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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七十六、谈经论道

    下午,孙焕匆匆进了东宫侧门,正好撞上刚准备出门的方先生。

    “方先生上哪去?”孙焕礼貌的问。

    按理说,他是太子府詹事,方先生只是食客,无非与太子亲近些,但对于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方先生,孙焕向来尊重,大概是敬重其智慧。

    平时与太子说话,他大多在场,太子听不出,他却听得出,方先生胸有韬略文章,看事看人总是高人一筹。

    “原来是孙大人,只是闲来无事,准备去吃酒罢了。”方先生也客气回道。

    孙焕拱拱手:“那先生方不方便赏脸,让在下同往呢。”

    方先生一愣,随即点头:“那是自然,孙大人要是不嫌弃,尽可同去。”

    孙焕笑起来,然后道:“那先生等我片刻,有消息要告诉太子,去去就来。”

    方先生点头答应,孙焕匆匆进了内院,不一会儿又出来了,两人一同出了东宫。

    ........

    两人一路说话,出午门,然后乘车向城中一代走去,两人边说边走,待到上了楼,孙焕注意到方先生落后半步,似乎有些犹豫,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这里是知秋楼,京城最高档,最昂贵的酒楼之一,方先生只是太子府门客,虽沾了太子的光,但说到底还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自然不可能富足优渥,在府中衣食都有人安排,在外囊中羞涩再所难免。

    孙焕也未声张,而是似不经意的说:“我与方先生共事也有几年了,但因公务繁忙,琐事陈杂,还未有机会与先生共饮,实在遗憾,今日便请先生赏脸如何。”

    “孙大人客气了.....”

    两人上楼,在三楼坐定,这知秋楼足足有五层高,越是往上,就越尊贵,坐在三楼也不错。

    两人坐定,便有穿着得体的小二礼貌上来问候,两人叫了些肉食素菜,然后再加两瓶果酒,自然不是将军酿,但也比寻常酒好许多,而且滋味更是不同。

    抬起头,只见柜台前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好看大字,下笔有力,神韵丰满“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让人看后心旷神怡,顿时整个酒楼格调再上一层。

    孙焕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念出来,然后道:“都说平南王好才学,果然不假,随笔为两处酒楼提句,也是好句。”

    方先生也笑了,然后说:“这平南王可怕之处不在才学。”

    “哦,那在何处?”

    方先生说:“孙大人可知道,当初平南王初建听雨楼的时候,许多人笑他,说他用黄布挡灰,不懂事。后来开始处处学起来,也用黄布,就是不得精要,一知半解,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只知道依葫芦画瓢的学。

    还没学会,听雨楼又改了菜品,其它酒楼一听也跟着学,又弄出些不伦不类的东西。结果菜品还没弄清楚,听雨楼又出新酒,大名鼎鼎的将军酿,这下好了,就是照葫芦画瓢也画不成,只能高价从平南王府买。

    好不容易有了将军酿,听雨楼又出了果酒,还出好句.......”

    说到这,方先生摇摇头:“众人都没冷静下来好好想过,只是一味想着听雨楼赚钱,我如他一般做就能赚钱,没想他为何要这般?结果到头来东施效颦,还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这就是平南王可怕之处,不知在这酒楼经营,孙大人不觉得他处处先人一步,快人一招吗?

    有时甚至大家都无法察觉,被他牵着鼻子走尚且沾沾自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孙焕点头,也感慨道:“不过短短一年多,从京都大害的世子,到平南郡王、冠军大将军、京北转远使兼新军指挥使兼鸿胪寺卿,还有军器监少监......

    太子殿下说起时总说只是时势造人,他运气好罢了,可就算运气再好,若没本事,怎么可能如此得势.....”

    看着窗外寒风习习,来往行人裹着大衣,冬天真的到了。

    孙焕怅然,忍不住想到今年春天的南征,那是也可谓大好机会啊,天家十万大军,数百战船,浩浩荡荡,逆贼子拿什么挡?若是那时赢了,太子也必然风光无限,说不定如今已坐上开元府尹的位置。

    可就是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却被白白葬送,太子殿下总说平南王机会多,可他自己何尝不多呢,甚至多过平南王太多,因为他是天家太子啊......

    孙焕无言,默默喝下一杯,然后道:“昨日皇后亲发书信,代皇上斥责平南王,说他代行江州事务拖沓怠慢,鸿胪寺也上下乱成一团,与金谈崩,在下方才就是把此事告诉太子殿下,殿下大喜之。”

    方先生有些吃惊:“天家书信,孙大人怎么知道!”

    “嘘.....”孙焕连忙道:“先生低声!”随后他小声贴过去说:“东宫就在宫中,太子又是将来的皇上,天家书信乃由内廷司收发,内廷司中必然也有想讨好殿下之人.......在下只能说这么多了,方先生可千万不要与外人说道。”

    “孙大人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方先生拱手。

    孙焕点头,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然后说起过去的事,方先生有些语焉不详,孙焕却知无不言。

    他本籍真定府人士,父辈是一知县,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进了国子监读书,陈钰便是算得上他的老师,可像陈钰那样的大家,桃李满天下,自然不会记得他这么一个小小弟子。

    “后来学成,本有机会回真定为官,朝廷也许以漠州知州之任,在下却选择留在京城,为太子府詹事。”孙焕道。

    “为何不回去呢?”方先生不解,太子府詹事从七品,漠州知州少说也是正六品,若是大州,甚至有可能是从五品,正五品大官。

    孙焕只是摇摇头,苦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西面太原,东面真定,这两府可都是抗辽前线,几乎年年都与辽人交锋,时时刻刻不得松懈,有时候日子过得......都不算活着。”

    “不算活着?”

    孙焕点头:“西面三交重镇,杨家大军;东面禁军轮值,魏节度使安边,可重镇守得住大道,遏不住小路。大局面上双方都没什么办法,可总归要争个输赢。

    就像两个孩子置气,你打我一拳,就算不痛,我也一定要挠你一下,否则就是我示弱了。

    边关上也是如此,大军过不去,小股骑兵匪兵却能时不时走小道过来,见到人就杀,看到东西就抢,粮食、牲畜、人,能抢就抢。

    辽人以此为荣,辽**士民众,甚至一些亡命之徒也会效仿,虽有些被边军抓了,杀了,可根本没人怕,他们本来就吃不饱,不抢哪来活路?

    在那样的地方,有时候晚上眼睛一闭,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睁开眼,不怕你笑话,方先生,在下是真怕了,我不想回那地方去......”

    孙焕苦笑,他确实过怕了那样的日子,整日担惊受怕,不得安宁,一不小心就没命,活得人不似人。

    他爹那个知县,到风头紧的那几季,比如秋收时,每天晚上都要吹着冷风到城头去睡,不因他是什么为民为国的好官,只因怕不知什么时候,辽人就来了,辽人要是杀进来,不管好官坏官都没得活。

    孙焕知道话说出来方先生会笑话他,因为自他来国子监读书,到京城之后,人人都说着报效家国,人人喊着北上投笔从戎,酒楼茶肆处处听得到人们谈论这样的话题。

    可他却完全相反,他想的是逃离边关,想的是南下,远离是非之地。

    所以他一直不敢声张,很少结交朋友,怕被口伐笔诛,今日与方先生畅谈,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他也做好受到鄙夷之待的准备。

    可没想方先生只是点点头,眼神中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忧伤,怅然笑道:“好啊,不回去也好。”

三百七十七、线索指向

    “先生不笑我吗......”

    “有何好笑的,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想活得好点没错,谁不想呢。”方先生道:“只盼你真能如你想那般,在京城活得好好的。”

    孙焕点点头:“我不如先生智计卓绝,只能做些粗事累事,但我不怕苦累,这些都能应付,太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总能好好在这待下去。倒是先生,依我看太子不是善纳良言之人,先生还需......多为自己考虑,不要触怒太子。”

    “哈哈.....”方先生一笑,举杯与孙焕同饮:“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是实在人,所以求好活一世,可这世上总有些喜欢胡思乱想的愚夫,不达目的不罢休,明知自己蠢,但却不知放手,念头不通达,只知愚行到底。”他边说边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自嘲。

    “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人,古往今来也是这些方先生口中愚夫吧.....”

    ......

    李星洲在院子里烤串,火红的炭火熏得何芊脸蛋通红,正好御寒,旁边从内堂搬出来的桌上还坐着王珂和谢临江,王通,参林,几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小小的院子里也热闹。

    几人知道何芊是何昭千金之后也不敢怠慢,除去谢临江初入官场,参林、王珂和王通可明白何昭的分量。

    开元府尹,太子担任之时正一品,位在平章事和枢密使之上,如果不是太子担任,就是从一品,仅次于平章事和枢密使。

    而如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德公年事已高,枢密使冢道虞更是,如此一来,何昭就是下一任宰相班子,几乎板上钉钉的事。

    即便王通,身为当今宰相之子也不敢怠慢何昭。

    谢临江依旧脸带愁色,王珂今天却意外的气色很好,不再像之前一般愁眉苦脸。

    李星洲将烤好的羊肉串放过来,拉着何芊在他旁边坐下,一般来说,这种场合女子不得同席,可他不管,何芊有些别扭,但面对烤肉烤串,很快也就放开了。

    几人稍有诧异,但在平南王面前也不敢多说。

    “王珂大人怎么这么高兴,之前不是愁眉苦脸么。”酒过三巡,李星洲问。

    王珂脸色微微窘迫,然后拱拱手道:“王爷说笑了,不过下官之前确实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王爷用心良苦。”

    何芊听了一愣,看他一眼,李星洲心里也诧异,这王珂态度转变这么快,这才过去几天呢。

    见他脸色,王珂尴尬道:“下官这几日照王爷所说,抓了许多犯小事的小贼,不先陈其罪,而先问审,结果一审,十个里面五个手上有案底!”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十分惊讶。

    谢临江道:“还有这样的事?”

    王珂点头:“确实如此,光是这几天,以前在逃通缉的要犯便抓住将近一半,还有些没有案底的,也交代之前犯过事!

    只是下官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抓这些小恶之人居然能顺藤摸瓜,找到大恶之徒,王爷如此安排,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吧。”

    王珂话音一落,几人都惊讶看向他,李星洲一笑,他总不可能从心理学概念跟这些人解释,只是没想作用这么快而明显。

    昨天一大早,他刚收到京中皇后来的家书,说是皇后家书,其实李星洲明白里面的话都是皇帝想说的。

    之所以写成家书,只因皇帝还在保护他,若来的是圣旨诏书,那么朝堂之上估计都是参他的声音。这说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大多百姓都是内心向善的,他们所以为恶只不过当下环境让他们不得已而为之,小乱,自然可以像王珂所说的那样,自下而上。可江州的情况不同,江州是大乱,大范围波及,只能自下而上。如果百姓都遵纪守法,可那些本就性质恶劣,早已习惯违法乱纪的人是改不过来的,自然而然就暴露出来。”李星洲一边吃着肉串一边解释,希望能糊弄过去。

    王珂拱拱手:“王爷高明,在下之前还是再三反对,如今想来实在短视,愚昧无知......”

    “哈哈哈,王判官无须介怀。”王通插话:“圣人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平南王此举就是以小善救大世,济生民,圣人之言果然真知灼见啊。

    你看看外面的学子文人,各个满腹文章,却都忘了初衷啊,他们就算再笑平南王,再笑我官府,可江州如今是什么景像?不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才过两月,如今至少也是井然有序,少有违法乱纪,和之前有天壤之别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珂点点头,看样子也觉得王通说得有理。

    李星洲扶额,两个书呆子......

