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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三十五、景国需要胜利

    妻子叹口气,无奈提醒他:“想想之前,因为羽承安勾结外敌一案,涉案的人有哪些。”

    “参知政事羽承安、兵部判部事张让、盐铁同知参胜、中书舍人魏国安,嗯......还有侍卫军步军指挥使童冠受牵连贬谪。”王通道,“这些都是朝中大人物,没想一下下了这么多。”

    妻子摇头:“你呀,浮于表面,你忘了还有太子府詹事孙焕!也发配交州,他才是关键。”

    “一个小小太子府詹事,不过七品小官,何足道也。”王通不在乎的笑着摆手。

    妻子摇摇头,无奈叹气:“你要是把读书的灵敏心思有一半在这些事上,我也不会担心你。

    太子府詹事是小,所以一个小小太子府詹事,敢牵扯到这样的大事中去吗?”妻子恨铁不成钢的道:“所以这太子府詹事背后必有猫腻,很有可能是太子所为,最后皇上护短,所以罪责加到一个小小詹事身上。”

    王通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随即又到:“不对啊,贵为太子,为何勾结外敌?”

    妻子无语,许久才平静下来:“因为他想打压星洲!星洲年纪轻轻,不止是平南王,新军指挥使,京北转远使,还兼着鸿胪寺卿!如果盟约不顺,就是鸿胪寺之责。”

    王通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所以,这是天大的事。”

    “这事不是完了吗?”王通问。

    “.......”妻子掐了他的腰间软肉:“我.....妾身不知说老爷什么好,太子被禁足东宫,皇上就微服私访往江州来,为何?当然不可能是为你一个小小知府,皇上是为平南王来的,经历这么多事,皇上有了......”

    说到这,她凑近丈夫耳边:“有了易储的心思。”

    “不会吧!”王通直接吓了一大跳。

    “怎么不会,已经这么明显了,又是冬日来江州,又是太子禁足,再看星洲一身爵职。”妻子小声道:“所以我才让你机灵些,多往星洲那边靠,别老只会想着讨好皇上,说不定......说不定星洲以后就是皇上呢。

    要是他这次再有大功,皇上更加欣喜,事情就更有希望了。”

    王通还是一脸呆滞,会不过神。

    就在这时候,屋外的丫头吨端着一小盆炭进来:“老爷,老爷!外面有人要见您,说有王爷战报。”

    “快让他进来!”王通还没开口,妻子就急忙道,然后收起女红,退到屏风后。

    “诶。”丫鬟放下手里的炭火,就去传唤人。

    不一会儿,身着皂青衣,外面裹着羊皮的中年男人进来,一看屋里华贵地毯,又看自己一生脏乱腥噪,脚带泥水,就跪在门口。

    王通道:“进来说,外面下雪呢。”

    “是,多谢知府老爷。”那人这才进来。

    “知府老爷,小人是北面绪县民兵,特奉知县老爷的命令,带消息来的。”

    “什么消息?”王通说着端起茶水。

    瘦民兵拱拱手:“老爷,是平南王大军的消息,平南王攻破黑山匪老窝,斩杀黑山匪两千余,俘虏千余人,杀了玉面狐狸,熊寨三个老大,俘虏了黑豹子,正在南归,已经过丹水,到绪县了。”

    “什么!”王通高声道,随后不可思议的问:“真的假的!”

    “真的!小人以脑袋担保。”民兵连忙道:“小人亲眼看见王爷押着那些俘虏,好大群,前后排开都快一里地了!还见到军爷挂着玉面狐狸和三头熊的脑袋。”

    王通惊呆了,说话都有些结巴:“那......那平南王呢,他们,他们损失如何。”

    说到这,那民兵更是笑得开心:“禀告知府老爷,平南王那边没死一个人,去了多少就回来多少,一个没少!”

    “砰......”王通手中茶杯掉到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我滴个天老爷......”

    ......

    京城,冬日,行人稀疏,真正的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天空黯淡无光,灰蒙蒙阴沉一片,来往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走得很慢,街上没什么声音,人到压抑处,就会少说话,因为怕一开口,就暴露心中恐惧。

    近日开元就是这种状态,莫名的阴影笼罩每个人心头,那片阴影叫完颜乌骨乃,女真一代雄主,雄才大略,悍勇无双。

    穿过雪白街道,越过高高回廊,朱纱窗后,小炉温火,煮的却不是酒。

    冢道虞喝着清茶,看茫茫雪景,他对面坐着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他曾经部下和学生。

    冢道虞一生南征北战,累积伤痕满身,待到往年,他几乎没有一夜可以安睡,在疼痛中辗转醒来,所以精神不太好,大夫再三嘱咐不得饮酒。

    这几日他精神更不好了,特别是听说完颜乌骨乃攻破上京之后。

    他一身征战,说得上景国本朝唯一大帅,所以心里更是清楚,上京一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金国失去辖制,景国再无机会掣肘......

    他因伤病,最近高老,朝中之事已经交给枢密副使温道离处置。

    “此番完颜乌骨乃所为,确实出乎老夫预料之外.......冬日出兵,速克上京,此人可称一世之雄。”冢道虞身形清瘦高大,骨架很宽,指节凸起,长长手指导致茶盅在他手中不足一握,看起来别扭。

    赵光华有些不服气:“大将军若是年轻........”

    “也未必是他对手。”冢道虞淡然打断他:“为将者大忌斗气,不可失决心。兵事难料,老夫也未必是他对手。可难料归难料,要是年轻,我必会与他一战,可惜了。”

    “弟子受教了。”赵光华拱手。

    他说着看向回廊外的雪景:“且我景国时运不济,看外面人心惶惶,要是有场大胜,还能鼓舞人心,凝聚斗志,可惜平南王那场偏偏胜得太早......

    长此以往,我竭彼盈,过几年金军要是南下,中原斗志全无,可能会一溃千里。”他说着摇摇头:“或许天意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光华也微微叹气,他觉得大将军说得有理,却也无力回天,只能忧心满满陪他喝起茶来。

四百三十六、胜利的消息

    “张兄,此言差矣,我可不敢苟同,在下虽没上过战阵,可也心生向往,往往想效班超之志,所以自小数读兵书,看了许多古今战阵,颇有研究。

    依我看,这事没戏,不想想完颜乌骨乃起兵不过几千,过关斩将,到破上京后到如今,陆续击败辽军几十万,在下自然也希望我景国将士能挡,可若金人真南下,如何挡之?

    依我看只能盼着结盟,若能结盟和谈,就是上交岁钱也无妨,免得生灵涂炭。”

    话音才落,就有声音响起。

    “王兄,话虽有理,可我景国将士也非如此不堪啊。金兵或许悍勇,可我景国物产丰富,钱帛充足,军士甲具兵器齐备,粮草充足,都不是金军可比,真定、太原两处都有坚城,据险而收,我看大有机会。”有人反驳。

    “哈哈,真是可笑,依张兄所言,莫非辽国上京不固?莫非中京不险?金人破中京用几日?破上京又用几日?”

    “这.......可中京败于郊野,上京金国出其不意,腊月出兵,辽人可能有粗心大意之嫌疑。”张姓书生还在狡辩,周围已围过来大批人看热闹。

    “张兄说得真是自欺欺人,即便取巧,结果已是如此,事实就在眼前,张兄还要否认?这岂不是另一种胆小心虚,连事实都不敢面对?

    再者,我景与辽多年交战,胜败如何?诸位想必心里有数,大抵就是五五开,可这样的辽国,如今不过一年,只剩南京、西京两道而已,如此金国,如何抵挡?”

    姓张的书生还要说,却被王姓名书生打断,“好,就算张兄还认为可以一战,盖以何人为帅?”

    张姓书生抬手,笑道:“我朝冢道虞大将军,平白夷,战西夏,伐辽国,平吴王,战功赫赫,久经沙场,以他为帅,必能遏止金人兵锋。”

    王姓书生笑起来,也摇摇头:“冢大将军战功赫赫不假,可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了,最近听说都已告病在家,不理朝事,哪还有余力挂帅出征。”

    “那殿前指挥使杨洪昭杨殿帅,他也跟着大将军久经沙场,之前南方之乱,还挂帅出师。”

    “杨洪昭或许懂兵事不假,可他一生只有小胜,没打过打大胜仗,怎么可能是完颜乌骨乃的对手,再说上次南征平乱,若不是平南王,杨洪昭早就栽跟头了。”

    “对了,还有平南王,平南王可在南方有场打战,千人败十万!若平南王挂帅,定能与金人一张!”张姓书生兴奋的道。

    “哈哈哈......”这下不止和他辩论的王姓书生,就连周围人也笑起来。

    王姓书生招手又让下人上两碟花生米,然后才道:“张兄一看就不懂兵事,这挂帅出征可不是闹着玩的,平南王即便厉害,但也只打过一次仗,经验,资历都不如许多人,如何能挂帅?

    即便挂帅,平南王年纪轻,不过十六岁而已,打过一场仗,除此之外毫无大仗经验,如何能将几路大军交到他手中,如何能服众?”

    张姓书生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时有人插嘴道:“哈哈哈,平南王要挂帅,除非几路大军都被打没人了。太原杨家军统帅杨文广;关北节军关北度使魏朝仁;京城禁军殿前指挥使杨洪昭,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还有被贬谪的侍卫军步军指挥使童冠说不定也会起用。

    除非前面这些人都败了,否则平南王可没挂帅的资格......”

    姓张的书生听完目瞪口呆。

    “就是就是,他懂什么军事......”

    “书生谈笑尔,不必在意......”

    “张兄也不过随便说说。”

    “......”

    众人不断争论,时不时传来“看来只能议和.......”“无论如何也要议和”之类的话,话正好落入回廊边的冢道虞耳中,隔着屏风,没人知道他是谁,无非垂垂老矣的老人罢了。

    他轻叹口气,放下酒中,背上,腹前还有腿部、膝盖开始隐隐作痛,每逢阴雨天就会如此,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若是再年轻十岁该有多好。

    赵光华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将军.......”

    “别说了,回去吧。”冢道虞轻声道,他刚想起身,却涨红脸也站不起来,赵光华连忙过来扶他起身。

    两人无语,穿过人群喧嚣,读书人们还在争论,但说到现在,口径大体统一了,景国无帅,只有议和一条路可走,这条路也是最令人不甘的.......

    无论书生们如何试图说得体面,屈辱就是屈辱,掩盖不去,每个人都言辞闪烁,目光飘忽,谁甘心?谁都不甘心。谁敢反抗?谁都不敢反抗。

    正在人影错落,声音嘈杂之时,几个书生满脸笑意冲上楼梯,差点和正准备下楼的冢道虞撞个满怀,几人见是老先生,连忙作揖然后绕开。

    这时却听背后书生们激烈的议论一下停住,似乎不敢相信的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可能.....”

    “假.......假的吧。”

    “怎么可能是假的,消息刚从江州来,江州一带来往客商说得也一样......”

    “天呐,斩首两千余,俘虏九百七十六,无人阵亡!”

    “.......”

    冢道虞听得疑惑,就让赵光华扶着自己过去问问,书生们见是老先生,也十分客气的告知刚从江州来的战报,结果一看整个人呆住了。

    .......

    “皇上,那叫刘旭的死不松口,南京及其往南五城,再多便不与我盟。”长春大殿,灯黄酒冷,一声紫金官服的德公无奈向刚刚从江州回来的皇上禀报,因为他年纪大,皇上赐座,准许他坐而奏报,不必起身。

    他身后还跟着包拯,此时包拯还是鸿胪寺同知,因与金人谈判乃为鸿胪寺之职,所以他也来了。

    皇上刚从江州会来,舟车劳顿,神色不太好,眉宇间还有忧色,只是缓缓点头,也没太过惊讶。

    “上京一破,朕就想到会是这样局面,所以才会俩莱.....只是没想上京破得神速,朕先前忖度,觉得少说能守两年以上。”

四百三十七、天佑景国

    德公听闻,叹气道:“皇上,据北方战报,此败非战之罪,非辽国将士之罪,皇上预测也是对的,上京兵粮充足,守几年不成问题。

    问题在于战一开打,辽国国主耶律术烈就心生怯意,携家眷子女连夜西逃,城中军民顿时毫无战心,将上京拱手送人,以至数日便被破城啊。”

    说完这话,皇上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

    德公低头,不去看皇上,他说这话,自有私心,其中意味,聪明人自能体会,皇上定然是聪明的。

    “说说金国使者。”过了许久,皇上才开口转移话题。

    “是,陛下。金使之中,虽有完颜乌骨乃之女随行,但做主的还是汉臣刘旭。

    此人原乃渤海人,后来穷困潦倒之际,北上投靠完颜乌骨乃,得其收留重用,此次盟约,他只怕有决断之权,所说话得体,看事通透长远,身在他国,却每每能顺应天下大势,掐住我们的脖子......”德公慢慢道来,这些是他这几月查到的东西,他心中其实也对这刘旭十分佩服。

    能看清天下大势的人全天下也不多,人本天下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刘旭就是少数身在山中却能看清山的人。

    皇上脸色难看起来,“又是我中原汉人勾结外族!”

