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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零五、棉花

    大雪齐膝,天灰蒙蒙冷得要命,寒风时不时吹过山头,抖落积雪,后山皑皑白雪之中,两百多新军列队三排,静静站立在雪中,肩头帽子上都堆积雪花,可他们依旧一动不动。

    李星洲披着熊皮大衣,这个年代棉花种植产业并不普及,冬日没有棉衣御寒,他贵为王爷,自然穿得起贵重的丝绸还有珍贵山貂等动物毛皮,对于普通人,能穿上厚麻布已经不错。

    可麻与棉御寒能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新军军士配了皮斗篷,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

    每年冬天,景国上下都会有很多人冷死,特别是只穿得起麻布衣衫的穷苦百姓,其实不止景国,全天下都是如此,那种受冻的滋味,比直接死了还要难受。

    棉花其实早就有,但一直只是在后世新疆,如今辽国西南等地有少量种植,众多国人都穿上棉衣的历史是一段漫长的历史,直到明朝朱元璋大力扶植棉花种植,棉衣才开始兴起,便逐渐走进寻常百姓家。

    棉花真是好东西啊,李星洲在心里琢磨,如果有大量棉花,景国百姓生活水平能上一个档次不说,冬天也会少死很多人。

    随即想到适合种植棉花的地区.....他不断在脑子里回忆,大体位置他是记得住的,初高中地理课上老师还让背国,全国棉花场地有那些,大江的下游,豫北平原......

    想着想着,李星州突然一愣,他记着好像还有一个地方,虽不是最大的,但也十分适合种植棉花,核桃等,那不就是......

    ........

    “第一排听令!”雪地里,李星洲大声说。

    “到!”第一排军士齐声道。

    “向前一步走!”

    啪!

    第一排士兵整齐跨出一步。

    “举枪!”

    唰!

    上了刺刀的遂发枪齐刷刷一起放下,这是无数遍练习的成果,所有人利用准星照门瞄准前方,但其实滑膛枪瞄准的意义没有那么大,因为只要开火,没有膛线带动的子弹都是乱飘的。

    但因为赵四的种种改进,如今王府的遂发枪已经进入锥头弹丸,一体化子弹的阶段,气密性,精准度都不是初期遂发枪可以比的,说白了,已经发展到前装式枪械的巅峰了。

    要再进一步,除非有蒸汽机,一体化锻造的枪管,用蒸汽机带动镗刀镗出枪管,用蒸汽机拉出膛线,高精度加工提高气密性,实现弹药后装。

    这一切都卡在新动力上......如果没有新动力,王府的枪械科技将被锁死。

    “射击!”随着一声令下,六十多条枪汇成一声响,子弹呼啸而过,五十步开外,灌木丛齐刷刷炸开,枝叶飞散,积雪抖落,枪声回想在山中。

    “第二排,射击准备,举枪!”

    第二排第三排默契上前,二排举枪对准前方。

    “射击!”

    啪!

    “第三排,射击准备,举枪!”

    “......”

    ......

    枪炮声响彻山头整整一下午,青色烟雾弥漫山林,树林里都是火药燃烧后的臭味,林中鸟雀走兽吓得四散而逃。

    随着黑山匪患扩大,李星洲不得不重新将新军的射击训练拉上台面,两百精锐火枪手,六个班的炮兵,速度却慢了许多,因为天冷,很多人手指都冻得不利索,装弹动作僵硬。

    看来得解决这个问题,好在他又有度支司送来的两万两银子入账,有了银子,一切都好说。

    当晚,他托付参吟风帮忙,找来江州城内最好的几个裁缝,将画好的手套图纸交给他们,精细毛皮打造,要求做工精良,主要起到保暖作用,穿戴时基本不影响射击,或者怕影响射击也能临时摘掉,如果士兵的手是暖的,开火时摘下手套,短时间内不会影响动作。

    至于完全不影响动作,又能保暖的手套,目前做不到,受制不在制作工艺,而是材料工艺。

    这些裁缝的手艺,做出两百多双也需要六七天,到时估计那时到腊月,又一年年关将至,江州北方却人心惶惶,黑山贼的阴影笼罩所有人心头。

    ......

    “羽承安出京了吗?”

    “回禀皇上,已经押解出京了,家中女眷八十七人充了教坊,男丁发配关北,按照陛下吩咐,年前都会办妥的。”福安低声道。

    “嗯,刑部做得不错,办事利索,朕心宽慰。”

    福安低头不敢说话,对于羽承安之事,皇上特意交代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四个字年前办妥。

    “年前办妥”只有四个字,但福安却听得脊背发凉,不敢多问。

    罪犯发配,刺字配麻布衣,还要加带十几斤重的枷具,一路徒步几千里,本就是要命的事。

    而如今冬月,外面天寒地冻,往南还好,出了开元,再走几天就没了雪。

    可往北,那就是大雪封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年轻力壮的人的尚且会冻死在路上,何况羽承安那样年过花甲的老头......

    皇上特意吩咐刑部年前办完,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委婉的告诉刑部,把羽承安快送出去冻死!这是绝了羽承安还有他家中六十多口男丁的生路。

    每想到这些,福安就背脊发凉,关于此事他不敢深问,生怕触及皇上霉头。

    而兵部判部事张让,盐铁同知参胜,皇上都准许先关押御史台大牢,待明年开春再发配出京,送完交州,交州蛮夷之地,比关北还险恶,但开春再走,活命是没问题的。

    皇上背着手,福安跟在后面不说话。

    他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恨羽承安。

    根不在羽承安身上,在职不在人,只能怪他命苦,参知政事为副相,前朝都是没有的官职,当初吴王谋逆之后,皇上疑心很重,对权臣也不放心,所以又给丞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设了一个副,来分平章事大权。

    而这个分平章事权的位置,就是参知政事,朝廷副相。

    位置是皇上开先例设下的,起初还有大臣反对都被皇上压下,结果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

    皇上一手设立的平章事之职担任者羽承安,勾结外敌,欺君罔上,贪污受贿,这根本就是打皇上的脸!还打得格外响亮。

    大臣们表面不说,心里也会笑话,当初让你不要设你偏设,现在出事了吧,看你怎么交代......

四百零六、不以常理度之的人

    所以皇上怒不可遏,又碍于羽承安有威望,祖训不杀士大夫,就用另外一种毒辣方式来杀他。

    以羽承安年纪,加上现在是冬月,出京往关北走,他基本死定了,会冻死在半路上。

    押送的官差也乐得见他死,这么远的路,大冬天几千里北上,谁愿意去,只要羽承安死在半道,他们就能回刑部交差,还不用负责。

    .......

    “福安呐,你说他是怎么想到那样的招数?”过了一会儿,皇上突然问他。

    福安一愣,有些不明白,随即反应过来皇上说什么。

    今早朝堂上,度支使薛芳通报平南王从宁江府送回来的各种金银,珍贵物件,通过官家拍卖,折合白银一百二十七万五千六百零二两九百三十文,已全数收入国库,重新熔铸成库银。

    皇上点头,随后大怒,连摔了两个茶杯,斥责江州官吏贪腐到如此地步!

    但在上首皇上身边的他却瞟到皇上嘴角微微翘起,其实心里是高兴的,一百二十多万两啊!

    随后刑部严呈江州贪腐官员二十三人罪证,并公布惩罚方案,其中十三人斩首,还有几人情节较轻,判处流放,皇上允许了。

    另外就是宁江府知府、同知、各县令判官的折子,都是颂扬京北转运使平南王治宁江有功,手段过人。

    平南王如何扫扫大街就把江州治定的事在朝堂之外已传为佳话,但佳话始终只是佳话,朝堂上自然不能这么说。

    直到宁江知府王通来了折子,满堂文武赫然发现,好了,这比外面的佳话还要细致,还要离谱.....

    皇上让何昭在朝堂上念给众人听,这折子听起来比那些说书卖唱的还好听,什么扫街,厢军守街,又擦墙洗地,抓小偷小摸,起初听着觉得乐呵,可越听越觉得环环相扣,越听越想知道后来的事情。

    就连福安自己都听呆住了。

    直到说到后来,百姓改了,真正大奸大恶之徒却改不了,平南王抓人一抓一个准,才有人反应过来。

    低声开始议论,觉得各中有各种道理,又没人说得清道理在何处,觉得神奇不可思议,又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之后王通在奏折中也写,平南王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这话出来,群臣触动,就连福安心中也有些隐约感动,于是以何昭带头,开始夸起平南王了,大家众口各有说辞,但令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还是翰林大学士说得。

    说这世上有两人种人能成事,要么大智,要么大愚。

    大智大愚其实相通,大智者明白大愚才能成事,大愚者做事或许无心却包藏大智。大多人是有智,都是小智,小智慧最容易自以为聪明,最后终难成大事。

    平南王就是那种大智之人,所以他明白大愚方能成事。

    福安听得迷糊,但也觉得他说得或许有理。

    皇上本来不喜欢陈钰,特别近来,这次难得夸了几句,最终众人一一诉说自己认为的平南王能成事之根本,各有说辞,皇上难得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早朝持续了两个时辰,好久没见皇上这么开心。

    ......

    福安现在明白过来,皇上问得只怕还是这事,平南王怎么想到那些招数的?

    他哪里知道,但他知道皇上想听什么:“皇上,平南王天资聪颖,心思玲珑,有大智慧,我哪知道他如何想的。”

    “呵呵,是啊,若不是王越说起,朕还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江州乱到那种地步。”皇上笑道:“可没想这样乱的江州,他一句话也不争辩,也不替自己说话,直接就去了,结果短短几个月,就用这么神奇巧妙的方式治定江州。

    起初听田妃跟我说宫外说书人讲的故事,朕还以为是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不足为信,结果没想到这真事比说书的说的还要精彩三分。”

    “可不是嘛皇上,起初我也以为是戏说故事呢。”福安附和。

    “这事太不可思议.......”

    福安眼珠一转:“皇上,历朝历代不总有那么几个不可思议之人吗。

    如汉之卫青,霍去病,本朝太祖皇帝,那些丰功伟绩,如今看来简直不像能成之事,可还不是成了不是么?总能做到些在我们看来不可思议之事,依我看来,平南王也许就是这样的人物,不能以常人度之。”

    皇上一愣,点点头:“你说得或许有理,没错,他或许是那样的人.....”说着说着他踱步思索,大概越想越觉得靠谱,“福安呐,朕想去江州看看。”

    福安一惊,连忙道:“不行,皇上,万万使不得,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这是件大事!”皇上回头,眼睛看着他:“你不懂,朕要去看看,去亲自问问,这事是不是真的,这事大事,天大的事......事关江山社稷,你懂吗?”

    福安话到嗓子眼不敢往外出,因为他懂了,他懂皇上的意思了,就因为懂了,他不敢乱说话。

    “可皇上,那....明年开春再去也不迟啊,不急这么一两个月。”

    皇上缓缓伸出手,把袖子往上卷起一些:“福安,你看这是什么。”

    福安不懂,有些害怕,不明白的看着皇上。

    “看朕的手!”

    福安看去,皇上的手臂瘦如枯枝,薄薄的皮下可以看到粉红血肉,还有血管筋脉,密布着黑色斑点,皱巴巴的,毫无生色。

    “皇上.....”一时间,他心里有些不好受,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出来,连忙低下头。当初叱咤风云,威风八面,令敌人闻风丧胆,雄才大略,手掌江山社稷的皇上如今已成这副模样,岁月无情,谁都逃不过,皇上也不行。

    “哭什么。”皇上冷声道:“得失我命,这就是天数。

    朕,没有时间了,可有些事还是放不下。还剩下多少朕心里有数,一两个月......就是十天二十天也不能耽搁。

    看看那东宫,那太子,要是以前,有何昭在,有温道离在,朕就是交给他,自己多少也能放心一半,现在那一半没了。”皇上摇摇头。

    “不只是那逆子不成气候。

    每天傍晚,朕都往北方望,天边都是灰蒙蒙一片的雾色,看不通透,让人喘不过气。

    以前只是辽国,现在来了个虎狼般的金国,还有西夏,年年在搞小动作,以为朕不知道,杨文广早就密报给朕了好几次。”

    皇上说着慢悠悠张开枯瘦双臂,“这江山天下,四处都是虎狼,只是有些把牙齿漏出来了,有些还在藏着掖着,装成一副人模狗样.....”

    说到这,皇上长叹口气,然后背手道:“朕时日不多,留给这江山社稷的时日也不多了,或许只有一个像你说的那样,不能以常人度之的人,才有机会.......”

