皇上气得手脚发抖,抓起旁边一个茶盅怒摔在地。

    德公也吓得不轻,他是第一次见皇上与冢道虞翻脸!

    要知道当初冢道虞可是皇上左膀右臂,宠幸如日中天,甚至加了一个景国本来没有“大将军”给他。

    冢道虞为皇上讨黑山贼,平白夷,败西夏,伐辽国,诛吴王,如今皇上强势,大权在握,很多都是冢道虞为他打出来的,每胜一次,皇上威望并上一层,每赢一次,天下人便对朝廷,对皇上信服一分。

    两人共事几十年,从未像如今这般翻脸过。

    皇上大口喘息,手指颤抖指着大殿之外,怒声道:“你给朕回去,快回去!滚!”

    德公十分着急,连忙扶起冢道虞,用尽他这把老骨头的所有力气,拉着退出去。

    ......

    殿外,冷风习习,德公叹气:“冢将军又是何苦,此事反对若是有用,何至于延续数位先皇,如今已快两百年,还是老样子......”

    冢道虞拱手,平静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半身入土之人,为后人做点事罢了。”

    德公说不出话,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冢道虞那般洒脱。

    因为他家中老小众多,家世庞杂,所以反而不敢说话了,叹口气惭愧道:“我不如冢兄多矣......冢兄早点回去吧,不过过了今天只怕.......”

    冢道虞摆手:“我心中有数。”随即也不多说,便转身颤颤巍巍离开了。

    德公转身回侧殿中,皇上已面无表情坐在上方冷声喃喃自语:“他要是走晚半刻,朕怕忍不住杀了他!”

    德公低头,不敢说话。

    皇上显然怒气积攒到极致:“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臣明白。”德公拱手。

    “以后枢密院之事,让温道离来处理。”皇上又道。

    德公只是点头,一句话不敢说。

    .......

    走出午门时,天空烈阳告照,年后天气终于放晴朗,可德公心中却异常沉重。

    他叹口气,心中有些自责,又无奈。

    他知道冢道虞于景国意味着什么,他也想说与冢道虞一样的话,但他却不敢说,因为他背后是庞大的王家,一句话,可能就会给整个家族招致灭顶之灾。

    有兵权的武将,向来是本朝天家一大心病。

    起因当初太祖开国,就是以武将之身,夺他人社稷,得位不正。所以后来天家皇上历来害怕有人以此说事,效仿太祖,对有兵权的武将十分不信任,还大肆打压过。

    最大的作为就是剥夺枢密院的兵权,专门设三衙以弄臣养禁军,还放任三衙首官克扣禁军军饷,让禁军与三衙上官离心离德。

    这样一来,禁军确实恨透他们的上官,不可能与之同谋造反。

    但皇上却忽略一个大问题,年年被克扣军饷的禁军,哪有心思为国家打仗?哪会效忠天家?

    可皇上不管,在他眼中,稳固天家统治,比禁军有没有战斗力更加重要。

    普通士兵有没有怨言比起天家地位长久,不过小事而已......

    德公忧自叹息,却也无奈,只盼此次北伐,没了德高望重的冢道虞,军中也不会出乱子吧。

    ........

    十一日,第二天就是平南王大婚,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

    朝廷平南郡王,十六岁的镇国大将军,新军指挥使,京北转运使,鸿胪寺卿,可谓威名赫赫,大名鼎鼎,配上京城第一才女,当朝宰相之孙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自然为人们祝福传唱。

    王府也忙碌得不可开交,李星洲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被秋儿、月儿拉着试新郎的礼服,一下这不对,一下那不正的,弄来一下午。

    到四五点的时候,季春生突然来找他,李星洲出去,见神色匆匆的季春生,给他带来一个惊掉下巴的消息。

    今日一早,皇上下秘旨:免去冢道虞枢密使之职,免去大将军之官,削去捍国公之爵,贬为庶民!

    当时就把在宫中办公审核圣旨的几个中书舍人、门下给事中,还有吏部官员给吓坏,纷纷入宫向皇上求情,可皇帝丝毫没有松口,下午圣旨就秘发往大将军府。

    之后大将军府摘了牌匾,冢道虞交还官印文策,紫金官服,金鳞宝甲礼服,临朝宝剑。

    这件事因为是秘旨,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但当时护送人去传旨收回印玺文书的就是武德司的人,所季春生才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些,不只是季春生震惊,就连李星洲也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地上,冢道虞啊!居然被贬谪为庶民,皇上头昏了吧。

    “备马,我去大将军府看看!”李星洲道。

    季春生点头,他也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正想搞明白事情呢,连忙去叫人备马。

四百零四、这就是天子

    李星洲骑着梅雪才出巷子口,还没跑起来,便被匆匆赶来的德公拦下。

    德公披着黑色皮大衣,颤颤巍巍下车,瞪他一眼,摇摇头:“老夫就知道,还好来得快,要是再晚些,就要出大事了!

