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战略
腊月初六,天空阴郁,小雪,一大早天黑没亮,李星洲就起床出门了,除去里面衣服,外卖还罩着皮甲以及裘皮披风。
之所以现在走,是不想声张,不想打扰任何人。
凸碧山庄门口,两百五十新军,卫离带领的五十上直亲卫,五十辅兵,一百多头骡子和五十头驮马驮着弹药,火药,火炮,已经列队整齐等候在积雪中。
新军披着保暖的毛皮斗篷,穿着新军装,戴着毛皮手套,腰间挂了上保险的手榴弹,弹药包,刺刀,背后背着被褥,毛毡,这装束的新军卫离没见过,上直亲卫也没见过,都窃窃私语。
上直亲卫确实只有五十人,但因为他们身着铁片扎甲,每人配马,都是战马,所以被褥、毛毡等都需要辅兵帮忙运送。
这就是火器时代的士兵和冷兵器时代的精锐不同之一,也是最大的一点,火器只需弹药加一把枪就能形成战斗力,总重十斤不到,还不用披甲。
可像上直亲卫这样的精锐,光是他们那一身武装到牙齿的甲胄,就能有几十斤,最重装的重装步兵,铁浮屠,铁鹞子之类精锐,一身甲胄能有六七十斤。
这就意味着一个人作战,至少两个甚至更多辅兵帮忙。
新军不用,因为火器轻而杀害力大,所以士兵完全可以自带生活所需物品,自给自足。
而游牧民族的精锐骑兵,长途奔袭时能一人两马,甚至三马,这样一来,他们靠着机动性就可以击败大多数部队。
其实中原也有过很多优秀骑兵将领,这种转变来源于汉武帝朝。
中原王朝对外游牧民族由战略防御变成战略进攻开始,汉朝的卫青、霍去病,动不动奔袭几千上万里,直杀匈奴王庭,再发展到唐朝,以苏定方为代表的一众名将把骑兵大规模长途奔袭的战术发展到巅峰。
可惜到宋,国家没有养马地,没有大汉的辽东平原,没有大唐的河套平原,就没有大汉那种动辄数万,甚至能上十万的大规模骑兵军团。也不可能有大唐那样动不动几万里的战略纵深。
所以骑兵必不可少,而替代骑兵的关键也不是火器,而战略性运输。
如果有一天,景国上下到处跑汽车,火车,那他可以放弃骑兵,否则不可能。
同理,如果有一天,所有士兵可以用直升机,运输机投送的时候,那么陆地运输也会被淘汰。
说白了,兵力的投送能力是战略能力,至于能不能打,那是战术能力,战略上的碾压是能弥补战术不足的,但反过来,战术的优越无法弥补战略的失败。
最为著名到例子就是二战德国,日本。还有楚汉之战中的刘邦和项羽,项羽勇猛能带兵,所以在战术上,他总占据优势,刘邦正面打根本不是项羽的对手。
可在战略上,刘邦目光显然更加长远,格局也更高。
所以项羽打赢了一场场战之后还是被刘邦牵着鼻子走,左右疲于奔命,所以人们看到的就是项羽总是打胜仗,可打着打着就输了,还把自己打死了.......
天天打胜仗还打不赢,会不会玩?
看起来似乎不可思议,老子天下无敌,打一辈子胜仗,最后把自己打死?可如果从宏观战局去看,就会发现项羽确实是被刘邦耍得团团转,四处奔波,疲于应付,这就是战略之于战术的碾压。
后来蒙古征服世界也是,蒙古人战术上就有优势,何况铁木真还有忽必烈等人确实雄才大略,战略上非常精通,这大概和他们四处奔走,横跨世界,见识多,眼界广有关。
而偏安一隅的宋朝,无论南宋还是北宋,都输在高层根本没有战略眼光。
否则宋朝和蒙之战初期,其实宋朝一度出了好几个悍将,加之经济发达,装备领先,还收复大片失地。
可时间一长就跟当年项羽一样,劳资打胜仗,牛逼轰轰!可打着打着越来越打不过,打着打着输了。
所以骑兵是必须的,在没有火车汽车的情况下,没有大规模骑兵,就意味着陷入战略被动,可惜现在他还缺一个能帮他练骑兵的将领。
李星洲一边想着,一边下令上直亲卫由卫离带领,为先锋,新军接其后,向城外大营出发。
卫离和一众上直亲卫十分激动,全然不想数倍于他们的匪寇。
这并不奇怪,上直亲卫各个都是从禁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心里自有骄傲,敌人数倍也不惧,可上直亲卫也意味着他们难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因为他们是皇帝贴身的护卫,也是整个国家最后的壁垒,除非皇帝御驾亲征,或者敌人杀进皇城,他们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即便十年前吴王造反,皇帝最危险的一次也没有上直亲卫什么事,叛军被潇王挡在了武关。
总之,如今难得有这么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卫离也好,上直亲卫也好,都十分激动。
待军队缓缓出发,李星洲才牵过眉雪,准备赶上去,没走几步,却见门前老枯树下站着几个人。
是皇后扶着老皇帝,地上垫着毛毡,垫在雪里,旁边何昭和福安陪同,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站在后面,其中一个小太监脚有些瘸。
李星洲走过去:“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面无表情:“记住朕说的,二十五之前,不管有无战果,都必须会来。”
他点点头。
“去吧,早去早回,待你回来,朕......有话对你说。”
皇后拉着他的手,将一个漂亮瓷瓶交到他手中:“这是宫中御医给我配的上好参丹,山中苦寒,可别冷着,每天早晚吃一颗,能御寒。”
李星洲点点头,“我走了。”何昭在一边一言不发。
他拉了拉眉雪,眉雪乖巧的嘶鸣一声,转头想着城南而去。
........
随后,他们汇合城外厢军,厢军中有正规军队五百,辅兵三百,马牌一百二十匹,已在参林带领下集合完毕,押运着辎重粮食等候他们。
随后合军一处,天蒙蒙亮就离开江州城,向北进发。
天完全亮明之后,雪也停了,大道宽阔,十分好走,路是石头铺设的,能过马车,毕竟这是主道,军队走起来也方便,路上还时不时能遇到行人,一见大军,连忙吓得躲到路边。
上直亲卫和厢军都对服装装备怪异的新军十分好奇,不断张望,窃窃私语。
等到中午埋锅造饭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太行山脚下丹水和大河交界之处。
李星洲看着延绵北上,宽达十几米的丹水,心中也不平静,这条河养活了无数人,也埋葬了无数人。
丹水为中心,东西两岸有着众多村寨,城池,而丹水上游,还埋葬着数十万千年前秦赵两国将士。
部队停下休整,参林趁机来到他身边,拱拱手道:“王爷,属下还是不明白,抽调两百步军成火枪手?可这样一来厢军中的步军已不足百人了。”
“不是还有上直亲卫吗,他们又五十个,凑起来能有百来号人。”李星洲道。
“可也不够啊,山中本来就路径狭窄,加上大雪封山,能走的道没多少,只能前后拉开,到时肯定会短兵相接,如前方步军顶不住可就出事了。
再者......王爷,敌人比我们多,没小道走,就是逼着人合一处,那对我们可十分不利......”参林道。
参林确实很有见解,冷兵器时代接敌面积很重要,所以****松散,前后脱节,队形就很重要,越紧密越好。他们人少,对面人多,对面人如果分散,他们就有机会。
可大雪封山的情况下,双方要是交手,兵力必然集中,他们也没法小路迂回、牵制、绕后,只能正面接敌。
这样一来,对他们是十分不利的,因为黑山匪至少有两千,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全数出来。
参林想法是对的,他不似卫离那样盲目乐观,可李星洲有自己的打算,之所以冬日出兵,一来等不到明年,二来打个出其不意,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新军和这个时代的军队是反过来的!
四百二十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个时代的知识不知道如何应对他的军队,每一次战争观念的转变,都会付出巨大代价。
冷兵器怕敌人集中,热兵器生怕敌人不集中,因为一旦敌人集中,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打着人。
而大雪封山之后,除了主道,旁杂小道走不了,只要黑山匪想跟他们打,那就之中正面开战,没了其它顾虑,参林怕正面打,因为他们人少,李星洲却不怕.......
“放心吧,我自有对策。”李星洲拍拍他的肩膀。
.......
下午,他们顺着丹水东岸往上,晚上在山上扎营,第二天下午到达丹水上游,远远的就看到长平县,长平县在丹水上游,并不大,加上周围村子,大概有不五千到一万人口。
李星洲下令大军城外停歇扎营,很多百姓都远远的看着热闹。
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官员就带人出来见他,李星州并不想打扰这里的百姓,只是告诉县官一切照旧,然后派人带他们的军士去取水。
李星洲打算在这扎营几天,找附近的猎户问清进山的路,最重要的是当年白起包围赵军走的路到底是哪两条,能直接从江州平原穿插到羊头山。
营地里士兵正高兴忙碌,李星洲远远向东北看去,波光粼粼的丹水后方,韩王山,大梁山,还有更加后方的羊头山都历历在目,尽收眼底。
韩王山,那就是赵括葬身的地方,山脚埋着几十万尸骨,直到千年之后才被人发现。
当然,李星洲自然不会闲极无聊去挖那些骨头,只是不由感慨历史的无情,后人在先人累累白骨之上建起家园,人类就是这样一点点进步。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声,李星洲回头看去,有三匹马向这边飞驰而来,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等到马儿在他面前停住,李星洲一下呆了,因为后面两个带甲配刀的他不认识,但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魏雨白!
.......
李星洲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能遇到魏雨白,出于老朋友之间的真挚友谊,李星洲准备上前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结果被一把推开。
魏雨白这力气不是盖的:“世子别来无恙。”她拱拱手,潇洒一笑。
“还好,马马虎虎。”李星洲揉了揉胸口,她力气真的大,不愧将门之后。
魏雨白白他一眼:“其实世子要是慢些,不要吓人,我也不会推开你。世子还真是一点没变,胸有韬略文章,却不思检点,不拘小节。对了,我都忘了,如今是王爷了。”
“哈哈哈.....”李星洲大笑:“你这力气比我还大。”不知为什么,跟魏雨白说话就是觉得放松,因为不用拐弯抹角。
魏雨白也笑起来,李星洲高兴的迎接了她,两人相伴而行,问起她为什么会在长平县,听她说了来龙去脉之后才知道,她是来个自己报信,从威腾到长平的。
而且根据魏雨白带来的情报,李星洲也更加确定她说的位置,如果照她说的,黑山匪抢威腾之后向东跑,那就该在威腾一代,大抵在羊头山北面,范围再次缩小。
随后她说起杨虎擅自出击,两百多杨家百战精兵落入土匪埋伏,被强弩射杀的事。
李星洲嘘嘘不已:“主帅无能,累死三军,都说虎父无犬子,说不定是基因突变了。”
“什么突变?”魏雨白不解的问。
“咳咳,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而已。”他说着停下脚步,靠在草地上,指着远处巍峨的韩王山:“当年赵括就死在那,也是个被以为虎父无犬子之人,结果老虎就是生了个犬子。
四十多万人啊,三个月就被他全打没了,能做到的古往今来还真没几个,想想那位,或许你能舒心些。”
魏雨白叹气,坐在他身边:“或许吧,那王爷这些准备怎么打,我看你营帐,只有千把人号人吧。”
“你真是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来。”李星洲枕着手臂:“我想找到他们的老窝,正面打。”
魏雨白呆了:“可他们手里有强弩,人数至少超过两千。”
“我自有办法。”他神秘一笑。
魏雨白没再追问,而是道:“我跟你去。”
“不行,你一个女人不方便。”李星洲道。
“可你懂行军吗?懂太行山一带地形吗?”
李星洲哑然.......
“我从小在太行山脚下长大,太行八陉,我处处都走过,对地形了如指掌。”魏雨白挑眉,一脸得意看着他。
李星洲哑然,心中纠结,最后只得道:“好吧,不过你必须听我指挥,虽然你是魏朝仁的女儿,但在军中,我是你上司。”
“得令!”她干脆拱手。
李星洲坐起来:“对了,既然你对太行山这么熟悉,知不知道当初白起抄赵括后路,走的是哪里?”
“太行陉啊,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魏雨白鄙视的看着他。
“不是,我是说太行陉之外呢,他不是有两路精兵绕后吗,太行八陉里还有哪一陉他走了。”李星洲追问。
结果话音一落,魏雨白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
“怎么了?”
“噗嗤......”魏雨白忍不住笑出来:“都不知道王爷是才华横溢还是不学无术,白起走得另外一条是走上党高地上的空仓岭!然后绕道羊头山,和太行八陉没关系,你跑这里来干嘛?”
李星洲张大嘴巴,卧槽,这下丢脸丢大了,搞了半天,白起走的是空仓山岭啊,结果他却绕到长平来了,白绕一个大圈,真是惭愧.......
这尼玛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魏雨白在那掩嘴好笑。
李星洲黑着脸:“不许笑,谁还没犯错的时候呢。”
结果她笑得更欢了.......
不过在脑海里慢慢一想周边地形,李星洲突然发现,如果黑山匪走的也是空仓岭,那就完全说得通了!
因为他们从羊头山走空仓岭,然后从泌水南下,就可以完全避开周边村寨,还能有水源补给啊!
一下想通,李星洲大喜,抱住魏雨白:“太谢谢你了!”
这次她没反应过来,因为光顾着笑了,所以说有得必有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四百二十二、狐狸窝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老黑头给火堆添了跟柴火,搓搓手道。
黑豹子看着下方热闹的山谷,“那也得出的去,玉面狐gou娘养的,今天又不见我!”