四百零七、北方阴影

    天空灰暗,天气冷到狗也闻不到东西,不只是人,马儿也走不远就累的气喘吁吁,冬日总是更累人。

    契丹各部的勇士正在汇聚上京,北面山脚的河水已经冰封,山上都被大雪覆盖,到平地上却没有积雪,只是冷得可怕,远远望去,枯黄的大地没有变,晦暗的广袤天空全压在他头顶,几乎难以喘息。

    耶律大石咽了口唾沫,风一吹,他耳朵已经失去知觉,感觉都快掉了,这样的天气,往年他都在大帐里,喝酒吃肉,玩女人,他是南院大王,每年都可以从各部挑选漂亮女人,可今年不同。

    北院大王耶律阿保机战死,十几万辽国精锐大军溃散,中京沦陷,他都不敢想起这是在短短一年中发生的事情,因为一想起来,他就怕女真人的铁骑,弯刀,还有全身的血,如同梦魇,环绕心头散不去。

    耶律术烈可汗遭受重大打击,之后终日沉迷享乐,一蹶不振,根本不理国事。

    堂堂大辽国,历经一百多年风霜战火,居然经受不住这么一下打。耶律大石心中忍不住叹气,打拼江山几代人,稳固江山几代人,葬送江山却只要一个人。

    当初可汗要是再坚持一下,他们说不定就赢了,可若当初他有毅力能坚持,此时也不会一蹶不振。

    这就是命数吧,上天给他们辽国送来景宗,萧太后,韩德让那样雄才大略的人,现在又给他们这么一个可汗。

    耶律大石一边想,一边打马向前。

    庞大的队伍有一半还在山的那头,契丹六部,西北几部已经表现出不配合的姿态,他心中有数,没有人会屈居人下,中央王庭一动荡,各个部族就压制不住了。

    就连这些兵马,也有人表达不满,不想给他,但他不得不强硬的支撑下来。

    从西北两部族长那杀人的目光中要来这些勇士,加上各部汇聚过来兵马的,还有他留在上京的本部兵马,等到会师,总共能有五十多万,这将是大辽所有力量。(游牧民族打仗有时会拖家带口,比如成吉思汗有几百个老婆,安置在各处,每次出征会带十几个,真正战斗人员大概四分之一甚至更少。)

    他不为可汗而战,只为雅里公主,为那个给他撑起雨伞的小公主。

    耶律大石心中有了打算,如果这次他们胜利,他将联合同僚,迎回太子耶律,推翻现在汗位上的懦夫,让太子继位。

    如果他们战败,他将向西撤退,退到天山向西一带,娶耶律雅里公主然后自立为可汗,总之,他将不复为那躲在宫廷中的懦夫而战。

    他年纪大了,可魏国公主耶律雅里还年轻,当初萧太后执掌天下,辽国得以强盛壮大,他相信耶律雅里公主也能如她奶奶一般优秀。

    没走多久,北边一队人高举皇旗,从山脚那边穿过冰河过来。

    十几匹马,走得并不快。耶律大石停住马,叫来亲兵,指了指那队人:“去把他们叫过来。”

    亲兵骑马远去,他眉头却皱起来,这些人是去北方联络蒙古诸部的。

    是他找的人,耶律雅里公主亲自授予他们辽国王旗,然后让他们带着皇家信物北上,要求蒙古诸部出兵。

    蒙古部族很多,都臣服在大辽国之下,除去其中几个大部族,每年都向辽国王庭进贡,也会来王庭参拜。

    蒙古本来是勇敢,朴素的意思,所以他们的勇士骁勇善战,骑术特别好,如果蒙古部族这次也能出兵,他们的胜算将会大很多。

    可看一行人的模样,耶律大石知道十有**没戏。

    远处的部队继续前进着,不一会儿,十几个使者低头过来,纷纷下马,单膝跪地小声道:“大王......蒙古人不出兵。”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结果,但他还是怒不可遏,重重的抽了那带头的人一马鞭子:“混账!连他们也不听我大辽号令了吗!”

    带头人忍着痛,龇牙道:“不是大王,他们也在打仗。

    蒙古各部中出了个贱种,蒙古蔑儿乞部现在正到处联合各部要对付那个野种,听他们说他厉害到令人害怕,所以他们分不出人手来。”

    “哼!借口罢了。”耶律大石并不相信,蒙古那么多部族,怎么可能有人让他们会害怕到联合起来。

    “是真的大王,有部族还请求我大辽帮助他们,似乎已经有几个部族被那贱种打败了。”带头人连忙道。

    耶律大石还是不信,随即问道:“你听谁说的。”

    “几个部族的可汗一起对我说的。”带头人忍着痛,继续道:“他们说的野种现在是乞颜部可汗的儿子,他母亲是乞颜部可汗从别得部落抢来的。

    但他的部族不断壮大,之后蔑儿乞部抢走他的妻子,那野种向他们开战,还非常厉害,蔑儿乞部不是对手,败了一场,然后开始到处找人帮忙。”

    “哼,自己惹出来的祸,还说别人是野种,活该!”耶律大石心中不屑,自己抢了别人的妻子,结果发现人家打过来根本打不过,吓得到处求人,不是活该是什么。

    不过耶律大石也对那所谓的贱种有些好奇,问道:“那个乞颜部可汗的儿子叫什么?”

    带头人想了一下,回答道:“好像......好像叫孛儿只斤什么,他们都叫他贱种,野种,我也不知道具体的......”

    耶律大石没有追究:“他们不来算了,你们回去吧,告诉魏国公主,让她安心,这么多人对付女真人足够了。”

    带头人连忙退下,带着十几人骑马向东面去。

    耶律大石抬头看向天空,只有这个冬天,他们只有这个冬天的时间了.......

    冬天一过,女真人随时可能大举进攻,他想南下与韩德让将军取得联系,但好几次都失败了,女真牢牢把控中京,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至于蒙古部族的事,他没再过多放在心上,那叫孛儿只斤的野种,他也只是稍微好奇而已。

    况且还说不上野种,蒙古人本来就有抢婚的习俗,每一次抢婚都是要见血的真正搏杀,抢别的部落女人作自己妻子并不奇怪。

    骂他野种,大概只是无能者的诋毁,要是蔑儿乞部打得过别人,就不会在后面只知道骂人诋毁,还到处找救兵。

    耶律大石没多想,很快带人向东进发,他要在年前将这些人都带回上京,这样一来才有和女真人抗衡的实力。

    至于蒙古部族的事,他并不想管,也没有时间去管,只要他们不添乱,随便吧。

    .......

四百零八、王府贵人

    诗语呆呆看着月儿小心翼翼的融蜂蜡,然后加到香水瓶子中去,每一瓶加的都是大小一模一样的一滴,手法老道,干净利落。

    自从之前的事情解决之后,王府对她的态度完全不同了,每次有人见她都毕恭毕敬,就连几大管事也和颜悦色,就连之前总是跟她顶嘴的起芳也不跟她对着干了。

    诗语自然高兴,可高兴之余,心底总会有那么一丝其它的情绪,那种情绪难以言表,但她知道来头在那,大家都怕她了.....

    没错,经历那些事,大家更加尊重她,也更加害怕她,这是权力的代价。

    之前严还会时不时问一些府中的事情,现在已经完全放心交给她了。

    诗语不是小孩,她心里也清楚,只有小院里的几个小丫头待她如故。

    阿娇生在权门,什么没见过,不在乎那些。月儿天真活泼,对她只是单纯崇拜,没注意到那些变化。而在秋儿眼中是另外一回事,她似乎根本没将权势放在眼中,所以依然如故。

    不知是哪种,诗语都觉得她是幸运的,至少还有人可以亲密如初,像往常那般说话。

    “诗语姐,按你说的这个梅花的留给你,不过我觉得你跟玫瑰更配。”月儿一边说一边小心装瓶,然后放在身后架子上,诗语过去帮忙,看了看好看的瓶子,然后道:“好吧,那就听月儿的,要玫瑰。”

    月儿高兴的跳起来抱了她一下:“这样才好闻呢。”

    她是来等月儿出去逛街的,自从事情落下帷幕之后,她终于可以放松了。

    羽承安、张让、魏国安相继落马,太子府那边听说太子府詹事孙焕被抓,侍卫军步军指挥使童冠被贬到京西路充厢军副都统,可以话朝堂大震荡。

    有人落马,自然也有人从中得利。

    比如户部兼鸿胪寺少卿汤舟为,因为“刚直谏言,不畏权势”,被皇上赏银五万(五万文,一千文等于一两,古代皇帝赏钱其实没人们想的那么多,比如十万钱说的就是十万文,折合大约一百两,说成十万是好听,又显多),同时加半品文散官。

    只是诗语觉得好笑,这“刚直”两个字居然也有用在汤舟为头上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包拯,因为他有功,加上平南王亲自上奏折举荐,皇上准备让他年后接管兵部判部事,还有远在江州的谢临江,参吟风,参林得人各有加封。

    参吟风,当初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百折不挠的人,有才气又固执,现在也倒向那家伙,他还真是厉害,什么人都能为他效命。

    诗语忍不住又想那家伙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外面也有了各种传言,大多都是关于平南王的贤内助的,毕竟当初那家伙为她写了《青玉案.元夕》,才子佳人,这样的故事,本来就是大家最喜欢的,现在又有了后续,大家向往美好,就会自发传颂。

    这里面的细枝末节平常人不知道,不过并不能阻碍人家想象,她几乎听过各种版本的,有夸张的,也有真实的,大概都是平南王在外治理贪官污吏,结果被那些人诬告,自己这个贤内助在京城周旋帮忙,以致化险为夷。

    还说羽承安发现自己居然斗不过一女子,气得吐血....

    诗语心里高兴,表面装出不想听的样子,说他们乱说,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听雨楼听说书人讲,结果被阿娇撞见,让她闹了大红脸,十分不好意思,那小丫头也拿这事取笑她,现在想想还气人。

    她挽着月儿的手往外走,她们准备去城北给小院里的姐妹们采购一些冬天的衣物,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空闲。

    就在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才到前院的时候,阿娇来了,她匆匆拉住诗语:“诗语姐,快,快跟我回去,有贵人来了,要见你。”

    “贵人?”诗语一愣,如果阿娇都说是贵人,那肯定是贵人,可是什么贵人会想见她呢?莫非王相,可王相昨日还和汤舟为同来府上做客,还当着众多管事的面夸了她。

    阿娇犹豫一下:“总之你先别管,是你认识的贵人,月儿也一起来。”

    “我们才到前院。”

    “他们从后门来的,还是爷爷带来的,快,别让人久等了。”

    诗语没办法,只好和月儿一起往后堂走,一般来说,正堂接待客人,后堂接待亲戚。

    .......

    “照这么说来,此女倒是很有本事。”后堂里,严,严昆等侯在左则,季春生,卫离等在右侧,正上主位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德公坐在下方。

    “她还教过你们什么?”

    “这......”严昆犹豫,眼皮一跳,还是老实回答:“还教我等要求汤大人帮送折子,然后包大人再去说话......”

    “为何?”

    “因为.....因为这样皇上才肯听王府说话......”严昆已经不敢抬头了,他上首坐的就是九五之尊,天下最尊贵之人,当今圣上。

    严昆冷汗直冒,他知道肯定没有皇上想听自己被算计,可若不说,他又怕自己被治罪,主要德公已经开了头,皇上悄悄从王府后门进来,找他们过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王府早知道羽承安派人监视?”

    在加之季春生说明老人身份,严昆差点被吓得站不住。

    “好个玲珑女子,连朕的心思也猜得到......”这话像是夸奖,语气却很冷。

    “皇上,诗语这孩子妾身还是知道的,她自小聪明伶俐,不是什么僭越之人,之前在芙梦楼宴上,皇上不是还听过她唱曲吗。”皇上身边的田妃连忙道。

    严昆微微抬头,见田妃替诗语说话,皇上脸色缓和一些,然后点点头:“你一说,朕倒是想起来,确实安分守己。

    这事想来没她周旋,星洲早就吃了大亏,这般心思手段......怪不来能把羽承安吓哭。不知道人品如何?”

    “诗语是庶民出身,从小就被卖到芙梦楼,可天资聪颖,十分得人爱重,妾身也经常听她唱词呢,小姑娘要强,也洁身自好,是个好孩子,之前仰慕她的人不计其数,她都没答应谁,没想最后居然许了星洲俩,这孩子可真有本事。”田妃连忙道。

    严昆听得明白,田妃表面是在夸诗语,其实也在不着痕迹夸王爷,这么好的姑娘,只有王爷才能降伏,可不是在说王爷厉害,说天家子孙厉害么。

    果然,皇上听完点点头:“这么说来确实不错,可惜这出身......既我天家子孙能如此信任她,这出身也要配得上才是。”

四百零九、皇帝私访+主帅无能,累死三军

    “民女拜见皇上,拜见田妃娘娘。”其实见到田妃时,诗语心里就明白来人是谁了。

    皇上她在芙梦楼家宴上见过一次,没有太多印象,但田妃她见过很多次,能让田妃陪着的人,除去当今圣上,还能有谁。

    诗语行礼,心中有些紧张。

    “起来吧。”

    皇上看了她几眼。

    上方的老人白发苍苍,看起来不像六十来岁的老人,因为他太过苍老,除去一双眼睛还有神光,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大抵是操劳太多吧。

    诗语听着,他说话不带半点腔调,高低起伏不大,无心的人听着亲切,有心的人听着害怕,至于她.....