    然后问他感兴趣的东西:“王大人从他们口中审出什么东西没有?”江州底层秩序回归,可最终毒瘤不得不拔,他最近慢慢在酒楼茶肆,烟花之地打听一些风声,但收获甚微。当然,去烟花之地也是为了工作嘛。

    王珂拱拱手道:“王爷,下官确实打听出许多有用的消息,但是最有用的莫过于渡口边一处叫河边楼的地方。”

    “河边楼?”几人的好奇的靠过来。

    王珂点点头:“据许多犯人交代,他们只要每月头七天,到河边楼。

    找前台掌管的说‘有没有山西三交茶’,掌柜不说话,就再问‘有没有瓜州活钓的鱼’。

    这时候掌柜就说‘没有,只有江州网捕的’,就说‘来一斤二两六钱,要去刺带皮’,掌柜就让上二楼等,到时上去缴一贯的‘保头税’,一个月内,就算犯事也保无事,进了大牢也能出来!”

    几人听得入神,王通越听越气,最后脸色涨红:“岂有此理!这视王法为何物,视我官府为何物!本官这就派人缉拿,抄了河边楼。”

    李星洲摆手:“王知府稍安勿躁,如果有能力捞人出来,说明背后很可能就是官府的人,这样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等你手下到的时候,只怕早就人去楼空了。”

    “这......”王通说不出话了。

    李星洲道:“总之今晚的话,不要外传,王珂大人那边继续审问,审出来的人不要让他们出去,走漏风声。”

    他想了想又叮嘱:“既然之前在衙门大牢里的人可以出去,说明衙门大牢靠不住,以后人都交给厢军看管,抓了也直接带去城外厢军大营审问,至于其中费用,从我府中账房支出。”

    参林连忙道:“谨遵大人令。”

    李星洲心里有一种预感,这一锅绝不小,不知要端起多少人来。

三百七十八、初漏马脚

    江州渡口逐渐恢复往日热闹。

    江边一处小摊下,摆着五六条长凳,两张小桌,老板是一位老人带着一个**岁小孩,卖的是山那边的吃食油泼面。

    李星洲叫了三碗,和两个衙役坐在小桌前,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面就来了。

    这两个衙役是王珂介绍给他的人,周勇,周同兄弟两,说他们可以放心。

    店家端上来的青灰陶瓷大碗足足像家里用的小盆一样大,分量十分足够。

    “老伯是山西人?这面味道好啊。”李星洲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面一边问。

    老板笑脸灿烂:“客官好眼力,老汉我本来是太原府的人,后来女儿嫁到江州,我也便跟过来,来这边靠着手艺做些小本生意。”

    李星洲点头,一边看着江对岸的河边楼,一边与老人闲聊。

    根据这两天的审讯,情况越来越清楚,这河边楼的老板不只收保护费,还神通广大,能从大牢里捞人,不管犯事大小,只要银两管够,就是杀人放火也能弄出来,说他说话比皇帝还有用。

    从这隔着江望去,江岸那边楼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可犯人们口供一致,都说渡口边的河边楼,从外面看,不过一栋普通茶楼,甚至还有些破落萧条,毫不起眼。

    如果让他仔细靠近,观察来往人的微表情,李星洲说不定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来,但现在他不敢太过靠近,怕打草惊蛇。

    周同、周勇一边吃一边紧紧盯着河对岸,带他们来就是想让他们认人的,李星洲毕竟新来,人生地不熟。

    他和面摊老板聊着聊着就说到他老家太原,说起那边一些民风趣事,慢慢说起那一带的土匪。

    太行山以西可是出了名的多土匪,一来环境恶劣,难以靠耕种生存,二来就是太行山以西,吕梁山以东一代,以前属北汉,后被景国攻灭。

    北汉与景国有血战,北汉灭亡之后景国开国皇帝曾想将这一代人口南迁,可百姓不肯,于是景**队放火烧城,想以此逼百姓南迁,虽然事先知道,但很多有骨气的太原人活活被烧死在城中也不走。

    后来景国太宗皇帝无奈,只得放弃这个计划,虽然放弃,但很多百姓从那时起就开始仇视朝廷,和朝廷对着干,慢慢就匪患滋生。

    “可不止江州,就是太原府也受黑山匪祸害,不过太原不同。”老人暂时没客人,干脆也坐下来和他聊起来。

    “哪里不同?”

    老人道:“太原那边,没山隔着,土匪想抢东西,比东面好走路,可敢去西面抢的没多少,大多翻山越岭来东面抢,因为西面有杨家军,东面没有。”

    “杨家军这么神吗?”李星洲好奇问。

    一说到杨家军,老人眼睛亮起来:“那可不!跟辽国打几十年了,打得人家辽国人哭爹喊娘,别人谁能行啊。”

    李星洲点头,太行山以西,吕梁山以东,确实是一片质朴而坚韧的土地。

    在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生养的的都是华夏能征善之师,大概是恶劣的自然环境造就人们的坚韧,也有可能更高海拔锻炼出人们耐力和体格,但不管如何,从有记载起,这就是一片出强军的土地。

    春秋时期开始长期霸主晋国开始,历朝历代,山西一带都是北方抗击外敌的前线,大名鼎鼎的杨家军等,都出自这一代。

    不过这老汉说得也有局限,太原府可以有杨家军,因为那里是抗击辽国的前线,三交之地驻扎军队以万计,但在太行山东面的江州,永远不可能有这样大规模的驻军。

    一来不需要,朝廷也养不起;二来江州到开元,如果走陆路只需三天左右,走水路更是,一天一夜便能到,这样的距离,皇帝不可能放心江州变成太原。

    李星洲正和老人随意聊着,也说到一些有趣的事。

    比如山西面一代的土匪遍地都是,可最大的有三股,黑豹子,熊瞎子,还有玉面狐。

    黑豹子一伙在百姓心中是比较讲道理一些的,遇上老老实实给钱粮就能保命,要是遇上熊寨的人,十有**是活不成,会被赶尽杀绝。

    而其中玉面狐本事最大,敢在太行山以西抢,杨家军来了也不怕。

    李星洲惊讶:“这什么土匪?杨家军都不怕。”

    老汉点头:“可不是,那玉面狐不是人。玉面狐会吃五岁以下的小孩,保她青春不老,会妖法巫术,所以不怕杨家军。”

    李星洲听了一下笑出来。

    “客官你还别不信,那玉面狐抢钱抢粮,也跟黑豹子一样不太杀人,但要是看上哪家有小孩了,都会掳走,然后就没半点信了,人都见不着,都是被她吃了。”老汉信誓旦旦道。

    李星洲顿时也觉得惊奇,抢小孩干嘛?

    成年人抢回去可以做劳力,小孩抢回去做不成劳力不说,还要辛辛苦苦养不成?

    正当他想的时候,周勇突然小声道:“王爷,王爷,我认识那人!”

    李星洲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指的是对面河楼门口一个高大壮汉,他正要进楼,所到之处所有人连忙让开路。

    这大汉冬天**上身,腹部挺出来成小弧形,腰足足有三四人那么粗。

    很多人对力量是有误解的,认为腹肌加身材匀衬的人能打,但实际情况往往不是。

    主要看腰,腰围太小的人看起来身材好,却肯定不是真能硬打的。古人称赞人孔武有力也称为虎背熊腰。这是因为进行高强度力量训练的人,腰围都很粗,因为人的力量来自背部,核心肌肉群加强的同时需要大量脂肪来存储体力,续航持久,抗击打性更强。

    所以像重量格斗运动员,大力士,相扑手等一般腹部都非常有肉,在古代就叫将军肚,类似啤酒肚,但脂肪和肌肉密度更高,所以只有几块腹肌的人往往是不能打的。

    真正能打的就像河对岸那位,李星洲一眼就看出来,这种人要是真打起来,十个人不一定能拦得住。

    “他是谁?”他小声问。

    “这人叫外号叫斗公鸡,也有人叫他斗公鸡,是江州有名的恶霸。”周勇小声道。

    李星洲问,“他进过牢房吗?”

    周勇摇摇头:“王爷,这种人可没人敢抓,手下有人不说,还不要命,拿不拿得住两说,谁还没有个家小亲戚,要是把他弄进去,说不定家里就要遭殃。”

    李星洲点头,这些他明白,这就是不法之徒的可怕之处。

三百七十九、后手安排

    人生在世,谁还没个牵挂,妻子儿子,老父老母,好友红颜等等,若是惹了那些不要命的,他们可不会跟你讲规矩,也不会讲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就是这个道理。说白了,我光脚,你穿鞋,你敢动我,大不了同归于尽,要想我不动你,就给好处,这就是流氓之所以为流氓的逻辑。

    “这人家里都有些什么亲戚?”李星洲问,这人决计脱不了干系,他几乎瞬间凭借直觉断定。

    周勇摇头,“不大清楚,没怎么听说过。”

    “你们两下去帮我查查,看看这人的家世。”李星洲吩咐:“不过要小心些,不要强求。”

    两人高兴领命:“放心吧王爷,我们定能查个清楚。”

    河岸那边,公鸡进了楼,一时视线被遮挡,看不见了。

    ......

    公鸡一进来,热闹的人群识趣让开条道,他大摇大摆走向柜台,也不避让,来往人纷纷让开,不敢挡他一下,其中一个太急,还摔一跤,也没人敢笑。

    他话也不说,径直进入后堂,身后慢慢才再次响起说话声。

    光线暗下来,公鸡低下头出了后门,是一条小巷,没有人烟,走百步不到进入巷子深处,四个人已经等在那,身下还按着一个精弱中年人。

    那中年人一见公鸡,便哭喊着求饶起来:“鸡爷饶命,爷饶命啊!”

    公鸡走上去,“放开他。”

    几人松手,那中年人才站起来,突然被公鸡一脚踢中肚子,头上青筋直冒,捂着肚子跪下,再站不起来,公鸡毫不留情,拳打脚踢,那中年人蜷缩在地上抱着头,根本不敢出声,又疼得叫不出来。

    不一会儿,打得头破血流,嘴角吐出血来,公鸡才收手骂道:“tm的,劳资给你两个月了,还交不上钱,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半个月不给钱,剁你个手指头,你以为劳资跟你说着玩!”

    说着他对着地上的中年人吐了口口水,“给劳资把他手指切下来。”

    几个手下大笑这就要动手,那中年人终于喊出声音来,但被其中一人捂住嘴含糊不清,两个他按住,另外两个掰住他的左手食指,公鸡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惨叫。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干,可这次却心烦意乱,不是因为这次的事,而是最近他手下的莫名其妙人越来越少,有些走了,还有好些直接被抓进牢里,去找姐夫府上找不到人,迟迟没有半点风声。

    公鸡也一脸纳闷,这些蠢货怎么就会被衙役一抓一个着呢?才十几天,每天都会逮着几个,衙门的人用了妖法不成,能一眼看穿人都干了什么?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他恶狠狠捶了一拳手边砖墙,心里想着还是再去姐夫家看看人在不在吧,他不知道最近江州是怎么了,也不明白哪里不对,总感觉什么事都不顺,做什么都被要小心翼翼。

    到底哪来不对,他说不出个头,可心里有些慌乱,以前看见那些衙役,他都不放在眼里,他们敢拿自己如何?现在看到官差衙役,都要下意识避开走,免得撞见。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他大吼着用头去撞路边的墙,吓得几个刚好路过的人匆匆跑开。

    ......

    天色黄昏,山庄里人声鼎沸,十分热闹,正好是女工回府,加上新军,府中有五百多人吃饭,自然热闹。

    后院,门前站着两个新军军士值守,比起前院也安静许多,何芊安安静静在一边拖着下巴听着,也不多话,王珂和谢临江则向李星洲汇报着这几天的安排。

    “按照王爷吩咐,如今但凡审理出的,抓住没审的人,都转到城外厢军大营关押,而且在那地方,很多人出乎意料的老实,一问就交代。”王珂高兴道。

    李星洲一笑,能不老实,这就是心理压力,人的心理防线总是有极限的,一旦压力过大就会崩溃,全副武装的厢军给予的压力,绝不是衙役能比的。

    “王知府那边呢?”李星洲问。

    “知府大人也按计行事,安排交代了城门门吏,保证没人能跑脱。”谢临江道,他负责和宁江府衙门的沟通。

    李星洲点头,让何芊把当初给他行贿送礼的礼单拿来,然后说,“我照着这礼单排查了一下,既给我送礼,又在职权之内,能方便从大牢里捞人出来的有这几个。

    刑房房官正之龙,吏房房官勾立欢,牢头张贵,还有副牢头钟俾,这四个人一定要盯好了,就算被发现也不能让人跑了,如果不出意外,十有**河边楼背后的人就在这几个当中。”

    谢临江有些不解的问:“王爷,属下还是不解,就算他有能耐从牢里捞人,那也不过是个小鱼小虾,何须如此费力抓这么一个人。”

    李星洲还没回他,老道的王珂先道:“谢公子,请你想想,这河边楼背后的人从牢里捞人那么多年,难道就没人看见,没人察觉吗?诺大的府衙,每天几百号人公干,就没一个察觉知道吗?”