    “皇上息怒......”德公和包拯连忙道。

    德公知道皇上为何如此痛恨投靠外敌,因为汉人在敌营之中给景国带来巨大阻碍的事很多,出名的有当年辽国力挽狂澜的韩德让。

    还有西夏有张元,因当年景国重文轻武,不得重用,流亡西夏,为西夏雄主李元昊看重,后在好水川之战中张元为军师,为西夏出谋划策,西夏因此一举大败景军,景军伤亡愈万数,大大受挫。

    这是先皇时期的事,那时主帅是殿前指挥使韩琦,一届文人。

    张元大败宋军之后,还赋诗一首嘲讽指挥军队的景国文人“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至今乃是景国之耻,士人读起此诗也是满肚子气。

    之后张元被拜为西夏国相,自那之后,景国才更加重视武人一些,但重文轻武依旧没变。

    辽国韩德让,西夏张元,如今又出了个金国刘旭!皇上自然生气。

    可德公心里却明白,此事怪不得他们。

    所谓西夏,辽东女真,北方辽国半部,在强汉、大魏、乃至隋国时其实都是一国,后来裂土,景占据南方自说正统。西夏占据西北也说正统,还将首府改为开元。金国若南下,定也会说正统......

    几国治下,皆有汉土,女真辽东也好,西夏也好,辽国南京道、西京道、中京道、东京道半部,皆是旧时汉疆,谁又能说自己是为正统?

    天下汉人,想投谁便投谁,又有何错?他们没有包袱。

    不过这些德公只在心里想,可不敢与皇上说。

    “这个刘旭.......他是一眼看中我景国要害。”皇上皱眉,随即叹气无奈,杀刘旭?等同与金开战,不杀,此人智计眼光,时时掣肘景国。

    “皇上,上京一破,已无可谈之资,此时还是能有多少要多少,多想想如何防范金国吧。”德公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皇上叹口气,然后看了包拯一眼:“包卿做事不错,总在鸿胪寺大材小用了。

    正好兵部判部事尚有缺,如今朝廷紧缺人手,平南王又向朕举荐你,说你办事勤勉,很有能力,年后你便到兵部任职,担任判部事。”

    “谢皇上隆恩!”包拯激动,连忙跪谢,德公看他一眼,包拯这才反应过来,又补充:“谢平南王举荐。”

    皇上这才点头:“起来吧。”随后嘱咐包拯,尽快与金国使者定下盟约,南京加五城就南京加五城,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几人又说回金人破上京的事。

    德公皱眉表示担忧:“远的不说,就怕百姓恐慌,会有动乱,毕竟此事太过骇人.......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实在没有什么可用的定心丸,只能盼着各地官吏有能耐安抚人心。”

    众人正叹气,一筹莫展之际,两个红衣上直亲卫进来,激动的单膝跪地道:“皇上,京北路大捷!”

    皇上一愣,德公包拯也愣住。

    随即几人都紧张起来,莫不是辽人南下?也不可能,辽人被打成这样,哪有心思南下,可没辽人不南下,京北哪里捷报?

    “胡说,京北路哪里捷报,又无大战。”德公道。

    “相爷,确实大捷!”上直亲卫一脸喜色,然后拿出怀中战报念道:

    “回禀皇上、相爷,新军指挥使、京北转运使平南王,率新军、宁江府厢军,上直亲卫,拢共千人北上,深入太行大山羊头山一带,一举击溃盘踞山中的黑山叛军各部。

    斩首两千余,俘虏一千,缴获粮食、军械、甲胄、辎重无数,贼首熊寨三兄弟,玉面狐伏诛,黑豹子受俘,缴获叛军大不敬之物,金字黑底汉字旗、金丝凤袍。

    本部无一阵亡,已经班师回到江州。

    次附有各处战报,由丹水沿途各县所发,也有宁江府知府王通大人所发,所言皆是一致,枢密院校对无误,命人呈送圣前!”

    说着他双手奉上。

    长春大殿一下安静下来,德公手有些抖,连忙伸手去拿那厚厚一叠战报。

    他拿过来没看几眼,没想却被皇上一把夺了去。

    皇上一目十行,看得很快,但战报来自各处,十分繁多,丹水沿岸可有好多城,皇上越看脸色越是激动,脸颊的肉动了动,看到最后,嘴角上扬,连连点头.....

    “好.......好!好啊!”皇上连说三次,然后回头对进来报告的两个上直亲卫道:“你们两,每人赏钱五千,自己去内廷司领赏。”

    两人高兴的拜谢,然后退下。

    这边,德公终于拿回被皇上抢走的战报,仔细看起来,越看越觉得心惊,心里也忍不住感慨,这小子到底如何做到的?斩首两千余,俘虏千人,自己居然无一阵亡!

    若是他带万人大军,说自己无一阵亡,那有可能是编造的,可他只有千人!

    这其中还分三股编制,新军、厢军、上直亲卫,每处分下去不过几百人,要想清查,对上人名,都是很容易的事,如此便不可能造假,说没死人,便是没死人了。

    德公边看边倒吸凉气,不可思议摇头,包拯也凑过瞪大眼睛来看,然后担忧的道:“德公,天凉,可别呛了风......”

    德公一顿,这才忍住不吸气了。

    皇上面色由忧转西,踱步之后下令道:“这件事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天佑我景国!

    来人!宣枢密院诸官,尚书省众人,朕要见他们,来去要快。”

    皇上下令,几个小太监连忙领命去了。

    “这事让尚书省多多宣扬,王卿你下去让中书省,翰林院起草文书,布告天下,朕要让天下人知道,金国完颜乌骨乃能打,可我景国也有新军克敌三千余无一伤亡,以壮天威!”皇上正声道。

    “皇上英明!如此一来,必能遏制民间消极恐慌之情,老臣这就去办!”德公拱手。

四百三十八、想想天下事

    “比过节还热闹。”李星洲看着夹道相迎的百姓感叹道。

    大军才到江州南门,百姓已经围在街道两边围观,摩肩接踵,数不胜数。

    “少说也有五千。”魏雨白以专业的眼笑道,她常年在边关,多少人数一眼基本能看得差不多,这可是难以练就的本事,像李星洲,参林,参胜等人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只知道人多。

    “王爷深得人心。”卫离感慨,去时昂首挺胸的上直亲卫早没之前的傲气。

    大军入城,顿时受到百姓欢迎,很多百姓拿着家里的的东西塞给军士,也有书生夹在人群中高声歌功颂德,所谓凯旋大概如此,但李星洲此时心底高兴不起来。

    因为才在丹水沿岸,他就听说了北方金破辽国上京的消息,上京一破,景国再没和金国谈判的资本,他的水路要挟也不复存在,因为金国依旧站稳脚跟。

    上京比起中京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被两面夹击。

    冬日出兵的不只他一人而已,无巧不成书,完颜乌骨乃也选择和他一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寒冬腊月进军,给辽国致命一击。

    如此,再看夹道相迎的百姓,李星洲就明白这不只是胜利的喜悦,他现在就像救星,至少是百姓心里的精神支柱,潜意识里抗衡着对金国的恐惧,这事赶巧了。

    之后消息不断传来,听说完颜乌骨乃将在上京正式登基建国,国号为金,年号天辅,自起汉名完颜,称大圣皇帝。

    听闻这些消息之后,李星洲心底有些凉......

    之前他还在想所谓完颜乌骨乃和完颜阿骨打有何关系,他记得好像只有阿骨打上一辈中有叫乌古乃的,而且正是他一统女真各部,为阿骨打崛起打下牢靠根基。

    前世完颜阿骨打先攻上京再攻中京,如今却先攻中京再攻上京,本来他还疑惑,这乌骨乃有没有阿骨打之雄才大略,悍勇无双。

    现在不用再猜,事实已经告诉他答案,完颜啊......

    一年之内,金下辽国东京、中京、上京三道,莫大辽国,比景国还大的辽国一下被打得苟延残喘,这种战斗力,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金国一年攻下的疆域,都快和景国一样大了......

    他有一点可以完全确定,完颜阿骨打也好,完颜乌骨乃也罢,雄才大略,悍勇无双肯定都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金国打残辽国之后,还会引来一系列连锁反应。

    景国百姓,朝堂大臣,皇家贵胄,乃至当今皇上,他们所忧心者,金国壮大,攻灭辽国几年后南下。

    李星洲担忧的是,女真起源于东北一带,是苦寒中走出来的名族,十分悍勇,人高马大,但并不是游牧民族,而是渔猎民族,这是很多人弄混的地方。

    他们虽也能骑善射,但都是苦寒环境和打猎为生练出来的本事,和游牧民族不同。

    所以女真族对西北草原并不感兴趣,他们攻下上京中京之后,并没与向辽国一样,向着西北草原发展势力。

    对于他们而言,南方中原沃土,显然是他们更加想要的,所以,他们与景国若稍有差池,必有一战,只要让他们看到攻掠景国的可能。

    可大问题就出在这!

    女真无意向草原发展势力,辽国又朝纲瓦解,之前一直被辽国压制的蒙古诸部瞬间便都解放出来,很快就能在相互攻伐中统一,然后建立蒙古国,睥睨天下。

    到时金国挡不住,西夏挡不住,景国挡不住,吐蕃、大理、白狄、阿拉伯世界众多多国家、俄罗斯诸国、欧洲诸国都挡不住......

    这才是真正的山雨欲来,现在没人能看到这个危机。

    东方诸国不说,阿拉伯世界正忙着更欧洲打,十字军和mu斯林围着三教圣城耶路撒冷打得不可开交,没人会注意偏安一隅,内斗不断的蒙古部族,等他们注意到,已经来不及了。

    “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魏雨白问。

    李星洲回神,臭屁道:“想天下大事。”

    “王爷来想,合情合理。”魏雨白点头。

    “王爷,在下不才,但也觉得该王爷来想,天下事能者为之,是万民之福,社稷之幸。”参林接过话头,直言不讳:“想想今年春天南方之败,想想之前朝堂动荡,如果王爷不想天下大事,那天下恐怕要大乱。”

    李星洲一愣,我tm随口装个逼,你们都扯到哪里去了?

    “王爷,我本来自诩京城第一高手,从小除了我哥谁也不服,但如今属下服王爷,也想跟着王爷建功立业。”卫离也接过话:“可惜上直亲卫,保卫圣人天子,职责在身。

    但若有朝一日,二者都能得偿所愿,也不枉此生。”

    “你们真是越说越远......”李星洲摆摆手。

    魏雨白道:“王爷觉得远,依我看一点也不远,只是伸手可及距离了。”

    伸手的距离.......李星洲心不在焉,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

    大队人马在城中停下,他的岳父王通,带着宁江府百官亲自相迎,准备好酒水宴席,犒劳军士。

    大队衙役过来接管九百多俘虏,李星洲想了想,先让这些人住到凸碧山庄外院,新军住厢房,他们住营帐,就如当初那些女工住的。

    这些人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其中女人占了七成,年纪大的很多在路上冻死了,直接埋在路边林子里,李星洲也没办法,不带他们出来,这些老人依旧会冻死,可能还要死得更多。

    之所以带他们离开,很大程度是狐山城已成一片废墟,寒冬腊月他们活不下去,他准备把这些人带回王府,充入各个作坊,特别是香水作坊需要手巧的女工。

    众人都去赴宴,他趁着方便,来到院中,众多女人和孩子见了他,纷纷吓得后退。

    新军营帐自然暖和,不过李星洲看了一圈,他们居然没有吃的。

    他招手叫来旁边的衙役:“去找你们知府,让他送两千张饼,五十桶肉汤过来。”

    “是!”衙役领命。

    李星洲就这么看着这些人,她们像是受惊的兔子,纷纷往后退,不敢看他。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他手脚开始发冷时,五十几个青衣小厮终于扛着麻袋,挑着木桶来汇报了。

    李星洲打开麻袋,挑开木桶看了一眼,肉汤清可见底,没肉,油水不多,顶多能闻到肉味。

    饼不是外面士兵们吃的肉饼,只是普通面饼,但对于这些人来说无异于山珍海味,她们眼中充满了渴望,眼巴巴看着他,不断咽口水。

    “本王知道你们怕我。”李星洲道:“不过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也不是件易事,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东西,别饿死了。

    每人两张饼,一碗汤。碗不够,所以前面的喝快点,喝完给后面的用,吃完睡觉,别想着逃跑,本王有的是手段。”

四百三十九、过年准备

    安排好后,他才重回宴席。

    宴席隔着几条街的衙门,五楼顶的大宴会六十多道菜,王通,王珂,谢临江,参林,卫离,魏雨白等都在座,楼下为其余次一等官员,也有二三十道菜,再下面就是所有士兵,肉饼,羊头,酒水管够,每桌也十几道菜,这次王通是下血本了。

    看得出他很高兴,一晚上觥筹交错,所有人都喝高了。

    .......

