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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二十七、韩德让之计

    李星洲一直非常好奇,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夏国剑”到底使用什么技术。

    不止这个世界,前世宋朝人也清晰记录过,天下三宝:契丹鞍,夏国剑,高丽秘色。

    西夏被蒙古灭国之后,皇室物品流入市场,还有人还记载过对西夏皇室冷锻宝甲的测试。

    冷锻甲五十步之内,弓弩不得入,即便有的箭矢刚好穿过缝隙,箭头也被甲片刮坏,对人体造不成有效杀伤,所以西夏凭借三千身着冷锻甲的重骑兵“平夏铁鹞子”就能在宋、辽之间夹缝求生。

    故而西夏冷锻技术一直以来令李星洲好奇。

    如今见完颜盈歌真拿出一把真正的西夏宝剑来,他自然好奇,赶忙起身上前查看。

    完颜盈歌也大方,任由他看。

    宝剑护手都是通常样式,和普通东方剑一样,护手小,而剑柄通体圆柱形,有皮革垫手,做工精良,顶端正中镶嵌金属,剑鞘做工细密,十分好看。

    李星洲仔细看了剑身,剑身通体光滑,呈现一种致密的金属感,剑锋银白反光,中部颜色更深一些。

    他看出一些门道来,然后摇头:“剑是好剑,可比不上我这把。”

    说着他拔出铁牛给他打的剑,剑为汉剑式样,护手加宽,表面有好看纹路,通体亮明。

    这样的剑,王府如果想要,可以打造几万把不止,因为库存里的潇钢已经囤积万石。即便如此,它依旧是天下最好的剑,因为它是工具钢锻造的。

    “大言不惭。”完颜盈歌不服气,“有本事来试试。”

    “哈哈,我就是这么想的。”李星洲高兴的道,他还生怕完颜盈歌爱剑不敢试,因为他也想看看西夏的冷锻技术如何。

    陈钰和刘旭在一边连忙劝阻。

    “王爷使不得!既是王府宝剑,怎能用于意气之争,如此即便分出胜负,也会有损毁啊!”刘旭生怕两人伤了和气,连忙劝阻。

    他们两人身份都不简单,一人是景国华帝恩宠有加的皇孙,一人是金国皇帝五女公主,若稍有不慎,便牵扯到家国大事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想当初汉初七国之乱,就因吴王之子进京,和文帝太子下棋之时起意气之争,当时两人都是小孩,因争执,太子将棋盘砸向吴王之子,结果失手当场砸死,为后来吴王联合七国叛乱埋下祸根。

    刘旭心里是万分焦急的,天下之事,说到底还是人事!

    若是街头小民有冲突,顶多不过口角几句,再不济匹夫一怒,世上少几条无关紧要的性命。

    可若是天家之人有冲突,稍有不慎就要血流成河啊!

    完颜盈歌公主性格冲动,平南王又年少,还是赫赫战功在身的勇将,想必也是血气旺盛之人,一个不慎,两人说不定就会闹出事来!

    所以刘旭在一边着急得宽袖中的手臂发抖,一边连连出言劝阻。

    可两人根本不听他的,冒着秋日细雨,走到小院中。

    “你要如何试?”盈歌公主问。

    “退开,保持安全距离,我数到三,我们两时出剑砍对方的剑。”平南说。

    盈歌公主一笑:“可以,你数吧。”

    刘旭见阻拦无用,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连忙闭嘴不敢出声,生怕两人分神,失手伤到对方。

    陈钰老先生也忧心的走出来,刘旭伸手扶住他。

    “一......”

    “二”

    “三!”

    咣!

    院子另外一头,两人同时出手,剑光交汇一处,放出金属相接之刺耳声响。

    “再来!”平南王说。

    两人接连出剑,攻的都不是对方身体,而是对方的剑,细密秋雨中,金属相接之不绝于耳,整个小院中都能听见,时不时还有火星飞溅。

    盈歌公主是沙场悍将,出手又快又有力,可对面那年仅十六岁的景国王爷居然也落下风,无论是速度还是力气,刘旭一时间居然看呆了。

    ........

    耶律大石,辽国南院大王。

    他在甲胄之外披了一件黑色斗篷,仗随时可能打起来,几日来他日夜披甲,以防万一。

    天空小雨淅淅沥沥,地上茂盛的草地经过反复踩踏,已踩成粉末,草根都找不到,成为一条泥泞大路,有几处雨水淤积起来,更加冰冷难走。

    耶律大石好几次差点被淤泥陷得提不起脚,就叫来营帐两边执岗的军士:“去多找几块石头来填一填。”

    亲兵连忙叫上几个人,冒雨去大营周围找石块去,远处,连绵不断的营帐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来回巡逻的骑兵冒着细雨,穿梭在各个营地之间。

    秋寒初显,再远处营帐在阴雨中只能看到轮廓,却能听见透过雨幕的震天喊杀声,那是韩德让的军队冒雨习训。

    耶律大石拖着沾满污泥的皮靴,才进入营帐,就见有人等在那,微微上前一看,随即惊讶道:“韩公!您怎么来了。”

    大帐中盘坐着一位老人,老人发须已半白,身材高大,披着厚厚的貂裘斗篷。

    正是韩德让,前朝摄政王,如今因可汗打压韩家,已没了摄政王的威风,不过依旧手握大权,独掌一军,为彰德军节度使。

    韩德让站起来:“耶律大王,老夫今日来有事相求。女真已派人送来张贴,与可汗约定雨停便开战。”

    耶律大石恭敬道:“韩公是担心战事不顺吗?”