    “不是不知道,是不说,是沆瀣一气!他背后必然有人护着,为什么护着想想也容易,有些官吏,有钱人,家里人犯事犯法,进了衙门大牢,不都得靠着河边楼背后的人给他们捞出来。”王珂严厉道。

    谢临江愣住了,初入官场的他显然没想到事情可以牵扯这么广。

    “所以,只要抓着河边楼背后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把江州的害虫都给揪出来!”说到这,王珂这腰部微弓的老人眼中闪出火花,炯炯有神。

    谢临江也叹服:“王爷高明,下官实在想不出这道理,原来两个月前王爷新到任就收受贿赂就是为了今日!真是未卜先知。”

    李星洲一笑,他可没这么神,也说不上什么未卜先知。

    这种事主要是他前世经历得多了,看得多了,所以能抓住重点。那只是铺路,最重要的还是效仿纽约,利用环境暗示让江州底层秩序回归,然后让那些习惯违法乱纪者暴露出来,有安定的大环境,才能治那些真正的害虫。

    “差不多可以收网,不过还是要小心有人鱼死网破,所以我还有些安排。”李星洲一边说一边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书信,交给谢临江:“明天一早,你亲自将这封信交给参林,不要让外人看。”

    谢临江点点头,如今他对王爷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王爷放心,下官定能办好!”

三百八十、王通的神来之笔

    十一月中旬,天寒地冻,江州天空阴云密布,江州知府王通一纸《告民书》粘满大街小巷。

    不得不说,王通做官是差了一点,但让他写文章,却是一流的,不容置疑,而且他这文章大有作用,一下让江州的局势逆转。

    要说起文章改变世界的趣事,历史上也有不少。

    最有名的莫属陈琳讨贼檄文,李星洲向来最喜欢这段,《三国演义》中更是写得精彩万分,而在老版电视剧文戏演绎到巅峰。

    陈琳是有名文士,建安七子之一,袁绍攻打曹操之时,让陈琳写过一纸笔伐曹操的檄文。

    后来袁绍大败,曹操攻下邺城之后抓获陈琳,怒问他骂自己便骂,为何要辱及父母?众将要求杀陈琳,曹操却没杀他,令他带上当年檄文,同去墓前祭拜袁绍。

    待到墓前,曹操让陈琳将当年檄文拿出来念,檄文写的自然文采华丽,却又十分恶毒难听,通篇都是变着法骂曹操的话,手下众将听不下去,纷纷要求让他别念。

    曹操却坚持让陈琳继续念,高声道:“念!为何不念,当年此文传至许都,我方患头风,卧病在床,此文读过,毛骨悚然,一身冷汗,不觉头风顿愈,才能自引大军二十万,进黎阳,拒袁绍,与其决一死战。”

    说罢曹操怅然大笑:“真乃檄文如箭!此箭一发,却又引得多少壮士尸沉沙场,魂归西天。

    我曹操不受此箭,壮士安能招魂入土,夜枕青山!星光殷殷,其灿如言,不念此文,操安能以血补天哉!”

    众人皆默,陈琳便高声在袁绍墓前念完檄文。

    至于陈琳,曹操爱其才而不咎,署为司空军师祭酒,使与阮同管记室。后又徙为丞相门下督。建安二十二年(公元二一七年),与刘桢、应、徐干等同染疫疾而亡。

    这就是对文字力量的精彩描写了,正如曹操所言,星光殷殷,其灿如言。

    王通或许比不上陈琳,但与百姓天下人说清事却绰绰有余,当然他是从刘备遗诏中的“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出发去说的。

    刘备一身飘零,四处碰壁,可所到之处百姓爱戴,上层社会敬重,大概就是因为如此。

    李星洲没说什么,他自然是无法与百姓说清的,而且有些事,不说更好,就好现代的很多大公司,国家,都会有意无意利用心理学的知识来引导民情大势,许多心理暗示在一些公共环境中,或是广告,书籍,影视等等,而大众往往是不知道的。

    但并不是说这些心理暗示就是不好的,基于共同利益的引导是有利的。

    王通《告民书》中将他救江州的方法简单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概括,既能为大众接受,又能浅显易懂的说明他所为的道理。

    当初刘备并不懂什么所谓的破窗效应,但他在遗照中教育儿子的“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若是具体施行是十分附和破窗效应要求的,细微的负面行为传达出的东西将会被不断加强然后放大。

    刘备只是根据人生经验,单纯觉得其是对的;而后人经过科学的心理研究,归纳总结得出理论;二者并不冲突,只是一个更加浅显易懂,一个更加理论化专业,深层次的剖析。

    配合着王通的文章,《告民书》一经公示,张贴满江州大街小巷,百姓围观,书生诵读,短短几日就引起巨大反响,很多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江州这两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平南王和官府要这么做。

    或许两个多月前,少有人察觉,但是一天天变化的累积,乃至今日,已经十分巨大。

    这就好比高中时候和你一起逃课,一起打游戏的同桌,或许他和你不同的只是在于每天多用一个小时坚持专心学习,多进步0.3分,起初你觉得没什么,大家都差不多,0.3的差距难以察觉,可等到三年之后,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和人家已经差三百多分,就是清华和专科的差距。

    江州的变化也是如此,起初并不明显,很多人甚至能以察觉,但经过七十多天的累积,量的积累,已产生质的变化,江州秩序已经回归,街道逐渐变得干净热闹如初,甚至更胜一筹。

    三百多个女工,解散了一些,最终只留两百人,就足以应付街道各处打扫,而这些人会慢慢转到知府衙门下,归属衙门管辖,由衙门派发工钱,以后成为江州常设人员。

    《告民书》里,王通文才斐然,先是回忆当初江州的糟糕处境,还有纷乱环境,然后在陈百官束手无策,突出困局之难,留下悬念。

    随后说到与平南王商议对策时平南王提及的举措,扫街擦墙,贴告示之类的小事,说他心中不解,随后被平南王一番高深说教,“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点醒。最后再结合两个多月后如今江州局势来说,称颂平南王深得古人之精要,聪慧明理,治乱有方。当然,言下之意也有夸赞自己的意思,因为官府也不怕被人嘲笑,全力配合平南王。

    总的来说,光是写出来就已起承转合,**悬念样样俱全,配合王通华丽辞藻和清晰的叙事逻辑,连李星洲看完也有一种“我tm原来这么英明!”的感觉。

    不过李星洲以人格担保,这《告民书》真是王通自发写的,以宁江府衙门的名义发布,大概是王通心中有愧,所以把自己写得这么高大上吧。

    虽比不上陈琳的檄文,曹操的《让县自明本志令》,但王通的《高民书》一出,反响也十分巨大,早有苗头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经过两个多月的沉积,就算再傻的人也发现江州变化之大。

    平日里茶楼酒肆,说书卖唱,闲谈书生,话题也从如何笑平南王,变成如何吹捧平南王英明神武,智计高绝,而且随着此文一出,江州百姓更加自律自爱,自觉维护江州秩序。

    这是自我认同和自我肯定的满足感导致的,推动江州人众志合一,在维护自己家园秩序方面变得空前团结,自觉遵守法纪,告发违法乱纪之人,人人积极向上,江州城充斥洋溢着勃勃生机,居然有人自发每天早上起来打扫门前街巷。

    一时间这种行为还成为一种时尚,人人称赞,从普通百姓,到大户人家,纷纷效仿。

    破窗效应不只有负面的意义,自然还有正面的意义,一个微小的负面信号会起到不断放大,推波助澜的作用。

    而反之,正面的信号亦然......

    这就是破窗效应带给人的启示,也是曾经拯救纽约市千万人的知识。有时人们都说知识就是力量,但许多人对这种力量是没有直观感受的,因为它影响太广,范围太大,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王通这一下可以说神来之笔,恰好凑上了,李星洲都有点想笑,没想到他这个不靠谱的岳父干了那么多辣眼睛的事,却在这时候突然展现出他的才能来,可谓神来一笔。

    这一下,平南王名声大振,宁江府一代民心所向,做起事来更加简单。

    .......

    屋外传来吵闹声,张贵心中一紧,连忙然妻子去查看,不一会儿,妻子进来告诉他没事,只是邻居的孩子玩闹而已,也不懂他为何疑神疑鬼。

    “你这些天是怎么了?”妻子不解的问。

    “老爷们的事,你一个妇人家不要问!”张贵不耐烦,妻子不敢说话了,他来回踱步,又吩咐人去帮忙打两斤酒回来。

三百八十一、张贵末路

    他怎么能不慌,本来事情都还好好的,他发他的财,背后有那么多靠山,谁也不怕,他的礼平南王也收了,而且平南王起初似乎也没什么彻查的意思,只是终日扫扫大街,擦擦墙。

    这点他倒是理解,毕竟见家贵胄么,爱干净也是对的,只要他没大动作就好,江州越乱,他们这样的人越有油水,要是不乱了,他们就不好下手。

    可也不知怎么,这才过去两个月,他还高兴自得,到处喝酒听曲,风向就变了!

    他小舅子公鸡手下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好混,一旦人人都遵纪守法起来,他们就不敢大摇大摆,因为太过显眼!

    张贵不是傻子,若是江州城一天之内有一百个人被抢,其中就算有五十个是他小舅子手下的人干的也无所谓,因为官府管不过来,人一多还可以糊弄过去。

    可如果江州每天只有两个人被抢,其中一个是他的人干的,那就要出事!就算上头有人,一次两次还行,多了便是上头也容不下他。

    而现在的江州,别说每天,就算三五天也不出一次这样的事!

    下面的人敢干,有人一喊,不说衙役官差,周围百姓都看不惯,一下子团团围过来,根本走不脱,下面的人已经有好几个因为这样被拿下。

    令他头皮发麻的在于,平南王似乎看出问题出在大牢一块,将人都关在城外厢军大营,他根本没办法。

    最令他不解的在于,他和小舅子手下有大批人居然是因为吃东西不给钱,小偷小摸,在街上乱丢东西,斗气打架之类的事给抓住的,而且平南王手下的衙役居然像长了天眼似的,一抓一个准!

    短短半个多月,手下人被抓紧去接近一半!

    吓得张贵再三嘱咐小舅子要好好管教手下,吃饭要给钱,不能干小偷小摸的事,不能在街上乱丢东西,不能与人斗气打架,不能......

    可嘱咐完之后他瞬间后悔了,拍拍脑袋一个机灵,娘滴,那这和那些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这下他才算冷汗直流,心底打了个寒战,这是不给他们活路啊!

    平南王怎么做到的,怎么做的,他想不通,但他却心底发凉,害怕到全身颤抖,是啊,如果那些都不能做,那他们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平南王这是从根上断了他们活路!他却后知后觉.......

    张贵越想越怕,越想越睡不着......

    想着想着,他蹭一下站起来,然后吩咐妻子道:“去,快去收拾东西。”

    妻子正打扫厅堂,听他这么一说一下有些懵了:“干嘛?”