    诗语觉得她算半有心的,他对这老人别无所求,但她又害怕,害怕他不承认自己。

    不过这种害怕不源于面前的九五之尊,而是.....而是那家伙。

    他是皇上和皇后的亲孙子啊,而自己不过一届草民,如果身为爷爷的皇上不认可她呢?

    经历那么多日月,那么多朝夕相伴,那么多信任彼此,患难与共.......

    诗语几乎难以想象,若身边没了他,自己该怎么继续人生,以前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她本来那么独立,自强,自傲,相信自己,都怪他,给了自己依靠......

    “你在害怕?怕朕么。”皇上开口,“有如此手段心计的女人不该害怕啊,也许你心术不正,所以心事重重?”

    周围人在吸气,她感受到担忧的目光,都不用看。

    诗语心中微微一紧:“民女确实在害怕,但......不是怕皇上。”

    “不怕朕?那还怕什么。”皇上的话冷了三分。

    “皇上,诗语还年轻,难免说错话......”田妃插话,德公等人也担忧看过来,连连对她使眼色。

    诗语明白他们的好意,可她就是她,就如那家伙在夜里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的私语:“我喜欢的就是你,独一无二,不论对错,不谈是非,美艳不可方物,心烈如带刺玫瑰,王权之下,霸者之前,依然能把持自我......”

    诗语深吸口气,心中不断回响那些,字正腔圆的抬头说:“民女是王府的人,怕的自然是王爷,怕对不起他的信任。”

    “你怕他,为何在朕面前形容胆怯?”

    “皇上是王爷的亲爷爷,血......浓于水。”诗语镇定道。

    皇上听了这话,没再接着质问,脸色也缓和过来,“不错,既贞洁奉主,侍无二心,又知书达理,识得大体,只有一点不对。”

    听到这,诗语心里一紧张,低头不说话。

    “不对在于你既是王府的人,以后就不能自称民女,虽能不能入皇家祖祠还要看你造化,朕也不能说你如今是皇家之人,但入了天家之门,终究与庶民不同,要明白自己身份,知道吗。”

    话音落下,诗语终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还不快谢陛下。”田妃提醒她。

    诗语连忙跪下谢恩。

    皇上脸色严肃下来,郑重对她道:“但你也要记住,朕相信的不是你,而是星洲,既然他敢将府中大权交由你一届女流之辈,朕便相信他的眼光。可女人多智少有好事,朕会慢慢看。”

    .......

    后堂说完后,德公和王府众人陪同之下,皇上看了后山的大片王府新区,兴致勃勃的看了水力作坊,还有石墨炉,他甚至亲自去摸了摸那些高大的水轮,又好奇的问诗语这些大轮子是如何搬运,又有什么用处。

    诗语时不时为皇上解答,看得出来他很高兴,虽年纪大了,但兴致一直很高,几乎把整个后山逛了一遍。

    只有王府最重要的炼钢厂没有去,因为那里烟火冲天,灰尘弥漫,大冬天的依旧散发刺鼻的气味。

    那就家伙再三嘱咐,让她少去那些地方。

    因为石墨坩埚口的高温气体有慢性毒,已经有干苦力的工人已经开始出现咳嗽不断的症状,王府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年年末补偿他们每人十贯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事其实王爷早就知道,也知道害人,可炼钢不能停下......

    他说几年后如果没有足够的钢,就会生灵涂炭。

    因为要应对金国还有蒙古国的威胁,金国她知道,此时金国尚且与辽国对峙,胜负未彻底分出,也不知道为何他就认定要对付的是金国。

    至于什么蒙古国,她根本都没听过过,刻意打听后从北归的商人口中她倒是听到一些消息,有一些游牧民的部落散落在辽国西北,在辽国治下,那些人被称为蒙古人,但根本一盘散沙,不足成国。

    王爷是觉得他们会趁乱建立一个王国,然后南下吗?

    总之她不明白,却也不能停下,她也知道是害人,但说不定......是为了救人呢,她相信他,不需要任何理由。

    ......

    下午,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皇上在众人陪同下回到王府,厨房里的严炊已经带人忙碌一天,他可从未接待过皇上,所有看家的手艺都拿出来,一下午准备各种菜肴六十六道,也算难为他了。

    因为严炊本来是伙头军出身,军队吃饭,哪有那么多讲究,可宫里的御厨,动不动就能整出上百道菜来,他是做不到。

    好在皇上和田妃也不在意,陪同他们吃饭的有德公,鼻子比狗还灵的汤舟为,季春生,还有就是她,因为她是如今王府主管。

    即便这样,外人与天子不得同桌,在德公提醒,她安排下,家丁从正堂搬来另外小桌,给随行几个大臣落座,而皇上和田妃单独坐大桌,最后在皇上旨意下两桌凑一桌,但终究中间是隔开一条缝的,不算违背祖制。

    不过饭桌上,皇上说起一件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那就是......他要北上!

    “皇上,寒冬腊月,对龙体不好啊。”德公反应过来,放下筷子道。

    “对对对,王相说得对,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我景国百姓之福。”汤舟为连忙跟上。

    皇上也放下筷子,摆摆手:“你们不用担心,今年腊月休朝一月,朝中大小事务到年前为止暂时交给王爱卿打理。朕此去走水路,水路没有颠簸,不怕劳顿,再说朕也很多年没有出京了,此番就是去看看。”

    “皇上出京,只怕朝局动荡......”德公还是欲言又止。

    诗语安静的放下筷子,不吃东西,也不发出声音,她知道这样的事即便她身为王府总管也插不上任何话。

    “所以朕准备微服私访,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这才来王府。”皇上说着看向她,诗语一愣。

    “朕想借用王府的船北上,皇家的船一出开元,人人都知道朕要北上,到时免不了多出很多事来,王府的船往来江州频繁,朕借其北上,便可掩人耳目。”

    诗语连忙点头:“遵命,我这就去安排。”

    皇上招招手,“不用单独安排,太过招摇不好,既然是微服私访,就要有微服私访的样子。”

    .......

    “你说什么!”魏雨白大急,她本来想准备骑着快马带亲兵南下去找平南王,向他说明这里的情况,再做安排。

    结果她一大早准备好草料,喂好马,准备吃过午饭后出发,却有亲兵来报,杨虎带着自己麾下几百杨家精兵出城追捕黑山贼去了!

    她立即不淡定起来,这杨虎简直就是蠢材!

    她魏家与杨家是世交,隔着太行山,西面是杨家与辽国对峙多年,东面是魏家与辽国对峙多年,到他们这一辈,杨文广和魏朝仁经常互交书信,还带家人走访,因为只有两家配合,才能共同抵御北面辽国。

    如果关北溃败,辽人从关北路走官道南下,越过太行山,杨家军就会两面受敌。

    同理,如果太原失守,辽国从西面南下,东过太行山,魏家人也会被两面夹击。

    所以两家子弟从小多有来往,相识得早,这杨虎从小就对她有意思,父亲也好几次委婉的问她将她许给杨家长子如何,魏雨白都拒绝了。

    其中不只因为父亲看重她,她明白父亲也有一些其它考虑,那就是效仿杨家,加强与朝廷天家联系。

    对于他们这些边疆外臣来说,朝中有人为他们说话是十分重要的,杨家到如今有如此地位,很大程度是因杨家和天家有过联姻,如今杨家家主的爷爷曾娶了天家郡主,所以天子向来更放心杨家。

    而他们魏家,父亲则是希望她能嫁入天家,这样一来,天子就会对魏家少许多顾虑。

    也正因如此,才推脱了和杨虎的联姻。

    就个人而言,魏雨白也很不喜欢杨虎,从小到大,杨虎屡向她献殷勤,她也明白对方意思,可都被她拒绝。

    说白了,杨虎这样的人虽是将门虎子,但有将的表,没将的里。

    从小到大,她对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哥哥都是这种卡看法。

    这次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两千多黑山匪,手中有不知从哪弄来的强弩,还熟悉地形,当地官府都没办法,结果他居然就这么带人去追!

    他以为这是为将之勇,可他根本不知这是匹夫意气,他为一时之威风,却可曾想过手下将士之性命!拿手下将士性命开玩笑绝不叫为将之勇!

    古往今来,留下赫赫威名,能征善战的大将,哪个不是受将士拥戴的。

    简直鼠目寸光,自以为勇气可嘉,实则愚昧过人!

    魏雨白气急,只得连忙调集亲兵,加上当地守军中征集勇士,凑数来二十来人,匆匆向东追去,希望能及时把他们追回来。

    她不在乎杨虎死活,但跟他来的几百杨家精兵,都是百战老兵,他们为国捍边那么多年,历经大小战斗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不该因为主帅愚昧而葬送在一伙土匪手中。

    中午,她带二十四人快马出城,然后向东去追,她在队伍里招了两个当地猎户,他们熟路。

    因为昨晚下过雪的缘故,雪盖住马蹄印记,他们根本不知道杨虎一行人往哪里走了,只能顺着往东的大道走。

    走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前方已经是巍峨的太行山脉,南北横贯,直冲苍穹,如灰蒙蒙的高大巨人,挡住向东的路,地势开始陡峭起来,山如刀削斧凿,队伍中的猎户不敢再走,因为再走就是黑山匪的地盘。

    魏雨白无奈,也只能停下,就在这时候,她看到远处灰暗天空下,一大群黑色乌鸦在盘旋,像一团黑云,还呜呜嚷嚷叫着。

    她在关北见多识广,她见过这种景象,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魏雨白抬手让众人停下,她对自己的马术有信心,所以独自驱马上前,如果情况不对,就向后跑。

    随着马儿不断朝前,远处小山坡后的视野逐渐拉开,慢慢的,她看清楚了.......

    百步开外,山坡脚下远处,大路旁边,枯枝老树下,堆着一堆头颅,成一座小山,还有几颗挂在旁边的树枝上随风晃荡,树下插着已经被撕成布条,但隐约能看清是“杨”字的绯红旗帜,被冷风微微卷动。

    她一颗心瞬间沉下来,鼻子一酸,几乎想哭出来,心中不知是难过还是害怕,她想过去为勇士收尸,但理智再三告诫她千万不能过去,塞外有太多这样的事,用伙伴尸首吸引来收尸的人,然后伏杀......

    大路两边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含泪调转马头,高喊一声:“快跑!往回跑,越快越好!”

    她话音落下,随行亲兵一下反应过来,纷纷用力抽打胯下的马儿往回跑。

    果然,魏雨白的马跑出没几步,身后远处大道两边就是上百人从雪里钻出来,追着他们射箭,可上百步的距离,弓弩使不上劲,又没有马,距离很快被拉开,那些土匪根本追不上。

    一路狂奔好几个时辰,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见到远处的灯火他们才停下,身后早没了土匪的身影,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众人都在庆幸死里逃生,魏雨白却低声哭起来,那堆首级至少有上百,百战老兵,没死再辽人手上,说不定还杀了许多外敌,最后死在几个土匪手中,这样的冬天,最后会成为野兽的腹中之食......

    只因主将的无知愚昧,葬送这么多忠勇义士,他们就算再厉害,如何对付数千熟悉地形,手里又有强弩的土匪!土匪熟悉地形,就能先下手为强,手中有强弩,他们的甲胄就没用!

    魏雨白悲痛之下只得派人将此事报给太原的杨伯父,然后自己准备南下,第二天下午,杨虎灰溜溜的回来了,他的五百杨家精兵,只带回了一百多人,剩下的......大多都是那天魏雨白看到的。

四百一十、聚人心

    到十一月底,京北一路,大小一百多官员齐聚江州,应王通之邀在府中聚会。

    这次高端宴会,也算安抚人心,毕竟光江州就有二十三人被拿,还有很多人牵连,难免人心惶惶。

    打一大棒,就给一颗甜枣,李星洲知道这个道理。

    江州的府衙还要继续运转下去,必须依靠所有官员,人心凝聚,才能共御外敌,所以这次宴会是必须的,也是他示意的。

    以王家财力,这样的宴会自然不在话下,席间,李星洲作为王通女婿,京北转运使,朝廷王爷,坐在正堂大桌,外面院中还拢拢共共摆了几十桌,外围还要招待随行仆从,十分热闹。

    宴会喧闹,觥筹交错,从王家大宅大堂到外面的院子,满满的都是人。

    人挤得满当当,却没有纵酒高歌,醉心酒宴的气氛,人本是喜欢交流讨论的动物,两张嘴凑在一处就能喋喋不休,三个人就能吵过一窝苍蝇,何况这上百人。

    可偏偏,这上百人坐在那只有窃窃私语,时不时能听到小声的说话,但却没有半点宴会的气氛。

    李星洲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摇摇头,从大堂上位站起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一动,众多目光相送,光影伴身,举步走出六开红木门时,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他就如中流砥柱,往那一站,激流之中巍然不动,再无涛声。

    这些人都经历这次震动,不见刀兵的冲突,几十位朝廷官员咣当入狱,流放南北,皇上气得破了不杀士大夫的祖制,往京城飞的折子可以堆满几条船,这里面大半都是参平南王的。

    可当遮眼云烟散去,身在局中之人终于可以看清最后局势,最后站着的是年纪轻轻的平南王,脚下踩着尸山血海,那些尸首拖出来,如实刻在墓碑上就令人叹畏,兵部判部事、中书舍人、侍卫军步军指挥使、参知政事哪个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一堆大人物没有压倒这年轻人,几船的奏折也没有。

    直到此时,人们才幡然醒悟,这年纪轻轻,自来江州后终日扫地的平南王有多大能量,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叫运筹帷幄,洞察先机。

    这些只在说书评文里常常听到的东西,如今活生生就在眼前,加在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身上,那么传奇程度再翻一番也不为过......