山谷下方有水源,是一口老井水,每天一早村寨里的女人成群结队按时下山取水,然后送回山坡上去。
山谷两侧地势倾斜并不平坦,可坡度也不大,坡上到处都是黄土窑,这些土窑有些挖进好几步,光里面就能够住人,有些不深,外面接着房屋,晚上才睡土窑里,再往外还有夯土墙。
山坡两边加起来,密密麻麻得有上千的窑洞的样子,中间连着小道,远远看就像蜂窝一样。
下方村口,人出进的地方,还有高过一丈的夯土墙,从这头到那头,大概十丈左右,将山谷里的村寨牢牢护住,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要出去也需要请示。
夯土墙上方可以过人,两步左右宽,有人手拿弓弩在巡逻。
正中是一处黄褐石头城,用黏土砌的,上方搭建木质棚子,离地两丈不到,只有四面开的小窗户,有人昼夜把守。
那夯土墙外边还一排挂着几十个干瘪发白的脑袋,下齐下巴,上齐耳朵根,割得整整齐齐,下手的人功夫老道。
那是杨家军的人头,以前黑豹子想都不敢想跟杨家军打会是个什么场面。
可那天玉面狐设下埋伏,用弓弩一下杀了两百多个追击他们的杨家军,还是各个穿着铁片扎甲的精锐,弓根本射不穿,靠的都是强弩,跑的那些也吓破了胆。
那一战之后,众人都欢呼起来,因为他们打败了杨家军!玉面狐狸大得人心,一呼百应。
他们把大部分尸首留下喂狼,把其中一些拿回来装饰围墙。
.......
这个山沟就是龙潭虎穴,只有一条大路可走,那就是从北面的山道出去,南下一天脚程就能到羊头山。
而所谓山道,也是一条开凿在断壁上的危险路段,够五人并行,一失足外面就是万丈深渊,北汉时先民留下的古道。
这意味着这地方易守难攻,即便来再多人,最后想打进来都必须过那五六人宽,至少五十余丈长,开凿在峭壁上的山道,那可是一人当关万人莫开的地方,有这样一片地方,难怪玉面狐狸不怕官府,不怕杨家军。
只要几十个不怕死的汉子往村口山崖上的险道一站,对面就没办法攻进来,何况玉面狐手里还有强弩,对面想远攻也占不到便宜。
黑豹子心里苦闷,千算万算,他还是着了玉面狐道。
现在他带来的五百多弟兄,还有熊寨,周围大小村寨的人全聚拢在此,至少有三千多,可这些人现在对玉面狐言听计从,特别是在她打败杨家军,又囤积这么多粮食酒肉之后。
此时正好黄昏之际,黑暗慢慢将领,山坡两侧点满火堆,酒肉飘香,众人吃肉喝酒,好不痛快,到兴致勃发,还有男女成双成对悄悄离开人群,钻入两边屋子、窑洞或者树林。
没人愿意走了,这里粮食充足,有酒肉,有女人,还不用担心官兵,所有人都愿意跟着玉面狐。
玉面狐狸也露出了她的真面目,自称大汉(北汉)睿宗孝和皇帝李均第九世孙女,号晋国公主,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心狠手辣,这山谷里住着她十三个丈夫,现在从八抬大轿,改成十二人抬了。
老黑头听完后吐了口唾沫,告诉他,“骗鬼呢,北汉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投降后皇室全被景国迁移到京城开元过好日子,她哪里冒出来的!”
可其它人相信,而且经过这次大胜,他们有吃喝,有酒肉,还有女人,更加拥护这个北汉皇帝之后,没哪个会去想真假,还有男人不断向她示好,想也去钻一次窑洞。
黑豹子随行的五百人,一开始就大部分不想走,只有少数有家室的愿意跟他回去,可村寨大门不开,他去找玉面狐也见不到人,他们就明白过来,自己找道了!
而且只要想着走,就不给粮食,不安排住处,在山上挨饿受冻,留下的好酒好肉,运气好说不定还能shui女人。
几天后,山头上就剩下老黑头和黑豹子瑟瑟发抖。
他走不了了.......
“老黑头,gou娘们早就算好,要是我们不来,她有理由打我们。
要是来了,就回不去,她根本就想我死!”黑豹子咒骂,他和老黑头只有一个火堆,身边放着自己带的毛皮毡子,这两天他们都在外面过夜,因为玉面狐根本没让人给他们准备落脚地方。
许多人早就对他们虎视眈眈,想抢他们的兵器还有毛毡,好在黑豹子身材雄武,那些人只是看看,不敢动手。
晚上,他们就去村边树林找点柴火御寒,用自己带的面饼充饥,可慢慢的,东西也要吃完了。
手下兄弟们一个个去投了玉面狐狸,只剩下他和老黑头,想逃也逃不了,他们翻不过那道一丈多的夯土墙,何况墙头还有人守着。
更为可怕的是,这个寨子不只有粮食,还有强弓硬弩,铁甲刀枪,和一个边关重镇没有区别,也从这些人交流的只言片语间得知这些东西来自西夏商人。
太阳完全落山,天地一下黑暗下来,老黑头冷得有些抖,“老大,得快想办法,你看这些人看我们那眼神,恨不能吃了我们,等我们饿没力气了,他们就敢动手......
再说寨子里还有近千口人,都是老弱妇孺,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黑豹子抱着手:“狗ri的,她就是仗着这地方!才敢什么都不怕,就是老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打进来,杨将军来了也搞不成......
让我想想,再想想.....”
.......
腊月初十中午,出发五天之后,李星洲等人终于到达传说中的空仓岭,此地到处黄土,树木稀疏,积雪只到脚踝,从山梁向西看去,还能见到波光粼粼的泌水从山脚流过。
山岭上几乎空无人烟,不过却有一条长满杂草的大道,北上没走多远,大道就被又长有多的枯草盖满。
塌了一半的关口隔在路中间。
四百二十三、上京沦陷
魏雨白停马,指着被草木覆盖的废墟道:“这里就是高平关,起初廉颇在这阻断秦军,然后被击溃,之后怕被秦军从太行陉绕后,直接退到丹水东岸,他目光独到老辣,赵括却不懂这道理,可惜了.......”
李星洲点点头:“这就是有没有战略眼光的区别啊。”
就在这时候,参林也赶过来,激动的道:“王爷,斥候发现生火做饭的痕迹!”
“在哪,快带我去看看!”他说着连忙下马,快步跟着参林赶去。
不一会儿,他们在大道西侧的树林乱石堆里发现被熏黑的大片区域,几个斥候扒开表面积雪,里面还有大堆草木灰,木炭和烧得焦黑的柴。
而且不止一处,接连找出来五处。
魏雨白绕着看了一圈,肯定的道:“至少有五百人在这造饭,有可能更多,而且不是一次,你看这炭。”
她说着捡起两块烧过火的黑炭,一块用手一捏松散成细末,另一块只是成两半。
“软的这个至少过过两季水,应该是去年秋天或者今年春天留下的,硬的这个才过过一季雨水,应该是今年夏末,或者更靠后的。”她认真说。
参林瞪大眼睛,连忙点头:“今年秋天黑山匪来过!去年秋天也来了,魏小姐真是神人!”
李星洲大喜过望,这么一来,几乎可以确定黑山匪就是走这条道了!
“不愧是将门之后,见多识广呀。”李星洲笑道。
“王爷过奖,不过小把戏,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魏雨白一笑。
李星洲却十分在意:“这可不是什么小把戏,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知识就是财富。
“既然这里有埋锅造饭的痕迹,那一路上肯定也有,给我仔细查看,只要顺着这些,就能找到黑山匪。”李星洲下令:“还有,尽量顺着有水的地方找,秋天没雪,他们造饭离不开水源。”
“是!”
众人得令后,匆匆开始向前推进。
卫离的上直亲卫为前锋斥候,一边探查,一边前进,很快,下午他们又在空仓岭北方发现黑山匪留下的生活痕迹,而且魏雨白判断人数依旧不少。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黑山匪的蛛丝马迹,只要顺着黑山贼留下的痕迹,应该就能找到他们的大本营。
“如果从空仓岭转向羊头山北上,大概要多少天?”李星洲骑着马。
“按我们的速度至少三天。”魏雨白道。
李星洲点点头,心中更是信心。
魏雨白骑着马,然后突然道:“我还是有一点想提醒王爷,见到土匪千万别手软,你可能听人说过他们是被逼无奈之类的话,可等王爷真见到的时候,现实可比那残酷多了,对错谁也说不清,稍有迟疑,受害的就是自己。”
李星洲点头,“谢谢提醒。”
他明白魏雨白的意思,魏雨白自幼戍边,打过仗,见识自然多广。
但其实不用他说李星洲也明白这个道理。
不是他自己想明白的,而是有人教他。
他小时候在乡下的爷爷家,就听爷爷给他说过村里土匪的事,土匪带着枪来抢东西,跑得快的进山几天不敢回来。跑不快的被土匪抓住,就把活人埋在土里,露个头,然后用犁地的犁头去犁,杀人更是小事,眼睛都不眨的。
他们有些确实是活不下去,可只要上山当土匪,第一件事就是投名状,说白了就是杀人,要交人头,不管你杀哪个,要的是不怕死,不留人性。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李星洲想到后世著名的心理学大师的言论。大家都说好人一生平安,但心理学者却说:学会残忍,才能保护你的安全。
“有能力去抵抗他人的残忍而可以选择善良,好过因善良却无力反抗而招致他人的残忍。”
这就是心理学给出的逻辑,是的,人必须残忍,而后善良,那样的善良才是有效的善良。必须正视心中的邪恶,才能反思得以进步。
进山第一天他已经做好打算,绝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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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七,寒风凛冽,完颜乌骨乃站在上京城头,任由冷风吹乱他的斗篷,城头积雪还是红色,血腥味弥漫,城墙下陈列横七竖八上百尸首。
辽国人以为他们不敢打,果然防备松散,戒备不严,他命令收降的辽国兵五十人,装扮成平民百姓,混入城中接应,然后佯攻正门,把辽军注意力吸引过来。
其实大部在东门和混入城中的五十人里应外合,不一会儿就杀入城中。
从早上打到中午,辽军死了两百多人,城外女真勇士越来越多,大多开始入城,辽军见被包围,斗志全无,跪地投降,整个上京城落入他的手中。
他也下令军队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抢掠百姓,因为辽国皇宫里的宝库,就够他犒赏军队的了。
这一战他们也死了两百多人,特别是率先入城的勇士。
但无论如何,以如此之小的代价,拿下辽国大都上京,足以载入史册,名流千古,为后人敬仰。
完颜乌骨乃自然高兴,上京拿下,周围的州县就会失去依托,攻取方便,如今辽国五京,东京、中京、上京皆在他手中!很快,整个辽国都会纳入他大金版图!
这时他弟弟完颜宗弼兴致冲冲的上来道:“哥,发财了,发大财了!辽国国库里满是金银!上京粮仓有吃不完的粮食!”
完颜乌骨乃却道:“皇帝呢,辽国皇帝在哪?”
“带着一队人从北门冲出去了,据说我们才入城,辽兵还在抵抗时他就带人跑了。”
“哈哈哈......我就说怪不来辽兵怎么突然不抵抗了,皇帝都跑了,他们还打什么,带人去给我追回来,这样的窝囊废物,留着他也没用,死活不论。”完颜乌骨乃道。
“是!”完颜宗弼拱手,然后又挠挠头道:“哥,那宫里那些妃子、宫女......”
“哈哈哈哈,好你个老二。”完颜乌骨乃大笑,拍拍弟弟的肩膀:“你快去追人吧,等你回来随便挑。”
“是,我这就去!”完颜宗弼大喜过望,匆匆下了城头,爬山马背呼喊着召集骑兵去了。
完颜乌骨乃站在城头看向南方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逐渐冷厉下来:“景国,想要南京道,那就要看有没有本事了,朕倒想看看,商人口中的中原大国,那么多人称赞的中原大国,到底有多少斤两!”
四百二十四、耶律大石(上)
冷风如刀,一刀刀刮在外漏的皮肤上,让人生疼难受。
可耶律大石顾不得那么多,他快马加鞭,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心里不断想着,上京城池坚固,守军过万,无论如何也可以坚持下去......
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耶律大石最担心的不是将士的勇猛,而是皇宫中的可汗.....
上京是辽国大都,几百年来见证大辽崛起与辉煌,那里的勇士,乃至老弱妇孺,他们是契丹先祖的子孙,都会为大辽而战,所以他从来不怕没有守军。
他惧怕的是皇宫里无能的主帅!
他打了一辈子仗,明白一个道理,越是难打的时候越简单,越是山穷水尽的时候越容易,因为打到那种时候,谁能顶住,谁能咬牙挺过去,谁就能赢。
可他们的可汗耶律术烈正是没有这样的决心和毅力!
平时言辞冠冕堂皇,看起来雄心大志,可一到关键时刻,根本顶不住......
说到底,他始终不是父辈那一代,他自继位之后,辽国风调雨顺,国运太平,没经历过什么苦难。
耶律大石心中不平,放心不下,他也不是放心不下可汗,而是魏国公主,随即又狠狠抽了胯下战马,马儿嘶鸣,加快奔驰。
......
后半夜,马儿慢下来,他们几乎只能靠着远处山脉轮轮廓辨认方向,大多数人差点在马背上睡着。
就在这时,远处有光点,是大片火把,大约一里之外,正向他们这边靠近。
耶律大石瞬间打起精神来,起初没有看清,待慢慢靠近之后,对方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瞬间明白过来......
“敌袭!敌袭!杀,冲过去,快,冲过去!”他大声怒吼下令,马战不能怕死,怕的是不动,敌人冲过来,马速还没起来就等于死!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立即做出决定,带头加快马速,向黑暗中一堆火光冲过去!