    “不尽然,我军数倍于敌,都是各部精锐,打仗不怕。

    可汗和各军统帅都认为胜券在握,老夫是怕可汗意气用事之下,就地出战。”韩德让说着摇摇头:“起初我就劝诫过可汗不要在此地扎营,结果我一劝他反而就地扎营了。”

    耶律大石不接话,可汗和韩公之间的恩怨他们这些老人自然知道。

    只因当初萧太后与韩公有请,两人虽无夫妇之名,实则亲密无间,有夫妻之实。

    可汗年幼之时,韩德让以摄政王的身份主理对外大事,萧太后总览朝堂,铁血手腕,掌控朝野。

    后来萧太后甚至悄悄毒杀韩德让正妻,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住到韩德让家中去,大家心中都明白,宫廷太监也会说起,潇太后都没在意。

    可也正是因为他们这一对搭档,一个文武双全,对外用兵抵御强敌,对内大刀阔斧改革;’一个手段冷酷,总览大局,放权信任。才拯救辽国于危难之中,让辽国快速壮大。

    契丹六部上层都不追究韩德让僭越之事,反而觉得这事好事,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就算萧太后再找一百个男人又如何?何况她只找了一个。

    可术烈可汗难免心中有隙,对韩德让不满,毕竟萧太后是他生母,那时他虽年幼,也在宫中,种种事情都看在眼里。

    特别是潇太后仙逝之前还再三交代以后要与韩德让合葬,这事更是让耶律术烈可汗恼火。

    想起种种恩怨,耶律大石不由嘘嘘。

    他耶律大石贵为辽国南院大王,仅在可汗和北院大王之下,可对韩公这个曾经的摄政王依旧十分恭敬,“那韩公的意思是?”

    韩德让接说,他语气严肃:“两军交阵,并不是一味的兵多者优,特别是如今这地方,北面有山,不够开阔,十万大军南北列阵,至少南北平坦之地延绵百里以上才能施展开来。

    而我军若仓促在此地与女真人交战,左右翼铺展不开,交接之地南北不过二三十里。

    二三十里固长,可还远远不够,一旦开战左右无法迂回,列阵南北宽度与女真两万人无差多少!到时就会前锋交兵,后军观望,无法杀伤女真人,对我们不利!”

    耶律大石听着,也连连点头,同时恍然大悟,心中感慨不愧是韩公。

    确实如此,他们人是女真数倍,但若军阵不能全线展开,就无法左右合围。

    而且会造成前军交战,后军观望的局面,一旦前军溃败,后军毫无战心,可能随之溃逃,如此一来,他们人多的优势半点没有发挥出来。

    “那韩公的意思是?”

    “必须后退八十里!”韩德让斩钉截铁的说:“退到中京城外,那里地势开阔,南北没有山峰阻隔,我军十几万众,都可以南北列阵。

    到时一旦交锋,我们数倍于女真,两翼骑兵就可以左右夹击,合围女真人,一战可定!”

三百二十八、秋雨停,胜负定

    随即他又摇头叹口气道:“不过可汗必然不会听我的,而且若直接去说,说不定适得其反,所以老夫只能来此求你了。”说着就要跪下。

    耶律大石连忙扶住他:“韩公使不得,此事你尽管放心,我定会向可汗禀明,只是.....只是如今军中奖将领各个骄傲,人人觉得胜券在握,若让他们退,怕有人不干,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韩德让叹气,随即忧心忡忡道:“这我知道,军中许多将士都被当下形势冲昏头脑,殊不知,骄兵......”

    他没再说,只是摆摆手:“我在你这也不能久留,免得被人看见难免节外生枝......”

    说着带起兜帽,遮住半张脸庞,耶律大石恭送到门口,韩公出了大帐,踩着泥泞消失在阴雨中。

    耶律大石叹口气,然后看了看满脚泥,笑道:“还好没擦这一脚泥,否则又要多擦一次。”

    说着取了旁边挂着的斗笠戴上,出大帐,叫来一个亲兵备马牵马:“去中军大帐,见可汗。”

    远处,五六个亲兵还在大帐周围奉命寻石填路,见耶律大石远去,其中一人放下石块道:“我想尿急,去放水。”

    “你他娘的就是想偷懒吧。”

    “滚滚滚.....”

    亲兵说着快步离开大帐,绕过一段木栅栏,避开值守卫兵。

    正好这时一队值岗骑兵路过,他连忙后退几步,躲在大帐之后,直到消失在远处薄雾中,他才连忙从帐篷后出来,向着远处山坡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大营跑去。

    ......

    完颜盈歌呆呆看着自己满是缺口,断成两半的宝剑,心中又是震惊,又是不信,还有心疼、气愤......五味陈杂。

    再一看那混蛋平南王的剑,他正得意抚摸剑身,除去几处剑刃微微卷曲,毫无伤损,只要用磨刀石一磨,便能恢复如初。

    夏国剑,天下三宝之一,在这王爷的宝剑面前居然不堪一击!到底是何神兵利器,完颜盈歌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你这宝剑到底从何而来!”完颜盈歌噘嘴问。

    “告诉过你,王府铁匠给本王锻造的。”

    刘旭这种见两人互拼刀剑半天,此时终于放心下来,虽秋日阴雨带寒,可后背居然被冷汗湿透,也惊讶道:“王府居然还有如此神匠!能锻出这样的神兵利器。”

    李星洲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但还是认真回答:“咳咳,此事一般人都不知道。”

    刘旭还连连点头,并保证不回去胡说。

    他再忍不住笑出来,连忙用喝茶掩饰过去。

    哪有什么神匠,王府的钢最早出现在十八世纪的英国,数百年后的科技,工具钢级的钢铁,随便找个人来打都能打造出所谓神兵利器。

    见完颜盈歌一脸心疼捧着断剑,牙齿紧咬的模样,李星洲大笑,随后把手里的剑入鞘,递给她:“送你。”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陈钰和刘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他,那边完颜盈歌也小嘴微张,凝滞不动,就这么看着他。

    李星洲不解:“你们怎么了?”

    刘旭有些不敢相信的站起来郑重作揖,然后认真问:“王爷,如此神兵利器,王爷......王爷真要赠予公主吗?”

    李星洲一拍脑袋,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这剑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要是高兴再打几万把都行,可此剑却是能轻易击败天下第一剑“夏国剑”的神兵利器,价值万金。

    “哈哈哈,没事,我.....还有一把。”李星洲连忙笑道,然后又说:“再者我损坏了公主的宝剑,就当赔偿。”

    李星洲说着站起来,将剑递到完颜盈歌面前。

    她一动不动,像是反应不过来,局面一度很尴尬,刘旭赶忙上前,恭敬的双手接住宝剑:“多谢王爷赐赠神兵,臣代公主接剑,此恩此德,永不相忘。”

    在冷兵器时代,对于古人来说,好的铠甲和武器,就相当于另一条命,赠送神兵宝剑是天大的恩情,可李星洲只是单纯觉得砍坏人家的剑,过意不去,那公主都快哭出来了,所以便拿剑赔她。

    “今晚几位留在王府吃饭吧。”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多谢王爷款待......”