    “你不要多问,让你收拾就收拾,我们要搬家,那些没用的别带,多带些银子,还有你那些值钱首饰,快去,快快快.....”他边说边推,让妻子去收拾。

    “我去跟我小弟说一声。”妻子回头。

    张贵摆摆手:“你不用操心,我亲自去找他说,你快收拾东西!”说着他也等不得耽搁,匆匆出了门。

    他一出门,叫了轿子,就匆匆而去,却没注意到江对岸早有人将他行踪纳入眼中。

    .......

    “王爷,牢头张贵起初娶过一房,还有两个小妾,后来正妻早亡,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说是早上出去买菜,失足落水死的,之后公鸡的大姐嫁给了牢头张贵,成了正妻。”转运使府衙大堂,周同正向李星洲汇报。

    “不过,打听得挺详细的。”李星洲道。

    “多谢王爷夸奖,起初我们也打听不到,在河边楼附近打听,还差点让人给打了,后来我们两想到去城外大营打听,里面的犯人好些都知道这些,因为他们许多就是在公鸡手下做事的。”周同得意道。

    “不过他前妻死得也可以,是夏天死的,早上人多,江边人来人往的,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人淹死呢......”

    李星洲点头:“这样看来,牢头张贵跑不了了,他还挺有头脑的,以职务之便,通过从牢里捞人讨好上面为他做保护伞,又通过捞人控制一些地痞流氓为之所有。还知道自己避嫌,让小舅子经手......”

    “王爷,这种人不除,江州就不得安宁。”

    李星洲自然知道,如果罪犯得不到惩罚,就是对律法的最大蔑视,官府就会失去威信,久而久之,谁都不听不从,乱像就开始了。

    “让人盯好他,特别是这几天。”李星道:“他也该到着急的时候了,他一急,就要开始求人了,一求人,就该开始动用积攒下来的上层关系,这两天他去了哪,上了哪家的门,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不能有差错。”

    “是,王爷放心,干这些我们最拿手!”周同信誓旦旦的道。

    李星洲想了一下,又嘱咐他:“被发现也不要紧,但有一点要记住,那就是千万要记全,如果实在看不清,就多靠近些,放着张贵差不多也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周同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记下。

    周同一走,早在画屏后躲了多时的何芊就冲出来,激动上前,不解的问他:“你为什么不怕被发现啊?”

    李星洲一笑,在官椅上坐下:“给爷倒杯茶就告诉你。”

    何芊犹豫一下,嘟着嘴给他倒茶,李星洲舒服喝了一口道:“抓贪腐这种事,最讲求证据,凭借一张嘴是不够的,恰好,我这有的是证据。”

    “什么证据?”何芊好奇问他。

    “他们贿赂我的银子啊。”

    “......”何芊无语,“你傻吗?那你也有收受贿赂的罪,这哪说得清楚。”

    “怎么会说不清。”李星洲奸笑起来:“本王就是过了两个月,才取吃那些米面,然后才发现里面有银子,用了两个月的桌椅,刚好桌椅坏了,才发现里面有银子不行吗?”

    “这哪说得过去,重了那么多,就是猪也知道不对。”何芊白他一眼,然后挤着他的椅子坐下。

    “小丫头,政治可不是查案,我要的只是一个理由。”李星洲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

    何芊躲开:“你才小丫头呢,我不小了......那又如何,你想吓他们不成。”

    “没错,我就是吓啊,有些时候,吓也能吓死人......”

三百八十二、真正幕后

    “还请同知大人救救小人啊!”张贵哀声道。

    小屋里光线不亮,唯一进光的只有一处在江州难得一见的雕花木窗,黑暗给人一种安全的暗示,在心理上给予人安慰。

    说到隐秘又重要之事,其实只要四下无人,在暗处说还有光天化日之下说都是一样的。但少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下说,因为会心虚......

    正坐的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但光看轮廓,是一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

    男子并没直接说话,而是问:“听说你与经历洞大人沾亲?”

    张贵坐在对面客座,赶忙身体前倾回答道:“洞大人,是我堂妹的公公。”

    “哦,还有此事......”男人点头:“那这事你何必呢,让洞大人递句话过来,事情不就结了。”

    张贵仔细听着,眼珠一转,话里的味道听出了七分,赶忙道:“同知大人,此事小人半分也没跟洞大人提,直接就来求你了,亲戚归亲戚,那是私,这事要.....公私分明,不能让私事扰了大人公务。”

    “哈哈.......”男人一笑,搓搓手淡淡道:“现官不如现管是吧,你倒是聪明啊.....”

    “哪里哪里,小人这是不愿放开这孝敬您老的机会啊!”掌柜连忙道。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张贵也哈哈跟着赔笑。

    男人正了正身子,这下不挡光了,脸也从黑暗的角落里漏出来,正是只宁江府同知王恺,王通同族,说起来还是他堂兄,乃是王越五弟之子。

    一般来说,一府都会设同知,以为知府之副,知府助手,毕竟事情只有知府一人管不过来。

    大府可能设二到三人,小府设一人,但不管如何,官阶待遇,皆只比知府低。

    而王恺为宁江府两位同知之一,帮助知府司掌吏房、礼房、承发房,官员升迁调动,全在他管。

    “你不要一开口就要死要活的,吓人。”王恺道。

    “同知大人说得是,小人该死。”张贵连忙低头道歉。

    “说说看。”

    张贵犹豫,又低声道:“同知大人,那小人就直说了,最近不是到年末,官员升迁奖惩,很快都会出个章程来,而在宁江府,这事就大人最能说话,小人想求大人给个机会,让我迁任它地,江州之外县衙也好,若能出江州则最好!”

    王恺看着张贵,有些疑惑:“你这倒是令人好奇,江州是一府治所,别人挤破脑袋想来,你倒想走?”

    “这.....这个......”张贵言语慌乱,正要解释,王恺却一挥手道:“不是本官不管,最近事多,比较忙,一时抽不开身啊......”

    “王大人忧国忧民,当然会忙,只是小人胆敢问一句,大人忙些什么?”张贵试探性的问。

    “不就是你之前说得升迁调度之事嘛。”王恺一脸无奈:“本来,到了年底嘛,各处官吏,干得好的,有功绩的,都该给些奖赏才是,可.......可你也知道,今年南方一乱啊,就抽走大批银两充饷,这一下来府库空虚,今年拿出来奖赏众人的银子还有空缺,最近本官正头疼呢。”

    张贵哪会不明白:“大人还缺多少银两。”

    “三千两?”

    “得!这事同知大人包在我身上!”张贵连忙道,心中微喜,他一喜便不小心笑出来,他一笑同知大人便愁眉苦脸起来,他心中一慌,知道坏事了。

    “哎呀,我们这些当大官的真难,还真不如你们自在,你就说几个月前吧,平南王初到江州,我又不得不去见,可一去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一下我就欠了一万两!都孝敬王爷了,到如今还是个大窟窿。”王恺痛心疾首摇头道。

    张贵心中一跳,手抖了一下,心思千回百转,他不是傻子,连忙恭维几句“王大人为官清贫......”之类的话,眼珠一转伸出手道:“同知大人,你把借据给我,这一万两,就算小人孝敬您的!”

    张贵有自己小算盘,借据在手,他少说有个把柄,他怕王恺接着狮子大开口,再说这事,十有**是编出来的......

    王恺一愣,摇摇头:“不行不行,本官自有志气,啊,本官为官清廉,怎么能使你的银子。”

    “大人不用客气,这只是小事,小事而已。”

    王恺摆摆手,“不成不成,不过穷吧我不怕,就怕尽不了孝道,我那亲弟弟最近想到要修祖坟,也是尽孝的大好事,可你说这修祖坟......祖宗为大,可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是不是。”

    “是是是.....”

    “桩桩件件,样样事情都要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才算,少了个万把两能办好吗?”王恺两手一摊。

    张贵心头滴血,却连连拍手笑道:“好,好啊!王大人真是孝啊,该,这银子该,王大人放心,明天一早我就......”

    “别别别,你再听我说。”王恺摆摆手:“说到尽孝道,还有我那老父亲,年纪一大,精神不好,平日喜欢冰片麝香那些玩意,你说这冰片麝香得多贵,没个万把两银子,那能长久用得起吗?本官可是愁破了头......”

    “不愁,同知大人这不愁,尽孝道,多好啊!您放心,明一早我就送银子,让您好尽孝道!”张贵脸颊颤抖,但还是挤出笑脸来。

    王恺这才笑着点头,拍拍他肩膀:“张贵啊,你真是个大孝子,你的事本官记下了,你也好好计数啊。”

    “记得记得,两万三千,小人学过。”

    “这古算经里都说‘半以上为时,以下为退,退以配前为强,进以配后为弱’......”

    “小人明白,小人全明白,两万五千,两万五千!”

    .......

    出了同知大人的府邸,张贵一下摊坐在路边掩面低声哭起来,两万五千两!别人都是家财万贯,可这是两万五千大贯!一下就这么出去了......

    他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一下全出去了,官大一级压死人。

    可他也毫无办法,平南王已经开始抓人了,起初只是大批在他小舅子手下混的地痞流氓,这几天就连牢里衙役也被一一指认抓起来然后抓走。

    可不是吗,当初就是他手下牢监放的人,那些被捞出去的招了,一指认就能辨出当初是谁放的他们。

三百八十三、玉面狐狸

    现在他手下牢监进去了,肯定抗不住,很快就能到他身上,他不跑不行!要是光脚跑,平南王是京北路转远使,可调集各处厢军,他根本是跑不掉的,只能盼着同知大人准许,将他调出宁江府,只要不在宁江太原,他就安全了!

    所以就算散尽家财,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张贵垂头丧气,回到家中,妻子已经收拾好东西,他准备挑选些贵重的家当拿去卖了,凑齐两万五千两银。

    他的钱自然不能都放在家里,大多存在银庄,还有些埋在河边楼的后院里,他准备连夜都弄出来,凑齐了明天一早送同知大人府上去,谋个生路。

    至于为何短短两个多月,他竟走到这地步,张贵懒得去想,也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吵闹声,妻子一边打扫院子,一边道:“大概又是邻居家的孩子玩闹。”

    这次却不是邻居玩闹......

    不一会儿,十几人破门而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团团围住他家小院,妻子吓得大叫,张贵手脚发软,他虽心里绝望,但多少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来得这么快。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不一会儿两个人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旁边陪同一位落后半步的老人。

    那老人他认识,是宁江府判官王珂,能让他如此恭敬陪同的年轻人,那身份自然显而易见。

    张贵拉过妻子一下跪下,大哭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平南王用一种让他害怕的平静语气,似乎饶有兴趣的说:“真没想到,最后的关键居然是你这样一个牢头,说说看,王恺要你多少银子?”

    张贵呆住了,平南王怎么知道的!一下说不出话来。

    “不说?”平南王示意,王珂上前,一连念出二十三个官员的名字,大到经历司经历,一房长官,知县,小到房吏皆有,各个都曾经和他有关系,都让他帮忙办过事。

    这下张贵彻底瘫软在地,叩首哭到:“王爷,小人坦白,小人如实交代,两万五千两,他要两万五千两!”

    “你有这么多吗?”

    “如果变卖一些家资,能凑出来.......”

    “像你这样的,我以前一般直接杀了,你也知道我在南方杀了不少人,不怕多你这个。”平南王淡淡道,张贵手脚发软,心提到嗓子眼。

    “不过本王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果做好了,你去北方充军打仗。”

    张贵连忙点头,一个劲的磕头。

    ........

    从张贵家出来已经到到昏黄,冷风习习吹个不停,李星洲披着貂裘大衣,整个人暖烘烘的,心里却格外冰凉。

    王珂跟在他身后,李星洲一笑,对王珂道:“王大人知道吗,皇帝让我治定江州,总共给了两万两银子,结果这一个小小牢头,手里就能拿出两万五千两来,哈哈哈.......”

    王珂说不出话,痛心疾首道:“王爷,那都是民脂民膏!”

    “再想想,他一个牢头能拿两万五千两,那敢跟他两万五千两银的同知大人家里又有多少?”