视野纷乱,寒冷加上颠簸,夜色中他根本看不清闪烁火光之下是什么,但几十年戎马生涯告诉他,不能停,不能退,要冲过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黑暗中,他紧握长矛缓缓放平,一往无前冲向那些光点。
两马相交只在瞬间,火光一闪而过,凛风擦肩而来,就在这时手中一紧,一声闷响木杆传来巨大反作用力,他连忙撒手以防被撞下马,惨叫声瞬间远去,身后黑影摔落在地,很快离他远去。
短短一瞬间,两边铁骑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撞击在一起,人在惨叫,马在嘶鸣。
黑暗是最可怕的,谁输谁赢,敌人有多少,敌人在哪里,一切都不可见,不可知。
这是最考验士气,哪方士气一旦先垮,就必败无疑。
他勒马拔剑,不断高喊:“耶律大石在此,众人随我杀敌!杀!杀!杀!”
黑暗中顿时传来无数勇士回应,连成一片,声音吸引另一个敌人,他挥舞弯刀直冲过来,两马相交只是瞬间,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结果是那人摔落下马,耶律大石依旧在马背上举剑高声呼喊,激励将士,只是剑上多了血。
一时间,刺骨黑暗中,契丹勇士喊杀声连成一片,响彻天地,即便互相不见,也知道众多兄弟并肩作战,士气高昂,越战越勇。
.......
战斗直到天明才结束。
在耶律大石带领下,契丹勇士斩首五百余,己方损失不到百人,天明之后,发现对方果然是金国骑兵。
耶律大石鏖战一夜,人马疲乏,右手手背混战中擦伤,大块血肉脱离,疼得拿不住剑,亲兵正在为他用干净的水清洗伤口,然后包扎。
不一会儿,两个士兵拖着一个汉子来到他面前。
那汉子很倔强,身材高大,穿着铁片扎甲,满身泥巴,手被反绑在身后,看起来是金军中高层。
“你是什么人,身居何职?”耶律大石问。
“呸!”那汉子不屑的吐了口口水:“你以为爷爷会告诉你吗。”
他面目狰狞,旁边士兵直接踹了他一脚,也忍着不叫出声来。
“哈哈哈.....手下败将,还敢这么张狂。”耶律大石不屑道:“看你样子,是金国精锐,可我手下弟兄死伤不过百,就把你们这些精锐全收拾了,你算什么东西?”
他是故意激这人,果然那汉子大怒,“狗ri的你们嚣张什么!你们都城都被我大金皇帝攻破,你们现在不过丧家之犬,你们得意什么!嚣张什么!
实话告诉你们,劳资就是奉命来追击你们那狗屁可汗的!”
耶律大石愣住,周围士兵也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被俘虏的金人得意大笑。
“他怎么攻破上京的,城中有守军数万,粮草丰足......”耶律大石质问。
“怎么攻破?”金人汉子越发得意起来:“你们那狗屁可汗,大军一进城,他直接带着家人就跑了,你说怎么攻破!哈哈哈,你们皇帝窝囊废,你们也是窝囊废!呸!”
说到这,周围士兵大惊失色,耶律大石反而平静下来,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其实一切尽在掌握中,可这种先见之明却不是他想要的,他宁死也不想要。
“大王......”几个亲兵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
耶律大石站起来,抽回受伤的右手,看着几个快哭出来的亲卫,勉强一笑道:“哭什么哭,不过是上京陷落而已,我们还有南京,有西京,韩德让将军还在那,大辽还没亡。”
金国汉子嗤笑一声,似是不屑,众将士都十分愤怒。
耶律大石只是看了他一眼:“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也不能轻薄待你,饶你一命我们两清。回去吧,告诉你们金过皇帝,我耶律大石迟早会讨回来。”
于是示意十分不愿的亲兵解开他手上绳子。
那汉子看他一眼,也不笑了,转身要走。
“再问你件事,魏国公主现在安好?”耶律大石追问。
女真汉子停下脚步,回答道:“耶律术烈子女全数被他带走了,只留下宫女嫔妃还有众多太监。”
“谢谢,给他匹马,你走吧。”耶律大石道。
那汉子突然跪下,给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上马离开。
“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众将士都看向他,他才是这只军队的主心骨。
耶律大石道:“去南京,与韩公会师。”
.......
四百二十五、耶律大石(下)
进山路上难免乏味,但却惊喜连连,没几天,他们就绕道长平后方的羊头山,当年廉颇在这修筑用于抵御秦军的百里石长城依在,只不过已经长满荒草。
一路上,他们都顺着黑山贼留下的痕迹前进,越来越靠近匪巢。
果然,因为冬天,没人会想到朝廷在时候出兵,所以他们一路静翻过羊头山北上,行军三天,居然没有撞见任何人,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土匪连放哨的人都懒得安排了。
“妈的,这么看不起我们吗,走了这么几天一个人影没有。”李星洲冷得哆嗦,眉雪也不好过,本来想把它留在长平的,可没想它发脾气,又是踢人又是不吃东西,就是不留下。
“他们要是看得起才是大麻烦,等杀了他们,让他们在乱葬岗看得起你才最好。”魏雨白道,随后看看了眉雪:“你有匹好马。”
“羡慕吧。”李星洲拍拍和他出生入死的眉雪:“这是我皇叔送我的,纯正血统大宛马,通人性,耐力好,跑起来能甩其它马三条街!”
“噗......”魏雨白一笑,也伸手去摸眉雪,眉雪高傲的迈开头,然后被他拉住,不满的被摸了,“汗血宝马啊!”
一路无聊,卫离却十分激动,毕竟第一次有机会出征,负责侦查的他不断回报,每半个时辰就会回报前方五里之内的敌情,道路状况。
李星洲慢慢问起辽国的一些事情,毕竟辽国和金国,如今已成为景国不得不面对的大问题,而这个世界的历史似乎与前世有相似,但也有不同。
比如女真是崛起了,但不是在完颜阿骨打的带领之下,而是完颜乌古乃,比如景国有些像宋朝,制度基本一样,军队高层有所差异。
可到女真崛起,宋朝的皇帝已是北宋被评价为什么都能干,就是不能干皇帝,不然大家一起玩完的宋徽宗,而且他果然把北宋玩完了。
可当今皇帝虽然年纪大,但却十分强势,手腕很足,比宋徽宗不知道强了多少个档次。
所以再说到蒙古的时候他也开始担心,他不了解蒙古的部族,但按照这个错乱世界线,他都不知该以哪边为参考。
如以景当成宋,那蒙古统一还早着呢,何况扩张,可金国已经崛起,把辽国打烂,按这个时间线,说不定铁木真已经出生开始统一各部。
但大体的时间节点应该错位两百年左右,这个时候他脑海中还是有大致印象的。
这时候十字军应该已经东征,正和***世界围绕耶路撒冷争夺打着你来我往,血腥至极的世纪大战。但他们不知道很快就会有蒙古大军一路攻灭中亚诸国,俄罗斯诸国,兵入欧洲。
随后击败波兰军队、神圣罗马帝国日耳曼先锋部队、条盾骑士团主力组成的联合大军,匈牙利帝国,波兰王国,西里西亚王国,波西米亚国接二连三被灭国、蹂躏。
而在此之前,中亚一代诸国争霸,但如果不出意外,一个逃跑的辽国将军耶律大石很快会在天山以西落脚,然后拳打各部,脚踢诸国,建立强悍的西辽帝国,意图反攻金国。
俄罗斯一代诸多公国林立,比如弗拉基米尔公国,随后被蒙古人一波推平,俄罗斯贵族几乎被杀绝种。
朝鲜半岛好不容易在漫长历史中站起来了那么一小段时间,终于不用当附属国,很快又被打得向辽国称臣,成为附属国。
从此之后开始了成为元朝附属国、成为明朝附属国、成为清朝附属国、成为日本附属国、成为m国附属国的漫漫长路。
这就是这个时代大格局,李星洲不知道这些会不会如实发生,所以他一路问了很多辽国的事,魏雨白常年与辽国交手,自然知道辽国的事情。
不过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因为虽然这个时空历史有些扭曲交错,和前世不一样,但很多人物却是存在的。
比如铁血手腕,力挽狂澜的萧太后,比如雄才大略的韩德让,比如......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这个名字在后世人耳中可不简单。
而在魏雨白说来,只说他是辽国太祖八世孙,还是辽国比较能打的将领,屡次交手。
可李星洲却知道,就是这个耶律大石,在辽国只剩南京的时候奉命于危难之间,亲自出征,二十万左右宋军被耶律大石几万人在白沟河大败。
随后他建议天祚帝往西退,休养生息,等兵强马壮再与金国开战,天祚帝表示我不听,我要一波a上去,结果欢声笑语中打出gg 。
耶律大石见天祚帝不听他劝,在战前就逃跑,带几百骑兵跑到天山以西。
之后他在天山以西给各国当雇佣兵,军队越发壮大,随后耶律大石的队伍开始西征,凡是抵抗的部落,都被打败屠杀,凡是投降的都受到安抚,很快建立疆域辽阔的西辽帝国,延续辽国国祚。
他征服昌回鹘,喀喇汗王朝,成为辽之附属。
随后准备带大军杀回东边,与金国决一死战,可七万大军在沙漠中迷失路途,牲畜人马死伤很多,他无奈感叹天意如此,专心向西扩张。
在此之后,耶律大石先后御驾亲征,击败西喀喇汗王朝,塞尔柱王国,征服花剌子模,迫使其臣服,西辽就此成为中亚第一强国。
疆域东至土兀刺河(今蒙古国境内土拉河),西到咸海,北越巴尔喀什湖,南抵阿姆河流域。瓦罕走廊及喀拉昆仑山以东等地,尽属西辽。
耶律大石成为历史上一位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军事家,在中亚历史上赫赫有名!
就是这样一位人物,从忠心耿耿的人臣,被不争气的君主逼得西逃自立成家,可以说他一生传奇无数,没想到却真在辽国,魏雨白还说曾与他交手过,因为耶律大石是南院大王。
李星洲心里感慨万千,倒也想真的见见这样的人物。
试想中原王朝不管是辽、景、金或者西夏,谁能重用这样一个人为大帅,给他数万兵马,那开疆扩土完全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候,卫离手下的斥候急匆匆回来向他汇报:“王爷,四里地外发现黑山贼的寨子,房屋过两百数,至少有上千人!”
李星洲一听,思绪回归,立即戒备起来,“神机营上前列阵,子弹上膛,全体戒备!”
命令一下,神机营刷刷上前,很快成排排开,弹药包的扣子解开,齐刷刷上好子弹。
“随我前进!”
四百二十六、慈不掌兵
雪坡下到处都是夯土墙造的房屋,排列在山坡上,足足上百,遍布方圆几里,李星洲趴在雪里,对旁边卫离道:“这至少有两千多口人吧!”
卫离点点头:“才见的时候我们也被吓了一跳,这么办王爷,打还是不打。”
“不能打。”李星洲摇摇头,“这地方交错纵横,四面开阔,打不过他们可以跑,我们想清缴必须深入,这么多房屋,是大麻烦,还会打草惊蛇。”
魏雨白也点头表示赞成,然后道:“而且这地方很奇怪,我看了这么久,居然都是老人、孩子和女人,青壮没见一个。”
“是吗。”李星洲仔细看了一会儿,太远的地方看不太清楚,早知道弄个望远镜好了。
他仔细看一会儿,似乎果然是,就连力气活都是女人带着孩子在做。
几人慢慢退下山头,魏雨白转过头对他道:“世子,黑山匪有几千人,应该是各个寨子汇聚一处,所以为抢威腾,很多聚集点的青壮都汇聚到一个地方去了,这地方没有青壮也就解释得通。”
李星洲点头,也觉得魏雨白说得有道理。
“王爷,要不要抓个舌头来问问?”参林道。
“你们还抓舌头?”李星洲好奇。
“那是自然,我们虽没打过什么大仗,可跟黑山匪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参林道。
李星洲想了想:“那好,天黑了动手,尽量别让人发现。
村口那有个牲口棚子,晚上应该会有人来放草料,你们那时候动手,找几个身手好的,别出事。”
参林点点头,下去准备了。
农村一般都会晚上给牲口垫上干草或者干树叶,一来让牲口吃,吃不完的垫着睡,二来能吸收牲口稀稠粪便,变成干燥好用的肥料,也叫造粪。
所以一般睡前都会有人来给牲口添些干草,添干草的人一旦到村口,抓舌头就方便了。
其余人则远远的从东面山后绕过村子,在前方五里之外扎营。
众人吃了干粮,没有生火,一直静静等着,好在进山开始就没怎么下过雪,晚上没想象中要冷。
半夜时,参林带人回来了,抓回来一个老头,老头嘴里塞着东西,几乎没了生气。
“不会死了吧?”卫离问。
“不会。”参林说着让人把那老头嘴里塞着的石块掏出来,还带了一嘴血,抓起一把雪覆在他脸上,老头一下惊醒跳起来,又被按住。
参林开始审问起来,老头显然吓坏了,问什么就说什么。
慢慢众人明白过来,原来此地就是黑山匪里最大的几支之一,黑豹子的老窝!
魏雨白也点点头:“确实有可能,看那些窑洞房舍,挤一挤能住下两三千人,能出接近千人的青壮。”
“黑豹子呢?他在不在村里。”李星洲接着问。
老头摇摇头:“没在,上月十二,玉狐狸把他们叫走了就再没回来!”
“玉面狐狸......”李星洲念着这个名字。
“这么看来,玉面狐狸很有可能就是聚集众人的贼首,你知道玉面狐狸的寨子在哪吗?”
“知道知道,就在北面,前面有个岔路口,顺着北面大道一直走就到......”