    ......

    下午,阿娇换了一身好看衣服,和李星洲一起陪完颜盈歌,刘旭和陈钰吃饭,吃的王府大厨严炊做的特色菜,因为送剑,这金国五公主对他态度好了许多,话也没那么冲了。

    “这姑娘是谁?”饭桌上完颜盈歌指着阿娇问。

    这样问在中原人看来是十分不礼貌的,阿娇都微微皱眉,李星洲也不在意。谈一下午后他也大概知道这金过国公主的性格,大概就是说话直,不遮掩,有民粹思想。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倒不奇怪。

    李星洲一笑,拉起阿娇小手大方给他们介绍:“这位是本王正室王怜珊小娘子。”

    刘旭开口夸了几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震惊道:“莫非是京中经常说的京城第一才女,景国宰相孙女王小姐!”

    “哈哈哈,没错。”李星洲得意大笑,好老婆真长面子。

    刘旭连忙又恭维几句,甚至还当场说了两首阿娇几年前写的词,说是在北方游学的时候听到的,看来阿娇在文人界很有名气啊!

    李星洲更高兴了。

    “你们汉人喜欢吟诗作词,有什么用,又不能当粮食吃。”完颜盈歌小声说。

    “确实不能当饭吃,可对于吃饱饭的人来说,这可比吃饭还重要多了。”李星洲回答:“若有朝一日,你们攻下辽国中东部,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生活充裕,你迟早会明白的。”

    完颜盈歌问:“你真的.....真的认为我女真会赢吗?还是说讲些好听话给我们听。”

    “哈哈,你不信算了,反正十几万大军,辽国不可能长久对峙,否则军粮饷银支撑不住。

    估计就这几日辽人就要出战了,大抵等秋雨停吧,秋雨停,胜负定,到时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话了。”李星洲笑说。

    “哼,大言不惭,还真以为你是老天爷不成,敢妄定胜负.....”完颜盈歌没有回答。刘旭则举着酒杯,脸上笑容慢慢散去,也忧心忡忡。

三百二十九、战前悲戚

    大帐内,金丝绣图的地毯铺垫,六角金玉烛台上火光闪烁,耶律术烈跪坐案前,正看着女真战书。

    他嘴角冷笑,女真人两万人也敢与他草原上的雄鹰争锋,当初蒙古人,女真人都只敢屈服在大辽之下,如今却敢跳起来触犯虎威!

    他定会让这些跳梁小丑后悔莫及的!

    屋外秋雨淅淅沥沥,这时亲兵进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耶律术烈点头,亲兵出去,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士兵进来。

    这个士兵是他安插在南院大王耶律大石身边的人。

    南院大王,北院大王身边都有他的人。

    “有什么事?”耶律术烈问。

    士兵小声道:“可汗,韩德让进了南院大王营帐。”

    韩德让!

    一听这三个字,耶律术烈瞬间站起来,脸色变得难看:“他们说了什么?”

    “小人不得入内,只能在大帐外看着,但是他们说了足足半个时辰。很韩德让进出都故意遮住脸,但我认得出,绝对没错,现在耶律大王正向大帐这边来。”

    耶律术烈瞪大眼睛,怒道:“耶律大石,他居然与韩德让那匹夫串通一气!”说着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呼吸越来越重,随后大声下令:“来人,传朕命令!”

    .......

    阴雨连绵,耶律大石披了斗篷,骑着马,亲卫为他牵马,但却走得很慢,因为他还在想如何跟可汗开口。

    不只可汗,就连军中众将领目前都普遍认为大辽必胜,他此时提出撤军八十里,必然会引来争议和不满,可韩公的话他听了也觉得如雷灌顶。

    确实,如果直接在这和女真开战,他们人数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他们和女真对峙,扎营以廖白溪为界,中间和南边都开阔,可北方却有山阻拦。

    好在只要他不提韩公,可汗就不知道这是韩公的主意,自己是南院大王,说话也有分量,到时若有人支持,可汗也需慎重考虑。

    耶律大石一边想一边走,总之心中还是有六七把握的,细雨微寒,他却察觉不到。

    这一战关乎辽国国运,如果此战一败,中京就会不保,中京不保,上京也岌岌可危。

    之前他本也以为赢定,直到韩公说起,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其中忧患。

    还好有韩公在,耶律大石刚这么想,一抬头,中军金帐已只在百步之外,转眼就能到。

    这事便见迎面走来两队人,前面都是身着红锦的可汗身边太监,共同有六人,一身华贵服饰被污泥染脏也不在意,军中不好带女人,这些太监是负责可汗衣食起居的。

    他们身后还跟二十来兽面甲士,带头太监上前,便出示圣旨,然后递给他:“同天及天生耶律术烈可汗,天下兵马大元帅有令,请大人自己过目。”

    耶律大石皱眉,心中诧异,可汗这时给他圣旨?隔着百步,什么话不能说要用圣旨?

    于是便下马,在泥水中跪下,接过圣旨,起来逐字逐句的读,看着看着他眉头便皱起来,心中大惊。

    可汗命令他回师北上,防卫上京,说怕女真人分兵突袭上京!

    女真人哪能分兵,他们全数只有这两万而已,耶律大石心中大骇,连忙大声道:“我要见可汗!”

    太监只是摇头:“可汗说大王见旨如见圣面,接旨之后速速回师,不得耽误,否则军法处置。”

    “我有要事要见可汗,要回师也等见过再回!”耶律大石怒声驳回。

    太监丝毫不让,一言不发拦在他面前。

    耶律大石左右走了几步,太监都跟上阻拦,他大怒,大喝一声,拔出腰间配剑将太监砍倒在地,血水飞溅,在冰冷空气中冒着热气,散发腥臭,融入泥泞,一下子大片泥土染成暗红颜色。

    刹那间,金属嘶鸣,人影纷乱,一眨眼,二十来人的兽面甲士刀半出鞘上来,已将他团团围住。

    牵马的亲兵吓得一屁股坐在泥地中,耶律大石看了亲兵一眼,眼中都是凶煞之气,转身一剑将亲兵也砍翻在泥水中,血染泥泞。

    他在雨中喘息粗重,慢慢直起身子,用手抹去剑上血水,也不看在泥水中挣扎等死的太监和是尸首分离的亲卫,自顾自收剑,高声道:“给老子滚开!”