    王珂说不出话了,李星洲也没说,有时候就是这么触目惊心。

    孔子曾经说,世道要是安定,身为士人还贫贱是可耻的;世道要是混乱,身为士人还富贵是可耻的。江州乱做一锅粥,那些嘴里天天尊奉孔夫子的人何止是富贵啊,简直都快成个小国库了。

    对张贵动手的同时,厢军清缴河边楼,不同的是李星洲下了命令,让厢军多带弓弩,稍有不对,可以立即诛杀。

    既然能玩远程,为什么要肉搏?

    果然,其他人还好,那公鸡负隅顽抗,身中七八箭,还冲上前打伤两个厢军军士,最后撞断楼梯护栏,摔到一楼起不来,血流了一地,过了一刻钟才慢慢咽气,到死还瞪着大眼睛,这样的人稍有疏忽,就要出人命。

    厢军军士随后根据张贵的交代,在后院挖出九千多两现银,足足用了两辆车来拉,引来众多百姓围观,拍手称快,可谓人赃并获。

    谢临江看后大喜,:“这下有张贵在手,人证在这,我看这些人如何狡辩。”

    李星洲却摇摇头:“到时候他们肯定会一同反过来咬张贵一口。”因为这毕竟是人治的时代啊,众口铄金,如果到时候二十三个官员都反过来咬张贵,那就说不清了。

    不过也好,既然这样,他少说也是个郡王!

    ......

    黑豹子带着手下,有老黑头,还有自己亲兄弟,拢共十几个人,站在山头。身上披着三层御寒的羊皮衣,这和朝廷那些皮甲可不同,羊毛没有除去,还能御寒,不过对刀剑几乎没什么防护作用,更不用说朝廷的强弓劲弩,所以他们向来不会傻到与官兵正面冲突,除了玉面狐的人。

    这里处在太行山西侧中段,昨晚才下过雪,地上还有薄薄积雪,山顶很冷,众人呼出的气也很快变成白色水汽。

    “老大,这玉面狐叫我们来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老黑头不解的道。

    几人找了块石头坐下,黑豹子一边搓手,一边道:“鬼知道,不来怕不得安宁,玉面狐出了名的大胆。”

    “怕他们作甚。”有人小声道。

    黑豹子也没追究,他也心里不爽快,但玉面狐连杨家军都敢惹,就不会怕他们这伙人,既然他们好声好气的传话,那就见见也不怕,反正他带的人都是寨子里的好汉,也不怕对面会怎么样。

    就在这时候,山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众人连忙起身,向下看去,之见山下一片热闹,十几人穿着花衣,身前还戴着大红花,中间八个人抬着一顶大轿子,伴随锣鼓声正往山上走来。

    众人都看呆住了,“这是什么?”

    等了差不多两刻钟,伴随一路吵闹,八抬大轿终于到了山顶,十个个汉子穿着皮甲,挂着红布花,分前后跟着轿子。黑豹子众人戒备起来,手都摸住怀来的刀把,以防万一。

    隔着十几步的样子,轿子落在积雪面上,伴着轿子走一个年轻女子停下,轿帘没有打开,她上前字正腔圆的说:“几位好汉久等了,我们家主人有规矩,少于八人的轿子不乘,超过四岁的羊不吃,山脚的水不喝,所以走得慢。”

    黑豹子一愣:“你家主人就是玉面狐狸?”他指了指轿子。

    “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当娘娘官的。”黑豹子不屑,众人大笑起来。

    没想那侍女也不生气,“没错,我家主人本来就是官,乃是大西夏国三品忠勇大将军!”

三百八十四、西夏的影子

    山顶,风吹白雪,寒意逼人,黑豹子一下愣住,以为哪来听岔,又问那小姑娘:“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家主人乃是西夏国正三品忠勇大将军!”小姑娘挺起胸膛,认真道,语气间十分自豪。

    黑豹子忍住笑,回头问老黑头:“老黑,咱们可都是粗人,你跟咱说说,这忠勇大将军是个什么官?”

    见人群看过来来,老黑头煞有介事站出来:“老大,老头我还是读过几年书的,这西夏国忠勇大将军,和我们景国冠军大将军一样,都是正三品的大官,比知府还大哩。景国的冠军大将军就是江州那位平南王,天天扫大街的傻子,这么看来什么西夏国的忠勇大将军也是一样,八成是专门扫大街的,哈哈哈!”

    老黑头说完,众人大笑起来,黑豹子也开怀大笑。

    那小姑娘才反应过来是取笑他们,顿时怒了,一挥手,站在轿子后面的一排大汉上前,这时黑豹子一下笑不出来,大概二十个汉子,裹着大皮衣,戴着红布花,人人手中拿着的都是强弩!

    老黑头也不笑了,众人还在笑,慢慢发现老大面色凝重,便不解的慢慢止住笑声。

    老黑头年轻的时候被抓去当过兵,还上过战场,他知道这强弩,弩臂都是上好杉木,要用油煮过,晾晒好几个月,弩弦用的也是牛筋,取自牛背上紧靠牛脊梁骨的那块的大筋,景国禁止随意杀耕牛,所以牛筋难得,加之还需要能工巧匠才能制成。

    这种强弩威力可怕,百步之外可以取性命,五十步内威力最大,十步之内就是铁甲也有可能射穿,因为弩矢短而粗,比起箭矢更不容易断,速度更快。

    加上巧妙的设计,平时能开两石弓的汉子,至少能开四石的弩,而且弩不比弓,张弓要气力维持,瞄准要快,要想射得有准头,少说好几年苦练。

    而弩不一样,弩一上弦,可以从容慢慢瞄准,新兵稍加训练,就能有准头,天生带力道。

    他们不敢跟官军硬碰硬就是这个道理,若能贴身拼命,他们根本不怕,可要是官兵有了准备,他们根本没有能防住强弩的铁甲,半寸的木板也能射穿。

    这二十几张弩,就他们身上的羊皮,根本是挡不住的,所以黑豹子一颗心瞬间悬起来。

    可这样一张弩,少说值得两头羊,玉面狐狸哪里来这么多!他心里十分奇怪。

    怪不来他们刚和杨家军交手,原来是有依仗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黑豹子质问。

    年轻女子一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家主人是西夏忠勇大将军!”

    黑豹子不理会她,隔着几个大汉对着轿子喊话:“有什么出来面对面说,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就不是好汉,女子在外,不方便抛头露面。”轿子里传来女人的声音,黑豹子一愣,明白过来,原来这玉面狐狸是个女人!

    黑豹子皱眉,他之前从未见过玉面狐狸,也没跟玉面狐狸的手下的人打过交道,但听说过和玉面狐狸有关的事,却从未想过这玉面狐狸居然是个女人!

    黑豹子一边示意众人稳住,因为对面手中有强弩,一边问:“我不管你是男是女,只问你到底是谁,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黑头领不用紧张,我早就说过,我是西夏国忠勇大将军,也是玉面狐。”轿子里传来声音,黑豹子听着,揣摩着这玉面狐狸大概的年纪,估计年纪不小,因为一排带弩的汉子,他也不敢靠过去。

    “我找你们,不为别的,只为给你们指条出路。”

    黑豹子好笑:“出路?我们现在就活得好好的,不用你说。”

    “是吗?做贼?你可以为贼,你身边那些兄弟也可以做贼。可你们想过没有,再过十年,二十年呢,等你老了,你身边兄弟都老了,到时候怎么去抢?让你们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都跟你们一样,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做贼吗?”玉面狐狸笑着说。

    “这犯不着你管!”黑豹子打断她。

    “哈哈,我看你心里其实也怕吧!

    世世代代做贼,一年到头生死未卜,不得安宁?你们是对得起自己,反正自己的命是自己的,可你们子孙后代呢?就因为你们做贼,他们也注定只能做贼!”玉面狐狸厉声道。

    黑豹子身边的弟兄们都沉默了,他脸色不好,但也没说话。

    “那又能如何,难不成还归顺朝廷?”他自嘲道,他们这些人,与朝廷有着血海深仇。

    那些仇恨从小就由父辈告诉他们,伴随着他们成长,影响着他们对世界的看法,他们已经算是比较能放下的,即便如此,也世代与景国朝廷为敌。

    而像熊寨那些放不下的,更是与朝廷不死不休,时时刻刻无不想着让景国血债血偿。

    “朝廷?什么狗屁朝廷!”玉面狐狸声音一下高起来:“我们本来就不是景国人!

    太行山以西,直到吕梁,都是汉家子弟,是汉国子民!你们都忘了,当初景国如何焚太原,活活烧死我汉家子弟吗?这血海深仇,迟早要报!”

    “现在的出路就是依附西夏国!你们不是好奇我这些强弩是哪来的吗?就是从西夏朝廷手中要来的,只要依附西夏国,就能有钱粮,有装备,到时候就能报血海深仇!”玉面狐狸厉声道。

    黑豹子心中一震,有些明白过来,这玉面狐狸背后真有西夏国撑腰,怪不来那么厉害。

    “怎么样,你好好想想。”

    黑豹子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事,他吐了口唾沫问:“那西夏人想让我们干什么?”

    “抢威腾!”

    此话一出,顿时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威腾又叫威州,本身不是个大城,比一般县城又要大上一些,最重要的是,从京北路征收运往太原的军粮都会走威州,现在是冬天,秋收的粮大概都已经囤积在威腾城了。

    “你开玩笑吗?靠我们这些人!”黑豹子反问道。

三百八十五、就是你的银子

    “不止,还有熊寨的,外加山北面一带各处寨子,西夏国还会为我们提供强弩、硬弓。”

    “好处呢?”

    “威洲粮食大家分,要是抢成了,西夏还给百万钱,也一起分。”玉面狐狸道。

    黑豹子还没说话,他身边的老黑头小声道:“老大,这要是成了,估计够我们吃两年,可北面代州、宁化、保德的大头兵,要饿着肚子跟辽人打了。”

    黑豹子没说话,摸着下巴静静思考,“我们要是不去呢?”

    “话都说到这了,黑头领心里没数?”玉面狐狸声音冷下来。

    “我只是问问。”黑豹子心里明白,要是不答应,他们今天就走不下这山,而且山北面的寨子,甚至熊寨都听了这玉面狐狸的话,他们要是不从,寨子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什么时候干?”

    “腊月十二,我找人看过,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你们寨子最少出八百人。”

    “五百,最多五百。”黑豹子伸出一个手掌,“再多拉倒。”

    轿子里久久没话,众人都紧张握住怀里的刀,凄冷的山顶寂静下来,直到轿子里传来一声“好”打破寂静,凝重的气氛才消散。

    “腊月十二前,你带五百人到腾威南边的露水谷跟我们汇合。”

    黑豹子没直接回她的话,“威州要是抢成了,我们不要钱,折算成现粮,该多少就多少,少了半点,我们到时候走着瞧。”

    冷风习习,山顶积雪开始融化,玉面狐狸没说话,黑豹子一招呼,带人走了。

    下到山腰,黑豹子就催着大伙赶快走。

    “老大,我们真要给西夏人做狗啊?”老黑头一边走一边道。

    黑豹子回头,“劳资可不管什么景国西夏,大家活得好才是大事,跟谁干都是买卖,干完谁理会它。”

    “所以老大才要粮不要钱!”

    “这不废话,要人钱就要看人脸色,到时候我们拿了自己该得的就走,管他什么狗pi西夏国,玉面狐狸那什么大将军还沾沾自喜,还想着讨好西夏朝廷,等她要是被杨家军逮了,看到时候西夏人敢替她说话不!”

    .......