老头十分配合的,问什么就说什么。
李星洲让卫兵拿来他早准备好的笔墨,当然笔是鹅毛笔,然后点起蜡烛,将他交代的玉面狐狸寨子,熊寨,其它大大小小村寨的位置一一记下。
拢共有十几个,不过除去熊寨,黑豹子村,还有玉面狐狸的狐山城,其它都是些小村小寨,按他交代,都不超过五十户。
这次审问获得大量有用信息,一举摸清了盘踞在太行山中的大量匪窝,虽然还不清楚情报是否准确,但也是巨大惊喜。
可接下来关于如何处置这老头,几人意见出了分歧。
卫离觉得他交代老实,也十分配合,应该留他一命。
魏雨白和参林却认为,此人不能留,如果他回去报信,引来其它人,他们本来就人少的部队,可能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他们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老头似乎听明白他们说什么,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
面对这样的抉择,李星洲心头起初也左右为难。
但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这种教训太多,曹操之于毕谌,楚汉盟约的刘邦,乃至到现代,还有m军特种部队空降阿富汗,落地就遇到一个带着孙子放羊的老人,带头上校没有经验,因心善只让他们快离开,结果不到半小时,他们就被老人带回来的民兵包围,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人侥幸逃脱。
人心就是那么的混沌而难以预测。
这就是慈不掌兵的另外一层含义......
优秀的将领必须把部下千百人的性命背负在身,就必须抹去心中不切实际的软弱和仁慈,因为必须对手下每一个将士的生命负责,而不是愚昧的让他们去送死。
“你来处理,下手利落些。”李星洲对参林沉声道。
参林点点头,老头一下跳起来,想要哭骂反抗,却被参林带人按住,拖到山坡后面。
“你不必那么自责,这山里的人,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你看他脖子和脸上还有刀疤,肯定是干过的。”魏雨白安慰道。
李星洲点头,然后也向这山坡后走去。
“你做什么?”魏雨白问。
“既然我判定他的死,至少我要看着他死,往后才能问心无愧。”李星苦笑,随后翻过山坡,卫离和众多将士目送他离去,魏雨白一笑,笑得很好看。
“谢谢,但很抱歉。”李星洲最后对那老头道.....参林下手果断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想来也是,厢军虽然没打过打仗,但和黑山匪小规模交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什么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了。
等他染血而归,雪花反射月光,山坡皎明如月,将士们正呆呆看着他,随后咧嘴露出大白牙。
李星洲摆摆手:“笑个屁,快去睡吧,明天还有路要赶。本王不敢全部人的命冒险,所以坏人我来做,仗靠你们打。”
“王爷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让你失望的。”卫离握拳道。
.......
随后几天,他们照着地图小心翼翼行进四天,一路上依旧没有岗哨,到第四天早上,前方斥候会来报告,山谷中发现更加大村寨,而且人声鼎沸,烟火密集,推测人非常多。
李星洲掏出简易地图做了比照,“如果没错,这里就是狐山城了,把炮下来,准备战斗。”
神机营炮兵开始从骡子背上卸下火炮组装,火枪手开始经查弹药,然后填装。
斥候说起山城的地形,其中有一段两百米左右的山道,在悬崖峭壁上,只能五六人并排通过,而且过道中还有土匪哨兵把守。
听完之后,众人都皱起眉头。
四百二十七、狐山城天险
“这种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要么先冲过去,抢占另外一头,要么把他们引出来......”魏雨白说,但随即也皱起眉头:“可只要黑山匪不傻,他们不会轻易出来决一死战,也不会轻易让我们冲过去......”
参林也皱起眉头:“我早就听说过这玉面狐敢跟杨家军作对,原来是占据这样的天险才有恃无恐。”
部队随即推进,等到中午,已经到了斥候所说的天险的对面。
从这看过去,可以清楚看到开凿在对面山崖上的险要山道,果然如斥候所说,外围虽有木板拦着,但只够五人左右并肩通过,长度却足有三五十丈,想一下冲过去都不行。
众人眉头紧锁,李星洲却突然大笑起来。大家不解的看向他,都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这么头疼的局面他们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还笑。
神机营的士兵左右相视,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之所以笑,是因为那天险在山坡两面,中间是山谷,他们所在这一侧坡度平缓,对面十分陡峭,而从这山坡到对面山崖,距离大概二里左右!
二里地什么概念?强弩射一百步几乎是极限,再远就没力道,一百步大概就是五分之一里,所以这二里地,已超出弓弩十倍射程。
所以对于魏雨白、参林、卫离他们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可对于神机营来说,他们训练中却经常接触!
火枪的射程能够达到,但二里距离,已经完全无法控制精度,只能靠运气和密度射击,所以遂发滑膛枪基本指望不上。
但对于火炮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特别是有赵四校射表,加上炮兵成百上千的训练。
“王爷,我上直亲卫愿为先锋,直接冲过去,抢占山道另一头。”卫离拱手道。
“不急......”李星洲抬手,然后当即下令:“神机营炮兵听令,六位班长带人在南侧山坡选取射击,就地建立阵地,听令射击。”
“是!”六个炮兵班一得命令,在班长带领下开始麻利差距,寻找最佳射击点。
除神机营士兵外众人都看呆了:“王爷.....这,这还隔着二里地呢。”参林不解。
李星洲一笑,“所有步兵押后,神机营火枪手随我来,厢军火枪手列队在此待命,和炮兵一起开火。”两百厢军火枪手是利用神机营淘汰的装备临时一对一训练起来的,枪法战场素质都不如神机营,把他们留在这主要碰碰运气。
毕竟两百条枪,就算隔着两里地,说不定就有人中彩了呢?山道宽度有限,人多了也没用。
卫离呆住了,指着自己鼻子道:“王爷,那我呢?”
“你带上上直亲卫,给神机营押后。”
“我押后......王爷,这可是全景国最精锐的兵。”卫离道。
“听我号令,我是主帅!”
“参林留在这,指挥厢军,神机营和厢军火枪手看我旗号开火。”李星洲说着带着神机营就要上去,魏雨白忧心忡忡,拿下背后战弓跟在他身边。
“神机营火枪手听令,以右手边第一人为基准。”
“到!”
“每排五人,列队!”
两百火枪手迅速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列好队,整齐待命,他们手中的枪是起芳刚运来的最新版本,遂发枪的巅峰之作,射速在这些老兵手中,差不多能到每分钟四到五发。
“记住平时的训练,还有,待会儿山道路窄,你们每五排分开,间隔五步,第一个方阵先轮流开火,其余人听我号令。”
“明白!”
李星洲点点头,带着神机营踩着齐步,高声喊着“一二一”向对面山道走去,魏雨白张大嘴巴,断后的卫离也被吓破胆,跑上来道:“王爷......我们是来偷袭的,能不能不要这么嚣张.....”
“谁说偷袭,我们是光明正大击溃敌军。”
“可他们得有......几千人!”
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山顶上传来阵阵“咚咚咚”的响亮钟声,随后山背后也接连响起,他们被黑山匪的哨兵发现了。
卫离和他最精锐的上直亲卫被吓得慌了神,队伍散乱,连魏雨白也一脸担忧,新军士兵不为所动,继续走着齐步,一直走到山道一头,李星洲大声下令:“立定!列阵,举枪!”
刷!
瞬间,新军五人为一排,五排为一个方阵,一下堵在山道的一端。李星洲手里握着令旗,看向山道另外一端,两里之外,人几乎如同芝麻大粒大小,在那,六个炮兵班也准备完毕,他们的位置十分完美,可以从侧面打击山道。
........
“你觉得星洲的事能成吗?”凸碧山庄后院,小池旁边,皇上正与何昭下棋,王通,汤舟为,福安公公在旁边陪着,还有一个腿有些瘸的小太监在给他们扇火御寒。
“小孩玩闹,异想天开。”何昭面无表情道,手中旗子也落下去。
“咳咳.....”汤舟为咳嗽一声:“说不定王爷自有妙计呢......”
“能有何妙计?”何昭毫不给情面:“黑山贼众多,分布各处不说,还各个都是穷凶恶极之辈,定会死命抵抗,当年冢将军出兵数万,虽取胜,也不能尽全功,何况他只有千人,如何取胜?”
皇帝点点头。
“当初臣就敬告过他,此事不能着急,不能着急!可他偏偏性急至此,这次只盼平南王能平安回来,搓搓锐气,收收他那性子。”何昭说着毫不留情落子,将皇帝的白子逼入绝地。
皇上面色不快,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接着落子:“朕告诉他二十五之前必须回来,就是想他这些天只能在山中瞎转悠。”
何昭道:“他就是意气用事,逞一时威风,任性妄为,这脾气要改改。”
......
不一会儿,皇上被逼到死局,投子认负。
他脸色不太好,看着何昭,“你说的或许没错,可朕也听福安说过,这世上总有能为他人之不可为的人。”
“这样的人几百年难见一个。”何昭道。
“世上的事谁说得清呢,万一呢何大人。”福安公公插话道。
何昭皱眉:“万一.......哼,不可能有万一!”
四百二十八、攻狐山+神机妙算汤舟为
“老大,真要认输.......”老黑头虚弱的道。
“不然呢。”黑豹子咬咬牙,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熊寨几个软蛋也服软,现在狐山城一家独大......”
他们远远看向山顶,在那,人影攒动,黑狐狸的旗帜沿用“汉”字旗,金字黑底,迎风舞动,像挣扎欲飞的鸟儿。
“狗ri的那娘们疯了......”老黑头看着那面旗子咬咬牙。
黑豹子虚弱的道:“老黑,跟你说实话,劳资干了这多年,从来没想过朝廷什么,怕是一回事,寨子里几千口人呢。
可tm说到底,只要大伙日子过得下去,管他们谁做皇帝,关我们屁事,狗皇帝当我们是匪,那就是匪,活着不易,让他嘴上占几句便宜有什么......
只要我们是匪,那就是地方的事,是宁江府的事。”
他说着摇摇头,指了指“汉”金子黑底旗:“现在好了,那狗屁旗子一立,他们还在那高兴,可根本不明白,这下我们就从匪变成叛。
皇帝不管匪,那是地方自己的事,可如果是叛逆,你说皇帝管不管......”
老黑头说不出话,因为他们一抬头,四周都是在狂欢的人们,他们抢了威腾,还打死了两百多杨家军,开始狂傲得不行。
“她这是吧我们往死路上带......”黑豹子一边走路一边低声叹气,他们逞一时痛快,可根本没冷静想过,打出前朝的旗子就是叛逆,以前他们主要对付当地厢军,因为他们是匪。
可一旦举起前朝王旗,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朝廷大军!
景国有多少军队?十几万,几十万,上百万!他们根本不知道逞一时威风会为他们带来什么。
以前他们只是几个山贼,没人懒得理会他们,以后他们就是反贼,是将军大臣们眼中垂涎三尺的功勋!
可他们有能力抗衡吗?这些脑子一热或者说根本没有脑子的混蛋根本不懂,他们无力抗衡,满地黄土,贫瘠瘦弱的地方养不了那么多人!
他们注定偏安一方,可很多人根本不懂,没脑子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青壮不懂,能力赶不上野心的玉面狐狸也不懂.....黑豹子心里很绝望。
许多人爬上墙头,蹲在路边,正准备看他们两个“硬骨头”的笑话。
玉面狐笑得得意,从最上方的窑洞走出来,她称那为“狐仙宫”,是她这个汉国公主的寝宫,若说大汉王朝,谁不知道,自从汉高祖刘邦创立大业,即便王朝瓦解,人人自称汉人,出类拔萃者为“好汉”。
可玉面狐狸祖上那个汉算什么东西?偏居一隅,疆域不过太原府周边,还向辽国屈膝臣服。
黑豹子越想越不爽,但为了活命他别无选择。
玉面狐四十来岁的老女人,稍有姿色,现在就连熊寨几个当家也成了她的入幕之宾,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面首。
“怎么,准备归顺我大汉了吗。”玉面狐狸似乎很得意,嘴角上扬,高高在上,她一出来,身边跟着四个小姑娘,脚下也铺好了毛毡,这样的毛毡很多人连披都披不上。
“你不冷吗?”黑豹子问旁边一个光着膀子在哆嗦的汉子,他几天前还是自己手下的兄弟:“你宁愿自己挨冻,也要让她垫脚......”
汉子大怒:“你懂什么!公主能带我抢粮食,抢肉,打杨家军,你能吗!我挨冻我乐意!”
“哈哈哈哈......”听完这话玉面狐大笑起来,周围人也跟着笑起来,似乎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黑豹子苦闷自嘲:“老子战战兢兢半辈子就是这结果,哈哈哈哈.......就是tm这结果,早知道我就去报官,去投朝廷也能谋个好差事,老子居然为你们这些杂种拼命撑着,哈哈哈!”
他越笑越大,越笑越凄惨。
“公主奶奶,黑豹子投敌,他是要背叛我们,年轻的时候他就出去参过军,他定是早在那时候就被朝廷收买了。”另外一个他的旧部道。
“是有这么回事,现在一看很有道理,原来他早有预谋!”
“这就说得通了.......”
“叛徒就该死!”
“对,不能便宜他,杀!”
“杀杀杀!”
“杀!”
“......”
一时间,群情激愤,老黑头快哭出来,想要上前给他求饶,黑豹子一把拉住他:“别,老哥,就算不死我也活不下去了.....”
两人相视,刷刷落泪,相拥而泣。
众人冷眼旁观,甚至有人拔出刀子,就在这时,远处山顶传来阵阵清脆钟鸣声,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很多人看向南面山头。
钟声来自山头,那里有一口两人才能环抱的大钟,以前太行山以东没有官道,来往客商都会走这险道北上,这里人来人往,客旅颇多,所以有僧人在此建庙,香火旺盛。
可随后东面官道建成,这里没了人,寺庙一下没有香火,和尚活活饿死,只留下破庙,里面的大钟就被他们用来放哨。
“敌袭!”有人反应过来,惊慌大喊。
“怕什么!”玉面狐狸不为所动,不一会儿就有人人从山上跑下来,跪在她面前道:“老大......不是,公主,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来了多少。”
“看起来一两百吧,就在山道那头,衣着奇怪,没着甲,每人扛着根棍子。”放哨的道。
众人呆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两百,哈哈哈哈,就是来送死的!”