    李星洲抽身及时,喝到差不多左脚走右脚的道,右脚走左脚道的时候就抽身而出,魏雨白送他回府,然后自己也去睡了,她劳累一天,又喝了几杯,也支撑不住。

    李星洲头晕脑胀,十分难受,晃晃悠悠起来,去马厩喂眉雪一趟夜宵,然后又扶着墙回来。

    没想正院回廊角,积雪没有清理干净,踩了一脚,脚下打滑眼看要栽进旁边荷花池里,却突然被脑门前一暖,被人接住。

    天地晃荡,他早没了力气,顺势就软下来,靠在一个暖软的东西上,眼皮子很沉,脑子里却炸开了锅,想睡又难以入睡:“靠,早知道......不,不喝这么多......”

    上下难受,眼睛迷糊,借着月光,眼前有三个还是四、五个.....起芳?

    “王爷回来了。”起芳难得没对他冷嘲热讽。

    李星洲点点头。

    “又带回来一个?”

    “什么?”

    起芳说:“没什么,我扶你回去吧,不然府里的墙灰都要让你扒干净了。”

    “哪能,要不是你拦着,我刚刚准备游回去了,不扒墙。”李星洲认真道。

    “噗.....”起芳被他逗笑,拉他起来,往院子的方向走,“王爷回来真是好事,这下不知多少人放心了,有这么多人挂念,小女子真是羡慕。”

    李星洲摆摆手,迷迷糊糊道:“彼,彼此......彼此,我也挂念你。”

    起芳不安静下来,知道把他送回屋里。

    .........

    王府张灯结彩,一来是要过年,二来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大街小巷都有开元府官文告示,平南王大捷,一举击溃太行山中北汉叛军,斩杀北汉余孽。

    千人大军斩首两千余,俘虏一千,无一伤亡,事情引起轩然大波,京中议论喧腾,人人惊叹,何况是这个节骨眼上,人人都在议论这事呢。

    而且事情已经确定下来,三十那天,平南王凯旋,宫中皇上下旨,设下大宴,双喜临门。

    一时间可谓双喜临门,盛况空前。

    平南王班师凯旋,还是在大年三十那天。

    前两天秋儿那丫头因为操劳过度病倒了,让她慌了神,还好不是什么大病,只需调养。

    王府里已经忙碌起来,如今王府不比当年,今年三十,诗语预计至少需准备千人酒宴,还有各家都要送礼,相府,大将军府不说,何昭,包拯,毛鸾,薛芳等等一大堆。

    特别是隔壁的陈府,当初老人家可是拼上性命拒写圣旨保王爷,如今这大恩大德不能不报,虽然陈钰老大人与皇上越来越不对付,门庭冷落,很多人都避开走,王府不能避。

    那家伙还带来家书,说要犒劳新军,他说得到是轻巧,可王府做起来却忙死人。

    新军一万五千人,要请多少大厨,开多少口灶才够。

    抱怨归抱怨,可诗语依旧认真照办,这上万人做饭的大厨非军中伙头兵不可,好在王府很多人本来就是军中的,严炊就是当初潇王手下伙头兵,最多的时候管过五万多大军吃喝!

    是干过大事,见过大场面的人,别看他做菜不如酒楼师傅花样多,但要说利索管饱,根本难不倒他,诗语便将这事交给他负责。

    至今为止,以孙文砚为首的说书人,孙半掌手下的混混,都帮了王府不少忙,所以诗语和阿娇、严商量之后,决定三十晚上,让孙文砚叫上说书的,请几十位来给府里人说书,也能趁机给他们红包。

    孙半掌则由严孤代王府送上红包。

    王府能人很多,这些人大多都是潇亲王留下的,诗语也省了很多事,但有一事却令她十分紧张,这几天夜里也睡不安稳。

    那家伙来了家书,说三十晚上宫宴他逃不开,要带家眷入宫,阿娇还没过门,年后就要成婚,这几天为避嫌要回相府,不得外出。

    那家伙就说......三十晚上要带她去宫里!

    诗语见到书信之后被吓了一大跳,那家伙脑子不清醒吗,三十宫宴,长春金殿的故事她听过说过,可里面都是皇家贵胄,与天子同席,她只是庶民而已!

    可他在书信里言辞恳定,丝毫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诗语越想越是心慌,都不知如何是好,若是阿娇在她还可以问问说说,阿娇出身尊贵,宰相家的孙女,这样的大场面肯定经历过,可阿娇因为避嫌,这几天已经被相府接回去了。

    .......

    忐忑不安中,腊月三十到了,年三十,普天同庆,喜气洋洋。

    开元府一大派出衙役打扫街道,清理积雪,很多百姓也涌上街头,翘首以待,今日不只是三十,还是平南王大军凯旋之日,盖着尚书省,开元府大印的公文告示贴遍大街小巷。

    这是今年第二次有此盛况,上一次,平南王平定南方,亦如封号一般。

    诗语一早起来就莫名紧张,和月儿一起左看又看,打扮了好几次,衣服换了又换,妆卸又上,一时慌了神。

    那家伙不回来她心里有气他,可他回来,又紧张得不知该怎么见他才是最好......

    一直到太阳升起,怕去迟了,只能草草结束,带着王府众人上街。

    .........

    李星洲好笑的看着驿站外贴的中书省告示。

    “怎么了?我觉得写得挺好。”喂完马的魏雨白过来道,这上面写得都是他的功德,昭告天下百姓用的,写了他的大大小小战功,大加赞赏,辞藻华丽,行文流畅,不愧中书出品。

    他们其实昨晚就能进城,可为凑个吉利日子,暂时住在城外驿站。

    李星洲道:“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是想以为平百姓恐慌,消除人们对金人的恐惧,想法是好,些方向错了。”

    “方向错了?”魏雨白不解。

    一同回来的起芳也凑过来:“王爷有什么高见?”

    “他们不懂人心。”李星洲正准备说,那边礼部官吏已经骑马赶来,“禀报王爷,吉时已到,请入城吧。”

    李星洲点头,只能将话压下。

四百四十,琐事;情愫

    走马入城时,天刚亮不久,空气中尚有早寒冷,众多百姓早已等候许久。

    大军一到,百姓瞬间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要不是衙役拦住,很多人只怕直接冲进来了,人山人海的大场面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这一次多少有些感康,以前百姓相迎是高兴,这次看似高兴,很多人心里其实恐慌,把他当成精神支柱了。

    他身后跟着魏雨白还有卫离、参林、起芳,参林之所以南下,是厢军也参与胜战斗,之后要论功行赏之类的事,他必须来,之所以如此,还要谢谢玉面狐,如果她不将北汉的旗子打出来,他们顶多算剿匪。

    结果北汉旗子一打,整件事上升为平叛,皇帝召见他们也合情合理。

    随后就是新军,对于装扮还是武器都十分怪异的新军,民众自然指指点点,十分好奇。

    之后便是众多俘虏,百姓欢呼雀跃,时不时有书生走出来拿出刚写的诗词歌功颂德,对于这些文人,衙役也不阻拦,总之这一路好不热闹。

    但李星洲更加在意的不是这些,他迫切想要见到王府的人,任何一个都好。

    在百姓夹道欢迎中走过长街,穿过开元府立起的凯旋门,人群簇拥中,他终于见到诗语带领的王府众人,她身边秋儿月儿两个眼睛放光的丫头,更加胖了些的严昆,老态渐渐显的严,依旧魁梧但夹杂白发的季春生,酒糟眼的固封,恨不能要扑上来的严申,依旧冷静的狄至,严炊,赵四,铁牛,祝融......

    王府的人来自四面八方,又俨如一家,这是当年潇亲王留下的宝贵财富,他不介意自己亲王之身,也不在话这些人到底身份如何,赐予他们姓氏,将他们收留王府,视为家人。

    即便隔了这么多年,李星洲也从未见过他那便宜老爹,只在记忆中又零散碎片,依旧能感受到他的魅力。

    就这点来说,他们其实一样。

    如果潇亲王还或者,或许会是一个好储君,李星洲这么想,网罗天下人才为己用,所到之处后前呼后拥,受万人爱戴.....

    李星洲拉了拉眉雪缰绳,走出人群,改由魏雨白带领队伍继续前进,替他向皇帝献俘报功。

    他停马路边,下马径直走到诗语面前,众人纷纷让开,胸中滚烫相思,再也按捺不住,一别数月,恍若隔年,诗语呆呆仰视他,眼中水光闪烁,连忙避开目光道:“怎么才回来。”

    此情此景,硬是被她憋成一句小脾气满满的埋怨,李星洲真是佩服这女人,“想我了没。”她没回答,只是从月儿手中端起一碗酒递给他:“洗尘酒,快喝了。”

    李星洲接过,一饮而尽,酒水度数不高,带点涩。

    严申再也忍不住,兴奋的冲上来打招呼,一下子人群失去控制,团团将他围住,李星洲大笑,在众人簇拥之中向王府而去。

    至于队伍,将由魏雨白带领,进宫收皇上封赏,他准备先回王府一趟,因为晚上他也要进宫,宫里还有宫宴会。

    王府张灯结彩,见他回来,整个王府的沸腾了,闹着闹着,月儿直接哭了,死死抱着他不放。

    秋儿只是拉着他的手往里走,但也一下不松手,于是他手里拉着一个,身上挂着一个,就这么回了王府。

    家的感觉迎面而来。

    ......

    王府里闹腾了两个多小时,该见的人都见了,李星洲悄悄脱身,返回小院,这时才发现身上甲胄还没脱呢,为了进城的时候威风些,礼部的人让他着甲入城。

    小院里,李星洲很快就见到他想找的人,诗语正独自立在池塘边发呆。

    “怎么不出去迎接本王。”李星洲道。

    诗语回神,看他一眼,眼神有些闪躲:“我......人那么多,各个围着你,我去了也见不着。”

    李星洲不说话,上前抱住她。

    “你.....你咯着我了。”诗语呼吸加快。

    李星洲没放手,他心中也有热烈的火,火焰里纠缠着别离的相思,久别重逢的喜悦,几乎要喷涌而出,将怀里的女人一下子吞进肚子里。

    “你怎么变小了。”李星洲问,他确实感觉怀里的女人小了一些。

    “明明是你长高了。”诗语抱怨,似乎不满说她小了。

    李星洲恍惚,对啊,十六七岁不正是男孩长身体的年纪吗。

    他坏笑道:“可不止长高了而已,还长大了,要不要我们去屋里看看。”

    诗语一下脸红了,呼吸更加急促,“光天化日,你瞎说什么呢。”

    “你帮我卸甲。”

    “......”

    “怎么,不答应吗?”

    “只准卸甲。”

    “是,我保证。”李星洲抬手发誓。

    “去屋里......”

    甲胄这东西,一个人是无法穿卸的,诗语巧手帮忙之下,不一会儿,全身的铁块,皮革,都给卸下,丢了一地。

    李星洲行动变得灵活起来,趁势突然将身前的女子捉住,“我可想死你了。”

    诗语不说话,呼吸很急促。

    “我们去楼上慢慢说好不好。”

    “不行......”她反对。

    “为什么,大白天的又没人。”

    “瞎说什么呢。”诗语打了他一下,没有用力,快被这无耻的人气哭了,“待会就有人来了,再说外面还有那么多等着你呢。”

    “让他们等着吧。”

    “不行,待会朝中各部官员、名士肯定也会闻风而来,你怎么能不在。”诗语急忙道。

    李星洲摇头,“反正你不跟我谈谈我不走。”

    诗语着急,拉他又拉不动,气得掐了他一下,可惜李星洲死猪不怕开水烫。

    诗语又气又急,可拿他也没办法,她了解这家伙,他是那种什么都敢做的人,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怕。

    她着急,脸红红道:“我,我帮你......但完事了你要老实听话。”

    “好,现在到晚上,我都听你的。”李星洲点头。

    诗语又羞又气,戳了他一下,“你就是个大混蛋!”随后低下头......