    你小子这毛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也不看看什么事,莽莽撞撞就一头往里扎,快回去。”

    李星洲不解,扶他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往王府走。

    “德公,大将军府到底出什么事了?”车里,李星洲问。

    德公缓缓道:“还不是老生常谈的事,就是吃兵血,撤三衙,都说几十年了。”

    李星洲一愣:“你是说冢道虞想让皇上撤了三衙才被贬的?可你不是说都说几十年了。”

    正好这时,马车开始转入王府的水泥路,颠簸也少了。

    德公叹气:“他是但心三衙还在,还吃兵血,禁军就会军心涣散。

    之所以之前不说,此时硬是要说,是因平时还好,如今北伐辽国,二十万大军中,十五万为禁军,其余三万杨家军从太原府调集,两万关北军从真定府调集。

    边军自然更能战,但主力还是禁军,若禁军没有军心,可能会出问题。”

    李星洲听完明白过来,心里五味陈杂。

    德公语重声长的嘱咐他:“此事你断不可插手,老夫也不跟你小子拐弯抹角,如今皇上起了易储之心!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不能闹出事来,不能与皇上顶撞,惹皇上反感。

    你别以为皇上宠着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行。龙有逆鳞,皇上也有不可提及之事,这其中便有撤除三衙之事。”

    马车顺着平坦的水泥路,很快进入了王府,李星洲下车,又伸手扶德公下来,才过两年,德公更显老态,连下车也很艰难,人到暮年就是如此,几天不见苍老变化就很明显。

    两人慢慢往里走,季春生去让下人去安置马匹,德公一面走一面慢慢说着:“我们的皇上随时严厉冷峻,少示人颜色,可也心中明白,广开言路,于天家有利。可有一件事,却万万不能提,那就是撤三衙!”

    李星洲点头苦笑。

    “三衙啊.......就是皇上对禁军的不放心。”德公幽幽道,但却一针见血。

    三衙就是皇权对中央军队不放心的集合体,所以才会存在这样的衙门。

    德公说着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在这事上顶撞皇上。

    李星洲点头答应,心里也明白,皇帝平时可以宽容,可以容忍,可以让步,但一触及威胁皇家统治,他就绝不姑息,甚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就好比这次北伐,如果做个极端架设:

    把北伐成败与皇家统治稳固放在天平上称量,那么皇帝宁愿北伐失败,宁愿二十万大军粉身碎骨,也不会允许有人动摇皇家的统治。

    因为这是君主集权之国家,而他是景国天子。

    在皇帝看来,能攻下南京固然最好,如若不能,更加重要的还是保证天家统治,所以他才会如此看重三衙,即便影响军心,也不许有人提撤除三衙。

    “这对冢道虞不公平......”李星洲叹气。

    德公轻轻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知道便可以,成大事者不可急功近利,等你来日登上至尊之位,到时候你什么都可以说.....”

    李星洲点头,心中还是惆怅,历史上真正为国为民反而被骂得很惨的人不再少数......

    名节还是良心?冢道虞选择后者,到如今,自己与他那点小小的矛盾,李星洲终于放下了,在这样一位人物面前,他想恨也恨不起来。

    ......

    “明天就是你的大婚,可别闹出事。”德公还是不太放心,又说一次。

    李星洲好笑:“你老人家就放心吧,我不是傻子。”

    “哼,你不是傻子,做事就像傻子!好些事你自己想想,别人能像你一样吗?做事上头,脑子一热,什么都敢干,无法无天。”德公批评道。

    李星洲没有反驳,他确实有这样的性格,因为前世的缘故,不拼命就活不下去。但在以前,他也从未经历过这样高度的决策。

    景国有一千多万人口,如今站在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会对很多人造成影响,决定许多人的生死。

    德公大概基于这点,才老说他做事毛躁。

    .......

    说了一会儿之后,德公突然想起什么,对他道:“前日皇上已派我与金国使者在驿馆内歃血为盟,这事皇上没跟你说,也没跟其余任何人说。”

    李星洲点头,皇帝为什么这么做他心里明白,因为景国这次丢脸丢大了......

    明明两道之地,最后一拖再拖,等金人攻下上京,变成两州家一城,而且主动权完全在金人手中。

    到如今,如果金人一口咬定不给,景国敢向金国开战吗?

    不敢。

    那可是一年就把辽国打趴的金国,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一代雄主完颜乌骨乃。

    两国现在的情况说得好听是合作,说得不好听就是施舍,甚至........

    其实起初也是合作,甚至李星洲还能用大船渡海威胁金国,但因太子和羽承安等人捣乱,无奈下再三拖延,等设计将羽承安等人拿下之后,大好时机已过。

    李星洲冬日出兵,打得黑山贼措手不及。可完颜乌骨乃也是冬日出兵,打了辽国一个措手不及。这么说来,当年苏烈也是大雪出兵,一举擒获西突厥可汗,灭了突厥。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金国攻占上京之后,景国就去了所有谈判筹码。这此时此刻,与其说合作,不如说.......乞求了。

    金国还给不给南京城,全看他们。

    结果金国给了,南京重镇,加上向南五城,景国要自己出兵去打。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皇帝自然不希望更多人知道,让他最信任,也最老道的德公去私下低调处理合情合理。

    “他们什么时候走?”李星洲问。

    “明日就走,他们说明天就会北上。”德公道。

    李星洲站起来,“我去看看。”

    “看什么?”

    “人才。”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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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