    十一月初,在李新洲秘信之下,刚在南方做完生意,准备北上王府,带着大批白银、金子入库的起芳和她的“起芳”号大船直接北上,连夜停靠江州渡口。

    起芳一下船,见到李星洲和他身边跟着大冬天依旧活力十足的何芊小姑娘,顿时取笑道:“我说王爷怎么不舍得回王府,原来是在外面有个这样的小美人相伴啊。”

    何芊一下闹了大红脸,李星洲摇摇头,也没计较,起芳这人就这性格,他找来起芳自然是有用的。

    张贵如实交代,所有牵扯进来的官员都被李星洲“请”到转远使府来,待他让王珂念出张贵供词之后,许多人脸色当时就变了,可几个反应快的人立马同时咬定张贵是诬陷他们,又说让他不要听信谗言,不能只听一家之言,要求与张贵当场对峙。

    李星洲哪会不知道他们心思,这些人人多势众不说,其中几个还位高权重,比如带头的同知王恺,张贵上来敢不敢说还不一定,就算说了,说得过他们这么多人?

    到时候诬告的事情就落实了,李星洲可不会给他们与张贵对峙的机会。

    .......

    “王爷,事情都讲究有凭据,张贵一个下人,一个小小牢头,就凭他几句满口胡言,王爷怎么能轻信呢,请王爷三思啊。”王恺拱拱手。

    李星洲笑起来:“不错,张贵只是个小人、下人,说话自然不算什么,不过不只张贵,还有人也要告你们。”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说着在他示意之下,衙役将几袋划开的米抬上来。

    李星洲道:“这几袋米可是王恺大人送给本王的。”

    王恺疑惑,又想到当初他在米里藏了银锭,几袋米加起来少说也有上五百两,是试探的意思,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平南王什么都没说.......

    “这......”他还在犹豫,李星洲直接从案桌上抽起一张礼单:“本王这记得清清楚楚。”

    “没错,正是下官所赠!”王恺不以为意,给上官送礼,人情走动,本来就是合情合理,朝廷也不会反对。

    “那就好。”李星洲点点头。

    “你倒是有心,本来本王以为你只是送些米面,没想到送的居然是银子。”

    “王爷客气,下官只是略表心意而已。”王恺拱手笑道,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在古代,给上官送点银子根本算不上什么贿赂,都叫人情,只要数目不是十分不合理,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唐宋还好,官员待遇高,就算不贪,也能过得很好。

    到了清,官员工资非常低,有些官甚至直接没俸禄的。说白了就是朝廷告诉你,自己想办法,你自己去走关系,自己去用官赚钱吧,朝廷都是默许的。

    所以清时一个知府年俸差不多一百多两,却是真正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连清知府都这样,何况那些不清的呢?

    李星洲想治这些人,张贵靠不住,他们会说张贵只是一家之言,污蔑他们。

    以贿赂上官定罪不行,因为这是人情走动,大家都是默许的,但他非给这些人安个罪名弄下去才行,否则江州以后还会出事。

    他拍拍手:“来人,呈物证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衙役搬来一小堆金条放在米袋旁边。

    “一开始,本王也觉得没什么,可后来本王在同知大人的米袋里发现了这些,折算成银子得有上万两吧。”李星洲慢悠悠的指着一堆金条问:“王大人,这就很奇怪了,你一府同知,年俸不过一百五十余两,哪来这么多银子?”

    王恺一愣,摇摇头:“王爷,这不是下官的银子。”

    “不不不,这就是你的,你都承认米是你送的,本王这里也记得清清楚楚,金条从米袋里拿出来,那这自然就是你的。”

    “王爷!”王恺有些慌了,连忙辩解:“下官只在里面塞了五百两!还是银锭,不是金条啊!”

    “诸位都听见了吧,王大人自己承认塞钱,既然塞了,又被本王拿出来,那就是人赃并获啊。”说着李星洲一拍桌子,怒呵道:“好你个宁江府同知!年俸不过一百余两,送礼却轻轻松松拿出上万两!不是贪赃枉法哪来这么多银子?这不是民脂民膏是什么!王判官,你觉得可有道理。”

    “这......有理,很有有理。”王珂面朝天花板点头。

    “王爷,那不是下官的银子啊!不是啊!”王恺吓得跪在地上大哭道。

三百八十六、整肃江州

    不只是王恺,李星洲高高站在上方,指了指余下其他人:“你们都是,所以本王已经下了文书,让人到你们家中搜查脏银。”

    并让衙役搬来金银,一一对列,这下,众人一下炸锅了。

    “这不是下官的银子,王爷,下官送的没那么多,只有几百两,没那么多!”

    “这是诬陷,诬陷!无凭无据,怎能如此!”

    “王爷,下官清清白白啊,天地可鉴......”

    “王爷......”

    “.......”

    一时间,朝堂杂乱。

    之所以把这些人集中过来,其实就是为了方便抄查他们家中而已,如果这些人在家,厢军也不敢下手。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而今江州百姓,半数官员都站在他这边。特别是知府王通,要知道王恺是他岳父王通的堂哥,李星洲找王通谈过此事,没想他那这个老丈人有着书生的迂腐,也有文人的气节,表示无论如何,宁江府衙门都会全力支持,即便自家堂哥,也不能逍遥法外。

    如此,大势已成,差的就是雷厉风行的动作还有借口。

    好几个官员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门口衙役死死拦住,大堂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候绪县知县站出来,义愤填膺道:“王爷,下官一生为官对得起自己良心,上次还在城中与黑山匪寇厮杀,身受好几处伤,也不曾有半点退缩!我等读书人自有气节,如今王爷无凭无据,又是污蔑下官,又是抄查下官的家,实在难受此奇耻大辱,愿以一死以证清白,以正大义!”

    说着就要往柱子上撞去,周围衙役吓到了,连忙拉住他,场面更加混乱。

    李星洲俯视一眼,对两个衙役道:“放开他。”

    两个衙役呆了,相视一眼。

    “放开!”李星洲又道。

    他们这才慢慢放开手。

    他对那知县道:“你不就是想撞柱子吗?撞吧,现在没人拦着你了,你想怎么撞就怎么撞。”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绪县知县先是震惊,随即又一脸呆滞,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撞啊,本王等着你撞呢!怎么不撞了。”李星洲干脆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像看戏一样看着他。

    对于心理学者而言,任何细节都传递着重要的信息,特别在这关键时刻,他一直精神高度集中,这些人言行举止,细微变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这绪县知县装作义愤填膺的愤怒样子,可他鼻孔却不由自主放大,眉毛一端上扬,这是本能,人是难以掩盖本能的,这都暴露他内心十分恐惧,既准备慷慨就义,怎又会十分害怕呢?

    “你以为本王不明白你心中所想,想吓吓我,反正我是个小孩,该没见过大世面,吓一下或许有用。如果实在不行,就真撞个头破血流也好,只要一个人流血,这案子就不敢继续查下去,这时候总有要要站出来是不是?”李星洲嘲笑道:“这么看来你倒是讲义气得很啊。”

    “王爷......王爷说什么下官不明白.....”绪县知县连连摇头,额头已经流出冷汗来。

    任何一个王朝,随着时间的推移,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从上至下都是如此。因为资本会逐渐积累,最终形成阶层分化,这是资本的规律。而人脉也会积累,最终的结果就是党争,这是人脉的规律。

    很多王朝最终都是亡于结党争,景国到如今也有了百多年,有这样的局面并不奇怪。

    “不明白,你接着撞或许能撞明白了。”李星洲道。

    “王......王爷.......”

    “怎么不撞了,啊!”李星洲面若寒霜,众人吓得都不敢说话。

    “你们两让他撞,他不是说要撞吗,不是说要证明清白吗?给本王撞!没撞死不能停下。”

    两个衙役按住他,就要往柱子上撞,这下那绪县知县吓得哭喊求饶起来,衙役犹豫一下,但见王爷没改口,就真按着他的脑袋往柱子上撞。

    才咚咚撞了两下,他已经疼得大喊大叫,不一会儿前额就血流出来,众多官员胆寒腿软,吓得说不出话来。

    “吓住我?”李星洲双手叉腰,蔑视的道:“劳资在手上的人命少说也有万八千,你们算什么东西?”

    几个官员都吓哭了,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这平南王可是在南方杀得血流成河的煞星啊!

    只因他才到江州时候好颜好气,又天天沉迷扫街,加之外表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以至众人都忘了他有多危险!

    最后那知县被撞得头破血流丢在地上,众人头皮发麻。王恺吵闹着要见知府,根本没人理会。

    几十个衙役将二十三人软禁在大堂,随后李星洲便离开了,紧张的气氛一直在延续。

    同时府衙外,在谢临江,参林带领之下,厢军手执文书,开始对这些人抄家,无一例外都抄出大量钱财。

    为了抄家,李星洲还让参林将张贵带上,毕竟对于哪里能藏银子这种事,张贵可以算专业人士。

    好几处官员家中藏银都是在他帮住之下找到的,待到下午,大堆大堆的银子被搬到府衙院中堆放,这些就是铁证,堆着小山的金银堆似乎验证一个词,铁证如山。

    待二十三个官员被推出来看那些银子的时候,瞬间便面如死灰,他们也知道,一旦给了搜查家财的理由,他们就完了......

    李星洲用的是无赖的釜底抽薪,贿赂上官不能成为理由,但巨额资产来源不明却可以,加之这些人毫无防备的向自己送过礼,就成最大的理由,他让起芳大船带着金银北上就是为此。

    抄家行动持续了五天多,二十三个大小官员咣当入狱,从他们家中抄出的东西经过日夜清点,粗略累积至少八十多万两,还有些没算进来,最后估计接近百万。

    江州百姓拍手称快,高呼平南王英明,王通看了痛心疾首,奋笔疾书,连写好几篇文章,痛斥这些**官吏。

    接近百万两是什么概念,够景国在边关修一座军事重镇,而这样的巨资居然是从二十三个大小江州官员府邸搜出的,可谓整个宁江府都震动了。

    ......

    凸碧山庄后院内堂,银锭堆成一座座整齐小山,旁边的金条也是,重量至少有好几吨,价值折算成银两至少有几十万两。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官员到衙门认罪,大多都死小官小吏,因为他们大概也发现江州从下到上,几乎所有违法乱纪之人都给抓了,恐惧蔓延出去,许多人根本承受不住,主动声泪俱下的自首,还有人直接在家自缢而死。

    无论如何,京北一路,大小官员人人自危,很多人开始秘密的上书朝廷,参平南王,虽然理由千奇百怪,但平南王触及了很多官员的根本利益。

三百八十七、暗战起

    何芊看着这么多金银,眼睛都直了。

    其实还有许多珍贵东西,比如琉璃器,上好瓷器字画等没有收过来,只是暂时封存,因为这事他能以查贪腐的名义抄查银子,但最终裁定还需上交大理寺,皇帝勾画才行。

    何芊只知道看呆了眼,拍手称快:“这些狗官,活该!”

    起芳却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她看了堆成小山的金银,一边安坐喝茶,一边道:“王爷也想得太简单了吧,你是把人家抄了,可这事要大理寺裁决,皇上勾画才行,只怕如今皇上案头,参你的本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何芊不明白的看向两人,不懂他们说什么。

    李星洲与起芳对坐,也喝了一口茶,“怎么会不知道,可有些时候事在人为,记得我在凛阳城头跟你们说过的话吗,我向来不会烈日当空,因为本王不是一个人,这方面自有人能替我解决。”

    “王爷就这么相信别人?”起芳反问。

    “看是谁了......我先得顶得住才行。”

    ......

    李星洲的做法令许多官员害怕,因为如此狠辣不讲理的手段,让他们担心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被查的人,于是大量弹劾平南王的奏折从京北路秘密上递到京都。

    另外一边,京都众官员中那些在京北路有利益牵扯的,对平南王不满的,也趁机弹劾。

    短短数天,政事堂首脑王越案前就摆放大量弹劾平南王的奏折。

    德公头大,也不知那小子又在北方闹出什么大事来,但都尽量帮他拦下,可也不敢过分,每有十本弹劾奏折,最后至少有一本上到皇上案头,可即便如此,数量依旧十分可观,不想引起皇上注意都难。

    最后德公也只能硬着头皮拦下更多,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政事堂那么多官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中书舍人等等,消息也很快漏出来。

    这下,朝堂变得暗流涌动起来,比起去年如何处置魏朝仁之时更加各怀鬼胎,针锋相对,因为这次触及很多人的切身利益。

    .......