    二十多兽面甲士微微后退半步,可也没退开。

    直到见他上马,调转马头,才连忙让开路来。

    耶律大石仰天长叹,回头看了百步外的中军大帐一眼,那里雾气稀薄,看不见人,但他知道可汗肯定在看着呢。

    他骑马折返,心里悲愤交加。

    自己身边肯定是有可汗的人......

    耶律大石不得不走,不走就是违抗可汗的旨意,他是南院大王,这些兽面皇卫不敢动他,可如果他违抗天子之令,杀他就有理有据。

    “韩公,我愧对你了!”耶律大石重重叹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当天开始收拢所部,第二天冒雨拔营,率领麾下三万大军回师上京,路上他终于察觉秋雨还真是格外凉,寒彻心扉,透彻入骨。

    ......

    八月初,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大石奉可汗耶律术烈之命,回师上京,按照说法耶律术烈此举是担心女真人“偷袭”上京。许多上京民众都夸赞耶律可汗思虑周全,为百姓考虑。

    八月初五,连绵许多天的秋雨终于停了,太空放晴,秋高气爽。

    八月初七,辽国与女真都接下对方战书,在中京城外百里左右,以廖白溪为界列阵,大战一触即发。

    .......

    耶律激动不已,跃跃欲试,挎好自己的宝弓,还有镔铁战刀,手握长枪,身后带着两百多装备五花八门,却都精良的亲兵,他的亲兵大多都是年轻的贵族子弟,大家都很兴奋。

    正午,太阳当空,大军两边开始列阵,马蹄声撼动大地,地面砂石上下颠簸,左右看去旌旗招展,如黑压压的云彩,一眼看不到边,这就是大辽,这就是他的大辽!

    带甲百万,无人可敌!耶律想着豪情万丈。

    不一会儿,父皇便骑着宝马从中军金帐出来,耶律连忙打马上前道:“父皇,儿臣想跟随你,跟随中军冲锋陷阵!”

    “哈哈哈!不错,不愧是我儿!”父皇大笑,但还是没答应他:“不过今日你随你舅舅的左军,中军太过危险,你还年轻。”

    “啊.....”耶律顿时垂头丧气。

    三路大军,中军由父皇指挥,左军他的舅舅萧保机,辽国北院大王统帅;右路由彰德军节度使韩德让统帅。

    耶律虽不满他不能留在中军,但还是只得听从父皇安排,带着他的两百多亲兵往北去左军找他舅舅萧保机,一路上人来人往,大队人马不断调动,尘土漫天,无论哪里看去,都是人山人海。

三百三十、速度、勇气、毅力之战

    他带人从后方一路向北,此时正是正午,从这到前锋与女真对峙之处,大概两三里,但到左军,估计要走上好一会,至少有五六里路,甚至更远,因为辽国多骑兵,战线会拉得很长。

    等见到舅舅,就请命为前军,为大辽杀敌,耶律热血沸腾的想,他胸怀壮志,定要让天下人看看,他大辽国威风,他这个辽国太子的厉害!

    这么想着,耶律连忙催促部下亲军加快马速向北。

    正当他们从人后奔跑,远处许多军士看向这边时,突然听到东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响彻天际,胯下战马也微微受惊,一扭马头嘶鸣着慢下来。

    耶律赶忙向东方看去,隔着好几里地,无数人影,他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只听喊杀声越来越响亮,战鼓声也开始响起来。

    喊杀有他听得懂的契丹语,还有他听不懂,自然是女真人的话,耶律反应过来,开打了!

    他激动万分,连忙勒马,也不往北赶去舅舅的左军,而是九十度调转马头,对准东边:“各位兄弟,开打了,杀!随我杀!杀光女真人!”

    “杀杀杀!”身后的权贵子弟都高兴跟着大喊,随即一行两百多人接连调转马头,跟着大军向东前进。

    耶律在人群中激动颤抖,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名扬天下就在此刻!

    杀光女真人,大辽天下无敌!

    听前方震天喊杀,前锋肯定与女真人交锋,后方中军部队在领头校官带领下开始不断加速。

    耶律带着亲兵,跟着大部队激动不已。

    ......

    当他们慢慢前进一里地,走了几刻钟后,陡然喊杀变得震耳欲聋,空气中夹杂大量灰尘,弥漫着血腥味,前方是一个小山坡,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

    下了这个缓坡,再前进三四里地便是主战场!

    放眼望去,心中激动的耶律一下子愣住了,因为远处的形势和他所想完全不一样。

    女真人已经越过廖白溪!

    廖白溪是条小溪,水深不过脚踝,平时都用于牧民饮马喂羊,之前辽国大营和女真大营就是以廖白溪为界,辽国驻其西,女真驻其东,可现在女真人已经杀过廖白溪!

    廖白溪两边满地残尸,父皇的中军被女真人撕出一个大大的口子!而且女真人还在推进,喊杀声越来越大!

    怎么可能!

    耶律呆呆站在山坡上,慌忙寻找找父皇中军大旗。

    最终他见到中军大旗在他左前方一里左右的位置,人马纷纷,战场混乱,他没看到父皇,但若中军大旗在,那他肯定在那了。

    一回头,他震惊的发现,远处女真人矛头状的前锋部队已推进到离中军大旗只有两里左右的地方,还在往西杀。

    又看远方的北边,舅舅的大片骑兵被山挡住,离中军还有四五里地,根本靠过不来,因为着急支援中军,结果大片人在山脚冲撞一处,人马踩踏,人仰马翻,死伤者不知多少。

    他又连忙看向南方,顿时松口气。

    好在南边韩德让的左军正在击退女真侧翼,缓缓推进,迟早能从侧后合围女真人!

    耶律大喜,双手捏紧,定定看着,心中忍不住也跟着想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只要等左军合围包抄,女真人就完了!

    战事惨烈,漫山喊杀不停......