    .......

    正午,应付许多登门拜访的官员和亲戚之后,李星洲把堂兄李誉一家留在王府吃饭,诗语如今的身份坐在他身边,还是不给他好脸色,不小心眼神对上,李星洲坏笑,她就赶忙避开。

    晚上李星洲要去宫里,李誉却不去,他就让堂哥一家留下。

四百四十一、国祚抉择

    李星洲也没多说,但明白怎么回事,李誉不得太子宠,太子如今不得势,他们一家便与家人吃饭的资格都没了。

    而且李誉去不了宫里,太子府肯定也不欢迎他,他当初为了自己顶撞太子,太子虽是他亲生父亲,可不让他住东宫,出来自己成家就看得出李誉处境。

    宫里没资格去,太子府回不去,他是皇家子嗣,也是边界人物,没人会巴结他,李誉一家孤零零的,过年也只有他和妻子,还有一个孩子,拢共三人。

    这种处境可不好受,也不好直接说出来,这就是皇家,天家无情。

    李星洲拍拍他肩膀,告诉他在府里等自己回来,以后逢年过节来他的王府,一家人热闹。

    李誉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哭起来.......

    天家就是如此,功名利益,**裸掺杂血脉亲情之中,这就是天家无情。

    ......

    耶律大石看着床上枯瘦老人,拉着他的手,老人面呈腊色,嘴唇干裂,皮肤枯黄,整个人气色虚弱,臀部因长时间不得动弹,已经开始溃烂,每天大夫刮去烂肉,但情况依旧不得好转,屋里有一股**气息,夹杂草药气味。

    太子耶律,不过一个孩子,也眼睛通红守在床边。

    耶律大石心中的悲戚难以言表,韩德让,国之栋梁,彰德军节度使,曾经纵马驰骋辽国南北东西,如今已经气若游丝。

    起因是一月之前,韩公不放心,亲自上南京城头布防,结果呛了冷风,回来就倒下,一趟一个多月,当耶律大石赶到南京时,他已经成这样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似乎看见了他,挣扎着开口。

    “立......立儿为帝......”韩德让声音很轻,耶律大石只有俯耳过去才能听清:“德公,我听着,我听着呢......”

    耶律大石眼中含泪,几经巨变,就算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再难不为所动。

    “耶律.....耶律术烈,不配.......不配为帝,你立儿........”他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据守南京.....不要,不要管.......西.....西京,守,守不住......”

    “德公,我听着,我明白,我知道!”耶律大石含泪点头。

    “死守南京,则......则大辽国.....国祚不断,不断.......不断........”韩德让的声音逐渐没了力气,气系也变得微弱。

    耶律大石连忙道:“来人,快来人!”

    门外守着的大夫匆匆涌入进来......

    .......

    夜,风雪大作,城头冷得站不住人,但有上京教训,辽人士兵已经草木皆兵,宁愿挨着风雪也要守在城头,每几天都会有人活活冻死在城头......

    韩德让,为大辽国尽忠一身,毁誉参半的中流砥柱,没能熬过夜寒,彻底没有了呼吸。

    他的荣耀在于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扬辽国之武威。而对他的诋毁在于他与萧太后的私情。

    耶律大石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几欲站不起来,他默默拉住哭成泪人的太子耶律之手,后者抱着他哭诉,要韩爷爷,还有妹妹耶律雅里.....

    那个坚强又柔弱的小姑娘,魏国公主......耶律大石心里当然记得,耶律术烈那懦夫带她西逃了,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如今南京才是最艰难的时刻。

    他知道韩德让说得没错,西京是守不住的,他们唯一能依仗的只有南京!南京一破,辽国就彻底亡国了!

    而如今,韩德让离世,城中百姓军士士气低落,这才是最难的时候。

    他摸摸男孩的脑袋:“太子,你不能哭,从此之后再不能哭了......因为你是皇上了,我大辽国的皇上,说不好.....还是最后一位皇上,但不管如何,都不能哭了。”他语气悲戚,耶律也慢慢停住哭声,点点头。

    长夜苦寒,他们只能抱团取暖。

    .......

    “我这样好看吗?”诗语问。

    “好看。”李星洲点头。

    “这个呢?”

    “好看。”他接着点头。

    “这个?”

    “好看。”

    “.......”

    “你穿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诗语白他一眼。

    宫宴将近,她越发紧张,其实李星洲根本不准备在宫里多待的,他准备应付得差不多,然后就回王府,这里才是他的家,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不知不觉,这是他来到这世界后的第二次过年了。

    最终,诗语挑了一声好看又低调的淡桃红金镶边裙,看起来典雅又带几分活泼,看得李星洲眼睛都直了,又想大手大脚,被她制住。

    下午的时候,魏雨白,参林等人向皇上交代完毕,也和起芳一起回王府,同行两百多新军,还带来九百多俘虏,都被安排到后山的房舍中。

    狄至、严申、赵四、严炊等人要去新军大营劳军,家里的事暂时严主持,李星洲要进宫赴宴,又暂时分开,等到晚上再一起吃团圆饭。

    去往皇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他带着诗语,在众人目送下上了车,向着皇城去。

    一路上街道到处都是人,孩童三五成群再放爆竹,时不时传来被吓得腿软的狗子怪叫,一路热闹中,他们很快就到了午门。

    正好此时很多人家车马停靠在此,都是皇家贵胄,一些人李星洲认识,但多数他不认识。

    李星洲带着诗语,让她挽着自己手臂,诗语有些害羞,又惊奇,她是第一次走午门大道进入皇宫。

    一路上不断有人凑过来作揖打招呼,毕竟他如今也算红人,每每问起身边诗语,李星洲都说是内人,他不能说妻子,但对于诗语,他一直当做老婆来看待,世上哪有这么好的老婆,又能干,又能干。

    诗语微微脸红,随后慢慢适应,也礼貌的回礼,慢慢的她越来越熟练,逐渐散发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场,仿佛完全融入皇家贵胄之中。

    等到长春大殿,福安公公一见他就笑脸上来,身后跟着一个腿有些微瘸的小太监。

    “王爷,请跟我来,你的席在上首。”

    诗语缓缓打量四周,即便好奇在她身上,也得体又从容。

    慢慢的,福安居然带他们来到首席,这是皇位坐下的首席,居左,诗语惊讶,李星洲有些不解的看向福安公公。

    福安公公小声道:“王爷,太子禁足东宫,不得出席,康老亲王带病不能北上,如此,按照爵衔,王爷当得此位!”

四百四十二、李星洲的觉悟+太子势弱

    今年皇家宫宴,最大的变化就是平南王位居首席,许多人多多少少从中看出点什么,酒宴还没看是,已有人纷纷上前示好,很多亲戚都来打招呼。

    李星洲一一点头应付,一边和身边诗语说话。

    太监宫女们忙着给他们送菜,指挥的是一个脚有些瘸的小太监,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出。

    他大概是福安公公的得力助手吧,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这种场面露面。

    小太监指挥众人上菜,酒水,点燃灯盏,然后对他恭恭敬敬行礼才退下。

    李星洲心里纳闷,这小太监怎么对他似乎十分尊重。

    过了一会儿,皇后和皇帝都来了。

    皇上一出来,大殿中声音小了许多,宫宴开始了。

    皇帝先问了他为何没到午门献俘仪式,似乎有责备的意思。

    李星洲只是回答回家去了,皇帝也没再追究。

    午门献俘是自古以来就宣扬国威的事情,外出打胜的将军在午门前将俘虏献给皇上,还有百姓围观。

    汉朝时这样的献俘十分壮观,因为动辄上万俘虏,数以万计的牲口,而到唐朝名将苏烈发展到巅峰,别人都是献俘,可一生南征北战,威名赫赫的苏定方不之献俘,还给唐朝皇帝献三个国王,都是活捉回来的。

    再到之后的高仙芝,虽人品不咋地,但只是为了自己的军功,就污蔑说中亚两个小国要叛乱,然后把人家攻破,随后又打败该地区联军反扑,将两个国王献到长安。

    这些都是比较有名的献俘,李星洲这拿得出手的没有,死得玉面狐和熊寨几兄弟的脑袋,封存在木匣里,活的黑豹子,目前已押送刑部大牢,年后审问。

    当然,献俘只是仪式,振奋人心用的,至于俘虏,他自有用处。

    宫宴就这么开始了,诗语很快习惯这种气氛,其实跟家人吃饭虽有差别,但也差不太多,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太多,而且尾席和头席是绝对说不上话的,这就是皇家的残酷。

    宴会期间,小一辈的人纷纷出来,吟诗作赋,唱歌跳舞,各展身手,在皇帝爷爷,皇后奶奶面前展现自己。

    大概是年纪大了,反而更喜欢孩子,严肃的皇帝难得乐得合不拢嘴,每一个孩子出来,他都要亲自夸奖几句,然后赏点什么。

    皇家的孩子受的都是贵族式教育,很多小孩文学修养就很高,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李星洲听得惭愧。

    那边小表妹一句“残腊迎除夕,新春接上元。”这边就有不服的小孩起来:“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小孩们你一句我一句,大人满脸骄傲,李星洲一脸懵逼加尴尬,文化人的对话他根本没法插嘴,没文化是真的可怕。

    诗语似乎看出他的窘迫处境,低声笑道:“你不是大才子吗?怎么不开口了。”

    李星洲一笑,低声道:“本王是才高八斗,那也看给谁写,要是你每天晚上都乖乖听我的,我每天晚上给你写一首也行,怎么样。”

    诗语悄悄掐了他一下,连忙避开他侵略性的目光,“脑子里就没正经事。”诗语抱怨。

    李星洲悄悄把手伸到桌下,拉住她的小手,“过两天我陪你回去看看岳父岳母。”

    “什么岳父岳母?”

    “你父母啊,你肯定没跟他们说吧。”李星洲摇头,诗语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自信,强大,又自卑。

    这在心理学上来说并不矛盾。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她轻描淡写的说,想把这事揭过。

    “怎么不是大事。”李星洲不依不饶,将她的手捏紧一些:“女婿哪有不见岳父岳母的道理,再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当你家人,你也要当我家人。”

    “可你......你不是简单的女婿,你还是.......”她说到这停住。

    李星洲摇摇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管我什么都一样,以后我要是当了皇帝,我就立你为后。”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诗语有些慌乱:“为什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多想了想......”李星洲说着端起桌上果酒一饮而尽,这酒还是王府的酒,现在都卖到皇宫里来了。

    在江州的时候,魏雨白一句“触手可及”提醒了他,是啊,确实触手可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这样的位置,可仔细回想,大概是太子的愚蠢把他推上这样的高度。

    加上今日,皇帝将他安排在首座,这里以前坐的是太子.......

    这其中意味,李星洲就是再傻也该明白,皇帝可能是在暗示他。

    其实事到如今,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选择了,他就是想停下,背后的手也会推着他向前,德公,何昭、毛鸾、狄至、严申、包拯、参林、王通、汤舟为、王府众人等等.......

    以前他还想着逃避,想着躲开,因为那太累,太沉重,景国人口少说有几千万,背负千万人的命运,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事到如今,他想避开都不行。

    不止因为有人不允许,还因他要是退下去,太子重新出来,如今的太子只怕对他深仇大恨,经历那么多明争暗斗,早已不死不休。

    无路可退,那就欣然面对吧,所以他才会说那样的话。

    诗语,是他心中最佳的选择,朝中大臣旧派新派虽然没有泾渭分明,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旧派以德公为首,手握大权,除去皇帝无人可比。

    新派本以何昭、羽承安为首,如今羽承安一支落马,就只剩何昭。新派实力不如旧派,但潜力却无比巨大。

    如果有一天,他若真登上皇位,就必须去权衡这个问题了。

    阿娇是德公的孙女,何芊是何昭的女儿,她们自己或许不知道,何芊大大咧咧,整天舞弄刀剑;阿娇浪漫主义,让她在名留青史和面对当下之中选,她肯定会选名留青史。

    但她们的身份就注定必然会卷入政治旋涡之中,如果阿娇为后,旧派做大,何芊为后,新派做大。诗语为后,得罪两派,打压两派,也会置她于不利之中。

    以前他没想过这些问题,现在不得不想,如果事到极端,他身边可以依仗的还是诗语,这个自信又自卑的强大女孩。

    想着,他紧紧握住小姑娘的手。

    .......