“狗ri的也太看不清我们了......”
“哈哈哈,老大,我们出去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就是,杨家军我们都打得过,还怕几个连甲都没得穿的官兵不成......”
众人十分激动,不断邀战,玉面狐狸挥挥手,“所有人跟本公主来,我们去会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朝廷走狗。”
四个年轻女子护着玉面狐狸,大队人马哄哄闹闹跟在她身后,浩浩荡荡向着下方寨子口去。
黑豹子和老黑头逃过一劫,眼珠一转:“跟着去,说不定能趁乱逃走。”
老黑头点头,于是两人也混在人群中移动。
一路上前面非常热闹,许多人叫嚣着要剁了官兵,一窝蜂向前走,不一会就汇聚大约千把人,黑豹子和老黑头挤在人堆里前后左右都是人,看不见情况,十分难受。
走了一会儿,队伍终于停下,他知道是到山道口了,他想看清前面情况,于是不断向前挤,这种时候也没人理会他,挤了好一会,他踮起脚终于能看到前面的情况。
玉面狐狸摆起谱,除去四个小姑娘,她那十几个相好也裸衣上前,环伺她左右,那些人是寨子里最强壮的好汉,一身横肉,看起来就让人害怕。
他抬头,向对面看去,四五十丈外,站着一个十六七左右的年轻人,他身后有上百人,可玉面狐狸这边的人是他数十倍!
那年轻人上前两步,隔着老远开始大声喊话:“对面的黑山匪听着,我是朝廷京北转运使,平南郡王,奉命剿匪,你们已经被我部包围,给你们一刻钟,放下武器,老老实实投降,本王能留你们一条活路。”
“对面的黑山匪听着,我是朝廷京北转运使,平南郡王,奉命剿匪,你们已经被我部包围,给你们一刻钟,放下武器,老老实实投降,本王能留你们一条活路。”
“.......”
这话他一直高声重复三次,玉面狐这边众人都呆住,随后大笑起来,笑得捂住肚子。
“老大,这小娃娃不识数吧,还包围我们,哈哈哈......”
“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还投降,哈哈哈哈!”
“小娃识相的快滚,不然你爷爷剁了你的脑袋做夜壶!”
“哈哈哈......”
“.......”
众人大笑,最前面的玉面狐狸也笑起来,就连黑豹子也忍不住摇头,这只怕是哪家小太爷,根本没打过仗,带了几百人就敢来剿黑山匪。
“老大,那是平南王,朝廷平南王!”他旁边的老黑头突然道。
“什么平南王?”黑豹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是在南方平乱,一千人打败十万叛军那个,大家都叫他雷神将军,最近还在江州扫地呢。”
黑豹子一下想起来,脑子里闪过一千打十万?
“呵呵,开玩笑的吧......”他刚这么想,对面年轻的平南王高声道:“时间到!别怪本王没给你们机会。”
“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口出狂言!”玉面狐狸大骂,众人就要冲过去。
隐约间,黑豹子见远处的平南王左手一挥,似乎拿着一面红色小旗。
他还没看清,突然听到几声巨响,从对面山上传来,蓄势待发的强盗们都愣了一下,然后一种精锐难听,从未听过的声音呼啸而过。
嘭!
血红的花朵瞬间绽放,黑豹子瞳孔放大,时间仿佛定格,玉面狐狸身边最厉害的几个好汉,虎背熊腰,以一当百的好汉,一下子飞溅在空中,墙壁上,就连白花花的骨头也变成碎片.......
热腾腾的血肉混合骨头,一下糊在周围人身上,还有些黏在地上,墙上,一下刚刚还斗志高昂的土匪,全愣在当场,隔着山,催命的巨响不断响起.......
狭窄的山道上一下乱了套,血花不断炸开,伴随声声尖啸,人体四分五裂,整个山道乱成一锅粥,所有人肝胆俱裂,拼命往后跑,没有半点之前的嚣张。
就在这时候,山道那头传来密集响声,隔着百多步,前面的人像中了妖术一样齐刷刷倒下。
一时间硝烟弥漫,鬼哭狼嚎,很多人被自己人挤下悬崖,不要命的往后跑。
黑豹子呆愣在那,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佬黑头拉了他几下,见他不走,也呆坐在地,嘴里哭喊:“雷神将军!真是雷神将军!我们全完了!”
......
江州又下起了雪,汤舟为躺在自己炕上,一步也不想动,对于胖子来说,只要不动,就是幸福。
他这次来只带了车夫随行,因为皇上交代从简。
与皇上随行,这种事以前他想都不敢想,没想这次因为沾了羽承安一案的光,皇上居然想到让他同行。
“老爷,外面又下雪了。”车夫道:“你说那王爷是不是傻,这么大冷天的非要进山。”
“去去去,你懂什么。”汤舟为丝毫没有架子,跟自己车夫说话也不拘谨:“王爷这是赌一把,你这小人物懂什么。”
“赌?赌钱还用进山,那江州有多少赌坊啊。”车夫不解。
汤舟为白他一眼:“你以为人家贵为王爷,就会像你一样没出息,天天赌钱!”
车夫委屈:“老爷,小人没天天赌,上个月的月钱你还扣着呢,哪里钱赌啊.......”
“你这是埋怨我!”汤舟为不满。
“老爷,小人哪敢啊.......”车夫小声道。
“哼。”汤舟为哼了一声,然后得意道:“王爷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过老爷我。以前世子跟太子,中间隔着山,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脚,太子就是随便抖落块石头也能压死世子。
所以皇上和皇后才护着世子,把王越的孙女许给他。”
“可这一年多来,世子不知怎么了,就跟神人转世似的,蹭蹭蹭往上涨,眼看都要赶上太子,特别是羽承安这个案子,皇上心里明白,那跟太子肯定脱不了干系。”汤舟为越说越自得。
“我告诉你,这些都逃不过你老爷的眼睛!
现在平南王他跟太子就差了那么......”他用手比了比:“就那么一寸!
所以平南王要赌,这次他去,就算没杀了土匪,回来皇上肯定会以为他为民着想,也有个好名声,收百姓爱戴。
要是万一,万一他打到几个土匪,那个更是了不得,那就是民心所向,与太子那半寸就平了。
如果再万一,太阳聪西边出来,他真能剿了土匪,那在皇上心中,他一下就高过太子了!”
汤胖子说着摇摇头:“所以我说这平南王不得了,小小年纪,步步算计,连我一开始都想不通,原来这样的好办法。”
车夫一脸不解:“那比太子还高,不就是皇上了。”
“你瞎说什么,皇上那当然是最高的,比太子高,意思就是.......”汤胖子看看左右,小声道:“意思就是皇上想让他当太子,也就是皇太孙了,懂不。”
车夫点头,似懂非懂。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只要记着,你老爷我神机妙算,从来不会出错就是。”
“哦.....”车夫点头,然后道:“老爷,那上个月的月钱……”
“想都别想!”
四百二十九、剿匪记
这些人仿佛毫无感情,他们不因杀戮而暴戾,不因胜利而骄狂,整齐列队,不断推进,每次手中铁棍冒起青烟,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就有一片人倒下,中间甚至隔着上百步。
响声在山谷中回荡差不多半个时辰,四周除去血腥,还有一种难闻的刺鼻味道。
那平南王的奇怪军队很快控制陡峭山崖上长长山道,通过到达山谷一侧,然后整齐列队,抢战山道这头,源源不断有人补充上来,不一会儿完全占据村口。
其实说不上抢,因为根本每人反抗,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逃命。
混乱中黑豹子看见玉面狐狸被几个面首拖了下去,她一条手臂成了粉末,人面色雪白,昏死过去。
黑豹子和老黑头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手,表示手中没有家伙,除此之外,听天由命。
“王爷,这里有两个活口。”不一会儿,他听到身后有人道。
“带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黑豹子近距离见到传说中的平南王。
身材高大,与其稚气未脱的脸庞格格不入,他还是个孩子。他身边跟着一男一女,装备精良,都是铁制扎甲,普通刀枪根本伤不着。
两个士兵按着他们跪下,黑豹子不想跪,但他已经饿得毫无力气反抗。
“你是何人,知道寨子里的情况吗。”年轻的平南王开口,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满腔愤慨,他有些难以理解。
老黑头拉了拉他,想让他撒谎。
黑豹子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气,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从何而来,大概是年轻王爷的轻视,亦或其它,所以他直言不讳:“我就是黑豹子,你们一直想找的黑豹子。”
他盯着年轻的王爷,几十年的杀伐让他有不同常人的气场。
可年轻的平南王不为所动,他看了自己一眼,和看谁也没区别:“你就是黑豹子,难怪身无寸铁抖如筛糠,被玉面狐夺权了。”
他目瞪口呆。
“给本王说说细节,说完之后赏你们吃的,留你们性命。”他说话简洁明了,有一种让人没法拒绝的气度。
黑豹子张张嘴,最后点头。
待他叙述事情始末之后,平南王只是摆摆手,让人送来麦面饼还有水,一闻到那香味,黑豹子和老黑头都忍不住了,狼吞虎咽吃起来。
一边吃,他一边看平南王动作,他手下源源不断有人过来,最后大概也有千人不到一些,他们将狐山城外团团围住,然后快速占据高处山坡,似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可光是这,也远远不是他们这样的土匪能比的,这些人行动迅速快捷,几百人一起动却丝毫不乱,就好像每个人早就明白自己该干嘛一样。
吃饱喝足,黑豹子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不过活过来也无济于事,他之前是半死不活的阶下囚,现在是活蹦乱跳的阶下囚,反正都一样。
“王爷......”他低头小声道,不知为什么,见面短短一会儿,在这年轻王爷面前,他心中居然有一种自卑感。
“我还是不明白,王爷为何不杀我,我是贼首,杀我能除后患不是么......”
听他这么说,老黑头着急,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知道老黑害怕什么,说这话等同求死,但他还是想问个明白,至于原因,或许是想在这见一会儿便让他自行惭愧的年轻王爷面前找回一些自尊。
人要是连活着都难,还谈何自尊,这是他之前安慰自己的借口,所以他带人烧杀抢掠,心安理得。
可事到如今,经历这些天的苦难和背叛,他不得问一问,为自己而问,不然他都找不到心安理得活下去的理由.....
黑豹子呆呆看着年轻的王爷。
他回头,嘴角微微上扬,语调平和中透着锐气:“本王看过江州衙门里所有黑山匪的卷宗,熊寨那伙人基本不留活口,玉面狐专挑着官兵杀,只有你黑豹子这伙人,基本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对对对,王爷明察,我们家老大是好人,好人啊!”老黑头连忙跪地道。
“呵呵,好人还抢?”平南王笑着反问,一下堵住老黑头的嘴,吓得他瑟瑟发抖。
“本王看人向来不以好坏,所以在黑山匪这么多伙里,就看得上你们这伙,知道为什么吗?”
黑豹子摇头。
年轻的平南王笑起来,舒展了一下肩膀:“哈哈哈哈......因为你像狼,不像野狗。你知道狼和野狗有什么不同吗?”
黑豹子再次摇头,众人都好奇看脱离啊。
年轻的平南王拍拍手:“狗这种畜生,忠实归忠实,可跟人久了,总会沾染人的毛病,要是野了更不得了。野狗咬死猎物,要么是欺凌比自己弱的,要么是和人学来的把杀戮当成游戏,杀戮成为**。所以它不为捕食,见着什么就咬死什么,只要比自己弱小。
可狼不同,狼的杀戮是为生存,一头吃饱的狼不会肆意杀戮,为活下去,为生存而战没有对错。
所以我向来不喜欢熊寨那伙人,他们就是野狗,被杀戮的**支配,打着报仇的旗号,见谁杀谁;玉面狐那伙也一样,他们标榜与朝廷作对,只杀官兵,可高贵一点的野狗,也是野狗。
你是狼,我欣赏你这样的人,如果杀戮是为了活下去,那就没没有对错可言,对你而言,既是正义。”
黑豹子听完,瞬间心头巨震,鼻尖发酸,豆大的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脚下一软,趴在雪地里嚎啕大哭。
隐约间,他听到平南王下令:“把炮架起来,先轰他们一个小时再说......”
.......
六门火炮架在村外高地上射击,一直持续到傍晚。
狐山城中鬼哭狼嚎,稍微高大的建筑几乎全部倒塌,一些窑洞也直接被打塌方。
黑山匪向外冲过几次,但新军加上厢军一共四百火枪手,加上厢军两百弓弩手,占据村外高地,死死压制回去。
其实弓弩手基本没有发挥的余地,因为遂发枪射程远,加上动能大,黑山匪用来打败杨家军的强弩还远远够不着就已经被打得劈头盖脸。
黑山匪第三次冲锋倒是聪明一些,拆了门板和窗户,床板等作为掩护,盯着往前冲,如果他们要是遇上弓弩,这办法或许可行,可惜他们对上遂发枪的顶级之作。
李星洲故意让火枪手不开火,待他们靠近到百步之内突然齐射,木板刹那间被打成马蜂窝,躲在后面的人齐刷刷倒下,几门火炮齐射,瞬间连人带木板成了碎片。
实心炮弹打在人身上的效果某种程度来说比开花弹更令人作呕,好几个第一次参战的新军士兵都看吐了。
这次冲锋之后,黑山匪完全丧失斗志,躲在窑洞、房屋里不敢出来。
有些远远的高喊着要投降,他都没有理会,让火炮对着可能有人躲藏的建筑物,窑洞继续打击,土墙根本顶不住炮弹,几乎一打就倒,大量黑山匪直接被压死在下面。
狐山城的坚不可破,一下变成瓮中捉鳖,新军只要守住寨子口,这短短的战线根本没人能冲出来。
不过李星洲也不傻,没有人下令冲进去,优势在他们这边,但人数还是黑山匪有优势。
根据参林的统计,黑山匪被打死的肉眼可见一共三百八十二人,还有一些之前被同伙挤得跌下山谷,一些被倒塌的房屋,窑洞压死,还有的被火炮实心弹直接命中,找不到全尸没法统计。
总是算下来他们应该打死五百左右的黑山匪,受伤的也有很多,但人数依旧是对面占据优势,一旦贸然进入村寨和敌人巷战,火器就会失去优势。
“点起火把,炮兵暂时停火,火枪手警戒待命,上直亲卫负责保护火枪手,其余人生火造饭,不要放松警惕。”李星洲下令。
随着夜幕降临,李星洲估计黑山匪还会拼命一次,毕竟晚上视野不好,这是难得的机会。
魏雨白递来送来肉汤还有热腾腾的馒头,李星洲接过,“谢谢。”
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李星洲嚼馒头就着香喷喷的肉汤咽下,感觉整个人都回暖了,他麻木的嗅觉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这就是王爷的新军,真让人大吃一惊。”魏雨白笑着说。
“哈哈,如何,比起你爹手下的精锐。”李星洲得意的问。
魏雨白直言道:“当然是王爷更胜一筹,火炮连一尺多的土墙都能打穿,血肉之躯再厉害算得了什么。”
“跟你说,新军不只有火枪手,炮兵,还有骑兵,全身板甲的骑兵。”李星洲道。
“什么全身板甲?”