    到太阳越过头顶,女真前锋不断向辽国中军不要命猛攻,而辽国左军也在向女真侧翼合围.....

    耶律在后方看得清楚,甚至看得失神,双拳紧握,屏住呼吸。

    他似乎看明白了,这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这场每时每刻都有人人死的战斗,比的是谁快!

    谁快谁就能赢。

    是女真人先冲破中军,还是韩德让的右军先完成绕后合围,谁快一些谁就赢!

    他头脑从未如此清晰过,甚至都忘记之前想的上前厮杀,而是定定看着远处局势。

    随即他高兴的笑起来,激动得大笑,辽国赢了!因为从这看,方圆几十里的庞大战场尽收眼底,他清楚的看出来是韩德让更快!

    经历几乎一下午的厮杀,韩德让的右军几乎击退女真侧翼,就要完成合围。

    虽舅舅的左军被山拦住,毫无用处。

    但他们人多!只要韩德让的右军就能完成合围,他们就能赢,女真人很厉害,中军这么多辽国精锐居然被他们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可始终还是要败,败在他们人少......

    耶律终于松口气。

    突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

    父皇的中军大旗后退了!

    女真前锋势不可挡,离中军大旗只有半里,是危险,可东面六七里外,韩德让大军已经开始从后面合围女真人,只要再坚持一刻,哪怕半刻,辽国就赢了!

    可就在这时,中军大旗开始后退......

    耶律懵了,中军大旗一退,中军也随着后退!

    本来列阵整军都难以抵挡女真人,如今一边后退一边抵抗,瞬间中军前锋被女真人杀得落花流水。

    见女真来势更快,父皇的中军大旗便退得更快,士兵也跟着退得更快,阵型越发送散,更加抵挡不住女真人,于是女真追击速度越发快,中军大旗也不得不加快后撤,士兵加快也退,女真便加速追杀......

    转瞬之间,几乎短短一刻,黑压压的数万中军便由慢慢后退变成溃退!

    随即开始丢盔弃甲,漫山遍野逃跑,女真人喊杀声越发高昂,先锋很快杀穿中军,追击漫山溃军。

    形势急转直下!

    耶律目瞪口呆站在山头,心中惊骇万分,他终于明白过来,打仗不只比谁更快,还比谁更有勇气!谁更有毅力!

    父皇若是不害怕,若是有更有毅力,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哪怕半刻他们辽国就赢了!

    可没有如果.......

    此时放眼望去,东面韩德让右军已击溃女真侧翼,绕到女真人背后,可这些厮杀一天的努力都没用了。

    因为中军已经溃,女真东南被韩德让包围,可中军西侧却开了一大个缺口,女真士气大振,一路追杀中军残余,然后重新集结,开始顺着廖白溪北上,从侧面开始攻击舅舅的左军。

    左军因北边山峰阻隔,本就挤成一团,方寸大乱,现在女真杀溃中军,从侧面袭击,被围困山脚,根本抵挡不住,数万人都没坚持半个时辰,就开始向四面八方溃散,很多人丢盔弃甲,丢下战马向山上爬.......

    耶律不由自主呜呜哭出声来。

    他从未见过这种惨像,从未见过他大辽国有此惨像!

    身边不断有丢盔弃甲的残兵跑过,一回头,身后跟随的两百多人只剩下五六人,茫然看着他,不知所措,其余人不知所踪,大概是逃命去了......

    女真大队人马击溃北边的左军后又一次收拢,顺廖白溪西边南下,正向这边冲过来。

    漫山遍野都是女真人和残尸断臂,远远看去女真前锋的人和马已经完全染成红色,耶律吓得手脚发抖,嘴唇抖动,说不出话,身后的亲兵又跑一些,只剩一个。

    他想跑,他害怕,怕到手脚不听使唤,可他觉得不该走,他是辽国太子,他不能走......

    眼泪不断从他眼眶流出,他努力按住骑枪,不让它脱手,女真人马儿疲乏,走得不快,可几刻钟后也快到了,离他只有一里,此时已到黄昏,太阳西斜......

三百三十一、胜败定局

    夕阳之下,草原萧条,一片血色直铺到目光尽头,被尸骸挡住的廖白溪从两侧漫出,血水浸润草原,晚风一吹,浓郁血腥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呼吸苦难。

    耶律呆呆定在原地,身边只有一名亲兵,北方边的女真人正重新集结,整顿之后一些伤员留在北面,更多女真人已然南下向他的方向冲来。

    今天我就要死在这,耶律心里想着,大哭出来。

    女真前锋像佛经十八层地狱里来的恶鬼,全身上下都是血红,挂着血肉,他吓得控制不住自己身体。

    “保护太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高喊,一回头,大队骑兵正向他赶来,腰间一紧,瞬间天地晃动,身体脱离马背,他丝毫没有挣扎。

    远处山坡逐渐远去,箭如雨下,呼啸飞过他头顶,落在远处,女真人前锋被微微阻拦。

    随后,山头逐渐离他远去,看着那个最后跟随他的亲兵被射落马背,女真人欢呼而来,砍下他的脑袋,挂在马背上。

    随即,胸口一阵剧痛,他失去意识。

    ......

    耶律睁开眼睛后,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张苍老的脸庞,他惊呼:“韩爷爷!”刚想起身,却全身酸痛发软,动弹不得。

    “别动,你连日奔波,又年纪轻轻,筋骨松散,休息几日便好。”韩德让压住他,让他躺下。

    “这是哪?”耶律紧张的问。

    韩德让脸色不好,努力微微扬起嘴角,轻声道:“太子殿下,这里是南京。”

    “南京!那中京呢?父皇呢?”他更慌了。

    韩德让没说话,小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快告诉我,南京怎么样!我父皇呢,他在哪!”耶律大声质问。

    韩德让终于开口:“中京已被女真人攻占,至于可汗,他想必此时已经逃回上京了,可汗最先离开战场,想必太子也是知道的......”

    耶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难过,害怕,悲痛,五味陈杂,胸口疼得他几乎难以喘息。

    不只因为大辽败了,败得如此之惨,还因为他从小最敬畏,最崇拜,最疼爱他的父皇......

    他看得清清楚楚,韩德让的右军已经绕到女真人背后,只要父皇不怕,不逃走,哪怕再坚持一刻,他们就赢了,可父皇害怕了,他仓皇后退,导致中军崩溃,他从小到大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这么逃了!