    “方先生.......”太子府小院里,孙焕泣不成声,默默流泪,他脚上还戴着沉重脚镣。

    方先生也难受落泪,太子的过错,最终全部落到孙焕身上,今日大年三十,看在太子府的面上,准他回太子府半天,门外还候着御史台的官吏。

    方先生心中难过,他不过是个躲避战祸的年轻人罢了,寒窗苦读考上功名,为躲避边关战乱留在太子府尽心尽力,本以为如此可以避战祸,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却反而断送了他........

    年过之后,他就要发配交州化外之地,此去九死一生。

    方先生吩咐下人备好酒菜,几个下人并不想理会他,他无奈之下拿出自己微薄积蓄打点,下人才肯为他备好酒菜。

    看着对坐消瘦太多的孙焕,方先生道:“太子已经尽力。”

    “我知道,方先生我都知道.......”孙焕说着低头痛哭。

    方先生更加凄苦,在心里道:你不知道,可你最好也别知道......

    太子听闻有人替自己顶罪之后大喜过望,随后得知禁足又陷入大怒之中,天天夜夜咒骂潇亲王,咒骂平南王,可自始至终,也没半句提及为他顶罪,替他办了那么多事的孙焕。

    这些事方先生觉得不要让他知道的好,至少走的时候好过些。

    太子这几天越发癫狂,终日酗酒,三句不离潇王,那是他挥之不去的心结。

    方先生想见也不得见,他自己心里也开始慢慢明白,或许他也是该走的时候了,而今大年三十,皇上却不宣太子参加家宴,其中意味已经十分明白了.......

    这是要太子别挡路啊,方先生萧瑟苦笑,可太子是不会懂的,他还在不断求见皇上,不断试图派人出去传话。

    他安慰了孙焕几句,与他同饮送别,整个太子府,没人在意他。

    最后,孙焕哭着被御史台官吏带走,方先生也感心力交瘁,默默回到小院中,收起墙壁上挂着的《出师表》,或许他真的老了,无能无智,导致太子屡屡受挫吧。

    他该走了.......

    方先生明白,这太子府再容不下他了。

    他收拾东西,不过些书卷,笔墨纸砚,连被褥床垫都是太子府的东西。

    方先生准备过几日就走,至于去哪,他不知道,或许临走之前再见一见太子吧......

    这么想着,他起身向太子的院落走去。

    才到小院外,就听见里面太子的大骂。

    “那孽种狼子野心!狼子野心,父皇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不在,他就说首座!

    就跟当年潇王一样,坐首座!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呜呜呜呜......”

    接着又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几个下人守在院子外,冷得发抖也不敢进去。

    方先生叫住其中一个道:“劳烦通报一声,我想见太子殿下。”

    小厮点点头,面带惧色进去,不一会儿便出来了,小声道:“殿下说,他不见......让先生.....让先生滚.....”

    方先生胸中一窒,许久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转身离开,最终他又回头:“告诉太子殿下,他还有机会,还有一次难得的机会,明年我景国必会对辽用兵,到时若能好好表现,说不定皇上也会回心转意。”

    说着对着太子的方向拜了拜:“太子予我衣食之恩,在下永生不忘记。”说完转身离开,天下之大,何处是家。

    .........

    万家灯火纷繁热闹,整个开元城一片热闹景象,千家灯火明,万户爆竹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冢道虞坐在椅子上,膝盖盖着毛毡,呆呆看这儿黯淡庭院,今年,子女依旧没人回来。

    他身后一盏昏黄烛火,只有卫川陪伴在侧。

    “将军也喜欢平南王的词。”卫川笑问。

    冢道虞点头:“人有过节,但词却喜欢。”

    面对黑漆漆的庭院,他摆摆手道:“卫川,你回去吧,多陪陪家里人。”

    卫川摇头:“属下陪着大将军。”

    冢道虞看他一眼:“愚夫,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此时不懂珍惜,再过几十年,你也跟我一样。”

    “那不是前车。”卫川摇摇头,“大将军南征北战,常年距京几千里,那又有什么办法?将军常年在外,家里爱妾偷男人,不也没多追究,如此心胸,他们还要怎么样?

    要是没有将军,景国山河还存几分!他们有什么资格恨将军!”卫川越说越激动。

    “国是国,家是家,于国我问心无愧,于家.......”冢道虞无奈叹气:“我亏欠太多。”

    “可没国哪里的家?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卫川气急。

    “天下人要是都懂,我便不用挂帅出师了,你回去吧,多陪陪家里人,我一人惯了,不用你赔。”冢道虞道,他告病半年,很多人明白过来他是要退了,所以今年连心怀鬼胎的也没来,自然就没人。

    “将军!”

    “回去。”冢道虞不容置疑的道。

    .......

    最后,灯火清冷,小院黑暗,远处隔着围墙,是下人们在打闹。

    开口时坚决,可人真走了,便只剩他孤独一人,下人玩闹的声音绕过围墙传入里面,他就在黑暗中静静听着,听着听着就好像他也变得年轻了,和那些孩子们一块玩闹。

    戎马一生,南征北战的岁月在他脑中闪过,一张张死去兄弟战友的脸已经模糊,我失去了多少兄弟?冢道虞在心中默默想着,数不胜数的脸飞快闪过,他都看不清楚。

    一千,一万,十万.......他们前仆后继,然后永远沉寂在他记忆中,没人记得。

    慢慢的,他又想到了平南王,起初的志趣相投,到他违约,两人撕破脸皮。

    他当初违约,只怕平南王做大,与太子争权,朝堂动荡,北方辽人趁机南下,现在想想也觉得可笑。

    平南王还是做大了,太子把自己玩死了,辽人快被金人灭了,真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世事难料,大概如此.....

    只是平南王一人不损,杀敌两千,到底如何做到的,他新中华好奇,又明白自己怕是到入土也没机会问了。

    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四百四十三、皇帝问话

    宫宴尾声,许多年轻弟妹受家长指使都来向他打招呼,向他敬酒。

    他们年纪相仿,上下相差不超五岁,但这些孩子看向他的目光中都是崇拜和,仿佛他们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少年老成,奸滑狡诈,说的就是你。”诗语小声道。

    李星洲只是笑笑:“晚上收拾你。”

    晚宴后,众人陪着皇帝皇后游园,李星洲带着诗语,跟随其后。

    皇帝时不时会出几句校考小辈,比如“雪梅一色”“院里河山”之类的题,小辈们就切题作诗词赋,或者几句短句,好句也行,皇帝都很高兴。

    这种文化人的交流活动,李星洲自然敬而远之,要是阿娇在还好,阿娇不在他拿头做,就是抄也一下想不了这么多,皇帝的题变得很快。

    皇帝不似以往严肃,他似乎很高兴与后辈交流,之前是很少有的事,因为他总是冷着一张脸。

    皇帝是真老了。

    人到暮年,反而会更加珍视爱惜,重视亲情。

    皇后拉着诗语的手,时不时问一些问题,她应答得体,女人家的事,他没去掺和。

    皇帝在校考之余,也问了李星洲一些问题,比如辽国之事如何处理。

    事到如今,李星洲又能有何高见呢。

    辽金之战几乎已成定局,上京丢了,就没了两面夹击的资格,西京又难守,明年春天回暖,兵强马壮的金国发起总攻,辽国肯定是支撑不住道。

    “事到如今,多想也没用,但南京一定要拿在手中。”李星洲斩钉截铁的说,辽国南京,也就是后世北京,具有重要战略意义,辽国南京无论如何都不能放。

    “为何。”皇帝边走边问,御花园中五光十色,与之无关,他更专注于眼下谈话。

    “南京三面有山,易守难攻,是防御北方外族的重镇,最重要的在于它是大江中下游平原,华东平原,东北平原的中心,是战略要地。”李星洲道,他作为后世人,最明白北京的重要性。

    不只是抵御北方的前哨,最重要的,以北京为中心,连着渤海,只要海军足够强大,最容易将影响力辐射到朝鲜半岛,东北地区,甚至日本。

    当初苏烈灭百济就是从渤海只杀百济,水陆并进,干净利落扫平朝鲜半岛的敌对势力。

    “东北平原?华东平原?”皇帝不解。

    李星洲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这么叫:“就是辽东平原,还有京北平原。”

    皇上这才点头:“你倒是想得长远,京北平原只有一半在我景国手中,辽东平原更是,以前是辽人之土,现在易手金人。”

    “就算不能得,有南京也可以抵御北方外族。”

    皇上点头,“那你觉得出兵多少合适。”

    “朝廷能出多少?”李星洲问。

    “有你那百万两银子,兵出十万,不成问题。”他说得很自信。

    皇帝是个靠谱的人,既然他这么说,李星洲也相信。

    但他心里有个顾虑,那就是耶律大石。

    他不知道耶律大石有没有在南京,要知道历史上耶律大石可是仅靠着自己收拢的溃兵就击败二十万北宋大军的猛人。

    就算之后因为天祚帝不听他的话,他西逃天山以西,依旧靠着数百骑兵起家,接连吞并众多部族,国家,建立强大的西辽帝国,击败中亚霸主塞尔柱国,花剌子模等国家,一举成为中亚第一大国。

    其人文韬武略,勇冠三军,可以说与完颜阿骨打平分秋色,可惜他虽有辽太祖血脉,终究只是旁系,继承辽国大统的是天祚帝,天祚帝死了也轮不到他。

    不然辽金之战,说不定就能打得有来有回了。

    “我还有一点担忧。”李星洲道。

    “有何忧虑?”

    “辽将之中,有个叫耶律大石的,非常难打,军机谋略样样精通,弓马娴熟悍勇难当,是个难对付的人。”李星洲道,他只想给皇帝提个醒。

    “辽军中尚有这样人物?你如何知道。”皇上好奇的问。

    “魏雨白告诉的的。”李星洲只能随便编个理由,总不能说他是读历史书知道的吧。

    “魏雨白?”

    “关北节度使魏朝仁的女儿,今日代我献俘的人。”李星洲解释。

    皇上点头:“魏朝仁当初与潇王交情很好,你年幼时还在关北待过一段时间,说来这魏雨白还是你青梅竹马吧。不过此事还要交给挂帅之人裁决,到时朕会提醒他的。”

    说着他问:“以你看来,谁能挂帅?”

    说到挂帅,李星洲一下想起冢道虞,他只怕是景国挂帅出征最多的人,可他已因病痛不理朝政快半年了。

    “殿前指挥使杨洪昭。”李星洲道,他一下想到还在苏泸一带安定局势的杨洪昭,虽将略或许不如冢道虞,但贵在有老成谨慎,还有经验。

    “除此之外呢?”

    “魏朝仁,或者杨文广。”李星洲说:“他们两常年在边关,多与外族交战,经验老道,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问。

    “皇上信任不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外将为帅,不管哪个皇帝都会有些担忧。

    “如果你为帅呢?”皇帝突然说。

    李星洲一愣,随即笑起来:“要是我为帅,战都不用打了。”

    皇帝也难得一笑:“这就是你比太子厉害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头脑清醒,胜而不骄。”

    李星洲当然有自知之明,让他调度新军,他调度得过来,但是指挥十几万人的大规模军团作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需要在战场上出经验。

    皇帝慢慢又问了一些,他问李星洲就说,总的来说他其实有很多想法,但都没有跟皇帝说。

    最后,皇帝又提醒他离陈钰远些,多亲近孟知叶还有程禁之类的人物,能受益良多。

    李星洲表面点头答应,但并不放在心里。

    陈钰和孟知叶两人的分歧他心中有底,李星洲明白皇帝为什么选择孟知也而讨厌陈钰,因为陈钰这人看似老说圣贤话的书呆子,但确实真正代表那帮硬骨头的文人。

    他们的世界,路都是直着走的,不能绕道,不容妥协。

    ......

四百四十四、景国隐忧(内有较多科普,请选择观看)

    午夜,隔江钟声传来,千家万户放起爆竹焰火,皇宫中也是如此。

    守年之后,李星洲便拜辞皇帝和皇后,家中还有人等着他呢。

    路上李星洲想了很多,心中不由得忧虑,一旦站的位置不同,思想上有了转变,想的事情就更多了。

    “在想什么。”

    “天下大事。”两人一边往午门走,一边胡扯。

    “噗嗤......”诗语一下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这次我是认真的,想天下大事。”李星洲道。

    诗语点头:“我相信,你一天也有那么一两个时辰不在想下半身的事。”

    “损我,小丫头。”李星洲戳了一下她。

    诗语躲开了:“你才小丫头,我年纪比你大。”

    “我说真的,你说如果景国到我这样的人手中,会是什么样子?”

    诗语见他认真,也没损他,“不知道.......大概,完全不一样吧。”

    李星洲说不出话,完全不一样吗.......