李星洲立即放下肉汤,用手给她比划:“就是用钢板,全块的钢板打造,然后关节处.......”他娓娓道来,讲得十分细致,魏雨白果然听入神了,听着听着脸上也出现向往的神情。
要知道一副刀枪不入的甲具,那可是每个武将梦寐以求的,可以为传家之宝,可现在他却说,王府有几百套。
魏雨白听得越来越激动,李星洲也不断接着火光观察她脸色,见差不多立即抛出橄榄枝:“那个.....本王新军中有几千轻重骑兵,可没有合适统帅,没人操练,魏姑娘有没有想法.....哈哈。”
“什么想法?”魏雨白问。
“名义上的新军二厢都指挥使,实际上统训三千轻重骑兵,如何?”李星洲又问。
魏雨白看他一眼,嘴角带笑:“王爷为什么找我?”
“这个.....咳咳。”他尴尬道:“我不认识优秀的骑兵统帅,我跟冢道虞那老头有仇,想靠着他的威望从军中找人不可能。
再说你是我见过马术最厉害的人,我骑马不就是你教的吗。”
魏雨白笑得更加好看:“王爷是我一家救命恩人,但凡有所请,莫敢不从,可我是女儿身,景朝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四百三十、北方急报
“没事,他们对武人之事向来不上心,再说新军是我一手辖制,连两面虎符都在我手中,我说了算。”李星洲拍拍胸脯。
确实,这是皇帝从未给过别人的权力,两半虎符都在他手中,就意味着他管理新军,调动新军都不用皇帝点头。这么想来,他这个便宜爷爷还真是难得大方一次。
“既然王爷这么么说,那我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报王爷大恩大德。”魏雨白决然道。
“别别别,你不用这么正式,不关恩情的事。”
“那关什么?”魏雨白抬头,眼中放光,定定看着他。
“关......肉汤快凉了,赶紧吃饭。”他心头一慌,赶忙端起碗,喝起汤来,差点把自己呛死,魏雨白连忙为他拍背。
不知道为什么,看魏雨白那眼神,他有些心慌。
同时也明白一个道理,人是真的可能被自己呛死。
........
当天晚上,黑山匪果然趁着夜色突袭,这次他们似乎仔细商议了如何对付火器,所以当晚一被发现,大批人果断顶着林弹,不要命的冲到村口一丈高的夯土墙内侧。
李星这也佩服,黑山匪还算聪明,他们大概发现枪、炮几乎都是直线打击,有一丈多高的夯土墙做掩体,枪炮就打不到他们。
李星洲摇头道:“可惜了,老子更聪明!”然后大声下令:“神机营,手雷准备!自由投掷!”
命令一下,神机营军士拿下腰间挂着的手雷,打开保险,扯下引线,然后丢过墙去,伴随一声声巨响,火光照亮夜空,墙后一阵鬼哭狼嚎......
围困到天亮,土墙内侧尸体和残肢断臂已经堆积成小山,昨晚夜里被手雷炸死的是一部分,更多的是炸伤炸残,却爬不回去,哀嚎一晚,活活冻死在外面。
随行众人已经对新军的战斗力目瞪口呆,就这么几百人,把两千多人围在里面打!这算哪门子的包围?
.......
接下来,李星洲一连在寨子口围困数日,就是不进攻,也不接受任何投降,同时让炮兵在黑豹子指认下,打塌那些存放粮食的建筑和窑洞,将粮食掩埋在土里。
只要有人敢露头或是想去抢救粮食,立马对着就一顿狂轰滥炸,一百多能驮的骡子,几十匹驮马驮运的弹药也保证火力的持续。
打到后面几天,好多黑山匪直接哭了,有人甚至绑着自己的手走出来,哭喊着求他绕他们一命。
李星洲知道这根本没有到达他们的心理极限。
这些人不是黑豹子这样的为活下去而杀戮的狼,他们就是疯子,野狗,神经病,以嗜血杀戮为乐趣,不打到他们害怕,绝望,给他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他们永远不知道畏惧。
参林每天奉命尽可能准确的统计杀伤数,在打死七百多人的时候,黑山匪终于第一次大规模崩溃,很多人哭喊着不要命往村口冲。
不过短暂而剧烈的火力压制之后,只要冲处来的,基本都变成尸体。
又围困几天,里面的黑山匪几乎被逼疯了。
有些是真疯了,嘴里念道疯言疯语,催眠自己刀枪不入就冲过来,结果一下被打死。
甚至绝望到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况,一个个骨瘦如柴,不似人形。
这时候李星洲才让参林带人上城头放出话来,献上熊寨三兄弟还有玉面狐狸的人头的,能保不死。
瞬间里面又打起来了,玉面狐的人,熊寨的人,还有想活命的人,神tm三国演义.......
李星洲也知道,差不多是时候收网了。
第二天正午,李星洲让众人吃饱喝足,然后正式向狐山城发起总攻。
结果他们一路从下面村口一直杀到村头玉面狐的“宫殿”,金字黑底的“汉”字旗破烂不堪,随风摇动,他们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寨子里到处都是尸体,寨子外的尸体已经被他们焚烧,可寨子里没人处理。
最后只剩九百多骨瘦如柴的男女老幼捧着熊寨三个头领的脑袋,还有被绑着的玉面狐跪地投降。
玉面狐是中年女人,左臂第一天交战中被第一轮火炮打断,还好天气冷,伤口没怎么发炎。
可她现在也奄奄一息,失血过多,伤口化脓严重,周围肌肉组织坏死成黑色,大块大块的皮肉化脓脱落,就是不杀她也活不了多久。
李星洲也懒得向一个将死之人耀武扬威。
“给他个痛快吧,毕竟她帮了本王大忙,把这些土匪聚在一处。”李星洲冷声。
参林拱拱手,提刀上去。
号称坚不可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狐山城完全被破,聚集其中的接近三千黑山匪,只剩眼前骨瘦如柴怕得瑟瑟发抖的千人左右。
众将士都欢呼起来,想必他们都不敢相信,深入敌后作战,战事会如此顺利。
他们这边除去因冻伤,擦伤,感冒等原因负伤的二十六名伤兵,其余无伤亡,大捷!
.......
何昭,福安,汤舟为陪同皇上一身简装,游览江州各处,都是井然有序,繁华太平景象。
酒肆茶楼,到处都能听见说书的说平南王故事,或是千人破十万,三月定南方,或是扫地治江州,智斗贪官污吏等,到处都是,百姓爱听,说书的也爱说。
就是平常走在街上也经常听人们提起,这时皇上就会停下脚步听一会儿,福安连忙抓住机会夸赞平南王深得百姓爱戴,可皇上脸上却不是喜也不是忧,令人难以捉摸。
“平南王治世确实有本事......”就连严肃的何昭走遍江州后也不得不发此感慨。
皇上没说话,却突兀的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禀陛下,腊月二十五了。”福安道。
“平南王回来了吗?”
“没有,此时正午,北方驿站还是没消息。”
“他是抗旨,是不尊朕的旨意!”皇上不高兴了。
就在这时,几人不远处,雪地中一顶红色轿子落下,王通匆匆从里面出来,拿着一个奏本上前,跪在雪地中:“皇上北方急报!”
皇上接过一看,整个人都愣住,随即递到何昭手中。
何昭一看,目瞪口呆:“这......这,竟然这般厉害!”
汤舟为一脸不解,从何昭手中拿过折子一看,瞬间跳起来.......
四百三十一、天下变了
随凛风而来的并非什么好消息。
关北急报,金国冬日出兵,战数日,克上京,辽可汗耶律术烈携子女西逃,上京、中京周边还在顽抗之地望风而降,金噬辽土五有其三!
......
王家大寨正堂,小炉火暖,气氛凝重。
皇帝坐在首位,何昭次座,其余人依次在座,汤舟为、王通、福安公公,还有京城送信来的枢密院官吏,门口被衙役守着,平常人不得入内。
“一年之内,连克东京、中京、上京。况上京乃辽之国都.......”说到这,何昭放下手中纸张,然后喟然叹曰:“金人悍勇,真有当年外族强匈之风.....”
就连话最多的汤舟为也不开口,默然许久,从窗户看出去,院中雪压老树,风声一动便要蹭蹭抖落,已到最后关头,若是今夜再有一场雪,枯枝当折,老树将摧。
辽国与景国为敌多年,可以说相互知根知底,辽国疆域甚至还要超越景国,如此泱泱大国,短短一年,接连丢失东京、中京、上京三道,已是摇摇欲坠。
那是辽国啊!
王通感慨:“起初见辽败于女真,心中尚有窃喜,这是天赐良机,到女真攻战中京,心有震惧,还是想着这是好事,辽国从此无暇犯边,可如今.....”
“唉......”何昭接过话:“王大人之所以有此想法,无非是认为上京要地,辽之国都,城池坚固,精锐囤积,纵使金国驱兵甲百万也不见得能破之,没想转眼之间,城池易手,辽帝西逃,实在.......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
“何大人......”汤舟为出声,随后低下头。
众人无不感慨,小屋里只剩叹息,屋外严寒侵袭而来,众人心中都有凉意。
“京城情况如何?”皇上平淡问。
何昭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战报是先从关北到京城,再从京城由明德公急速发往江州,期间折了一个大弯,信到江州之时,已是金国破上京半月有余。
此时必是天下皆知,一年不到吞辽土五之三,败辽兵十数万,所向披靡,锐不可当,天下人谈及新起的金国,心中都是如此印象,震惧之情油然而发,随着消息扩散,只怕......
众人齐刷刷看向站在门边的枢密院小吏,正是他带着信报一路北上江州的。
被这么多大人物围观,他顿时有些害怕,连忙单膝跪地道:“回禀皇上,小人出京的时候......”
“实话实说。”
“是.......确实有不少骚动,许多士子文人都在讨论金人为什么那么厉害,有的说他们吃肉喝奶长大,体魄比中原人好,还有说他们茹毛饮血,性格酷烈,所以打起来不怕死.......”
“朕不是问你书生所言,说京城近况,可有动荡,可生事端?”皇上打断他。
“是!”小吏连忙道:“启禀皇上,小人出京时候有些京中富人家正往南搬,说是怕以后金人南下,作长远打算,一些民众慌乱,多买米盐,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就书生们说得最多,街市上人人都在谈及此事,说起来脸色都变了。”
“那不就是人心惶惶.....”何昭插嘴。
“对对对,也是人心惶惶,人心惶惶......”小吏连忙道。
皇上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小吏连忙退出去。
他一走,屋里气氛更加严肃,旁人一走,该说正事了,可何昭心底知道,这是个没有由头的事,如何解决,大抵只能议出个暂时应对之策。
“诸位对此事有何看法。”皇上开口。
“民间震怖之情在所难免。”何昭叹气:“即便老夫听闻此事,也觉得不可思议,心中惊叹不已,也有......三分畏惧。”
“皇上,如今金国与我景朝中间便只隔着南京道而已,应快点签下与金国的盟约,哪怕只有南京也可。
如此一来,金国停在长城以北,与我景国中间有南京缓冲,总是好事。”何昭严肃道。
“之前平南王为我金国说下两道,可之后羽承安等人......陛下也知道,如今天下大势已变,金国破上京,则主动权已掌握在他们手中,如此一来,我们再不迅速决断,只怕连南京也没了。”
皇帝点头,脸色有些阴郁,大概又想到羽承安等人犯下的事。
“陛下还是早日回京吧,如此大事皇上坐镇京中决断方为好。”
皇上点头,随即嘘唏道:“朕这一生,先为白夷,西夏所扰,后有遭吴王之乱,待到年高,反而明白过来辽国才是心腹大患。
白夷一盘散沙,西夏偏安一隅,只有辽国与我景国有争雄天下之心。
可现今如此辽国,短短一年不到,居然只剩寥寥江山,苟延残喘.......金人之勇,真令人叹为观止,朕自当回銮京城。
何昭,你身为开元府尹,务必想办法将此事压下去,减少民众震惧之情。”
“臣领命。”何昭拱手。
“让下人准备准备,朕今日下午便回銮京都。”皇上吩咐王通去安排,然后又道:“余下诸位再与朕说说有何见解.......”
.......