    想着想着豆大的泪珠哔啵滚落,落在紧捏被褥的手边。

    韩德让叹口气,为他擦掉眼泪:“别哭了,只是人之常情罢了,那种情况下谁能不怕呢。”

    “人之常情却葬送数万将士的性命,还有中京城,中京道的几十万百姓怎么办!”耶律哭得更凶了。

    韩德让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诧异看他一眼,厉声道:“既然你还能想到中京和百姓,哭又有何用!”

    耶律被一吓,停住哭泣。

    “好好歇息吧,不要胡思乱想,女真人无力再接续攻伐,至少今年冬天,他们无法出兵,你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想当年你奶奶是怎么做的,想想你该做什么。”

    说完他便离开,只留耶律独自在屋中。

    .....

    八月初七,辽国中京城外八十里,廖白溪畔,辽国十几万大军被女真两万人击败。

    辽国北院大王萧保机被当场斩首,辽国皇帝耶律术烈可汗携四十余骑狼狈逃回上京城。

    因女真人隔断,彰德军节度使韩德让情急之下救出辽国太子,聚拢残部万余人,退守南方的南京城。女真人顺势攻占中金城,将辽国南京,西京和上京隔开,同时将北院大王萧保机的首级挂在城头威慑百姓,周围辽国小城也纷纷投降。

    短短几日,女真人就掌控中京道,如此一来,坐拥东京道、中京道的金国横跨南北,一下有了几乎与西夏相当的大片土地,瞬间壮大起来。

    不过最惊讶的还是两万人战胜十几万辽国精锐......

    如同神话一般的战绩几乎快速传遍天下,许多人听得目瞪口呆,要知道辽国的强大人尽皆知。

    它幅员辽阔,“东至海,西至金山,北至饮马河边,南至白沟。以前东京道的女真人,上京道的蒙古人,南京道的汉人,都臣服在辽国王旗之下,带甲之士百万,少有人能与之争锋。

    当初萧太后令摄政王韩德让南拒景国,东征高丽,北平祸乱,无人能挡其兵锋,辽国皇帝因为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辽国的十几万精锐,居然被两万女真人杀得大败!很多人心中都是又惧又怕......

    .......

    西夏兴庆府,秋寒逼人,西夏皇帝李继皇宫内却歌舞升平,一片**景象,众多二八年华的,穿着暴露的宫女随乐起舞,十几个太监列阵两边奏乐。

    整个宫殿弥漫着浓郁玫瑰香气,案桌上有佳肴美酒,这美酒便是千斤难求的景国将军酿。

    如今在西夏,将军酿和香水一样,同为达官贵人最爱的东西,若用不上,都显不出身份,会被人看不起。

    李继三十岁左右,眯着眼,眼眶微微浮肿,眼窝深陷,身体瘦弱虚浮,披着棉裘大衣,一位美艳妃子为他捏大腿,时不时还把手往上移。

    李继说不出话,沉醉在这享乐之中。

    不不一会儿,四角炭火不足,有几个太监进来更换,跟着就进来一个老太监,他匆匆上前,在李继耳边耳语两句,瞬间李继一下子惊慌失措跳起来:“真的假的!”

    他一跳,吓得宫女太监都停下舞乐,跪在地上。

    老太监点头:“千真万确陛下,消息是从银洲、龙州一带传来的,左厢神勇军指挥使也亲自派人来报,河清军那边也有消息,都一模一样,不可能是假。”

    李继有些慌了,来回左右踱步道:“朕.....朕要怎么办?”

    老太监小声问:“怎么办自然要看陛下的意思,陛下是想趁机东进瓜分辽国,还是.....还是守好祖宗社稷.....这都不失为好办法。”

    “二者有何区别?”李继问。

    老太监道:“若趁机西进,有机会能为我夏国开疆拓土,青史留名,被后人传颂,不过.....不过说不定也会惹来辽国报复,毕竟辽国也不是好惹的。”

    李继咽了口口水,然后捏着手指,犹豫良久,咳嗽一声道:“这.....朕,朕也想为我西夏开疆拓土,可是......可如今,如今两国还未分出胜负,西夏内闲杂事务繁多,朕决定先安内政,好打下根基,为子孙后代铺路,至于其它,就交给子孙后代吧......”

    老太监听完点头:“皇上......英明!不过这么一来,需要从现在开始多准备金银宝物,如到时辽国败了,我们就拿金银宝物去找金国求和。”

    “朕知道,国库里多的是金银。”李继摆摆手,老太监识趣的退下。

    李继这才舒口气坐下,对着众多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抬抬手:“起来起来,你们都起来,接着跳!不要停......”

    .......

三百三十二、鸿胪寺

    李星洲这几天很忙,忙到都来不及找诗语温存。

    这两天起芳和他父亲起栋上京,起栋是因为身为泸州知府,南方又发生那样的事,皇帝多疑不放心,决定将起栋调入京中,担任中书舍人。

    而苏、泸两地暂时都交给杨洪昭管理。

    起芳这次陪同他父亲来京城,首先就拜访了如日中天,又认识的平南王李星洲。

    除去起栋,她还带了一个书生,是她丈夫,起家招的新姑爷。

    这书生姓王,单名一个禾字,进了王府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只要见人就连连问好,说话也不敢大声,看起来还比起芳小上几岁。

    李星洲倒不觉得惊讶,挺适合起芳的,像她这样有野心和权欲的女人,情爱对她来说没什么重要的。

    根据起芳对他说的,之所以选择这个姓王的书生,一来是因为他听话,二来就是这书生家世不错,往祖上数七代,居然和当朝宰相王越是一家人。

    他们进京之后还去相府拜访过。

    虽然王越只是随意问候几句,但也算因这便宜姑爷和当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越扯上点关系。

    “哟嚯,这么说来我们也有也算八竿子刚好打着的亲戚啊。”李星洲开玩笑,因为阿娇就是明德公王越的亲孙女。

    起芳也笑起来:“小女子可不敢高攀平南王,如今平南王可是当朝郡王,冠军大将军,新军指挥使,是朝廷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啊。”

    “你这嘴还真是一点没变。”李星洲摇头,不过也没在意。

    从今往后,王府在泸州,苏州一带的生意将全由起芳来负责,她此次来京城,一来是陪父亲尽孝道。二来就是来王府认识王府众多管事,互相合作,王府的生意才能做大做强。

    如今王府主要生意包括香水和将军酿批发,还有钢铁农具,之后会扩张到物流生意,而且因为石墨耐火坩埚的存在,王府还可以发展琉璃生意。

    所谓琉璃就是玻璃,其实这个世界早就有琉璃制造业,最初的琉璃大概汉朝时期就有,只是因为温度等限制,加工琉璃成品十分困难,而且基本都是有色玻璃,成色还都很差。

    而王府的石墨坩埚可以让温度不再成为限制。

    .......