    拨云见日之后,许多人都慢慢明白过来,自己惹错人了!

    大势已成!这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抗衡的。

    之所以抵抗平南王,其实理由也简单,一个江州,已经有二十三人被查,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是自己?

    他们害怕,怕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

    .....

    李星洲扫视众人,所有官吏都安静不敢说话,他举杯上前,一步步走到正庭之中,因为天气阴冷,四周放了许多火盆,光线柔和充裕。

    他举起酒杯:“今晚本王确实有话要说,起初准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慢慢来说,现在看,若此时不说,诸位心中不安,酒菜无味,只怕不能安心吧。”

    很多人尴尬一笑,并不敢说话,哪怕他们面前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李星洲干脆的将酒水一倒:“这第一杯酒敬给死人。”

    死人两字一出,空气又冷三分。

    李星洲并不在意,一边踱步屋檐下,淡然面对众多目光,一边道:“皇上来了家信,羽承安,原参知政事,昨日已经押解出京,流放北方。”

    说着他搓搓手:“江州有多冷,大家心里有数,再往北上千里有多冷,可以想想,所以这杯是敬他的,祝我们曾经的副相一路走好。”

    下方很多人倒吸口凉气。

    他们的目光在颤抖,混杂恐惧,瞳孔放大,心率加速导致呼吸急促引起胸口大幅度起伏.....只要一眼,李星洲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他不是完美的政治家,其实说到靠经验和玲珑心思的天赋察言观色,他甚至不如诗语。

    但他知道如何弥补那些不足,那就是知识,如何掌握别人的心理是一门巨大的学问。

    既有微表情传达的各种信息,又有需要时刻防备过限效应,责任分散等带来的苦果,平常人靠的是直觉和天赋,比如诗语,她是个这方面的天才。

    但李星洲靠的是知识!

    大略不着痕迹的观察这些人的表情,他判断出火候还不够。

    所以他伸手,让如今已是宁江府同知的王珂为他又倒上一杯,这杯他还是没喝,直接又洒在地上,语气平静而生冷:“这杯也敬死人,不过是很多死人。

    从朝廷到江州,大大小小,三四十吧。”他轻描淡写,装作毫不在乎。

    “这些人背后多的有几百口,少的几十口,平均下来至少一两千,都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老无所依,幼无所养,许多活不过这个冬天,也要死很多人。

    诸位觉得本王愧疚吗?”

    他问,然后扫视众人,高声道:“实话实说,半点没有。别说这么多人,如果再有这样,就是杀千人、万人,本王也会在所不惜!”他掷地有声的道。

    这话一出,众多官员噤若寒蝉,李星洲则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估计他们的心理极限。

    在心理学界,有这么一个有名的小故事。

    相传马克.吐温又一次听牧师演讲,觉得牧师讲得太好,准备起身捐钱。

    可牧师还在说话,他只好坐下,苦苦等待十分钟。

    发现牧师仍然无动于衷、慷慨激昂的演说着,他有点不耐烦,打算只捐些零钱。

    又苦等十分钟,牧师还在讲个没完,他心情糟透了,干脆决定不捐了。

    等到接近一个小时的牧师演讲完后,开始筹集善款时,愤怒的马克吐温分文未捐的同时,还从募款箱里偷走了两美元......

    虽是一个幽默的小故事,但在心理学上它有重大意义,它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表明人的耐性和做事的冲劲是很有限的,一旦刺激过多、过强,刺激的时间过长,就会导致事与愿违的逆反心理。

    这点,有些优秀的领导人可以靠着人格魅力和天赋直觉把握,可绝大多数人是把握不好的,往往造成物极必反的结果。

    幽默的故事如此,严厉的训诫更是。

    这就是为何当代很多家长与孩子之间冲突愈演愈烈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件错事,一次两次说孩子会有愧疚感而反醒;三次四次孩子觉得厌烦;五次六次再说就会引起孩子叛逆,完全起到南辕北辙的效果,激化与孩子与家长之间的矛盾。

    这些官员,就是犯错的孩子,李星洲时刻在观察他们的表现,一旦到达那个点就必须改变,从而达到最好的凝聚人心效果。

    ......

    当低垂的目光发现有人前额紧皱,嘴唇因紧张而颤抖,李星洲知道差不多了。

    冷厉之中,他话锋突然一转:“你们其中也有很多人上本参本王,皇上已将名单附在家书中。”他说着从袖口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挥了挥。

    很多人顿时紧张起来。

四百一十一、骡子和马

    李星洲一笑:“看看你们那出息,哪点像百姓父母官。”说着他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将手中纸张丢入脚边火盆里。

    大家都呆住了,李星洲再次让宁江同知王珂为他倒满酒,然后举起酒杯:“当初魏太祖败袁绍,从大帐中搜出众多投敌信件,不看半眼,直接付之一炬,不问出自谁手。”

    他说着看向众人:“本王在你们眼中是何种样子?其实我心里有数,年纪轻轻,好色少谋,整天只知道带着何家千金游山玩水是吧。”

    “哪里哪里,王爷雄才大略,智计高绝,远非常人能比......”

    “对对对,短短几月,治定江州,王爷才智能比诸葛,武略胜过周郎啊!”

    “.......”

    各种夸奖不绝于耳,李星洲心里爽啊,听别人吹自己就是爽!

    哪怕他知道这些人讨好害怕他,可.....还是爽啊......

    不过爽一下也就行了,可别过头,他挥挥手打断众人:“哈哈哈哈!你们什么意思本王心里明白,今天我也打开天窗跟你们说亮话。”

    他豪爽大声道:“比雄才大略,胸襟开阔,本王不如魏太祖,名单本王看了,但现在它也烧了。

    名单一毁,就只有各位上到中书的折子,折子存在政事堂,只有当今皇上才能随意取见,本王想见也见不到,这叫死无对证,从此以后本王手中也没有你们的把柄。”

    “江州这块地方,诸位比我熟,这么多年过来,很多人也为京北操劳费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过去的已经过去,既往不咎,撞在我手上的算他们倒霉,没撞上的今晚过后,但本王同饮,就算干干净净出这大门!”李星洲指着王家大寨大门方向,一边说一边环视这些地方官。

    “只不过我希望你们心里有底,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一时干净也会变脏,好不容易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最好不要撞击上来。

    因为你们都是江州的栋梁,支撑此地之中坚,京北百姓之父母官,本王不忍心。

    以后,京北诸事还要仰仗各位,也希望诸位力同心,与本王同饮此杯。”他说着高高举杯,众多官员连忙倒酒,然后站起来。

    “干!”他声音落下,然后一饮而尽。

    众多官员都站起来,跟着同饮,随后心中大石也放下。

    有许多人甚至激动得抱头哭起来,因为他们都上表参过平南王,今日又被叫来宴饮,心中惴惴不安,熬到现在都快崩溃了。

    一杯酒后,宴会终于空前热闹起来.....

    宴会通宵达旦,一杯酒后,整个江州空前团结起来。

    第二天,很多地方官员离别前亲自上凸碧山庄向李星洲拜别,不过这次不敢送礼了,李星洲不论官职大小,一一令人招待,为他们送行,大得人心。

    一旦人心团结,后方稳固,政令通行,中央调配执行就会十分迅速高效。

    李星洲为防范黑山贼,让各县组建快马,五人为一班,驻扎城外,一旦有黑山贼来袭,立马通报江州。

    政令才下,一两天内,各个县就传来回应,都说已按照吩咐组建快马斥候,巡逻整个宁江府辖内,效率之高,前所未有。(设府的地方,往往下方是辖有好些县的,特别是大府。)

    .......

    山庄后院,李星洲研究者太行山一代的详细地图,何芊凑过来好奇的看着。

    其实那天他烧毁的根本不是什么名单,就是小姑娘随手练字图画的一张纸,皇帝怎么可能会闲极无聊到给他列个名单,让他打击报复用吗?

    同时,这几天他没闲着,找来参林,还有众多与黑山匪交手过的宁江府老兵,让他们描述与黑山匪交手的经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慢慢的,李星洲从他们描述的蛛丝马迹之中明白过来为什么官军老是追不上黑山匪,屡屡吃瘪。

    这其中有很多理由,比如黑山匪熟悉山间道路,黑山匪从小擅长爬山等等,但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黑山匪有用的是骡子!

    人们常说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说的意思就是骡子跑不过马,这点在平原上很重要,确实骡子跑不过马。

    但是,太行山山势高大,地形错综复杂,山里的道路很多都是在高岩崖壁上的山间小道,就有厢军骑兵追击匪寇因为太快跌入山谷摔死的惨剧。

    这时候不同于平原作战,速度就不重要了。

    骡子其它比马优秀的地方立马体现出来,力气比马大,耐力更好,更加能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

    黑山匪用骡子穿行太行山间,根本不是靠骑它,因为山间小道,坡度大,又危险,走路和骑马速度差距不大,骑马反而更加危险。

    他们是用骡子拖着辎重,粮食刀枪,晚上御寒的毛毡等物,然后赶着骡子走各种小路,那官兵自然追不上,马驮的没骡子多,耐力没骡子好,加上穷山恶水,马的适应能力没有骡子好,最大的速度优势也体现不出来,怎么可能追得上那些黑山匪......

    最离奇的是很多老兵都以为那就是马,只不过跟他们的品种不同,直到李星洲问了许多细节描述,然后才慢慢确认下来,那tm确实是骡子!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很快也明白过来,因为骡子虽然早就有,但其实一直在中国用得很少,反而在俄罗斯等一些环境恶劣的地区它们才大展溢彩。

    直到明朝,国家重视农耕,这么一种虽速度不及马,但耐力和力气都比马好,还更好养的畜生才普及开,在重视战场用途的时代,骡子自然不被看重,一些人认错也是正常。

    李星洲不得不佩服黑山匪的聪明,确实,既然山间小道,速度根本施展不开,那马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啊!

    战场冲杀,速度是第一要素,冲锋陷阵,追杀也好,逃跑也罢,都是马更优,但到了大山里,一切就不一样了,黑山匪身在其中,马上就转过弯来,所以用骡子代替马。

    可在太行山脚下的宁江府,因为身在平原,官员也好,将士也好,心里根本没转过弯来,没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差距.....

    这些固化的思想也造成很多损失,众多人殒命,有时候不得不感慨,思想观念的转变,才是第一战斗力。

    明白这事后,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给新军买骡子!

四百一十二、上京遇袭

    耶律大石抬头,看天色差不多,他挥手叫来传令兵,下令所有人停下休息,几个传令兵得令骑马开始分头奔跑,从队伍这头到那头,快马也需要半个时辰。

    他在心中想,等他们到达上京,等这支几十万的大军加入战斗,整个战局将逆转,明年春天,大辽存亡将成定数,他要尽快联系在南京的韩德让,然后联手击败女真,将那些小人赶尽杀绝!

    耶律大石心中有些悲戚,回想起几个月前的战斗,如果当时可汗听从韩德让的建议,就不会落到如今下场,哪怕他没听,其实也还有机会.......越是想起之前的战斗,他就越是不甘。

    耶律术烈只要再坚持半刻......只要半刻,韩德让就能绕到女真人背后,一旦合围,腹背受敌,女真人再勇猛也没用!

    可就因为那懦夫害怕,他的中军撤退了,他一退,北院大王战死,左军几乎被追杀殆尽,数万捍卫国家的契丹勇士战死沙场,辽国大地血流成河,中京丢失,女真兵临上京城下,全国各部契丹开始不服,蠢蠢欲动......

    一切的一切,只因那懦夫后退了,早半刻后退了!

    他连半刻都坚持不住,他怕死成那样,他根本不配成为可汗!

    耶律大石在心中想到,不远处,他的随从已经开始为他扎下大营,并将奶酒送到他手中,准备生火烤肉。

    他喝了一大口,昏暗草原上,远方沉甸甸的天空与雪白地面相接,夜色与大地挤压暮光,流出一抹浩瀚橘红,像巨大天神之眼,俯视大地,拉出他长长的影子......