金国冬日破上京,一举击破辽国京都几万守军,辽国可汗耶律术烈携子女西逃,随即金国皇帝完颜乌骨乃四处出兵,拦击驰援上京的契丹各部,击溃援军几十万,辽国残部向南向西两个方向逃窜。
契丹各部有些耕种,但大多数游牧为生,这所谓几十万人,自然是将契丹各部行军中的老弱妇孺都算进去了,但若说人,那就是几十万。
如此,战报一路南下,如冬日寒流,席卷天下,所经之处都让人全身一颤,心底发凉。
随之而来的还有辽国一句新生口头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话说得并不假,女真之前因各部分散辽东各处,渔猎为生,大多其实是古国高句丽之后。
而对高句丽,后世许多人有误解,其实它并非后世韩国、朝鲜。
高句丽在被苏定方攻灭之前一直是辽东一带的强国,其发源地和政治中心一直在今中国东北,大部分时间盘踞辽东北部,和韩国朝鲜扯不上半点关系,说白了,很可能是东北人祖先。
而后世韩国之所以称自己为高句丽之后,无非高句丽强盛之时,从今东北一带出兵,攻掠朝鲜半岛,迫使朝鲜半岛上的势力臣服,将其纳入治下。
所以韩国人说是高句丽后代的逻辑是:我们被高句丽占领过,所以我们是高句丽后人。
要照这个逻辑,他们说自己是汉人,契丹人,蒙古人,女真人,日本人都是对的。
总之,完颜乌骨乃从辽东起兵,起初不过几千人便攻下辽东,连败辽国节度使,之后更是以万余人击溃十数万辽国精锐,再以几万精兵四面出击,一举击溃辽国各路援军拢共几十万。
此番武功,天地震撼,何况人呼?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一时间,这话带着刺骨寒意随着北方商旅之口慢慢传入中原,关于草原上的旷世大战,许多人只能假以想象,但即便如此,也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一年就攻破辽国三道!要知道辽国疆域虽大过景国,可总共也才五道而已!
悍勇的金人灭辽之后会不会继续南下?金人到底有多厉害?到底要怎么才能打败这样的金人?
一时间,街头巷尾,酒楼坊间,到处都是谈论这些问题的人。
书生学子,才学之士,见识卓绝之辈,有些自怨自艾,觉得辽国尚且支撑不了一年,要是南下,景国也不可能挡金人。
有些则寄希望于金景联盟,毕竟金国使者还在开元呢,盟约若成,景国就能安享太平......
所以人们目光又转到久久未被重视的金国使者身上。
曾不被重视的刘旭,完颜盈歌等人,刹时间炙手可热起来,特别是有人打听出一行人中完颜莺歌是金国公主之后,京城权贵大户蜂拥而至,踏破门楣,只求一见。
有的备厚礼,送金银,有的请人写华丽文章歌功颂德讨好,若这时候金国使者让他们提鞋也有许多人愿意。
天下大势变了!
从金人登上上京城头开始。
.......
四百三十二、李星洲的手段
“公主,这几日有人求见,全都推脱不见。
我估计不出几日,景国皇帝就会召见我们,到时便与之盟,想必景国此时顶多敢要南京城,及其那边六城,其余之地,绝不能给。”刘旭道。
“之前不是跟平南王说好一道五州吗?”完颜盈歌问,来景朝多日,她其实早就认可刘旭,这五十左右的老人,步步自有算计,有些东西她就是事后来想也想不明白,可他却能抽丝剥茧,看清其中关系,运筹帷幄,力争为大金牟利。
如果不是他在,自己等人对上景国皇帝,还有那个笑脸胖子,最重要的狡猾阴谋险的平南王,早就不知被算计多少次,心中的情感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刘旭自收到上京被克的消息之后就很高兴,他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们怕平南王,现在不一样,辽国溃败,短时间内难以反击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有了上京、中京,我大金根基稳固,从此不惧两面夹攻。
皇上只需遣派一上将驻辽阳,一上将驻中京,则东可距敌于辽东,南可遏制辽国反击,然后徐徐图之,先取西京道,成掎角之势,再越过长城,合围南京道,则南京轻松可破。”
完颜盈歌又不解:“这么说来根本用不着景国帮忙,为什么还要把南京及其以南六城让出来?”
刘旭自信一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种神色完颜盈歌不是第一次见,但竟令她有些失神,待回神过来,微微愠怒:“那刘大人还不快说。”
刘旭抚抚胡须:“公主,此事既是在下之意,但我想皇上也是这么想的。
公主可想过拿下辽国之后呢?南方沃野,中原富庶,皇上雄才大略,会屈居北方?”
完颜盈歌心头狂跳,南下数月,她也见多了中原富庶繁华,若说不羡慕,那都是骗人的,谁不想更好的生活,更富庶的土地........
“南京城及其南方六城,不过是个幌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来景国虽有好几月,但从未见过景军战力如何。而南京和六城就是一个机会。”刘旭笃定。
“这是景国最后的机会,他们若想从辽国分利,就必须急速出兵,拿下南京及六城,到时我们居长城之北,万无一失,便可以好好看看景**队到底如何。
若却有实力,便可经营北方,徐徐图之。若只是土鸡瓦狗,则可趁胜势南下,豪取中原富庶之地,此为国之命脉,我大金往后数十年,甚至几代人所行规划之大计,公主切不可轻视。”
刘旭说得很严肃,完颜盈歌点头,她自己听闻父皇拿下上京只是高兴,没想刘旭却一下想到这么多,连大金往后数十年如何走都想得清清楚楚,并准备践行。
这或许就是父皇那么看重他的原因吧,她心想,这么看来,即便他有汉人的阴险狡诈,但也没那么可恶了。
“我会遵照刘大人说的去做。”她认真答应,然后还想说什么,可刘旭却点头,生份的道:“有劳公主。”然后恭恭敬敬退出屋子,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莫名的,她心中有一股火气。
........
天下局势巨变,与山中李星洲无关,九百多俘虏,众多粮食,堆成山的尸体,一切都要料理。
好在他们骡子多,子弹、炮弹打得差不多,让骡子和马驮粮食,还有一些让俘虏驮着。
这些人显然是打怕了,一见他根本不敢直视,真正的大人不敢看,小孩不敢哭。
随后李星洲准备将这些人都安排到黑豹子的寨子去,粮食也给他们留下许多,并警告他们老老实实干活,在这活下去,对于恶魔的警告,所有人自然唯唯诺诺,不敢抗命。
黑豹子他要带回京城去见皇帝,留下老黑头。
至于军功,一面金字黑底的“汉”字旗,玉面狐狸,熊寨三兄弟的脑袋,就将此事从剿匪上升到平叛。
李星洲明白,有些时候必须放权。
太行山里不只黑豹子,熊寨,玉面狐,还有众多零零星星的村寨。
这些村寨因为山岳阻隔,天然的世外之地,中央却妄想用政治手段掌控,可这样的地方,与世隔绝,你跟他们讲政治,谁搭理你?
这是历史上很多王朝犯的错,特别对待远离中央的海洋势力,从元朝开始,到明、清达到巅峰。
因为惧怕政治手段难以掌控不断壮大的海上力量,所以开始海禁,导致中国错过大航海时代。
其实中国海盗在那一时期强大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特别是明朝时的王直,郑芝龙等。
郑芝龙更是,不仅几次打败明朝水师,甚至以绝对优势两次击败荷兰舰队,控制从南海到日本的所有制海权,来往客商皆挂郑氏旗号,荷兰人也不得不以日本人的名义偷偷购买令旗以获得同行权。
可皇帝和众大臣组成的中央王朝利益集团,想的确实独占政治资源。
所以宁愿海禁,也对这些海盗坚决不能容忍,打又打不过,于是就采取招安,诱杀等方法。
可同时期欧洲是如何对待新兴力量海盗的?那时候迅速崛起的日不落帝国英国,甚至有大批皇家海盗活跃各大海洋。
对于明、清来说,海洋势力就是不可控的,抢夺他们政治资源的,对海洋势力的崛起抱着恐惧心理。
他们从未想过改变方法,首先想到的就是打压和瓦解,这也是高度集权到变态带来的坏处。
对付这种鞭长莫及的势力,李星洲另有办法,如果不能用政治,那就用经济把!
他需要一个代理人,然后利用经济控制太行山中的地区,与王府商业网络对接,实现双赢,重点就是棉花!
没错,这破地方什么都种不了,但是能种棉花!李星洲终于绞尽脑汁想起他那点浅薄的初中地理知识来了。
知识就是力量,还真是一点没错!
以后王府的船队要走遍世界,王府的旗号插遍天南地北,没有有效御寒的东西是不行的,麻布和丝绸御寒能力有限,后者还贵得离谱。
但如果有了棉,那一切都将改变,不说别的,军队往北作战都会占尽先机。
“王爷傻笑什么?”魏雨白走过来问。
李星洲连忙收住笑,对着一堆堆黄土和雪笑成这样确实有点傻,但老子心有大志啊!
四百三十三、王府日常事+寻常中的阴影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阿娇慢慢念道,语气抑扬顿挫,眼里放着光,将词文抱在胸前,一副陶醉模样。
“诗语姐,没想到王爷原来还写过这样的词。”阿娇一脸崇拜的说,诗语正用小炉炖着牛肉,里面加各府送来的珍贵药材,月儿在帮忙扇火。
诗语哼了一声:“不过是骄狂之言,不足为道,你也别整天拿出来显摆,要是让他知道,尾巴都翘上天了。”
“哪有,这可是经世之作,若不是前几天田妃请我们去做客,我还不知道王爷原来写过这么好的词。飒然脱俗,卓尔不群,潇洒不羁......”小姑娘越说眼里越是放光。
“他是因为这词得罪皇上,比起这个,词再好算不了什么。”诗语反驳,田妃请她们做客,其实主要是教她一些富贵人家的规矩和礼仪,她心中感动,也没多说,田妃性情真挚,不喜欢那些,大概就是这样皇上才会宠爱她。
阿娇一笑,拉着她的手道:“诗语姐,人一生不过几十年,可好诗好词能千古传颂呢。
说不定以后我们都不在人世,众多后人读世子诗词,还会说起我们呢,被万千后人纪念,想想便觉得意趣深长,又浪漫迷人.....”
诗语愣了一下,笑起来,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然后摇头:“那样的福分我可享受不来,经营好今生就心力交瘁了,谁还管身后事,再说小丫头你才十五六呢,就想身后事。”她说着替阿娇捋顺额角碎发。
“我只要这辈子能服侍王爷就好了,其它的也不管。”月儿插嘴道。
几个姑娘相视,咯咯笑起来,屋外积雪还未消融,雪白妆容遍布大地。
最近随着事情落下帷幕,诗语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忙碌了,消瘦许多的人整个放松下来。
而在那场震动全国政坛的大风波之后,流传下来的不只有平南王的铁面无私,为民除害,更多还是关于他背后女人的运筹帷幄,绝妙算计。
众多朝堂大佬,上至副相,齐刷刷落马,哪个不是大人物。
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自己真正的对手根本不是被他们通过各种渠道盯得死死的平南王,而是他背后的女人,一个出声贫贱的青楼大家,没想到王府真是一个庶民之女当家的。
这种故事可比什么南方平乱,旷世大战,更为书生士子,小姐佳人们喜欢。毕竟男女之情,自古都是最为吸引人的话题。
堂堂平南王,新军指挥使,京北转远使,鸿胪寺卿,苏泸大捷等等光环加身,本就耀眼无比,可他却将身家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一个出身卑微的青楼女子,是何等感天动地,浪漫迷人。
加之此前上元诗会,平南王还专门为其作旷世之词《青玉案.元夕》,更具传奇色彩,这样的故事没人传扬都难。
到处有人传扬,诗语也时不时会偷偷跑去听,听完偷偷傻笑,不让阿娇她们看见,怕她们取笑自己。
......
之后每天来王府拜访之人几乎挤破门楣,大多都被拒,经此一事,很多人都必须重新站队了。
另外,诗语也让人安排了孙半掌包工,毕竟他虽名声不怎么样,但却帮王府做了很多事,而孙文砚也开始不断讨好王府,诗语最后命令由严孤专门负责和孙文砚,孙半掌这些人接头。
王府要明面上的力量,朝廷影响力,一万五新军,也需要暗面的力量。
......
昨天赵四从亲戚家弄来牛肉,又送了一些到王府,牛肉这东西在景国难得,厨房自然会问诗语这总管。
诗语要一些过来,其它的留给府中其他人。
阿娇小心翼翼收起纸张,咯咯笑道:“诗语姐总是这样,嘴上挑着王爷的刺,夜里说梦话都盼着王爷快回来呢。”
“瞎说,我哪有。”诗语连忙狡辩。
“我昨晚上才听见的。”阿娇道,这几天天冷,她们想了想凑到一起睡暖和,还能说说故事,故事就是王爷说那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听了,就月儿和阿娇听得最多,诗语和秋儿听得少。
晚上的时候就是怕得钻进被窝里不敢出来,也要捂着被子听。
“不许胡说......”诗语脸红了,“我.....我说他那是因为我欠他的。”
阿娇咯咯咯的笑,月儿也插嘴:“王爷什么时候回来,都快过年了。”
“不知道.....哼,都是他自作主张,说要进山剿匪,不然早回来了。”诗语不满,宁江知府王通给府中来信说明了情况。
“不会有危险吧?”月儿担心的问。
“不会,几个土匪而已。”诗语道,他对那家伙有莫名的自信,心底尚有担忧,对于月儿,她还是这么说,“等他回来,就该筹备婚礼了,这几天相府那边可来了好几次了。”
这么一说,阿娇一下红了脸,本来按照事先说好的,王爷从江州会来,就是他们的婚礼,德公高兴得连日子都选好了,没想他又剿匪去了。
“害羞什么,迟早都要嫁人的。”诗语逗她。
阿娇羞极了,红着脸反击道:“诗语姐别之说我,你和王爷不早就是夫妻了吗。”
诗语脸也红了,她知道阿娇说的是什么,伸手去挠她痒痒:“小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
“咯咯咯,明明是诗语姐带头的......我们都不知道呢。”阿娇扳回一城,得意笑着躲开她。
月儿看着她们两,也笑起来,两人都让月儿帮忙挠对方,月儿左右为难,干脆两人都挠了,几人闹成一团......