    他确实想改变,说到底,目前的景国政治已经开始动摇,他从很多细枝末节看出来,最具代表的莫属连年叛乱。

    从十年前吴王举兵开始,剑南路一次,地方联合白夷;南方叛乱两次,前年一次,去年一次,去年那次他平的;玉面狐也可以算一次,平均下来每三年左右就会有叛乱,这是国家动荡的前兆。

    综观历史,每次有这样高频率叛乱的时候,都说明王朝需要反思或者改变了。

    中国历史上有四个历史时期,一个是大禹继位,意味着部落时代的结束,君主制的建立。

    二是秦朝一统,意味着分封时代结束,进入帝国时代。

    所谓封建,并不是很多人想的“封建”,封建为封土、建国两个意思。

    天子封土地给诸侯,诸侯在土地上建国,世代承袭,国中公卿也是世袭,类似欧洲中世纪,下层是几乎没有任何上升机会的。

    其实秦始皇开始,封建制度在中国基本消亡了。但帝国时代进入得并不彻底,秦朝走得太快,扯了胯。

    刘邦接了秦始皇的班,努力一生,终于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基本建立起帝国制,但彻底帝国化是在汉武帝时期。

    第三就是隋唐科举制的建立,意味着门阀大族逐渐消亡,帝国完全稳固,底层寒门有了上升的渠道,自此,完整的帝国制度才基本形成。

    最后一次则是辛亥革命,之后中国进入共和国时代。

    每一次变革,最大的区别就是,下层上升的机会越来越大,在春秋战国,贵族世袭,出生既决定命运。

    到汉魏,察举和九品中正制,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基本也是出生既决定命运。

    隋到唐初,虽有科举,寒门有了上升的阶梯,但依旧受制世家大族。

    唐朝取士平均每年只要三十人左右,要知道唐朝疆域一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人口八千多万左右,需要官吏众多,那天下大多数官员怎么来?

    靠人脉,人脉基本都由门阀世家,各个大族把控。

    转折在唐高宗李治。

    高宗李治开始对世家大族出手。

    然后他老婆武则天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对世家大族下手,在武则天周朝时期,才基本肃清世家大族势力,让寒门子弟有更多机会。

    李治为什么会被老婆篡位?

    和他与世家大族斗争有很大关系。

    世家大族把控朝局,把控上升通道,他和世家大族斗,满朝文武又很多都是世家大族的人,那怎么办?

    只能相信和依靠自己身边能干又不是世家大族出生的老婆。

    很多后来人把李治写成懦弱无能之人,但这绝不可能的。

    因为在李治在任期间,对外靠着任用苏烈灭西突厥吞其土,败吐蕃,击败葱岭诸国联盟使诸国臣服,灭百济,灭高句丽,唐朝版图达到巅峰。

    对内,他力抗世家大族,不断削弱打压世家,身边能信的人少之又少,聪明伶俐的老婆武则天是他少有的助手。

    像大名鼎鼎的程咬金,和演义戏剧中根本不同。

    程咬金就是典型的世家大族子弟,妻子也是清河大族之后,自己是开国元老。

    国公加大族,妻子也是另一家大族,这样的集团把持朝政的结果就是政令不得通达,寒门上升道路被堵死,只能靠靠讨好巴结他们上位,下层怨声载道,朝廷承诺百姓的社会公平无法保证。

    果然,程咬金被李治找个借口撸了,不过好过另一大族代表长孙无忌的流放身死。

    而历史上,我们会发现李治被黑成软蛋。

    征东突厥,灭西突厥,灭高句丽,灭百济,败吐蕃,平葱岭诸国的苏烈、苏定方,却被黑成反派,在许多戏剧中传唱。

    很大一个原因就是:高宗李治,悍将苏定方都动了世家大族的蛋糕!

    高宗直接操刀,和他老婆一起对世家大族下手,而苏定方则让李治没有后顾之忧。

    因为以长孙无忌,程咬金等为首的世家大族想要的是让皇帝明白:没有我们,你没法打天下。

    结果这时不是世家出身的苏烈站出来告诉世家大族,不用你们,劳资一个就顶你们十个,拳打突厥,脚踢吐蕃,什么葱岭诸国,百济,高句丽,分分钟给收拾干净。

    一下子,世家大族政治上彻底没了要挟国家的资本,被削也没办法奋起反抗,只能乖乖待宰。

    而现在,这个时空因没有唐朝,也没有李治和武则天夫妇,景国现在也存在这样的大问题,并且日益明显,李星洲也开始意识到,他上位很有可能会面对这样的局势。

    不说把持京西的田家,把持蜀中的皇后娘家吴家。

    就近的说德公的王家,德公对他有恩,所以以前李星洲以前也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可如今心态变了,他不得不考虑。

    王家光一个梅园,就占一整座山,园林建筑加起来,几乎如同一个小皇宫,这还只是一处城外房产。

    德公长子王通,不识政务,不通治理,年纪轻轻却能轻易上位宁江上府的知府!

    要知道景国大府,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上府知府,等同于封疆大吏。

    可一个上府,就轻易交给这样一个人,上次江州之乱,如果没有他,整个宁江府,景国税收前五的大府,说不定就因为王通的无能玩完,上百万百姓遭殃。

    事后皇上连问都没问责,皇帝大概明白,因为问也没用,王家势大。

    .....

四百四十五、长远之计

    王家如同京西田家,蜀中吴家等。

    这些大族都不是一代人起来的,而是历经数百年、上千年,几十代上百代人累积以致今日体量。

    王家还好,权势来源官场,德公一退,权势逐渐消散。

    可像蜀中吴家,蜀中天府之国,几乎景国每年四分之一的赋税来源。

    皇后的吴家大族基本把持川蜀,皇帝敢动吗?不敢。

    基本川蜀官员任命,都要看吴家推荐,这其中是有那么少数寒门士子,可大多数都是吴家子弟。

    景国每年科举取士二十人左右,因景国疆域人口远远不及大唐,唐朝每年取五十左右,景国每年二十,这样一比,看似很多。

    但如果想想,国家每年只给考二十个公务员,其他人全靠大族关系内定,那是一种什么状态?

    且每年科举取士二十多人,大多都是前往关北、交州、福州等没有世家盘踞的地方任职,少数留在中央。

    要知道北宋,人口是唐朝的八分之一,疆域也小太多,可每年也取士四五百人!

    十年就是四五千官吏来自读书人科举考试,寒门子弟就有上升机会。

    这点宋朝确实做得好,也因如此,宋上层有寒门,即便重文轻武,不能打,老打败仗,百姓怨声载道。

    可关键时刻总多忠臣,后期皇帝昏庸无能到令人发指,可每到生死关头时刻,百姓不是说进山避战祸或投降,而是自发抗击外敌,誓死不降,和天下无敌的蒙古硬磕四十五个年头。

    因为朝廷给下层上升机会啊!百姓自然爱戴。

    景国人口至少一千万以上啊!和北宋差不多,结果每年二十来人.......

    这是十分恐怖的,上升通道被世家大族把死,看似繁荣,其实暗流涌动,吴王叛乱,剑南路通敌,前年和去年的南方叛乱也逐渐说明问题。

    下层没有上升机会,就会不满,就会造反。

    战乱之后重新洗牌,推举一家人成为天家,统治天下。

    可是,世家大族依旧是世家大族,他们可以在战争中站队,掌握话语权,资助战争来获利。

    天下平定之后,大族依旧把持朝局,百姓还会因为他们的慷慨感恩戴德,传颂他们的事迹。

    然后,大族继续把持上升通道,保证自家子弟做官。

    皇朝换来换去,大族还是那些大族,如果仔细深究历史,你就会发现,王朝百年更替,很多大族却千年始终不变。

    最著名的杨家将中的杨家,从春秋起源,直到明朝杨家反叛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这个世界没有李治和武则天这对顶着内外压力,打压世家大族,保证寒门通道的铁腕夫妇。

    也就意味着,世家大族的弊病一直从汉末就开始积累,已到如今。

    以前这个问题李星洲根本不必想,现在他不得不想。

    如果他上位,他面临的最大压力是:对内他没有一个武则天,靠得住又不是世家大族的人,不会倒向任何一边的铁腕助手。

    对外,他没有一个苏定方。

    强悍到对着诸多外敌拳打脚踢,服气的臣服,不服气的灭国,把国主抓到长安让他反省,每次都能干净利落解决外患。

    这样才有可能安心对付世家大族。

    这种难度太高,简直地狱级的。

    武则天几千年只有那么一个,或许只有刘邦的老婆,还有辽国的萧太后和她有得一比。

    对外,苏定方这样的大帅,马战、陆战、海战、高原作战样样精通的,基本也是千年找不出一个,即便现在这个时代最出彩的统帅冢道虞,完颜乌骨乃,耶律大石,和他一比顿时逊色.......

    只能说李治太有福。

    他在位期间,大唐版图扩张到最大,国外敌人,国内大族都瑟瑟发抖,真正的万国来朝,和他能力有关,但也不可否认他运气好,有这么得力的内助和大帅。

    “你到底在想什么?”诗语不解的问他。

    李星洲叹口气,心里凄苦,苦笑道:“不得不面对的命运。”

    “哦......”诗语问:“我能帮忙吗?”

    “或许吧,不过现在还要多准备准备,必须从长计议了。”李星洲道。

    是的,必须从长计议,这几年景国各种叛乱,一位镇压只是治标不治本。

    说到根本,大族权势网络,相互盘接,阻塞向上通路,把持政治资源。

    在这么下去,一代或者两三代人,就算金国不南下,大景也迟早药丸。

    .......

    都是一个首座引出的烦恼。

    李星洲拍拍脑袋,这才开始,各种烦恼,压力,责任,便都落下来了,以后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害得他当晚都没时间跟诗语做运动了,和王府众人欢宴之后,还连夜将心中所想做了长远的规划,至少是十年之内的规划,如何不知不觉中削弱大族势力。

    ……

    计划分五大步,预计二十年左右来实现。

    第一步,李星洲在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两个大字,那就是修路!

    这一步按照他的规划,会耗费五年左右的时间.......

    这么长远的规划,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秋儿和月儿久别重逢,不愿去睡,一直陪着他,烛火摇曳,在新年的第一天,他将未来十年的规划,都一一写在纸上,记在心里。

    这种纲领性的规划是十分重要的,因为没有纲领,很容易实际实施失去目标,难以抉择。

    新的一年,新的开端,他也必须面对更加凌厉的挑战,他不断回忆,想借鉴历史上很多行之有效的方法,最终确是有收获。

    写到下半夜,两个小姑娘都睡着了。

    李星洲轻轻把她们抱到床上,然后摇摇头,吹灯爬上了床,很快也睡去。

    ......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爆竹声震醒来,两个小丫头像惊慌的小白兔,脸红心跳,左右躲闪。

    李星洲嘿嘿坏笑,一手捞住一个,“有没有想我?”

    “想。”秋儿直接道。

    月儿点点头,小脸红彤彤的。

    饥渴了几个月,浪荡奔放许多的他忍不住在每个小丫头脸上亲了一下。

    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就这么开始了,他的人生,王府,还有景国,都将进入崭新的一年。

    诗语照例见面损了他几句,然后就拉着他去焚香致礼,敬天地、祭列祖,拜岁神,上门拜年。

    往年这些王府不急,因为门庭冷落,今年不一样,一大早拜年的人就排成队了,京中官员,权贵,几乎踩断门槛。

    李星洲一大早起来,洗漱过后就匆匆忙碌起来,根本不得停歇。

    至于他回访拜年,他准备去德公家,德公对他恩情不说,他和阿娇算是夫妻了。

    还有何昭家,以后也是一家人,随后就是堂兄李誉,还有皇叔李昱,恩人陈钰大人等.......