    起栋没留在王府,他匆匆入宫见皇帝受封,然后选择住在驿馆。

    这两天,中秋将近,秋雨也停了,秋高气爽,十分怡人。

    上朝也没什么大事,皇帝和大臣都密切注视北方战局,温道离和羽承安双方在如何对待女真使者上依旧存在分歧,两者每日争论不休。

    皇帝之后又问过他一次关于北方战局的看法,他坚持认为女真会赢。

    不过大多朝臣都只是摇头,觉得他在哗众取宠,就连皇帝都皱眉不说话,整个朝堂之上,只有户部使汤舟为那个胖子一直支持他的说法。

    他也很奇怪,汤舟为为何支持他,所以下朝之后也找他问过。

    那胖子只说笑呵呵的说他相信自己,李星洲可不信他那屁话,当初就见识过他是什么样的人,求助时又哭又发誓,说得感天动地,结果事一完,人影都找不到。

    这胖子绝不可能是什么相信自己的狗屁缘由,莫非他有什么小道消息,或是心里权衡过。

    李星洲不知道。

    .....

    下朝后难得清闲,便带着阿娇和月儿到听雨楼,阿娇唱词,月儿煮酒,然后时不时给她们说说故事,十分惬意。

    没想才坐一会儿,就遇到德公正好和阿娇的二叔王观河一起上来,随即也拼座聊起来。

    聊着聊着,就说到北方战事,德公公私分明,自然不会透露他的立场,李星洲则好奇的问起为什么温道离和羽承安要争到那种地步。

    “虽然赢的一方能主理与金过外交事务,可也不止于此吧?

    两方若因此事真个你死我活,往死里得罪人,结果最后只有一个名头?就算哪方能办成这事,最后不过一个虚衔吧,又无实权。”李星洲不解的说出心中疑惑。

    德公一听这话,想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摇摇头道:“你小子,入朝廷这么多天,能不能多关心些朝堂之事!

    起初我朝对外国事宜皆由枢密院负责,后来前朝皇帝觉得如此一来,枢密院势大,便将此职务另设鸿胪寺管理,依旧归枢密院辖制。

    再之后为分减枢密院之权,又移到礼部之下。

    可因为当年与西夏结盟之后,我景国向来无外邦事务,所以鸿胪寺一直空缺,只有各房官吏填补,自从上一届首官告老之后,便没设鸿胪寺卿和鸿胪寺少卿。”

    说到这,李星洲也明白过来。

    德公接着说:“如今此事一出,便有新立鸿胪寺首官的必要,北方风云变幻,总要有人负责外邦事务。

    所以他们不只是争如何处置景国与辽和金的关系,还是在争这鸿胪寺的官职差遣!”说着德公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这下他彻底明白了。

    这两派人看似在争如何对待女真使,实际在抢“外交部”的位置啊,当然这个时代鸿胪寺自然比不上后世的外交部,因为在交通技术,通信技术落后的情况下,外交来往没那么多,所以并非重要部门。

    从鸿胪寺上任首官告老之后皇帝都忘记新立首官就可以看出来。

    这下李星洲也算全明白了,鸿胪寺卿怎么说都是从四品官,而少卿则是正五品,很多人都眼红着呢,怪不来两边几乎要争破脑袋。

    .....

    搞明白其中玄机后,又说一些京中趣闻,说着说着,德公还真说起一个有趣的事。

    那就是皇上准备给武庙中的关羽加封,找礼部判部陈钰,孟知叶等问封号。

    德公说完摇头笑道:“也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关云长故去至今已有七百载,为何突然想到为他加封,再者历朝历代武将可加者甚多,功勋武略胜之者众多,为何独加关云长将军?”

    随后德公又漫不经心抚须,小声说:“再者,我朝重文风,老夫没想到陛下为何突然要为一位武庙中的武将加封?莫非陛下心中想要与辽国开战不成.......”

    李星洲听他说完,似乎联想到什么。

    武庙这东西始于唐朝,是仿照文庙设立。

    设立之初,离三国已经过去三四百年时间,很多事情早已模糊不清,设立武庙大概是唐朝为树立榜样,激励国人尚武精神,这和春秋时期的王公带士兵狩猎一个道理。

    前世历史上关羽去世的头七百年内其实并未受到太过加封,甚至有些不受待见,马上天子赵匡胤甚至直接将他移除武庙,和后来被世人推崇的万夫不当的关公形象大相径庭。

    可关羽的发迹要从宋徽宗开始。

    宋徽宗把他移回武庙不说,还给他加封一大串响亮厉害的封号,昭告天下。

    而从宋徽宗之后,历代王朝皇帝似乎都形成某种默契,都开始不断给关羽加封。

    乃至他越来越神,说得越来越玄,到明朝和清朝的皇帝更是加封得更多,让关羽时隔一千八百多年后直接就成了至高无上的圣人,成了人人崇拜的对象,忠义无双的武圣。

    清朝开始,各行各业,家家户户都开始供奉起关公。

    李星洲看德公只是随意说笑,也龇牙一笑,笑得勉强:“谁知道呢,或许皇上自有深意吧。”

    德公点头,也不多说:“如今最要关心的还是北方战局啊,这一战说不定能改写天下大势......”

三百三十三、第一印象

    秋夜,月光澄澈,寒气逼人,坤宁宫御书房灯黄火残。

    “天下百姓之所以不安分守己,为国为君,无非是私心杂念太多,人人为己,人人不知为公,不知为天下谋所致,这是教化之失.......”孟知叶正正侃侃而谈,话说得慢条斯理,吐字清晰。

    皇帝坐在正座,静静听着,身边无宫女太监伺候,她们被吩咐不得入内。

    .......