    “李星洲真是蠢材!”羽承安红光满面高兴的道:“他以为自己这么做很爽快,英雄气概,正义化身,为万民争利,哈哈哈.....”

    他越说越笑道高兴,参胜和他对坐,为他倒上酒。

    “他却不知道,这下京北路大半官员让他得罪,京城早就看他不惯的人有了借口,他这是自寻死路!”羽承安说着站起来,晃晃荡荡从旁边柜子里抱出来,他确实喝多了,因为高兴。

    参胜搀扶他坐下,他拍了拍身边的一堆奏本,如同宝贝一般,“有些人似乎明白过来,李星洲是王越的孙女婿,他们往中书送再多折子也没用,因为王越会拦下来,所以许多人都悄悄往我这送折子,哈哈哈。”

    “恭喜岳父,鸿胪寺乱了,金国使者反悔,加上这么多参本,平南王只怕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岳父大人准备何时进宫去面圣呢?”参胜笑道,他不敢多说,怕话多坏事。

    因为弟弟参迎风还有叔父参林没有回他书信,很有可能是站在平南王那边了,若这事让岳父知道,他只怕.......所以这几天来他天天遮掩,不敢多言,言多必失。

    羽承安摇摇头:“你还看不出来么,皇上有时或许对李星洲严厉,但也是对外人做做样子罢了。

    即便上次他在江州乱来,鸿胪寺又大乱,皇上只是私发皇家书信斥责,却没在朝廷提及半句,不走中书发诏责备,为什么?为的就是不影响李星洲将来仕途,说白了,皇上是将李星洲看做自家亲人,他自己斥责两句可以,别人若想对他不利却万万不行!”

    “李星洲本就是天家子孙。”

    “哼,肤浅之见。”羽承安摇摇头:“天家子孙千百,你可见皇上对谁这样过?这种爱重,说明他在皇上心中位置重要,若是直接面圣,皇上估计也会私下提点斥责揭过,所以绝不能如此。”

    “那要如何?”

    “大朝之日,邀约众臣,同提议此事!到时皇上就是再偏袒,众多同僚附议,加上这么多奏折,也不能偏袒了。”羽承安冷冷道。

    “岳父大人英明!”参胜拱手。

    羽承安点点头:“这几日我不宜外出,进出我府邸递送参本的人太多,太过显眼,就由你替我联络诸位同僚,说清事由。”

    “女婿明白,定不会辜负岳父大人。”参胜信誓旦旦道。

    羽承安这才笑起来:“你办事,我也放心。

    再说这李星洲不过是个年轻毛头小子,始终逃不出酒色诱惑,如今王府家中当家的居然是他的美妾,一个风尘女子,起初我以为是坊间传言,没想居然是真的,在此紧要关头又能做得了什么?连找关系都不会。”

    “当初平南王为其写过一曲《青玉案.元夕》,被传为佳话,大概是想应这佳话,所以看重一个区区风尘女子吧。”参吟风道。

    “哼,肤浅!幼稚!始终是逃不出世俗眼光,众口之美,追求那些虚伪的东西,念头不能通达,年轻啊......”羽承安得意笑起来。

    “寻常人怎么能与岳父相提并论呢。”参吟风给他倒上酒。

    两人大笑。

    .......

    十一月中旬,京城飘落第一场小雪,地上积雪一天就化,寒冬悄然到来。

    经历春天大祸,加之一场大胜鼓舞,百姓其乐融融,因为王府大船往返南北,促进贸易,南方的百姓吃上便宜四成的粮食,北方百姓穿上比往年便宜三成的衣裳。

    不只如此,经历几个月的沉淀,随之而来的各类贸易,人口流动,让沿岸城市苏州、泸州、瓜州、开元、江州、应天更加繁华起来,随着带来众多工作岗位,很多人受利。

    百姓幸福,安居乐业,自然就记住平南王府的大船,记住平南王的好,一片称颂,其乐融融。

    但在这表象之下,却暗流涌动,特别是开元,很多人都注意到高门大宅间走动的人一时多了许多,外地来京的官员也多起来,时不时看见心事重重,走路低着头身着绫罗绸缎的贵人。

    冬月十五一大早,一封家书随着起芳靠案的大船被送入王府,直接送到当家的诗语手中。

三百八十八、大朝

    “秋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诗语好奇的看着院子跳动作响,垫着木质底座依旧不安分的大家伙,一个半人高的打铁轮在这大家伙带动之下自己飞快转动着。

    没用人力,没用牛马,那几十斤的大轮子却自己转动得飞快,这是何等力道!

    不只是她,旁边围观的阿娇、月儿、严昆、严、起芳、季春生等管事都看呆了。

    “这就是王爷说的蒸汽机,我照王爷说的改了设计,将进出气孔改为一体联动设计,果然有用。”秋儿高兴的道:“虽现在离实用还有差距,能量转换效率还是有些低,但只要继续实验,不断改进,早晚可以用,到时候可以用这东西驱动王府大船,各种车辆,还能用于加工材料,它的工作原理.......”

    秋儿还在兴奋的向众人解释这个大家伙是如何动起来的。

    众人似懂非懂的听着,一个劲的点头,反正王府里就秋儿最懂王爷的奇思妙想,他们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如何动起来的,但都明白这东西的意义,简直就如传说中的木流流马一样神奇。

    诗语心中感觉奇妙,这样的东西她都无法想象,心里其实有些嫉妒,因为只要涉及这些领域,就好比那家伙和秋儿的私密王国,只有他们懂,只有他们才能聊得来,她曾经也试图去深入了解哪些东西,结果头晕脑胀也还是不能理解。

    大家都说王府里平南王最宠秋儿,大概就是他们有着别人都无法插足的领域,在那里,只有那家伙还有秋儿,寻常人根本无法涉足。

    她明白如果用这东西驱动大船,能为王府省下多少银子,能带来多少利益,因为意义不只在于这东西能减少人手,还在于人要吃喝拉撒,会劳累,需要休息,可这些机器可不会,它们不需要吃喝拉撒,不需要休息,王府的水车就是最好的例子,提高的效率不是一星半点儿。

    待秋儿讲解完后,众人啧啧称奇,等那大家伙停下不动了,都上前这摸摸,那看看,就像看什么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一样。

    诗语也好奇的上去看了个遍,随后还私下找秋儿说,不管要多少银子,尽管与她说便是。

    她也开始理解为何那家伙如此重视秋儿以及王府工匠们的各种捣鼓了。还说不管用多少银子,照给不误,因为那是王府的未来。确实,着眼眼下利益,秋儿的研究花了大笔大笔的钱,又没什么实际作用,确实不划算,可将来呢?

    等有些人终于捣鼓出将军酿一样的高纯酒,捣鼓出香水一样的东西之后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概正是如此,王府才总是能快人一步吧。

    .......

    当晚,诗语回了一趟家,父亲和弟弟干活攒了些钱,准备把院子动一下,改一个小园子,用来种菜,不然觉得太浪费,也就他们爷俩干活。

    诗语让他们请几个工人也舍不得,就说自己手熟,自己干,诗语犟不过他们,便由着他们去了。

    回家之后,她帮着母亲打打下手,做做饭,人一放松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近来她想的,盼的,除了那张坏笑的脸,就再无其它了。

    江州那边来了不好的消息,她心里有些忧虑,但也只能相信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和家里人一起吃过晚饭,她又乘车回到王府,这边的事她脱身不开,也不敢松懈,那家伙真是气人,就这么放心的将诺大的家交给她,也不怕她监守自盗。

    .......

    第二天,她刚起来,梳洗完毕,准备去珍宝阁看看,却听门外有丫鬟敲门,然后道隐约听到“王爷来家书啦!”之类不断重复的声音,诗语心头狂跳,匆匆出去,穿过小院,丫鬟已经等在门外。

    她急忙接信封,打发走丫鬟,一边走一边开封,才进屋里就在床上坐下,自顾自看起来。

    家书很长,还带着一本折子,她起初不明白,将折子放在一边,看起家书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诗语看得仔细,然后越来越快,等看完收起,居然忍不住眼眶一红,流下眼泪来,喃喃自语:“这个大混蛋......”

    她一边轻轻抹去眼眶泪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边小心收起折子,心里久久平静不下来。

    那混蛋就这么放心她吗,这样前途攸关的大事,他不找王越,不找季春生,当当告诉她.......

    诗语心里五味陈杂,不知到底是那种情绪占据上风,脑子却格外清醒,她找来丫鬟,让她去传话给季春生,请季春生下朝之后把鸿胪寺同知包拯请到王府来。

    这事事关王府荣辱兴衰,绝不能怠慢。

    ........

    冬月十五,正好赶上半月大朝,京中官员五品以上必需入长春大殿面圣,午门之外人来人往,众多灯笼闪烁,接成一条长龙,好不热闹,官员们在午门下车马,然后提灯走路入宫。

    在此期间三五成群,打招呼交谈,也成一种重要的交际手段。

    而从人群分群之中,也大抵能看出朝中形势。

    东宫太子身着大红龙袍,周围自有众官拥戴吹捧,不过今日气氛有些不一样,很多人敏锐的察觉了,因为和太子走在一处的都是朝中大员,比如参知政事羽承安,度支使薛芳,兵部判部事张让,中书舍人魏国安等......

    几人边走边谈论什么,一些官吏敏锐察觉其中变化,不敢上前搭话。

    待到入大殿之后,天才蒙蒙亮,大殿角落已经有太监点起灯盏,冬日天亮得晚,要是没有灯光,大殿里也看不清。

    众多大臣等了一会,随着福安公公唱报,皇上进入长春大殿落座,朝会正式开始。

    大朝无大事几乎是大家早已习惯的,毕竟大事都是小朝的时候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决定的,大朝人多口杂,而且很多人根本无权参与决断,也是走个过场,外加让众人面圣。

    各部官员按例报了一下进来情况,也就如此,唯一引起讨论的也无非兵部判部事张让参鸿胪寺无为,与金人谈判失利,应该重罚。

    许多人都为这张让捏了把汗,要知道鸿胪寺卿可是皇上爱重的平南王,张让如此公然参鸿胪寺,是要得罪人的,也有人在感慨称赞张让刚正不阿。

    好在皇上也没说什么,这不过是小风波,许多人抹了额头冷汗,觉得此事就要过去,大朝接近尾声时,站在前方的羽承安却出乎意料的突然上前,高声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三百八十九、危机时刻

    皇上点头:“说。”

    “皇上,承要参京北转运使平南王!”羽承安义正言辞。

    瞬时间,大殿安静下来,许多人倒吸口凉气。

    羽承安见上首皇上眯起眼睛,脸色不好看,心中有些发颤,但还是硬着头皮拱手道:“陛下,平南王在江州行事乖张,无法无天,随意抄没二十多位朝廷忠臣的家,还无凭无据之下私自抓朝廷命官入狱,江州一代人神共愤,百官黎民尽皆惶恐,哀嚎满地!请皇上裁决啊!”

    说完,他悄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面色依旧没有变化,羽承安不知皇上心中所想,只得低着头等发话。

    大殿里安静得可怕,羽承安能感觉众多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顶着!只要熬过去,才能弄垮李星洲!

    “可有证据。”过了好半晌,上方皇上淡淡问道。

    此话一出,他心中顿时松口气,连忙道:“自然有,臣不会无凭无据污蔑平南郡王,这里有京北路众臣参本,请皇上过目!”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好几本奏本,福安公公下来呈送到皇上案桌前。

    众人不说话,皇上越看脸色越不好,看了一会儿问:“他们的折子怎么会在你这,这本不是该上中书的折子吗?”