闹得差不多,三个小姑娘瘫在地上,气喘吁吁,诗语怕她们着凉,上楼把被子和毯子拿下来,让她们垫着。
“诗语姐,听说金人打下了上京城。”阿娇有气无力的问。
“嗯。”诗语点点头,用钳子给小炉加炭,“昨天季叔才跟我说的,现在满朝震动,很多大臣都六神无主,之前那些不重视金国使者的,现在天天喊着主张和金人和谈,这几天驿馆门槛都快被人踩断了。”
“怪不来爷爷都没时间来王府了。”阿娇叹气。
诗语说着打开砂锅盖子,看了看牛肉有没有熟,然后接着说:“现在外面很乱,你们没事少出去,朝堂上下,到街头巷尾,都有些端倪,人心惶惶。
毕竟......想想也觉得心慌,完颜乌骨乃从起兵到现在还不到一年,这一年之内,他已经连破东京、中京、上京,还有周围众多城池,越想越觉得可怕。”
诗语说着盖上盖子:“再者,据说那完颜乌骨乃起兵时手中不过几千勇士,待到克辽上京,也只有四五万人马,可就是这么多人,接连击败辽军,加起来数以十万计。
现在外面都在传辽国那边传过来的口头禅‘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说到这,诗语声音低下来,两个小姑娘也没了笑容,看不见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此人真是一世之雄也......”阿娇低声。
“他肯定没王爷厉害。”月儿小声道。
诗语和阿娇看她一眼,都笑起来,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诗语没有细说,但季春生其实讲得清楚,前前后后,完颜乌骨乃破辽军四十余万,他他手中精锐不过两三万人,她说五万是指后来招募辽地百姓后扩充起来的军队......
这是个大家都不想听的坏消息,她已经尽量说得柔和些,可依旧吓人。
她轻轻搂住两个小姑娘,“没事,上京离这几千里呢,再说关北有数万禁军,太原还有杨家军,京城外大营里也有几十万禁军呢。”
阿娇和月儿点点头。
诗语道:“我们一起去叫秋儿会来吃饭,吃完月儿和我刷碗,阿娇去拿被子,晚上一起听阿娇说故事。”
“好啊好啊!”月儿高兴的跳起来。
阿娇也点头,诗语拉着她们向院外走去。
.......
“秋儿姐,加热到预期温度还要一会儿,你去里面烤会儿火吧。”铁牛搓手道。
秋儿摇头,“没事,我在这等着。”
她身边跟着一个丫鬟,是铁牛的姐姐,叫铁花。
她与铁牛正好相反,身高体壮,甚至壮过很多男人,所以大家都开玩笑的说铁花和铁牛这两姐弟是生错了把,该带把的没带,不该带把的带了。
秋儿看她身强力壮,就把她收在身边,她能干又方便,大家都是女儿身。
其实秋儿很冷,这一片每天一早,诗语姐就会派人铲掉所有积雪,她知道这是为她好,所以她也不能辜负任何人。
特别是最近听闻上京被攻破的消息之后。
秋儿有自己的想法,她不在乎人们口中的雄主完颜乌骨乃有多厉害,也不在乎所谓的“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因为再厉害的人终究不过血肉之躯,只要动能足够,任何人也抵挡不住。
所以她去赵季叔还有诗语问过,问了很多细枝末节,特别关注完颜乌骨乃如何对待辽地百姓。
虽然少有人关注,但她还是从诗语姐那里得到一些北方客商带来的消息,完颜乌骨乃不止有朝廷战报中的百战百胜,心狠勇猛,而且他对辽地百姓不仅没有烧杀抢掠,还宽柔对待,安抚民众,减轻徭役。
这让秋儿更加害怕。
完颜乌骨乃的威名,加之这些手段,如果过几年他想南下,麾下百万大军也说不定!
秋儿明白什么可以阻挡他新的动力!
蒸汽机,这不只是能转那么简单,只要有蒸汽机,他们能用铁造船,能打造强度更高,更长的枪管炮管,能够增大钢铁的产量,短时间就能武装一支钢铁大军,铁甲舰队,火器大军。
只靠人力和水力打造,即便几年,他们也无法武装足以与金国抗旱的大军。
秋儿一颗心急促道极致,她恨不能不吃不喝的试验。
蒸汽机已经可以用,但问题在于锻铸起来的气缸总是会炸,压力一高便开始炸。
没有高压就没有更大的力量,可气缸却偏偏承受不了这样长时间的高压,她尝试很多种改变,赵四、铁牛、祝融等工匠也给她出主意,试好几百次各种方案。
无论是提高铸造惊喜度,增大容积,改变形状以求改变受力方式,甚至想到在气缸材料中掺入更加柔性的铜一类金属,都没有作用......
压力一高,时间一长,气缸就开始炸。
就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总是再关键时候把气缸撑开,就算再牢固也没用。
阿娇这些天忙得头晕脑胀,想得焦头烂额,加之金国克上京的消息更是让她急切不已。
这次新方案,她再次亲自上阵监督,不一会儿,随着加入炉内的焦炭距离燃烧,水汽已经开始蒸腾,铁花在她示意之下上前打开阀门,蒸汽开始注入,慢慢的,足足百斤左右的巨大铁轮在机器带动下飞快转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秋儿和几个王府工匠已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关键是能不能持久支撑。
上百斤的铁轮转得嗡嗡响起风声,这样的力量,靠人力是无法做到的,再勇猛的人只要碰上,绝对被扯成肉块。
时间缓缓流逝,中间铁牛加了几次焦炭,赵四也过来了.......
慢慢的,半个时辰过去了,大铁轮还在飞快转动,众人慢慢露出笑容,半个时辰了,还是没事!
“成了?”铁牛将信将疑,嘴角露出笑容。
赵四也有些激动:“这次好像可以了......”
蒸汽机飞快转动着,铁牛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行,这次真成了!秋儿姐你好厉害!”
秋儿也有些不敢相信,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查看,果然,蒸汽机还在飞速运转,没有丝毫异常,可这时她却突然发现气缸似乎“胖”了一些。
秋儿瞬间警觉,连忙招呼众人道:“快,快出去!出院子!”
众人不解,但都匆匆退出院子.....
不一会儿,院中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进去一看,气缸又炸了,而且这次连着锅炉一起炸,漫天乳白水汽如同冬日晨雾,把整个院子都雾起来。
大家都愁眉苦脸,没想到眼看能成,却又失败了.......
过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铁花才反应过来,“秋儿妹呢?”
他们连忙冲出院子去找,却发现秋儿晕倒在院外的雪地中,铁花一声惊呼,众人手忙脚乱,铁花连忙抱起秋儿就往正院冲,一下子,整个王府都被惊动,上下忙做一团。
蒸汽机的碎片散落院中,焦炭在水汽中开始缓慢熄灭......
四百三十四、班师
大军凯旋,天气反而变得更加恶劣起来,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一场风雪改变了李星洲全部计划.......
基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李星洲再三考虑,不得不将原本准备安置在黑豹子村寨的九百多俘虏向南转移。
狐山城几乎成了废墟,黑豹子的村寨本来可以,天一冷就不行,养不了那么多人,这里只剩老弱妇孺,还有十六岁以下的年轻人,他们可能压不住,日久则生乱。
所谓乱,要么没饭吃,要么没事干,所以李星洲决定干脆将他们带回江州安置,反正王府有的是活,之后再由黑豹子带回去。
至于黑豹子,李星洲准备在皇帝面前保他不死。
他们带着叛军烂旗,玉面狐,还有熊寨三巨头的脑袋,一个活着的黑豹子班师。
“到时候我就说你主动投诚,你配合着说话,明白吗。”一路上,李星洲不断给黑豹子交代注意的事情,风这么大,天这么冷,他都不想开口说话,但必须在会江州之前说清。
这次他们不必走来时老路,还绕道空仓岭走泌水,他们不是黑山匪,不用怕沿途村寨发现,可以直接走丹水流域。
他们将直接从羊头山取道大梁山,越过当年张国四大将之一的廉颇建起的百里石长城,沿山梁南下,最后越过丹水,到达丹水西岸,从那里直下江州,归途比来时会缩短大半。
一路上魏雨白问了他许多关于新军的问题,装备,训练,战术等等,参林和卫离也十分好奇。
特别是卫离,上直亲卫自诩天下第一,卫离更是被称为京城第一高手,可此次大战,五十上直亲卫除去给新军名义上的保护,外加打扫战场,刀不见血,刃不入肉,直白的说就是.......完全打酱油!
最后一战他铆足劲往里冲,结果黑山匪打出心理阴影,一见新军冲进来接受他们投降,而不是在几百步外赶尽杀绝,一个个都感动得哭了,投降要多麻利有多麻利。
卫离举着他的宝刀从村口冲到村头,硬是没有见血。
直到现在,他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大概就是我堂堂第一高手,一场仗打下来,连刀都没见血!
李星洲拍拍肩膀安慰他:“时代变了。”
.......
两千余的歼敌,大部分都是新军完成的,还有好几百被自己人推搡挤下山崖,有些伤病饿死冻死,还有内讧自相残杀,但至少也有一千左右直接死于新军火器杀伤。
最恐怖的在于,如此杀伤之下,新军无人阵亡........
李星洲明白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不止新军和火器厉害,还在黑山匪配合。
黑山匪之败在于战争观念的无法转变,他们据险以守,变成瓮中捉鳖,他们密集队列阻敌本来是冷兵器时代正确做法,士兵聚集一起,阵型不乱,才能有战斗力。
但在热兵器面前,那就变成了单纯的送......
知识就是力量,这是李星洲不断提醒自己的。
他挠了挠眉雪,然后对好奇的魏雨白,参林,卫离等人道:“在我看来,对于军队,训练、武器、纪律、士气,固然不可或缺,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在于作战理念,对战争的认识和展望。
观念的转变革新,将令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抢占先机。
所以,我一直觉得新军二字很好,意为日新月异,不断进取。”
几人都看向他,若有所思。
“王爷再说一些我们没想过的事......”魏雨白感叹道,几人看他和新军的目光都大不一样了,此次胜利不止让众人叹为观止,更有了很多想法,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打仗的。
对于李星洲而言,无非站在历史积淀之上,累积前人知识,所以能如此。
人类第一次战争观念转变在于蒙古崛起,一改之前正面交锋的作战态势,变成轻骑兵移动消耗,然后重骑兵突击消灭敌人。
随后到遂发枪时期,热武器逐渐走上舞台,但因加工工艺,精度有限,所以战争理念就是密集火力弥补精度,鼓舞士气,抵近射击。
到二战,战争理念再次改变,中国战场就是因战争理念落后而在初期出现一边道战况
抗日初期,日本军队之所以势如破竹,很大程度也因为当时中**落后的战争观念无法转变过来。
即便有精锐枪炮,很多将领还是想着以前的打发,通过士兵悍勇,不断抵近攻击,然后发起冲锋,一举击溃敌军。
可当时日军打法是轻重火力远程打击压制,重创敌人有生力量,然后再发起冲锋。高精度枪械,高威力火炮面前,抵近冲锋,完全就是在送......所以一开始就想着抵近的中**队死伤惨重,没打多久士气全无。
到海湾战争,战争理念再次转变。
伊拉克囤积大量坦克,火炮,战机,以为可以靠着二战火力压制的打法抵抗m军,结果m军作战理念是在敌人射程之外精确打击,战舰在沿海发射无数巡航导弹,轰战机、战斗机远远的发射所有导弹后折返航母补充弹药。
在几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之外精确打击要害。
火力压制?如果连敌人都找不到,怎么压制?
战争理念依旧停留二战之后的伊拉克遭受重大打击,当大部分雷达,军事基地,发电厂等被超视距打击之后,m军开始空降伊拉克,那时的伊拉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每一次战争理念的转变,都会塑造完全不同以往的传奇军队,每一次跟不上变化,没有充分心理准备的一方都会很惨。
所以李星洲觉得“新军”是个好名字,意为不断革新,日新月异。
枢密院曾下文书告诉他,允许她他另改名号,因为新军只是临时之名,他从未想过改,知识就是力量,创新才是出路。
二十四日下午,他们在大梁山遇到当地猎户,随后猎户回报给村里人,导致他们一路上被围观,消息很快也传开了,平南王一举剿灭两千多黑山匪,俘虏千人,黑山匪三巨头尽皆落网,凯旋而归。
这消息顺着丹水而下,在他们到达江州之前便已经传开,沿途有许多百姓拿着食物和酒肉劳军,因为他们这一代,是受黑山匪袭扰最为严重的。
当场很多百姓泣不成声,想对俘虏大打出手,李星洲都拦住,并告诉他们,黑山匪死的人已经够多,朝廷自有处置。
至于犒赏,他自然不受,并告诉百姓,他们受黑山匪袭扰已久,而大军粮草充足,当留着庆祝。
百姓感恩戴德,丹水畔众多村寨百姓出门相送,直到送他们一路离开丹水流域。
.......
王通正在家中向妻子诉苦:“没想这次皇上好不容易来江州一次,我正想好好表现一番,没想几日便走了。”他心中愤懑,对于金人外患,倒没考虑那么多。
妻子一笑,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这有什么,以后阿娇就是皇家的人了,我们也算皇亲国戚,见皇上机会多着呢,再说......”
说到这,妻子靠过来,小声道:“说不定以后,天天能见皇上,平南王可是很有机会呢......”
“机会,什么机会?”王通不解。
妻子白了他一眼,他这个丈夫典型的书呆子,却盼着朝堂上的事,有时候自己也很为他担心,因为他对人情世故的认识,有时还不及她一个妇道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