    他早已不为可汗而战,这样的冬天,只有想到那为他打伞的坚强公主,在黑暗中无声流泪的公主,他才能找到一丝暖意,如果她的奶奶还在,辽国就不会是如今这样。

    萧太后执政期间,是大辽的巅峰,耶律大石怀念那时候的辽国,如今她不在了,但她的亲孙女还在,为魏国公主而战,耶律大石心中告诫自己。

    就在这时候,远处匆匆冲过来两道黑影,影子越来越近,慢慢的他看清是两个骑着马的人,马儿已经口吐白沫,其中一个在他前方百步的地方摔下马,没了声息,连他的马也没走几步轰然倒在地上,在积雪中拖出长长沟壑。

    怎么回事.....他皱眉,心跳微微加速,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另外一个来到他面前,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有气无力的说道:“大王,女真人......女真人围攻上京!女真围攻上京......”

    说完就掉下马,躺在雪地中,不一会儿就传来鼾声。

    耶律大石愣住一小会儿,短暂又格外漫长,脑海中无数东西闪过,他都来不及抓住,待到回神,他有些摇摇欲坠,努力抓紧冰冷的缰绳,然后大声道:“来人!传令,集结所有骑兵!集结所有骑兵!”

    他沙哑着急的嘶吼回荡在草原。

    ......

    “王爷,这东西不能生养,还跑不过马,买它干嘛?”参林不解的看着山庄马厩里的一百头骡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参林这几天笑容满面,朝廷已经来了圣旨,加他为五品游骑将军,年后就要进京听用,参林是参吟风的叔父,在几个兄弟中是排后面的,所以年纪其实不是很大,正值当年。

    李星洲一边给骡子喂草料,一边道:“进了山,马能跑又有什么用?”

    参林一下答应不上来,李星洲知道他短时间内难以反应过来,毕竟人的固有观念是很难改变的,认定了骡子不如马,还有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的谚语,大家早就认定骡子不如马了,也不回去考虑具体情况。

    “你想想,进了山,骡也好,马也好,在山路上走得不比人快,既然如此,快有什么用?”他给骡子挠痒痒,牲口配合的将脖子凑过来。

    “如此,那还不如骡子,驮的多,少得病,耐力也更好。”李星洲道。

    “噫.....这.......王爷一说确实也是这个道理,那还不如骡子呢......”他喃喃自语:“原来骡子也有不如马的时候。”

    李星洲拍拍乖巧的骡子,笑道:“是啊,骡子也有不如马的时候,所以人的脑子千万不能僵化,要灵活,要知变通,机变之道,才是制胜根本。”

    参林听了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拱拱手道:“多谢王爷教诲,属下记住了,今日听王爷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受益良多。”

    李星洲其实很喜欢参林,新军之中严申悍勇忠诚,狄至有大将之风,沉着冷静,有帅才,现在还缺一个骑兵统帅,而参林则有着他喜欢的老成稳重,虽不能为骑兵统帅,但也是人才。

    这种老成稳重是难得的,需要岁月的历练。

    “明年入京有何打算?”李星洲问他。

    参林一笑:“王爷,属下不过区区五品武官,在江州还有一席之地,等到京城又能算什么,自然听从朝廷安排。”

    李星洲放下手里草料:“来我新军如何,新军新建,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参林点点头,然后拱手道:“要是王爷不嫌弃,属下甘愿效命!”

    “有你这样的人才,本王也高兴,我那不是大庙,但如果你真有本事,我保证你能大有作为。”

    ......

    一百头骡子还不够,炮弹,枪弹十分沉重,特别是六门炮。

    附近骡子不多,李星洲又凑上一些驮马,高大的战马到了山路反而不方便。

    冬天大雪封山,进出不便,但被封锁的不只是他们,还有黑山匪!

    李星洲仔细权衡过,如果坐以待毙,整个宁江府,黑山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们永远出于被动。

    大雪封山确实是个考验,但对于黑山贼来说也是考验。

    大家都以为冬天不敢出兵,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个机会,不欺售欺,才最能欺人。

    李星洲拿着手里看了好几次黑山匪的来去报告,这是他下令各县送上来的,已连续看了好几天。

    基本可以根据出没报告确定黑山匪的大位置,应该在太行山中部一代,总之向北不可能过井陉,往南不可能过太行陉。

    井陉在太行山中部,是横贯东西的重要通道,连通太原府和真定府,中间还有好几个县,太原有杨家军,真定有魏朝仁的禁军,敢到这一代,黑山匪就是送死。

    所以只可能在井陉往南的位置。

    但往南不可能过太行陉,太行陉往南村寨城池密布,如果他们老窝真在太行陉以南而没被发现,除非整个江州的人都瞎了。

    通过一些推理和猜测,其实想确认他们的大体位置不难,难的在于更加精确的位置。

    因为井陉在太行山脉中部,太行陉在太行山脉南端,中间有大片区域。

    李星洲有自己的想法,众多江州官员被黑山贼抢粮牵着鼻子走,都忘记去想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水源!

四百一十三、推理、黑山匪位置

    每次黑山匪出来劫掠,肯定离不开水源,所以李星洲料定他们必是沿着水源而来。

    不然来回几十天的路,若是脱离水源,根本不可能,而能顺流而下,从太行山大山直到宁江北部诸县的河流只有两处,丹水和泌水。

    那必然是丹水了......

    因为泌水离太行山太远。

    泌水并不出名,丹水则大名鼎鼎。

    丹水贯穿江州盆地,这个世界直到魏国之前历史都与前世一致,所以春秋战国也一样。

    丹水上游源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平县,长平北方是羊头山、大梁山、韩王山,前方是丹水还有开阔的江州盆地(现实世界叫泽州盆地)。

    载入史册,古往今来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秦、赵两国长平之战就发生在这,白起一战成神,赵括纸上谈兵,都是流传千古的故事。

    而泌水则在丹水之西,与丹水隔着上党高地,夹在太岳山和上党高地中间,离太行山太远。

    可又有一个问题,李星洲皱眉......

    丹水上游是长平县,往南的江州盆地还有众多村寨,分布在丹水两岸,长平北方的羊头山东西横跨,韩王山和大粮山南北延伸,向中靠拢,形成一个三角形。

    黑山匪只有可能先走羊头山向西,再从韩王山北下,或者大梁山北下,可下来之后在丹水东岸,还是村寨密布,他们不可能躲得过所有村寨到达宁江府北边才对......

    除非他们都会隐身,还能走路不出声,那tm不就是铁血战士了吗......

    李星洲百思不得其解,可不走丹水,他们难道他们不怕渴?

    要知道,人体对于水分的需求可是远远大于食物的。

    简单的说,如果把人体比作一台电动发动机,那么食物是电力来源,可人体是自带电池的,即便离开插头,还能好电池运作。

    但水不同,它在人体中承担着运输,协调各部,冷却散热等多种重要功能。

    人体的各种体液,主要成分都是水,能量的传递离不开水,身体各部的协调离不开水。

    而且当体能能量过剩,比如剧烈运动之后,也是靠着水将多余能量吸收,通过汗液的方式排散出去,人如果不能流汗是真会死的,就如过热的显卡散热跟不上一个下场。

    所以水是生命值源,人绝对离不开水。没有食物,可以消耗储存在脂肪中的能量,没有水,完蛋.....

    莫非黑山匪自己带水?李星洲转念又想。

    随即摇摇头,自带水更不靠谱,成年人每天需要五斤左右的水,就算他们厉害,忍着,每人每天也要两斤左右。

    两斤水,二十几天就算每人四十来斤,来而百个土匪,他们就要自带8000斤水。

    就算一路上有隐秘的补水点,能减少两千来斤的压力,也需要6000斤左右的水!如果人更多,这个数字还要大大增加,那他们都不用带别的,也别抢东西了,光是带自己喝的水都带不动。

    所以李星洲断定他们肯定是有稳定水源的,而一旦找到他们的水源,基本就可以确定他们的准确位置,剩下的事就简单很多......

    可是水源在哪?他焦头烂额的在书房来回踱步。

    莫非山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小河?还一直从太行山中蔓延到江州北部?

    很快李星洲又否定了这种假设......

    因为太行山以西土地干燥,植被覆盖率不高,土很“吃水”,如果能从太行山中一直蔓延到江州北部,那绝不可能是什么小河小溪,当地人在这地方居住几千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头疼.....

    李星洲揉揉脑袋,这些黑山匪难不成是外星人,都不用补充水的么......

    .......

    下午些时候,何芊小姑娘悄悄跑来找她,人们都认识她,不过问就放她进来。

    李星洲正一遍又一遍看着京北地图呢,被突然闯进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你在干嘛?”她问道。

    “想事情......脑壳疼.......”李星洲拍拍脑袋,然后搬了把椅子坐下,把小姑娘拉过来放在腿上,大冬天的就是冷啊。

    何芊脸红,象征性的挣扎一下,“想什么......”

    “想有什么生物能不依托水生存......”李星洲目光呆滞,自暴自弃的吐槽。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姑娘拍了他一下。

    “你别说,说不定硅基生物就不用依靠水呢?说不定古代真有外星人呢?说不定他们抛锚地球回不去呢?在这挣扎求生,还要和当地土著生死搏斗,因为语言不通又没法交流,惨呐......”李星洲碎碎念,自言自语的说着。

    小姑娘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发泄一下.....”胡思乱想大半天,又说了半天,心情轻松许多,“算逑,不想了,我带你去凿冰钓鱼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姑娘高兴的说。

    “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姑娘很警惕。

    “你先答应。”

    “你先说。”

    “天这么冷,多让我抱一会,你也暖和,我也暖和,这叫和则两利,多好的事,你我都不吃亏是不是吗。”李星洲开始讲道理。

    何芊张口想说什么,可也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理,一时无法反驳。

    李星洲干脆把她抱紧一些,暖烘烘,香喷喷的小丫头啊,舍不得放手。

    何芊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低声道:“登徒子......大色狼!”

    “我抱你回去,然后去准备鱼竿,外面多冷啊,好不好。”

    “不行......”小姑奶娘推他,可她已经把自己交出去,整个人窝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哪有半点主动权,惊呼一声就被抱起来。

    李星洲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这是关心你,外面那么冷,这样保暖。”何芊掐他,埋头脸飘红云,不敢说话,可他皮糙肉厚根本不怕。

    李星洲大步跨过庭院,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往外走,“嘿嘿嘿,你爹要是见了,还不得打死我,还好这是江州,他就是气死也打不着。”说着一脚踹开院门,然后何昭那张黑成锅底的脸就在外面死死瞪着他......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四百一十四、微服私访

    何昭并非独行,他身居侧位,能让何昭鞍前马后,身居侧位的人不多。

    何昭黑着脸半天,嘴唇抖如筛糠,最终还是忍住没有骂出声来......

    他不出声事出有因,并非脾气变好了,而因旁边还站着男女两位老人,十数扎甲铁卫。

    李星洲一眼就认出来,虽他们行事低调,不着华服,不乘宝车,但那双精光闪烁微眯细眼令他印象深刻,牢牢记住景国皇帝李,血脉而言他的亲爷爷,也是少有令他感受到压力之人。

    陪同身旁的乃是当今皇后吴怀萱,蜀中大族之后,他奶奶,不是骂人。

    除去何昭,他还见皇帝身边陪着卫离,福安公公,以及汤舟为那胖子,正一脸笑容看到这他,满脸肥肉挤成一堆,让人想揍他。

    气氛十分微妙,因为小姑娘何芊还在他怀里,她吓得连忙跳下来,低头不敢说话,感觉拜见皇上和皇后。

    何昭脸黑成锅底,皇后却笑盈盈看着小姑娘,亲手扶她起来,然后拉住她的小手,何昭大抵知道回天乏术,连下巴都气得抖起来。

    福安公公连忙上前笑道:“年轻真好,皇上娘娘好福气啊。”

    皇后笑起来,皇上也难得一笑,除去黑锅脸何昭,大家都笑起来,被皇后拉着的何芊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李星洲与何芊拜见皇上皇后后,赶紧将众人迎入府中,只能打消出去钓鱼的计划,虽然不知皇帝和皇后为何而来,但总不可能将他们丢在这不管不顾。

    山庄里的下人不知道来的是谁,只知道是大人物,也忙碌起来,准备洗脸水,毛巾,给几位大人洗去风尘,然后送上茶水,准备座椅,加火盆,点熏香。

    不一会儿,闻到风声的王通也低调来拜见,凸碧山庄一下热闹起来。

    李星洲陪着皇帝,何昭,汤舟为等人,皇后则将脸蛋通红的何芊拉去后堂,要不是隔着皇帝,何昭那眼神似乎昭然表示他想跟自己单挑。

    李星洲懒得理他,自己都找小老婆,就不许我泡你女儿?大家半斤八两......

    经过简短谈话,李星洲才知道皇帝跟皇后在宫中闷久了,这次是出来散散心的,微服私访,没有惊动地方官府。

    皇帝问了他许多江州的情况,大多都是江州以前的情况,李星洲一一回答,心中也明白,在来府中之前,他只怕已经把江州看了一遍.....