    他一边说,身边的月儿一边为他记下,好列出个好走的路程来。

    最后想了想,他叹气道:“把大将军府也加上把。”

    月儿看他一眼,然后点头。

    冢道虞与他有过节,出卖了他,可如今看问题高度不一样,他也明白冢道虞的用心良苦。

    若说为国为民,景国没人比得上他,就是德公都不如。

    这样一个老人,无论有什么过节,终究该去见见。

四百四十六、大年初一

    初一整天,李星洲都很忙碌,今日不比往昔,往年门可罗雀的王府如今几乎被踏破门楣,王府峥嵘再现,许多人自然主动上门。

    其中最先来的是各个亲戚,昨晚宫宴大概让许多人闻出其中不同寻常,所以巴结来了。

    而他的皇叔李昱照旧带着小表妹来,李星洲专门接待了他们。

    李昱在王府最难的时候接济他,还送他眉雪,作为名义上的监护人,或许他确实懦弱,但对他而言,已经很好了。

    李昱是田妃生的皇子,而田妃又是京西田家的人,足见这田家有多根深蒂固。皇子,皇妃都有田家人,加之把控京西路几乎所有生意,田家之强,强到超乎想象。

    李星洲招待众人,然后回礼,到下午些时候,才让诗语打理家里事,自己出门去拜年,首先去的自然是亲戚家,堂兄李誉,还有皇叔李昱。

    然后便是相府,阿娇许久不见,一见到他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不过比起何芊显然更加矜持些,只是低头打招呼,德公很识趣的走了,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阿娇这才走上前,被他抱住,许久没见,阿娇还是原来的样子,高兴的捏着手指低声跟他诉说不在时的事情,提及心中相思也十分文艺,说到婚事,她小脸全红了,没勇气再说下去。言行举止中有一股书卷气,但她年纪还小,所以也显得稚嫩。

    她向李星洲说了听从家人安排,从王府搬回来的事,她觉得合情合理。礼法规矩,她都小心认真的恪守着。

    ......

    因为时间有限,他和阿娇待了一会儿便告辞相府到何府。

    何昭亲自接待的他,黑着脸不怎么好看,双方象征性的问候两句,拜了年,李星洲实在忍不住:“何大人,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茶都不上......”

    何昭哼了一声,才叫人上茶,他欲言又止,好像有很多话又不好说,最后绷着脸半天才憋出一句:“以后对小芊好些.......”

    说完整个人脸更加黑了,李星洲无语,至于吗,跟要老命似的,女儿不是迟早都要嫁的吗。

    不过随后他也见到让何昭准备续弦的女子,三十左右的少妇,确实很有姿色,谈笑得体,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大度,和何家人还真是格格不入。

    何昭一个面瘫,无论什么时候都严肃又不苟言笑;何芊大大咧咧,舞枪弄棒,根本没大家闺秀的样子;现在有了一个这么温婉得体的人。

    她的家世自然是配得上何昭的。

    又说了一会儿,何昭慢慢说到黑山匪的事,大多都是“虽然莽撞冲动不可取,但就结果来说还不错,客切不可因此就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之类的话,反正就是不说好话。

    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李星洲不是小孩子,谁对他好对他坏心中还是有数的。

    年轻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为他好的人,只凭本能,而无经验。

    就像老何,表面不说一句好听的,就算难得说一句,也要夹点刺。可李星洲心里明白,何昭如不是把他看做自家人,谁会冒着冒犯他的风险去给予他提醒。

    直接拍马屁就完事了,不得罪人,还能得好感。

    但正因何昭心中有他一席之地,是真关心他,所以何昭才会跟他说那些不好听,不见外的话。

    不管何昭怎么嗦,李星洲都点头表示明白。

    说了一会儿,何昭脸色好了许多,不忿道:“跟你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费口舌,老夫有自知之明,平南王自然不可能是来找本官的。”说着摆摆手,让人带他去见何芊。

    他在后院见到从京北回来的小姑娘。

    何芊与阿娇见到他的反应完全不同,小丫头见到他就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因为何昭这几天不许她往王府跑,显然她可不在乎那些规矩习俗。

    “你怎么不早点来,你明明昨天就回来了。”何芊不满,随后又进屋找出她的宝剑:“等一下我悄悄跟你走,这里一点不好玩,那个新来的女人对我不错,不过......我还是别扭。”

    “人家可是你后娘。”李星洲好笑的摸摸他的小脑袋。

    何芊哼了一声:“那是我的选的,不是我。”

    李星洲摇摇头,然后拉着她的手:“我去跟你爹说,不过天黑之前要回来,今天是初一,祭祖拜年,不得留宿别人家中。”

    何芊乖乖点头,“只要不闷在这,我都听你的。”

    李星洲想,劳资怕是又要做一回坏人了......

    果然,他去见何昭说带何芊出去拜年的时候,何昭脸色十分不好,不过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出了何府,马车就向着最后一处府邸去。

    大将军府。

    何芊出了家门,顿时如同出了牢笼的鸟儿,激动的看着车窗外的街道,随后反应过两两人承的是一辆马车,按理来说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和外人同乘一车的......

    小姑娘难得有些害羞起来。

    李星洲厚颜无耻的把她拉过来:“没事,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哼,才不是呢.....至少现在还不是。”大大咧咧的小丫头脸红了。

    ........

    “没想来的居然是王爷。”冢道虞拱拱手,今天是大年初一,小院里却只有他一人,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下人妇女。

    李星洲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下人,带着何芊坐下:“没想到堂堂大将军混成这样。”

    下午阳光正好,小院里暖烘烘的,催人入眠。

    冢道虞也不生气:“王爷要是来取笑老夫,就回去吧。”

    李星洲环视冷落的小院,“只是来拜年的,新年好冢将军。”

    冢道虞有些诧异,显然以为他带着恶意而来,慢慢点头:“多谢王爷。”

    李星洲说完站起来,也不准备久留,拱拱手道:“告辞。”

    随后带着一脸不解的小丫头离开了。

    ........

    平南王走后许久,冢道虞还在眉头紧皱,按理来说,他与平南王有着很大的过节,如今这平南王为何突然来给他拜年呢?

    想想平南王之前种种令人啧啧称奇的手段,他心中隐约有些担忧,是不是他给自己下了什么看不见的套?随即又释然,他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怕这些吗。

    又或者.....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冢道虞摇头,天下这么可能有平南王那样的君子,如果他都能算君子,那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都是。

    就在这时,妇人高兴的抱着平南王的礼盒进来:“老爷,是金子!平南王送来的是金子,看着分量,能换好几百贯钱。”

    冢道虞更加惊讶了,难不成他真是君子?

    .......

四百四十七、北方内乱

    去过冢道虞家,忙碌的一天也算结束,初一拜年已经差不都,王府里礼物堆积成山,还有人陆续来拜年,李星洲都避开了,让诗语去应付。

    之所以给冢道虞送钱,说白了就是于心不忍吧,冢道虞始终是武人,武人与文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武人兵权就是实权,而文官在朝中更容易累积人脉和家族资源。

    所以像冢道虞这样的,一旦他告病在家,便门可罗雀,可如果德公哪天告老,想巴结他的人肯定还是数不过来。

    就冢道虞而言,他为景国一身戎马,南征北战,不该落得这样下场,自己尽点绵薄之力吧。

    初一一过,事情也就没那么忙碌,秋儿约他明天去看蒸汽机,他立即答应,要不是琐事繁多,他其实早就想去看了。

    ......

    对于节气和日历的定义,各地的人们,虽在天涯海角,相距千万里,很多时候却都有惊人的相似。

    耶律雅里掀开车帘,天空万里无云,山脚下草原上的积雪正在消融散去,行进的速度慢下来,说明金国追兵已经很远。

    如同汉人的春节,她们称今日为“元正”,是契丹族人最盛大的节日。

    往年,契丹六部欢聚一处,茫茫草原之上,都是辽国旌旗漫山遍野,人们饮酒,吃肉,跳舞,狩猎,游玩,欢乐自在.......

    上一次元正节明明是去年的事,脑海里却遥远而缥缈,似乎已经过去很多年。

    现在,又是一年元正节,她们在逃难,在往西逃,逃避金人兵锋.......

    耶律雅里几乎要哭出来,她一点也不想跑,她宁愿死在上京的城头,而不是像条狗一样被金人赶着跑。

    可惜她没有办法,下令的是父皇,辽国最精锐的皇卫带走了她。

    她们已经没日没夜逃了很多天,颠簸让她全身散架,身上都是难闻的味道,还好她还带着景国的香水。

    她在夜里听到车外父皇的说话声,他说要去西边联合契丹诸部,特别是鲁王房部,然后从他们那里借兵马与金人决一死战,他还大声怒斥了随行的将士,他说自己不是懦夫,他会证明。

    一旦有了人马,他就会反攻金人,证明他的勇气和胆识。

    雅里隔着马车的木壁听得清清楚楚,勇气,父皇要是有勇气,他就不该逃离上京。

    她想回去,耶律大石将军对她承诺过,会去搬救兵回来,韩德让爷爷还在南京坚守,哥哥也在那,她昨天才跟父皇说过,结果父皇根本不理会她,也没听她的话。

    父皇一路上派出去征召援军的皇卫陆续回来,没人带来好消息.......

    去岩木房部的人没有带回任何一个士兵,部族长直接表示他们不会效忠于胆小鬼,气得父皇破口大骂。

    鲁王房部为了替他们的族长,北院大王萧保机报仇,派出一百名勇士,过几天就会与他们汇合,显然是在敷衍。

    伊拉部族没有任何回应。

    三营部族则回复很快,他们会派出一支大军,并保证至少超过八千人!但作为条件,他们要求战争结束后将她辽国金牙帐可汗之女,魏国公主,嫁给三营部族族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雅里在邳山见过他几次。

    父皇同意了.......

    雅里很害怕,也很绝望难过,但她没有选择。

    饮马部族因为距离太远,也没有任何回应。

    而九帐部族,他们皇家的本族,父皇就是族长,他派人要求十四岁以上的男人都必须加入大军,由皇卫负责招募,这样也只能凑出一万多人。

    契丹六部,一部直接拒绝,一部敷衍了事,两部没有回应,强大的鲁王房部趁机要挟,最后皇族本部几乎山穷水尽。

    所有十四岁及以上的男人都要上战场......他们有些连弯刀都还拿不稳。

    最重要的是,被父皇寄与厚望的蒙古诸部内乱了!根本没有时间派出援军。

    根据回来的皇卫报告,祸根早在数年前埋下。

    一个新部族重组,而且强大到令诸多部族首领开始担忧自己的权力和土地,于是他们集结十几个部族联军,一举击败年轻的重组部族,迫使其屈服。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慢慢的,该部族不止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团结强大起来,在首领带领之下,已经一连击败或联合好些部族。

    剩余部族更加害怕,准备联合起来对付它,并推举札木合为“古儿汗”,即众汗之汗,率领十二部联军,想一举击败新部族,解决后顾之忧。

    万万没想到的是,十二部联军一败涂地,札木合投降新汗。

    而那重组的新部族叫做乞颜部。

    根据回来的皇卫报告,蒙古诸部的战争已经到十分惨烈的地步,谁都不会退让。

    乞颜部如强壮的群狼,已经吞噬很多部族,势不可挡,如今只剩下强大的乃蛮部、王汗金帐、塔塔儿部,以及富饶的克烈部还在抵抗,也处于下风。

    雅里心中忍不住想,女真人出了一个完颜乌骨乃,已经让人闻风丧胆,没想到蒙古人也出了这样厉害的角色。

    看着怀里精致的香水小瓶,她突然想或许可以向景国求助.......

    随即她又摇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韩德让爷爷的事,父皇最恨汉人,他就是死也不可能向景国求助或者要求结盟的。

    她其实想去南京,那里会是辽国最后的疆土。

    耶律雅里呆呆看着窗外的草原,山顶的皑皑白雪,这样的冬天很冷,什么也干不了,以前她都不喜欢,现在她盼着冬天能有多长就有多长。

    因为冬天一旦过去,金人就要大规模进军了。

    她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高声大喊:“金人来了!金人追上来啦!”