    羽承安早就料到皇上会这么问,他也不敢得罪王越,连忙解释:“陛下,参平南王的折子实在太多,许多同僚走中书,但中书的折子都是经过筛选的,为替皇上分忧,会少许多。有些同僚为家国社稷考虑,觉得此等大事,切不可耽搁,所以直接上京走访,托诸位大臣帮忙,好让皇上看到。”

    皇上点头:“这几天朕确实看见过类似折子,不过少了许多。”

    正在这时,羽承安对身侧的薛芳使了眼色,薛芳也上前一步:“启禀陛下,实不相瞒,下官这里也有这样的折子,今日既然羽大人提及,也一并上奏,请皇上明察。”说着他也从怀中掏出几本折子。

    福安连忙下来,送到皇上案头。

    一时间,纷纷有人出列:“启奏陛下,臣有折子。”

    “臣也有......”

    “臣昨日也收到......”

    “......”

    不一会儿,兵部判部事张让、中书舍人魏国安、盐铁同知参胜等等,十几个官员纷纷上奏,皇上身边的福安公公忙得额头冒汗,不一会儿,皇上案前已经摆放厚厚一堆,至少几十本折子。

    众多大臣出列,纷纷要求皇上严查平南王。

    羽承安心中大喜,面色却不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目光偷偷看着皇上,见他从其中抽出几本扫视几眼便丢在一边,又看前排的王越,此时已闭目养神。

    羽承安得意,以他之才智精心设计的大局,谁也无法阻碍!

    皇上还是面无表情,但越快越快,一本本将折子丢在一边,是人都看得出他的生气和烦躁。

    到最后面若寒霜,冷冷道:“孽畜!他怎敢如此胆大妄为!”说着重重一拍案桌,巨大声音回想在长春大殿中,百官吓得低头不敢说话。

    羽承安也低下头不敢直视圣上怒颜,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成了!此事成了。

    侧头,发现太子在那高兴得原地傻笑,心中顿时大惊,连忙小声提醒,太子这才回神,连忙收住笑意,按照之前说好的一脸严肃上前道:“父皇,儿臣以为星洲就算不懂事了些,做事跋扈霸道了些,可始终是我天家子孙,应该宽恕一二。”

    “宽恕,哼!朕当初就是对他太宽松溺爱,才招致他今日敢如此胆大妄为!”皇帝怒道。

    羽承安又心里得意,没错,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说着皇上站起来,怒气冲冲道:“此事明日小朝专议!今日朝会到此为止,散了吧。”说着不等福安公公唱退朝,甩袖而去,留下一脸尴尬的众臣。

    等福安公公唱吧退朝,羽承安终于不用掩饰,大笑出来,大朝走流程,小朝议大事,皇上说明日小朝专议,那就是要好好追究此事了!

    才出长春殿,众人便围靠过来,彼此相视大笑,虽无明话,但大家心知肚明。

    高兴归高兴,羽承安还是提醒道:“诸位,此事皇上说明日专议,诸位心中高兴老夫知道,但是事情落定之前,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再接再厉,明日力求能得最好的结果!”

    “我等明白......”

    “羽相言之有理。”

    “......”

    众人说了几句,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便散去,每个人都是满面红光。

    “恭喜岳父。”与他同行的女婿参胜也满脸笑意。

    羽承安点点头,他如今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人也神清气爽,大有一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握乾坤的快感,名震南方的平南王又如何?冠军大将军、京北转运使、新军指挥使、鸿胪寺卿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玩弄股掌之间,年轻人而已......

    “如此要紧时候,李星洲不在京都,家中当家的又是一个风尘女子,能有何作为?这次他是万劫不复了!”羽承安自信道。

    .......

    季春生一下朝,就快马赶回家中,召集阿娇、诗语、起芳、严昆、严到正堂中,将朝堂之上的事情跟众人说了,大家顿时都大惊失色。

    只有诗语冷静道:“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有奏本寄到我那,就是向皇上澄清此事的。”

    阿娇很着急,连忙道:“我这就去请爷爷呈给皇上!”

    “不行!”诗语立即制止阿娇:“不能请德公,德公与王爷关系好京城都知道,外加德公本就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奏章事务是他的分内职责,这时候让他递送,皇上会以为徇私,说不定就不看了,不止对王爷,对德公也不是好事。”

    “那要怎么办?”严老态更显,白发苍苍,这种时候他也急得六神无主,只能看向诗语,众人也有齐刷刷看向她等她决断。

    诗语来回踱步,众人目光跟随她移动,过了一会她道:“找汤舟为大人。户部使、鸿胪寺少卿汤大人,他是户部使,朝廷正二品大员,身份够,见皇上容易;再者他还是王爷鸿胪寺的副手,由他替上官递送折子合情合理,而且王爷经常说汤大人是个墙头草,这样的人皇上最不会起疑他偏袒谁。”

    “如果他不帮忙呢?”严昆问。

    “应该不会,这对王府是天大的恩情,于他又毫无损失,汤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如果万一他不同意,就只能由季叔去送,这是下策。”诗语冷静的说。

    “我这就去找他!”季春生说着就要着急出门。

    诗语连忙叫住他:“季叔,光一个折子是不够的,你出去之后顺带把鸿胪寺同知包拯请来,得安排后手才行!”

    季春生一拍脑袋:“知道了,之前着急,我给忘了。”说着便匆匆出门。

三百九十、诗语设局

    京都开元在冬月开始飘落白雪,天地白茫茫一片,连接天幕,十几步外看不清人影,鸡鸣狗吠,像被什么东西隔开,听得不真切,却多缥缈朦胧的美感,诗情画意的感触,给予敏感之人,无限遐想。

    诗语披着一身漂亮的雪白裘袍子,梳起妇女发饰,站在小院二楼回廊,远远看着大门的方向一言不发。

    她在等,等消息,过了一会儿,阿娇出来,给她披上一条好看的绯色围巾,包住耳朵。

    “诗语姐,外面这么冷,你还是去里面等吧。”

    诗语摇摇头:“你进去,小心着凉,我再等一等。”

    阿娇干脆也不走了,拉着她的手,靠在诗语肩膀上,随她等着,空气寒冷,但两人靠在一处,顿时也不觉得那么冷了,诗语心里很焦虑、很乱,阿娇似乎能懂,所以也没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

    雪花从瓦檐飘落,视线被遮挡,但纷纷雪花中,隔墙隐约的马蹄声却清楚,“是不是季叔回来了?”诗语问。

    阿娇点点头:“听马蹄声好像是。”

    “出去看看。”诗语说着进屋,噔噔噔下楼,不一会儿就在雪幕中走出小院正门,阿娇跟在她身后,两人到正堂的时候,严已经等在那。

    不一会儿,院外传来沉稳脚步声,季春生匆匆进来,一进屋就摘下头上斗笠道:“大事不好了!”

    阿娇倒了杯茶递给他:“季叔慢慢说。”几人面色都很凝重。

    季春生喝了一大口茶水,这才喘过气来,着急道:“今日早朝,许多大臣弹劾王爷在江州胆大妄为,张扬跋扈,又提及鸿胪寺失职,与金人谈判失利,两事并加之下皇上大怒,当场决定撤去王爷鸿胪寺卿、京北转运使之职,责令回京。

    随后众臣又商议推举兵部判部事张让接任鸿胪寺卿。

    皇上当场做下决定,就让翰林大学士陈钰大人起拟圣旨,上交中书。好在陈钰老先生当场拒绝拟旨,皇上大怒,再三责令,可老先生就是不拟旨。

    按我景国祖制,家国大事必须皇上授意,翰林学士拟旨,中书审查,皇上御画,然后再由门下审查才能准行,翰林大学士不予起草,诏书便无法发出,皇上虽大怒,说要撤了陈大人,众臣劝解,最后只得将此事暂缓两天。”

    几人听完大惊失色,阿娇道:“陈钰老先生大恩大德,我王定会记下。”

    严也点点头,心里对老先生佩服,当初王爷年少还伤过他老人家,没想如今放倒他不计前嫌反过来帮助王府。

    诗语没有众人那么大惊失色,她只是接着问:“季叔,汤大人那边说好了吗?”

    “说好了,他也答应了。”季春生道。

    “说好时辰了吗,时辰很重要。”诗语又问。

    季春生点头:“都说得清楚,我还按你的意思再三强调了。”

    诗语点点头,对季春生道:“田妃当初请我到宫里唱过词,宫里时辰戒律严明,申时读书,酉时用膳,戊时为公,如果错过时辰,说不定就见不到皇上,平常还好,今天见不到还有明天,可此时不能出半点差错。”

    诗语说着又强调:“还有就是,包拯大人也必须交代清楚,必须后于汤大人才行,否则皇上说不定不会见他。”

    “这是为什么?”阿娇不解。

    诗语拉住阿娇吓得冰冷颤抖的小手捂着:“因为事情一旦做不好,在别人耳里说什么都像是借口,何况是皇上,鸿胪寺成了那样,要是没有汤大人先铺垫,让皇上起疑,皇上必定只会以为包拯在狡辩而不见。”

    “我这就再去与他说明白!”季春生道。

    “还有,要叫人去把孙文砚找来,有事请他帮忙。”

    ........

    在明清那样的高度集权王朝之前,皇帝的圣旨被驳回的事情并不在少数,简单的说,因为各处势力各成一家,朝廷中文武对立,各部分权,自然就会产生牵制。

    其中以唐、汉为最,皇帝的权力受到各种制约,到宋朝,因为武人地位低下,所以文武对立减弱,因此中央得以更加集权一些,但对话皇权的牵制依旧十分大。

    圣旨真正的决定权是在中书省,皇帝的任务是签字盖章,而门下省如果觉得这道圣旨不行,那他有权将它直接驳回,哪怕皇帝已经盖好章同意了也没用。

    但在中书,具体操作又有两个流程,中书舍人确定圣旨中心大意,然后翰林学士遣词造句,写成圣旨。这其中任何一道不按流程来,圣旨都会被定为无效。历史上唐朝、宋朝也有皇帝怕中书、门下不给自己面子,绕过中书门下发圣旨,但发出去的圣旨受到全国大臣鄙视,因为流程不合法,不执行不说,还成为笑话。

    以宋朝为例,就有皇帝看重某个人才,然后让中书省起拟圣旨准备加封,自己也“御画”(就是盖章打钩),结果到门下省,门下给事中(不止一个)对皇上提拔的人才不满,将圣旨驳回,皇上顿时也没了办法,只能作罢。

    按合法流程,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翰林院都有权拒行圣旨。

    当然,这也要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一般不涉及大事,这些官员都不会轻易驳回皇上的旨意,但若真下定决心决定驳回,那么这四处都有权利驳回。

    但到高度集权的明、清,这些东西也就慢慢没那么多钳制了,对皇权的辖制越来越弱。

    而因明、清靠近现代,所以现代人很多对古代王朝的了解都来自明、清,加之影视文字等媒体夸张,很多人就下意识认为皇上一句话,就决定天下大事了,谁都不敢反对。

    其实根本没那么简单,也不可能那么简单,汉时就有人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又会甘心将权力交出来,无偿奉献给皇帝,就问一句:凭什么?

    特别在汉、唐、宋三朝,很多时候皇帝都会吃瘪。有些更加严重的时期,下面表面顺从,其实皇帝完全被架空,当成印把子用,放在皇宫里好好养着,就用来盖盖章就行。

    所以如今翰林院大学生陈钰拒起拟圣旨,与门下给事中驳回圣旨异曲同工,皇上虽生气,但一时还没什么办法,不过这下陈钰也算将皇帝得罪死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用在皇帝身上也是这个道理,被贼惦记上尚且可怕,何况乎一国之君。

    ......

    下午,雪停了,地面积起一层薄薄积雪,空气冷了三分,一眼望去街头巷尾,鳞次栉比的屋檐瓦舍,变成了雪白世界。

    诗语带了两个丫鬟,四个护卫离开王府,坐着马车,带着大堆大小礼品,匆匆往驿馆去赶去,面色沉重,一脸忧色。

    马车压出两条长印,消失在街道转角。

    车才消失,河边落完叶的大树后,就出来两个披着蓑衣,穿着厚厚布衣的男人,一边搓手一边小心的观察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悄悄离开。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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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