    何昭,汤舟为,王通在次座,时不时也插话,不一会儿,因为加了火盆,屋里也暖和起来。

    “好,做得好!”皇帝问完,连声说两次好,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如果不是别人提起,这事朕还被那些贼臣捂在鼓里,当初为何不与朕说明白。”

    皇帝说着脸色严肃起来,教训道:“你莫非是斗气要强,以为自己有那本事,所以不与朕说明事态?”

    说着他摇头,眼神严厉,语重心长的道:“你要记住,身在权门上位,大忌无威,若无威则难以驭下,下面的人就会以下犯上,僭越欺主。

    但同时,也大忌威盛过爱!

    自尊自爱是好,可在高位,就要知权衡,如何为己某。知事有轻重缓急,名节有大有小,小节务理,大节不让,能屈能伸,这才是最大的能耐!

    哼,你那些可怜的顾虑、自尊、要强,大可不必,明白吗。”

    李星洲点头。

    “若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如实禀报,朕自有处置。”皇上说着放下手中茶盅,语气也严肃三分。

    “虽然这次你做得漂亮,但你要明白,若是稍有差池,栽跟头的就是你了!

    要不是陈钰不要命帮你,说不定这次你就栽了,可若你一开始便如实上报给朕,哪来那么多波折危机?这道理你明白吗。”皇帝轻敲桌子道。

    李星洲点头:“明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明白是明白,可要是报给你,我怎么坑死羽承安那波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如常山赵子龙,长坂坡的机会就那么一次,关键他能抓住机会,不迟疑,不犹豫,一往无前。所以名流千古,在于抓住机会。

    把握机会是最难的学问,错过这个机会,他可能永远无法弄死羽承安,因为德公和冢道虞一下,就是何昭和羽承安上,到时要对付就再没机会。

    见他不顶嘴,皇上欣慰许多,“明白就好,朕听说京北路发生匪患?”

    李星洲点头,将黑山匪袭破威腾,劫走军粮的事情一一说来。

    正堂里众人安静听着,听后都眉头紧皱,何昭顾不上瞪他,皱眉道:“牛筋硬木的强弩是军器,严禁外售,他们哪来那么多强弩,会不会当地守军将领失职,所以谎报军情,以此推卸责任。”

    李星洲心里点头,何昭就是老道,这种可能他一下就能想到,当初王通若是有他的警觉和懂世间险恶,也不会被各县以黑山匪的名号骗取大笔钱粮。

    他摇头:“起初我也这么想过,不过随后关北节度使魏朝仁的千金写来书信,确认过此事确实是真,一来她不是太原府的人,不会包庇;二来我们是旧识,信得过她。”

    “哼,王爷倒是好风流,年纪轻轻,跟哪家千金都有交情......”何昭黑脸喃喃道。

    “......”李星洲无语,瞎说什么呢,你怕是嫉妒吧。

    皇帝皱眉:“这么说来,此事还不是一般贼匪所为,星洲怎么看?”

    皇上一说,所有人都看过来。

    他才是京北转运使,此事权在他手,除去皇帝别人无权干涉,顶多就是献计献策帮帮忙。

    李星洲拱拱手,分析说:“我细致想过,这事有三种可能。

    第一,军中有人与黑山匪勾结,狼狈为奸,不然他们弄不到这么多强弩,借此攻破威州。

    可这第一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太行山北是太原杨家军,杨文广为人皇上应该清楚,不可能与黑山匪勾结。

    往南就江闲军和江州厢军,江闲军早调到关北,江州厢军忠心耿耿,都统就是大义灭亲的参林,皇上想必也知道。”

    他说完众人都点头,李星洲接着说:“第二种可能就是买的。”

    “王爷,这是军中重器,不大可能买卖吧,就算有买卖,也不可能这么多才是......”上直亲卫指挥使卫离首先提出质疑,他熟悉军事,提出这样的质疑也正常。

    “道理确实是这样,不只我景国,辽国、西夏都是禁止售卖这样的军器。

    但政令出京城,能不能通达于市,全国践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李星洲直言不讳:“如今西夏皇帝昏庸无道,懦弱无能,上层**,别说强弩,就是西夏那三千铁鹞子的冷锻宝甲都有人拿出来卖,流通市面。”

    此话一出,何昭、卫离都惊讶得张大嘴巴,皇上也微微震惊,“此话当真?”

    李星洲明白他们的反应为何,因为景国现在和西夏还有和平盟约,可当初是打过举国大仗的。

    景国本来打得顺风顺水,结果三千人马披着冷锻甲的铁鹞子硬生生扭转战局,最后双方都没占到便宜,只能议和。

    三千铁鹞子,可以说是西夏国本,众人记忆犹新,都不是什么好记忆,结果现在拿出来卖,他们能不震惊吗。

四百一十五、前朝余孽

    这事当然是真的,王府与众多大商做生意,这些商人依托景国商业繁荣,大江南北,国内国外到处跑,每天都为王府带来大量情报,诗语帮他收集整理,每隔七天就会来家书。

    “真的,我还托人买了冷锻铠甲,再过几天就到开元王府。”李星洲道,他之所以买,不是他要穿,是想看看所谓天下第一的西夏冷锻技术到底如何。

    “没想当初与我景国相持不下的西夏,三千铁鹞子天下无双,悍如猛虎,如今竟成这样......”何昭感慨,他是经历过当年西夏与景国的战争,也算有感而发。

    卫离是武人,说话毫无顾忌,“何大人,这有何难想,夏国景宗李元昊是个英雄,在他之后西夏也有好汉,可积累江山基业几代人流血,败光祖宗基业却只用一代不争气的后人,这种事古往今来还少么。”

    何昭点头,深以为然。

    皇上听完却默然不说话,目光有些呆滞,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汤舟为没怎么跟众人说话,小心翼翼瞟着皇上一举一动呢。

    .......

    李星洲接着分析:“第二种可能比第一种高一些,但依旧可能性不大,因为黑山匪难有那么多钱,这几年来也没听说他们抢过什么大货。”

    “至于最后一种.....”李星洲说到这顿了一下:“陛下可记得太行山到吕梁山中间大片土地......是北汉故地。”

    “你是说.....”

    “当初高祖攻破北汉,杨家投降,高祖想将百姓迁居关中,可百姓故土难辞,就是不走,高祖最后下令烧了太原城,想以此威逼百姓迁移,也告知要焚城,可还是有上千百姓宁死不出城,活活烧死城中。

    之后高祖无奈,只好放弃迁移百姓,可上千人无辜之人葬身火海,百姓群情激愤,对朝廷的怨恨早就种下。”

    说到这,他喝了口茶:“我一直在想,什么人能让散落四处的黑山匪聚集起来。

    后来突然想到,如果是北汉旧人呢?

    不满新朝就会思旧朝,太行山一代的黑山匪越是不满朝廷,就越会听从前朝后人的号召,这样一来,聚拢人众不成问题。

    最重要的在于,假设聚集黑山匪的人是前朝后人,他一心只为与朝廷作对,那北方的辽国,西北的夏国,肯定都愿意暗中帮他,提供刀枪强弩只是小事而已。”

    说到这,所有人都惊呆了,何昭瞪大眼睛:“你是说,这不是匪祸,而是前朝遗祸!”

    “只是推测,并不能确定,但就目前来说,这种推测最有可能,它能解释黑山匪突然的联合,还有大批军械来源不明的问题,至于真假,还需验证。”李星洲道。

    他说完低头才发现皇上的脸色变得可怕起来,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

    李星洲突然想到,皇帝经历吴王叛乱,对叛逆十分敏感,特别是这种和皇亲贵胄有关的,要号召众人,那必然是北汉皇室之后,再不济也要沾亲。

    吴王谋逆是皇帝心里永远的痛,自己担惊受怕,屈辱围困京都,众多大臣跳反,最喜欢的儿子战死,准备几十年的伐辽大业中断,历代皇帝的夙愿化为泡影......

    “你准备如何应付?”皇帝冷冷问,何昭、卫离、汤舟为等人似乎意识到什么,不敢再多说。

    “我准备腊月出兵,深入太行山,将他们一举歼灭。”李星洲坚定的说。

    众人更惊讶。“现在是冬天!”卫离道。

    “我知道,正因为是冬天才是机会,我们都以为自己不会出兵,黑山匪也定会以为我们不会出兵。

    如果等到冰雪消融,他们主动出击,北方防线那么长,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抢哪里我们根本不知道,沿着太行山脚全部设防至少要五六万大军!

    到明年还要出兵伐辽,朝廷顾忌得过来吗?”李星洲反问。

    一下,所有人哑口无言。

    李星洲叹口气,他也心里有苦,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干着干着就变成大好人了,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停下脚步,他是京北转远使!京北一路百姓之安危系于一身,他若不作为,就有成千上万人受苦受难,家破人亡。

    如果等到明年开春,黑山匪主动出击,几千联合一处的土匪,太行山脚下众多村寨城池,将会如何生灵涂炭,他想都不敢想,加上朝廷还要和金国联合伐辽无法分心对付......

    李星洲苦笑,无奈的摊手:“哈哈,我也知道危险,但别无他法,我们只有这次机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百姓可以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我们不行。

    这事如果今年冬天不解决,来年冰消雪融,就是天下大患,到时就要增派十倍,百倍的人手。”

    何昭不说话,卫离低下头,“王爷......”

    李星洲一笑:“不用很悲观,放心吧,没有十成把握,但七成是有的,再不济可以逃回来,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值得我们冒险。”

    “朕不同意。”皇帝突然幽幽道,“朕不许你出兵。”

    李星洲一愣,然后反问:“皇上可想过后果?现在不出兵,等他们成了气候主动出击,太行山脚从长平顺丹水南下到绪县,江州北部,再北上到邯郸、真定府,这一条防线上千里,至少数万大军才防得过来,如果把大军调往这些地方,那如何伐辽?

    幽云之地如何收复?那是我朝历代皇上的夙愿,如今是最好的机会。”

    “朕,朕自有办法。”他生硬道:“总之不许你贸然出兵,若要出兵,你将京城新军全部掉过来。”

    李星洲解释:“新军上万,再调人过来会不会打草惊蛇不说,天寒地冻,粮草辎重,后勤补给都是耽搁,如今已经腊月初,等兵调来黄花菜都凉了。

    兵贵神速,我有新军两百五十人,训练有素,都是精兵,加上参林训练有素的厢军五百,辅兵三百,也有千人,可以一战!”

    皇帝脸色不变,还是丝毫没有松口:“不行,朕不许出兵。”

    李星洲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发火,头也大起来,这老头是来捣乱的吧!搞什么鬼!这可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出兵计划。

四百一十六、帝王之爱

    李星洲心里不快,眉头微皱,再次强调:“机会只有这一次。”

    老皇帝面色如霜,波澜不起,“朕也说了,不准出兵。”

    “......”李星洲皱眉,心里火气淤积,越演越烈,“腊月我必须出兵。”他认真的说。

    “朕说过不许!”皇帝毫不让步。

    “不急不急,慢慢商量嘛,慢慢来,慢慢来......”汤舟为一脸堆笑,连连劝解。

    话到这种地步,李星洲也不会退让,因为机会真的只有这次:“我是京北转运使,京北路出不出兵我说了算。”

    “朕是当今皇上!”皇帝一拍桌子,有些愠怒。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回答。

    “什么将在外,朕就在这,朕在这命令你不许出兵!”皇帝冷声道。

    “皇上要调外将天经地义,但请出圣旨,中书翰林拟写,皇上勾画,门下通审,尚书举行,那我自然会听从。”李星洲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混账!”皇帝骂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王爷的意思无非是事情都要和规矩,有章程才行,并无它意啊......”汤舟为吓得满头大汗,连忙打圆场。

    “你是将吗?”皇帝看着他:“你是天家血脉,皇家后人,朕要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这是......家里事,不是什么家国天下,朕不准你出兵,就是不准!”

    李星洲觉得他无可理喻,就好像自己装备优势准备上去开团,后面都是只会发问号的队友,他也知道不能对皇帝发火,只能忍住胸中火气,拱拱手道:“我先去吩咐下人安排食宿,你们喝茶。”

    “这些小事叫管事安排就是。”皇帝面无表情的道。

    “这里不是皇宫,我府里没有管事。”李星洲说,然后行礼退了出去,只留下脸色不好的皇帝,还有不敢插话的几人。

    来到屋外,深吸口气,胸中火气才散去一些,这时天空又慢慢下去了雪,他招手叫丫鬟,开始安排众人住宿,皇帝、皇后自然要住主院,那里本来是他住的,现在也要搬出来。

    然后随行的何昭、汤舟为、卫离等人也不能太过寒碜,毕竟都是朝廷大员,府里的东西不够,他只能绞尽脑汁一一想,然后吩咐人去采买。

    本来要是在王府,他都不用动手,严还有诗语自然会帮他准备妥当,现在没人帮他处理琐事,才感觉其中不易,他又想诗语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

    等到回去,一定要深入交流下感情。

    安排好这些琐事,又回去正堂看了情况,王通带着皇帝还有何昭、汤舟为、卫离他们参观凸碧山庄,皇后则拉着何芊去屋里说话了。

    李星洲踩着积雪,慢慢登上西院三楼回廊,从这能看到大片江州,即便是冬日,往来不在少数,有人马喧腾的感觉。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时江州是另外一番模样,人烟稀少,街道脏乱,纺织街那边,有时还有全身**的尸体,任由瘦骨嶙峋,饿到半死的野狗撕咬而无人理会。

    市集上天天有衣着破烂,变卖家产之人,只要出价,他们就卖,从不讲价.......