    一下子,马儿嘶鸣,马蹄奔腾,密集的蹄声如雨点一般,马车一下子加速,她差点撞在木壁上,马车开始剧烈的上下颠簸。

    窗户外传来羽箭呼啸的声音,还有箭落在马车顶上,虽然没有穿透木板,但她听得清楚、

    耶律雅里十分害怕,又想起耶律大石,想起哥哥,手里紧紧攥着香水瓶子,心中七上八下,祈祷那些箭不会伤到马儿。

    几百人的队伍一直狂奔,直到晚上才慢下速度来,耶律雅里从窗户伸头出去看,几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七八十人的样子了,每个人都狼狈不堪,父皇也发须散乱,惊魂未定。

    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

四百四十八、中书告示之误

    过年之际,李星洲难得放松下来。

    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虽然爆竹声中还带一丝阴郁,这阴云来自金国,毕竟事情不会说过去就过去,恐惧依旧萦绕不散。

    皇后已在他不在时代他和王府说好,正月十二,黄道吉日,迎娶阿娇。

    王家和王府都在准备了,过几天阿娇父母也会从江州南下。

    宫里也不平静,初二这天皇帝突然召见枢密院,三衙,还有政事堂诸多官员,王府里是季春生亲自回来通知的。

    按理来说往年至少到初七才会开朝,可事关重大,特别是金国不按常理出牌,皇帝也心急了,所以没到初七就开始上朝。

    就连养病在家的冢道虞也被叫来,皇帝赐座金丝楠木凤翎椅,准许他坐听朝政。

    李星洲作为冠军大将军,新军指挥使,自然被要求上朝,而且他的京北转运使暂时还没有卸任。

    这些事宜之中,他都必须参加讨论,与之前不同的在于,皇帝会问他更多问题,诸多大臣也愿意听他说话,但是慢慢的,李星洲也发现朝会这种开会模式,存在巨大的缺陷。

    出发点很好,就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也是超前和先进的好会议制度,可就李星洲的知识而言,其中有太多缺陷和不完美。

    关于如何高效决策,也一直是心理学者们喜欢研究的重要话题,前世也是李星洲最感兴趣的研习方向,所以他才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快速决策的只是,如利用社会认同,利用环境对思维决策的影响等等。

    但他可不敢说,他不是皇帝,朝会也是祖制,自己有多少能量心里清楚,不会自大到挑战天下认同的祖制。

    不过后果就是好好的朝会,大部分时间的状态都是少数人专心议事,多数人发呆发愣,像极了高中课堂。

    说话的老师感觉良好,下面的学生前三节课瞌睡难耐,最后一节终于清醒,结果发现肚子开始饿了,于是心不在焉。

    总之,全程不在状态。

    朝会效率很低,连议一早上都没什么大收获,只是敲定一些既定小事,比如由各府征纳军资,户部司收取,召集关北节度使魏朝仁,太原知府通领三交军事杨文广进京的事。

    这些都是迟早的事,其实毫无争议,结果硬是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大早。

    事情说过一会,皇帝开口道:“今日辛苦诸位,年节时叫大家来,无非朕怕事情耽搁,金国敢腊月出兵,已不类常理,朕也没办法。”

    “皇上言重,身为臣子,为国分忧,为君分忧,是分内之事,不辛苦,哪有半点辛苦啊!”胖子汤舟为连忙笑道。

    皇帝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这胖子就少说两句吧。”

    众人都笑起来,汤舟为也不生气,连连点头退回去。

    “待到朝会结束,朕给诸位爱卿准备了些东西,都带回去吧,当做年礼。”皇上接着说。

    “谢皇上恩赐!”

    “谢皇上挂念.......”

    “......”

    诸大臣纷纷拜谢,然后皇上又开口道:“何昭。”

    “臣在!”何昭连忙站出来。

    皇上道:“近日京中民情如何?”

    “皇上,公文一出,百姓惊惧之情消解很多。”何昭道。

    皇上点点头,“如此甚好,这次要不是平南王恰好在京北一胜,朕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平南王少年英雄,悍勇无双,实乃天家之福,社稷之幸啊!”

    “对对对,平南王为家国出的力大家有目共睹,实在厉害!”

    “......”

    众人这次口径统一,都连忙夸奖起他来,这么多人拍马屁,居然没有重样的词句,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搞得李星洲心里都在想原来我tm这么厉害?

    可就在这时候,偏偏有不识趣的人跳出来,还是何昭......

    “陛下,此事民情虽安,但并不是说恐惧金人之风气已消除。

    如今京中还是有许多人谈论并惧怕金人,特别是说起完颜乌骨乃,人人变色,还有不少人家举家南迁,连年都不过。”何昭如实道。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眼珠一转站出来,吏部判部事田凯拱手反驳:“何大人此言差矣,这么说难不成皇上亲孙,悍勇如此的平南王还不及完颜乌骨乃一个金人?”

    说完还看向李星洲,一脸讨好。

    这是真会扣帽子,李星洲随即明白过来,这蠢货是为了讨好他,所以才怼的何昭。

    毕竟之前一场斗,最高参知政事,最低到江州牢头,零零总总几十人下马。

    其中不乏朝廷大人物,是人都看出来他这个平南王的能量,加之太子禁足东宫,不得参政,如今能参政议事的皇家子嗣只有他一人......

    皇上的意图不可谓不明显了,自然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会跳出来讨好他。

    何昭面无表情看田凯一眼:“本官所言者,京中民情,开元府体察所得,田大人说言者,巧言口舌,说的是人。”

    田凯连忙看向他,似乎想要求助,李星洲摇头,干脆也上前一步:“臣认为何大人所言有理。”

    一下子,田凯被怼了回去,吃力不讨好,悻然退回去。

    何昭看他一眼,迈开脸,似乎在说不用你帮.......真是狗咬吕洞宾。

    这点小风波很快就过去,不过李星洲却想起那天进城时看到的文书,那些文书是中书舍人和翰林院拟写,对他歌功颂德,特别写了他的几次两次大战,南方平乱,北方擒贼,想以此激励民众。

    想法很好,做得也不错,可李星洲看后就觉察出其中问题,之前他就想说,没找到机会。

    所以他拱手道:“启禀皇上,臣还有一事要奏。”

    见他说有事,所有人目光都汇聚过来。

    皇上也好奇:“你一向话少,从不主动说事,现在有什么事。”

    “就是中书写的文章,京中告示.......”

    李星洲还没说完,皇帝就摆手打断他:“朕知道你说什么,你想说文中作假?但此事你也要理解,真假诸位心中自知,至少大部分是真的,但若想安抚人心,就必须如此。”

    皇帝说的作假,因为中书写的文章中将他南方的战绩写成一千对十万,其实他中间还招募大量泸州兵,至少也有两万兵力。

    而在太行山中的斩首数也从两千多,一下子变成五千多。

    不得不说,中书就是不一样,随便动笔,天下人就信了。

    “王爷,臣也觉得陛下所言有理,这是不得不为之计啊,不然实在镇不住人心。”中书省的人也附和道,毕竟文章是他们写的。

    李星洲一笑:“哈哈,误会,我不是说这个,写这些随便你们。”他巴不得把他写得更厉害些,有了人望才能服众嘛。

    “我说的是你们写作的方向。”李星洲道。

    确实,中书和翰林院的人写得华丽文章,对他的功劳也再三强调,很有激励人心的感觉,但是.......

    “但是,人的幸福感来自增量,而非存量,人的注意力很多时候也在未来潜力。”李星洲道,这话一出,众人都不解看向左右。

    确实,这似乎违背直觉,但却是心理学者实实在在研究得出的结论,比起当下,人们更加在意潜力。

四百八十九、是个女人

    这件事有些不好说。

    但他还是觉得该早点提醒皇帝,毕竟人心安定否,能觉得景国在面对金国时会不会一溃千里。

    心理的作用远超人们的想象,有时它的影响真是超过物质。

    就像日本,他们的人均gdp很高,生活水平很高,但自杀率在世界排名居高不下,人民幸福感很差。

    有时候人们都会很奇怪,你说日本人有吃有喝,生活富足,为什么还不幸福?还要自杀。

    但从心理学来看,这很正常,因为人的幸福感,很多时候来源于增量,而非存量。

    这个月赚五百,下个月赚五百五,再下个月赚六百,人的心理就会处在积极状态,幸福感不断累积。

    这个月赚五万,下个月赚四万九,再下个月赚四万八,看似比之前多很多,人的心理却会焦虑,不安,消极,各种负面情绪不断累积,享福感不断下滑。

    所以强调潜力是很重要的,偏偏中书些文章安定民心,却一直在强调他的功绩。

    皇上有些不解:“此话何解?”

    见大家都看过来,李星洲又拱拱手:“意思就是,皇上要安定民心,不能只让他们看过去,看现在,主要是要看未来!未来的潜力比现在的功绩更加激励人心。”

    皇帝听完默默思考,何昭、德公、冢道虞等人也思索起来。

    这是一种常识性错误,新手面试,一定会强调我以前干过什么什么,有何种何种履历,就算没有也要强行编一些。

    厉害的老手面试,履历自然要说,但他会把重心放在说自己将来的潜能和抱负,会为公司带来什么。

    说白了,心理学研究发现,过去已经确定,你再说,还是过去,未来才是大多数人关注的焦点,想激励人,想让人有动力,那就多说说未来,说说各种梦。

    这就是心理学者经过大量案例研究给出的知识,“人们对潜力抱有的期待胜过现实。”

    所以如果你是卖房的,对一个人说,未来这地方很有潜力,将来可能会开放,可能会涨多少多少,他绝对心潮澎湃,卖肾都想买,而忽略这破地方现在到底值不值这钱。

    但如果你一直只是强调,这地方现在有多好多好,硬件如何,交通如何,那卖出去的几率就会大幅度降低。

    如今的民情惊惧也是如此,中书还有翰林院这些书呆子,写文章自然厉害,可不懂这道理,一位强调他战功有多厉害,可再厉害,怎么跟一年差点把辽国灭了的完颜乌骨乃比?

    “中书文书,应该多强调本王还年轻,前程大好,潜力无限。

    对比对比完颜乌骨乃十六七岁时在干嘛也可以,这样才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一位强调战功,怎么可能比得过完颜乌骨乃,不是以己之短,接彼之长,民众当然不安心。”

    李星洲继续解释,“如果要以我安民心,那我胜在潜力,完颜乌骨乃胜在现实。

    拿过往军功说事激励百姓,就是用我的现实对他的现实,怎么可能赢。只有强调未来潜力,百姓才会觉得或许真能一战,才会安心。”

    德公听完似乎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此话有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当以己之长,及彼之短才是。”德公说着拱拱手,“陛下,老臣支持平南王的说法。”

    何昭也微微点头:“哼,没想到平南王自卖自夸也有套本事......不过,确实有理,臣也附议。”

    皇上满意点头:“平南王见解独到,细细想来十分有理。

    中书翰林择日重新改写文书吧,若有问题可以向平南王请教,也由他核查,写完之后就不必过尚书了,直接交给开元府督办粘贴,安稳人心。”

    中书省,翰林院的官员还有何昭连忙跪下领命。

    .......

    朝会结束时快到中午,几十个太监由于福安公公带领等在长春大殿之外,每个出来的大臣都赠送一个精美盒子,李星洲也有一份,里面是珍贵的山参,麝香等物。

    众多大臣自然感恩戴德。

    李星洲在大殿台阶上抬头看了看日头,大概中午,没有急着一起离开,而是趁着发东西的时候告诉福安,他有事求见皇上。

    福安连忙让身边的小太监带他去见皇帝。

    小太监就是稍微有些腿瘸的太监,他低着头,一路引着李星洲往后宫走。

    路上,李星洲有些好奇,他总觉得这小太监眼熟,还有就是一个腿有些瘸的小太监,如何成为福安公公亲信呢?

    “我们是不是见过?”转过一个墙角,高大的坤宁宫出现在眼前,两边绯红高墙,人影稀疏,他发问。

    小太监受宠若惊一笑:“王爷还记得小人!小人是福安公公手下管事太监贵临。上次在长春殿外,小人给王爷送过伞呢。”

    李星洲一下子想起来,那是他去江州之前的事了。

    确实有个小太监在长春殿外给他还有太子送过伞,随后低头看了他的脚,一下明白过来,那天太子因为迁怒于他,恼羞成怒重重踢了这小太监一脚。

    想必福安之所以让他送伞是把他当成心腹,想让贵临在太子和自己面前露脸,没想遇上那样的太子,遭无妄之灾。

    小太监见他看自己的腿,连忙低下头去。

    李星洲叹口气,世界就是如此,别说用力一脚,太子就是怒火之下杀了他,也没人会为一个小小太监申冤,“太子干的?”

    小太监点点头,低头小声道:“太医说小腿后骨断了,以后,以后都是瘸子......”

    李星洲拍拍他的肩膀没多说,得罪太子能活下来就是好的,虽然那根本算不上得罪。

    小太监继续为他带路。

    两人很快来到坤宁宫,贵临进去通报,他等在宫门外,不一会儿,贵临回来,送他进去然后恭恭敬敬告辞。

    宫女告诉他,皇上正在换衣服,让他等一会,随后送来茶点。

    过了一会儿,换下朝服,穿着普通华服的皇帝在两个宫女搀扶之下出来。

    皇帝在主位坐下,李星洲刚站起来要行礼就被拦住:“一家人,免了,你说有事见朕,所为何事。”

    李星洲坐下,踌躇一下,想了想措辞开口道:“我想为新军设一厢指挥使,统辖马军。”

    “这种小事,你自行决断。”皇上随意道:“你即是王爷,又是新军指挥使,虎符也下放你手中,这事不必问朕。”

    李星洲早就想到皇帝会这么说,可是......

    “这厢指挥使是个女人。”

    皇上一下愣住,手中才端起的茶杯连忙放了回去,还好没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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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