    那是三月前的江州,与现在不同,鸡犬齐鸣,冬日也盖不住繁华热闹,身着皂青服,裹着后皮甲,扛着火漆棍的衙役两两成排,踩着积雪巡逻街市。

    这些出自他之手,是他的杰作,情感总是双向的,百姓感激爱戴,因为他救了这个地方,可对于对于李星洲而言,这地方是他重建的,有他的心血和骄傲。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接触得多,也太明白,几千亡命徒汇聚一处,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李星洲不想这个千疮百孔,好入容易回归正轨的地方再次毁掉,不知有多少人遭受苦难,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人颠沛流离。

    可他相信自己的知识,他有超越这个世界千年的知识积累,那就是他的

    他不曾想,像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为百姓忧心,“我投胎的大概是个好人吧......”李星洲自言自语:“只是一开始没发现。”

    .......

    “哼,越来越不像话,连朕也顶撞朕!”后堂里,炭火暖和,皇帝脸色十分不好,皇后为他沏茶,然后也坐下来,他刚在王通、何昭等人陪同之下逛了园子,年纪大,受不得风寒,所以就让福安送他回来了。

    皇后一边沏茶,一边道:“陛下,又怎么了?”

    皇上不满的将之前被李星洲顶撞的是说了一遍。

    皇后听着不插嘴,待茶沏好,递到皇上手上,才开口道:“他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虽年轻气盛着急一些,也是想为陛下分忧啊。”

    皇上不说话。

    皇后继续道:“那孩子想得多远啊,就是妾身也想不到,幽云之地,可是几代先皇夙愿,正如星洲说的,此时不除祸患,来年就会牵连北方出兵。”

    “朕自然知道。”皇上开口:“可朕是天子,为定江山社稷也打过仗,不只他才打过,也知道冬日出兵,风险极大,特别是大雪封山,人马极易疲乏之时。

    不说打仗,茫茫雪原,稍不留神就会迷失路途,积雪倾压也十分危险,辎重粮草难以接济。若他有五千人或者更多,数倍于黑山贼众,朕自然会让他去。”

    皇帝一脸严肃的说着,说到这,皇后也无言了,因为她向来是最爱护自己孙子的。

    “哼,他是有能力,胆识过人,可却看不清自己身处何位,他是天家血脉!朕只血脉!”皇上说着摇头:“天家血脉就要懂爱惜自己,王者不仁,普通人命能算什么?

    他这么急着去,就是将普通人看得太重!他天生是天家皇孙,就是万人之上,万人之命何足挂齿,这条道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皇上说着喝了口茶,皇后安静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屋里炭火哔啵作响,她才到:“臣妾其实明白皇上心思,孩子还小,总想护着,以前都是臣妾在护,这次轮到皇上了.......”

    “朕不是护他,只是气他糊涂。”皇上面无表情的反驳。

    皇后点点头,接着说:“可今日见那孩子,不过才过去三个月,却不同许多,忍不住感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眨眼就变样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最快,也想得最多,可有些事终究不是我们这些长辈能替他们安排的。”

    皇后说着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前,看院中白雪:“皇上能替他安排与王越孙女的婚事,得旧臣保护。又借梅园诗会的机遇逼何昭嫁女,得新臣爱重。

    皇上这么安排,他几乎毫无忧虑了,便是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也能逍遥一辈子。

    可是皇上,有些事我们终究不能替他,他怎么想,他怎么做,他自己想要的,我们没法替代,也没法安排,没摔过的孩子跑不快啊......”

    皇帝沉默下来,皇后看门前雪景,也不说话。

    “平日都是你娇惯着他,怎么现在......”

    “现在他已经不是孩子了陛下,星洲今年就要娶妻,他已经虚岁十七了。”皇后说着面露慈笑,感慨道:“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陛下和我都老了,有些事便是不想放手也只得放手了。”

    若是别人,给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可她是吴皇后,与陛下相伴一生,历经诸多波折,又有蜀中天府之国为后盾。

    皇上也慢慢起身,走到门前,小院雪景正好:“朕......是有些怕了,十年前被吴王围困京都,朕也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

    就是因为老了......林王承安染疾早逝;潇王承社为朕战死;昱儿胸无大志,游手好闲;至于承平.......你看他做的那些事,在看看他那些蠢手段......

    朕是想多看看,只有他还能看看,江山社稷,天家祭祀,不能绝在朕手中,否则便是千古罪人,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皇帝轻声道:“怀萱,朕冷。”

    皇后轻轻拉住他干枯如柴枝的手,双手捂住。

    “天地无情,怎么会不冷.....”

    ........

四百一十七、第二条通道

    李星洲心底有自己的打算,他不可能坐视明年开春,其实他心里有数,自己立场与皇帝不同,皇帝想要幽云之地,他想保江州及周边众多村寨百姓平安。

    一旦拖到明年,大军出发,江州与幽云不可兼顾,皇帝肯定不会管这一代百姓的死活,这就是他所说的对策。

    与幽云之地想必,几万百姓受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皇帝不会在乎,满朝文武不会在乎,他们有更加高远的理想,他就是预见到这种情况,所以李星洲在听说黑山匪联合之后第一时间便警觉起来,开始训练军队,招买骡子,决意要在冬天把黑山匪收拾了。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皇帝不知哪根筋搭错,居然会来江州。

    皇帝阻拦归阻拦,可他是京北转远使,他有权出兵,皇帝能阻止,但需要圣旨,他就揪着圣旨说,名义上也过得去,因为圣旨需要中书翰林一起写,皇帝勾画,门下盖章的才能生效,他这不是抗旨是说得通的,只要说得通就能据理力争。

    至于恶果,那就是得罪皇帝.......

    若非万不得已,李星洲也不想得罪皇帝,他还想在这混下去呢,再说其实皇后皇帝对他都不错,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数万百姓为皇帝的伟大宏图而惨死山贼屠刀之中。

    皇上可能会降他的职,严重些可能罢官,但无论如何,天平另外一头是数万人的性命......

    有些事情,他不做就每人会做了,李星洲觉得自己倒霉,却无法推脱,或许是他的良知作祟,或许是千年之后的他更加文明?但无论哪种,他都将出兵。

    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他的知识,“知识就是力量。”李星洲低声提醒自己。

    是啊,知识就是力量,他最为强大的力量!

    他只有千人,其中参林五百厢军算训练有素,虽没打过大仗,但至少靠得住。

    新军两百火枪手,火枪手每人都带三枚手雷,六个火炮班,六门火炮,是他的主力。

    而另外三百人属于辅兵,就是负责喂马,着甲卸甲,押送粮食辎重,生火做饭等各种其它杂物,凑起来总共一千零五十人左右。

    其实三百人的后勤辅兵远远不够,后勤补给永远是战争中最重要的。

    .......

    越想他觉得有必要在征些人,扩大辅军。

    他脑海中忍不住想到那些战争史,以为参考,中国历史上其实史料真实记载,而不是演义戏曲,道听途说的百万人规模大战是非常非常少的。

    当初宋朝与金伐辽,举国之兵两次加起来,总共也就十几万大军。

    但大名鼎鼎的长平之战却是少有前后人数投入达到百万的史诗级大战,而且数据十分可靠,留下的残骸尸骨堆也被后世发掘考证。

    赵国举国之力出兵四十五万,这其中十五万左右是带甲的正规军,而其它三十多万都是负责后勤补给,临时也可以上战场的民兵。

    而秦国出兵五十多万,是全国人口的十分之一,到后期已经打到秦王亲自去征十五岁以上男丁上战场的程度。

    也就说,按这个数据看,秦国人口五百多万。

    而秦国这些人里,正规军也是十几万,剩下的都是民兵,平时只负责运输军队辎重,粮食,迫不得已才会加入战场,所以足见后勤补有多难,有多重要。

    后期白起坑杀几十万赵国降卒时其实正规军基本已经打没了,杀的都是民兵。

    想起这场战战,李星洲忍不住看向北方巍峨太行山脚下,不由嘘嘘,就是在那,百万人级别大战。

    长平就在丹水源头,江州北方,太行山脚下。

    与许多人印象中不同,其实秦国和赵国长平之战起初是旗鼓相当的,因为秦国和赵国都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

    而赵国老将廉颇非常有张略眼光,他从大局上看出秦军可能会走太行道绕后,所以边战边退,退到丹水以东,将大片丹水附近的平原让给秦军。

    秦军完全被卡死在丹水东西的平原,不得寸进,加上劳师远征,秦军消耗十分大,后勤补给难度是赵国的好几倍,因为赵国首都邯郸离廉颇前线距离十分近。

    这样僵持三个月,后勤补给把两个国家都弄得浇头烂额,但显然秦国更加头大,因为他们深入地方领土作战,补给线太长。

    这时候大名鼎鼎的赵括来了,因为中了秦国反间计,赵国主帅从廉颇换成赵括。

    赵括人生第一站,也是最后一战,年轻气盛的名将之后,一下率大军冲过丹水,要知道廉颇当初退到丹水东安,就是为防止秦军走太行道包抄他们后路。

    这下好了,赵括很配合的一下冲了过去,秦军立即走太行道断绝赵军后路,用更好的兵力包围四十多万赵军,短短两个月,全歼赵军。

    赵国本是春秋第一霸晋分出的,三家分晋也意味着春秋结束。

    要知道春秋晋国绝对是第一霸,若想了解春秋史,又觉得三碎难读,那就了解晋国史就行,因为晋国史就是八成的春秋史,什么事基本都有晋国的影子。

    虽有三家分晋为韩、赵、魏三国,每国都是战国七雄之一,足见有多强。

    所以赵军也是骁勇善战,前期与秦军打得有来有回,秦军也焦头烂额,可赵括一来,四十多万人,两个月全没了......

    不由得想到一句著名的话,就是五万多头猪.......云云。

    接过来说,就是四十多万头猪,秦军抓两个月也抓不完啊,赵军也骁勇善战。

    何况还是冷兵器时代,冷兵器时代限制于通信指挥等等条件,是打不了大规模歼灭战的。

    当初东汉末名将段灭东羌、西羌,打了好几年,大大小小一百八十多战,耗资四十四亿钱,才杀敌三万八千多人,俘虏五万余。

    可在赵括指挥下,两个月,四十五万赵国将士,就这么没了!所以说赵括这个人的指挥,简直就是.......

    白起确实厉害,可也要靠同行配合。

    一个纸上谈兵的骂名,其实比起赵括真实犯下的错,其实根本不足为道。

    想到这,李星洲摇摇头,这一战断送当时强大的赵国国运,赵国灭亡也成定数,而且后世还在那一带出土大型私人坑,白骨累累,堆积如山,触目惊心。

    有时间他也想去长平看看,想着想着,李星洲想到当初被廉颇顾忌,白起出兵断后的太行道。

    突然灵光一闪,不对,他记得白起好像出来两路断后的兵.......后一路在哪来这?

    他一下想不起来,可越想越激动,是啊,他出两路兵,最后都是到羊头山断后,黑山匪就是从羊头山一带北下的,太行道他们走不了,因为周边村寨众多......

    那另一条呢?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一条?白起当初出奇兵的另一路是走哪里的?

    他急忙匆匆下楼,向后院走去.......

四百一十八、新枪

    凸碧山庄里没有多少藏书,他当然不可能去找书看,先不说自己那水平能不能读懂简要无比的古书,就算理解,这些东西不会记录太过详细,没有实物对照不可能知道。

    这事情最好问当地人,或者当地守军,因为中华向来注重文化传承,这种习惯几乎融入骨血,即便千年之后,长平当地百姓代代相传,依旧知道当初发生在那的史诗大战,何况如今。

    如果问他们说不定能有所收获,而且从此到长平,不过一日脚程。

    正这么想着,福安公公找到他,说皇帝想见他。

    .......

    再次见到皇帝,老人脸色平静许多,他身边还有皇后陪同,李星洲行礼,也不说话,自己坐下。

    他不说,皇帝也不说,屋里静悄悄的,慢慢紧张起来。

    直到皇后咳嗽几声打破寂静,然后用手轻轻推了推上方的老人,老人这才不乐意开口:“此次出兵.......朕准了。

    不过朕也有要求,其一,你腊月出兵,如果腊月二十五之前不管有无战果都必须回来。其二、朕会派卫离还有随行五十上直亲卫听你号令,你把他们带上。”

    “不行。”李星洲想也不想道:“没有上直亲卫,谁来保护你,皇帝的安危不是几千土匪可以比的。”

    皇帝哼了一声,然后慢慢道:“你且放心,朕不是傻子,已下令让王通调度衙役过来。”

    李星没说话,他确实没想到皇帝的态度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张张嘴最终说了声:“谢谢.....”

    皇帝没正面回答,“你出去吧。”

    ........

    腊月初,在李星洲命令下,厢军开始准备粮食辎重,随时准备出发。

    江州百姓听说平南王要出兵剿匪之后,纷纷要报名参军,但李星洲此次出兵旨在兵贵神速,旨在出其不意,自然不嫩多带人。

    还有百姓给新军送米面粮食,蔬菜肉类等,李星洲都一一拒绝,他还有皇帝拨下来的两万两,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微不足道,对很多百姓而言,却是过冬粮食。

    就在他忙碌准备的时候,小姑娘却不高兴,被众人撞见之后,李星洲干脆借此机会把何芊搬到自己院里住,何昭看他的眼神也凶恶了几分。

    不过这几天她兴致都不高,李星洲带她在院里堆了一个高高的大雪人,好不容易露出笑容,在雪地里跑起来,还用雪球扔他,小姑娘的挑衅引发一场战争,战况十分激烈,何芊一度占据上风,直到体力耗尽跑不动,被他捉住。

    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小姑娘气喘吁吁,面如桃花躺在他怀中。

    “你一定要去吗......”她小声的问,

    李星洲点点头,捋顺她额角乌黑碎发:“别怕,不是什么大事。”

    “你骗人,我爹爹都跟我说了,有好几千土匪呢......”她嘟着嘴。

    “你爹瞎说的。”李星洲不在意的说。

    何芊往他怀里钻了钻:“我爹让我劝劝你,让你别去.......”

    李星洲一笑,何昭看他那眼神,怕恨不能他马上去送死呢,怎么会劝他别去。

    “你要是不去,我......我让你睡我屋里。”

    李星洲心头一跳,长枪一抖,喉咙有点干,差点就顺口答应,幸好反应过来,连忙道:“小丫头阴我,差点上你大当,拿下你这小机灵鬼还不是迟早的事,用得着急于一时。”

    “大混蛋......”何芊脸更红,在他胸前闷声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说着说着她拉住李星洲的大手,小声道:“今晚......今晚你就去我屋里住.....”

    “哈哈哈......”李星洲一笑,“啧啧,早知道当初绑你的时候就把你办了。”

    “你还说......”何芊害羞的捶了捶他的胸膛,“当初你就是个大混蛋,纨绔子,张扬跋扈,到处害人.....”

    “那现在呢?是不是对我大有改观,觉得我非常厉害啊。”李星洲笑道。

    “哼,还是个坏蛋,可没变什么。”小姑娘说着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

    李星洲拍拍她的后背:“等我回来,乖。”

    就在这时候,院门口突然出来一声笑:“啧啧啧,王爷真是风流才子,情场老手啊,家中后院安固,就想着向外发展了。”

    何芊吓得一下从他怀中跳起来,李星洲抬头一看,居然是一脸意味深长笑意的起芳。

    连忙干咳两声打破尴尬:“咳咳,你来的真快。”起芳是他调来的,为的是让她的定南级起芳号大船运输火药,弹药,还有手雷北上,他这次玩的就是火力压制。

    “当然快,王爷吩咐的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下人办事自然快,王府里你的几位美人忙得脚不沾地,小女子火急火燎从开封赶来,才在渡口马不停蹄组织人手搬过来,没想到王爷倒是会享受......”她说得慢悠悠的,可越是这样李星洲越有些心虚。

    连忙道:“哈哈哈,起管事辛苦了,来来来,我亲自去安排你们住宿休息。”

    “不用了,可别打扰了王爷风流韵事。”起芳哼一声,然后歪头看看躲在他身后害羞的何芊:“不愧是何家小姐,娇俏可爱,我见犹怜啊,难怪王爷神魂颠倒。”说着转身走了。

    李星洲拉过何芊的手:“我去看一下,安排他们住下,你先回去。”

    “哦.....”

    .......

    王府大船带来大量枪弹,炮弹,火药,手雷。

    还带来一批新枪!

    王府的遂发枪本来在赵四改进之下几乎到达前装滑膛枪的巅峰,在没有蒸汽机之前不太可能有新进步,没想铁牛又改进一次。

    身为铁匠的他敏锐的发觉枪管枪膛越小,与子弹越贴合,气密性越好,枪的威力就越大。

    于是他干脆把火药池缩小,把燧石点火孔也缩小,因为之前赵四的改进,发射药和子弹已成一体,用猪油泡过的纸固定一体。

    这样一来,火药池的设计就成可有可无,去掉它能增加气密性,增加枪械威力、精度和射程,赵四也找新军军士通过上万次射击实验证明这设计可行。

    诗语作为管事,照着他以前做的,因为这次改进赏了铁牛白银千两,还昭告全王府。

    而她带来的两百支就是最新一批改型枪。

    李星洲高兴的摸着这些宝贝,又听着起芳说王府发生的事,喜不自胜,立即让人传令新军集合,换装新的军械,然后进行了试射。

    结果不只是他大喜过望,新军军士也爱不释手。

    他们打的枪多了,自然能分辨出这差距,新枪打起来更响也更准,打得更远,威力更大了,射速也有所提升,因为没有火药池的设计,枪管到枪膛变得光滑通透,浑然一体。

    有两百支新枪,李星洲更有把握,同时也开始安排替换下来的两百支枪。

    大军就要出发,新招人训练是不行的,但是他有办法,他让参林从厢军中调两百步军过来,然后暂时编入新军,每个新军火枪手一对一教一个厢军。

    这样练习两天后,道腊月初五,参林那边传来消息,他已经准备采买好所有辎重粮食,军队可以随时出发。

    ......

    李星洲准备六月初六一早,也就是明日出发。

    下午,他在何芊那准备好行李,喂好眉雪,这几天它和一群骡子关在一起,闹脾气,不是李星洲亲自去喂,他都不吃。

    之后又去正堂见皇上跟皇后,皇帝依旧面无表情,皇后拉着手叮嘱了他许多。

    闻讯而来的何昭一言不发,还是没什么好脸色,汤舟为说好听话,说他必会旗开得胜之类的。

    至于福安公公,他没说什么话,只是向自己点头。

    最后就是王通,自从知道皇帝在这之后,他这个老丈人恨不能搬到山庄里来住,天天往这跑,王通叮嘱他不要辜负圣恩,报效国家,为皇上排忧解难之类的......

    一直到和皇帝皇后,几位大臣吃过饭,天黑下来,才抽身准备回院子。

四百一十九、活着回来

    半道刚转过前院回廊,忽见远处屋檐下石阶上有人影坐着,远远的李星洲就看清了是谁。

    “怎么不去睡觉。”

    “冷,一间院子,一个人,睡不着。”

    那自然是起芳,毕竟他们共同历经生死,在南方战场从泸州到苏州,一路杀出来,李星洲怎么都不可能看错。

    他走过几步,在她身后站住。

    “王爷见过走南闯北,飘零无根的女人吗?”她问。

    “见过,很多。”再后世,他确实见过很多厉害的女人。

    起芳不说话,然后一笑,“我其实不想那样,可现在起家只有我和父亲,起初还抱有一丝希望,就是你跟我说人是会变的,可后来我发觉你骗人。”

    “哈哈,我哪里骗人。”李星洲在她旁边坐下来,冰冷的石台阶冻得屁股一疼,差点跳起来,问她道:“你不冷啊!”

    “不冷,堂堂平南王还怕这冷?不会不如我一介小女子吧。”她讥讽。

    李星洲一咬牙,忍着坐下,只感觉股间瞬间透心凉。

    “你还没说我怎么骗人了?”

    “我爹在泸州迷着炼丹修仙,到京城又忙着攀附上位,都是一样,都痴迷得不理任何人,可这两件事也都一样,都是不可能成的事。”起芳说着苦笑。

    “修仙炼丹成不了,他想上位也是,皇帝让他来京城,无非不放心他,因为南方叛乱,其实泸州也有份,这样的形势,他怎么可能上外。

    他以为我两个哥哥战死,为泸州而死,为江山社稷而死,皇帝就会相信他.....

    可哪有那么简单,只怕事到如今,记得大哥起永东,二哥起瑞的,朝廷上下只有王爷了吧,我说的对不对?”

    李星洲哑口无言,起永东,起瑞一死,起家衰落是注定的,可谁会记得他们是为江州而死,为天下而死呢?别说满朝文武还有皇帝,就是百姓也会很快忘记。

    “至少......你不是还有一个夫君吗,不算孤家寡人。”李星洲安慰她。

    “咯咯咯.......”起芳笑起来:“王爷真是无情,我不是早说过,五百两银子买来的读书人,那也叫夫君?

    我要的只是身份,有了身份,我爹死后我才有机会把原本起家的东西拿过来,大哥二哥不在,起家不能也没了。”

    李星洲能听出她言语间的压抑、孤独、寂寞、无助......

    “有时我倒很羡慕那个小姑娘。”黑暗中,她不着痕迹的偷偷摸了摸眼角,然后笑道:“她爹是何昭啊,开元府尹,未来宰相,即便她不出声,也有无数臭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前仆后继。”

    “咳咳.....”李星洲尴尬道:“你这是含沙射影。”

    “哼!”起芳吸了吸鼻子:“不过我知道自己不是她,所以我明白好处不可兼得,有舍才有得。

    是人都会妄想十全十美,名声、财富、权力、地位、男女之爱,全都收揽怀中。”

    她摇摇头,“我爹不是何昭,也不是王越,有些东西对我而言遥不可及,我并不嫉妒,只是有时会找人发发牢骚,比如现在,因为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还可以找谁。”

    她回头一笑,笑得有些凄苦勉强:“所以我向来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可能得到什么.......有得必有舍不是吗。”

    李星洲静静听着她说,心中五味杂陈。

    她是南方战场的功臣,如蜀之诸葛,汉之萧何,大军粮草补给,后勤事务,几个月大仗下来都是她在负责,她大哥被丁家所害,二哥战死沙场,这本是莫大名声,赫赫功劳。

    可.....可她是女人。

    她一切的不公,全源于她是女人,功劳也好,名望也罢,与她无缘。

    甚至是名声......她若是男子,为家产随便买个小妾算得了什么,可她是女人,她要么放弃父辈留下的所有家产,要么找个过门的女婿。

    她肯定痛苦的抉择过,事关名节,而这个时代,名节对于女子几乎等同于命,是一把能把她们锁死,直到窒息,没有钥匙的锁。

    她肯定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梦中情人,可她没有权利追求,要么是梦想,要么是她和两个死去的各个苦苦维系下来的家业,二者不可得兼。

    理想与现实,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最终她被迫屈服现实,五百两买了个充数的过门夫君。

    上天唯独对她如此不公,她拼了命,搭进自己家人,剩孤零零一人,最后没有战功,没有机会,只有支离破碎的冰冷,和向冷酷现实的无奈妥协,一切源头无非她是女人。

    李星洲拍拍她的肩膀:“如果有朝一日,天下是我的天下,我把淮化府交给你。”

    她呆了一会儿,然后也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表示平等:“王爷可别乱说话,以后不能兑现,对你人品有损,虽然你人品本来就不怎么,也要学会珍惜啊。

    再说......别给我多余的梦想,小女子现在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有梦想。

    一个四方漂浮,无根无家的女人要是有了梦想,就会不够冷酷,不够无情,不够心狠手辣,那样很危险.....可别一不小心就把你在苏、泸两地的生意断送了。”

    “送来就送吧,我欠你的,天下欠你的,不止你,还有你哥。”

    起芳幽幽叹气:“王爷,虽你人品不怎么样,这次出去,可别死了。

    你王府里的人从不正眼看我,我明白,因为我一个招婿的女人,天天赖在你家不走,没羞没臊。

    我爹也不理我,他天天忙着巴结权势,可别人都看不起他,知道他没机会了。

    大搜和几个侄子恨我,他们说我抢走他们的家业......

    我真没去处了。”她苦笑。

    “没去处不要紧,我还有船,起芳号、起瑞号,都很喜欢,对我而言船上和地上都一样,在哪都没差别。

    可全天下,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她说到这顿住一下,李星洲听到非常轻微的抽泣,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难怪她会选这,附近没有灯笼。

    “王爷要是死了,我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

    “放心吧,我不会死。”

    “想也不想就回答,没半点诚意.......”

    “想也一样,我不会死。”李星洲肯定道,然后哈哈一笑:“能杀我的人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呢。”

    “自夸自擂的话小女子没兴趣听。”她说着站起来:“不过如果是真......那最好不过。”然后李星洲见她从屁股下拿起一个厚厚小垫子。

    李星洲目瞪口呆:“你......你垫着的啊!”

    “咯咯咯.......”她捂嘴一笑,“难道只准王爷骗人嘛。”

    李星洲欲哭无泪,心头悲愤交加,他两半屁股已经冻得没知觉了,中了她的激将法,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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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