    “皇上可听过魏太祖之事?”说了一会儿,孟知叶问。

    皇帝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孟知叶明白皇上意思,自顾自接着说:“起初魏太祖曹操为兖州牧时,拜一名为毕谌之人为别驾,为副手,待他非常好。

    后至张邈叛曹而迎吕布,劫谌母弟妻子要挟之。

    操同意谌前往家属被劫处,为张邈效力,谌顿时叩首,再三表明自己毫无二心,操感激落泪,又嘉之,有如此主从忠义,岂不令人羡慕?”

    皇帝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孟知叶话锋一转:“可两人哭罢,那毕谌出门就奔张邈去投降。”

    皇上听到这一愣,他读过儒家经史,却没细读过《三国志》,一来不过短短百余年,少有人关注,二来离现在已经过去七百余年,年代久远。

    “陛下,此类例证古往今来数不胜数啊!

    可见人心不足信也,人一生所顾者父母、妻儿、功名、利禄、富贵、荣华等诸多数不胜数,哪样都会让他们铤而走险,对天家不忠。

    私心欲念如此繁多,怎么可能会长久忠于天家呢!”孟知叶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上方皇上脸一下子黑了,因为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陛下,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若想天家千秋万世,永垂不朽,还请陛下耐心听老臣说完。”孟知叶丝毫不慌不怕,而是镇定拱拱手。

    皇上深呼口气点头道:“好,你说,最好能说东西来.......”

    孟知叶拱手:“韩非子说儒以言犯法,侠以武犯禁,这确实不假。可秦从之,却惹得民怨四起,四海百姓揭竿而起,秦国二世便亡,为何?”

    孟知叶抚了抚胡须。

    “那是因为秦国不知,儒亦有别啊陛下!

    那些以言犯法,为暴民请命的儒生不过是不识时务的酸腐之儒;而与时俱进,随流而存,识时务者方为俊杰真儒!

    酸儒以言犯法,真儒以言慰民,替天子安天下!”孟知叶激动的拱手大声说。

    “这与天下百姓忠于天家有何关系?”皇帝皱眉。

    “当然有!”孟知叶抢话,越说越快:“天下百姓因有私心杂念,故而不知死忠,既如此,那便让天下人去私欲不就成了!”

    “呵呵.....”皇帝一听笑起来。

    随即摇摇头:“这是朕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令天下人去私欲?古来圣贤也做不到......”

    孟知叶丝毫不惧,也笑起来:“哈哈哈哈,陛下,并非老臣狂妄,圣贤不能,不代表臣做不到!

    陛下若准许,许臣高位,臣著书立说,教化世人,育人三代之后,大事便成,届时天下之人皆知忠义,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一下子眯起眼睛,空气冷了三分:“你再厉害,能教化天下人?”

    “臣自然不能,可言辞典故,口耳相传,转瞬遍布天下啊......”孟知叶抚须嘴角上翘。

    皇帝许久不说话,最后慢慢点头。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昏黄枯灯下,皇帝似乎在想什么......

    ......

    第二天,李星洲告病请假,没有去上朝。

    因为王府四艘大船,都将在今日下水,观礼的不只有王府的重要管事严、诗语、严昆、固封等,还有造船厂主管秋儿,凑热闹的月儿、阿娇,王府有事永不缺席的何芊,起芳和刚好来王府拜访的刘旭及完颜盈歌。

    刘旭和完颜盈歌自然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大的船这辈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王府中人倒早有心理准备。

    诗语穿着漂亮的绫罗翡翠裙,在他身边捏他腰间的软肉,阴阳怪气道:“呵呵,起芳号,王爷前一艘名字可起得真没什么水平。”

    李星洲龇牙咧嘴,“哈哈哈,那以后都叫诗语号。”

    “哼......”诗语哼了一声,才放开小手。

    “还有一艘要叫何芊号!”何芊挤过来凑热闹道。

    “让你爹交一万两银子,想叫啥都行。”李星洲白她一眼。

    何芊不忿,“哼,小气鬼!”

    ......

    起瑞号,起芳号以后将负责对泸州、苏州的货物运输,直接由起芳直接负责接头,她自然十分高兴。

    至于新下水的四艘,三号舰为“地健号”,四号舰为“地察号”,五号“地全号”,六号“地孤号”,中秋之后将投入运行,到时王府的航运事业也将拉开序幕。

    更快的速度,更高的载重,更便宜的运费,很多商家已陆续来找王府谈合作。

    除去便宜快速之外,还能和王府拉上关系。

    这其中以苏州的布商、皮商;应天府的粮商;宁江府铁石商人为最多。

    京西路是全国产粮最多的地方,每年都会运往全国各地,特别是北方前线。

    苏州布商自不用说,京中七成布匹产自苏州,还有皮革商人。

    因为苏洲、泸州一代靠着迷山,多猎户,猎户每年打猎积累的皮革是军中制作甲胄的主要材料之一,向来稀缺。

    一年四季时时在从京西路和苏州、泸州运往开元的军器监,是大活,油水多。

    还有就是宁江府的铁石,宁江府盛产铁矿、铜矿。铁矿要运往全国各地,而铜矿朝廷管束森严,由度支司和盐铁司就地造钱,外人不得染指。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因为王府四艘大船刚下水,生意早已上门。

    王府必须做出自己的口碑来,口碑可以算晕轮效应的一部分,人的认知是很难摆脱固有观念的。

    所以最开始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如何要让别人喜欢上王府,一直喜欢王府商品,一开始就要做到最好。

    所谓晕轮效应,可以简单看做一种认知偏差。

    如起初就认定一个人的厉害,将某个历史人物,比如诸葛亮,或者曹操这类名人认定为自己最喜欢的人,那么从此之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会朝着偏向他的方向去思考。

    如果有对其不利的言乱,必然会率先想到如何去反击,而不是理智思考,这是一种本能。

    说白了,晕轮效应的存在,让人大多数情况下不能完全客观的去看待人和事,总会加上自己的主观东西。

    再往极端一些说,就是只要你认定她是女神,拉的shi也是香的。

    在这种心理效应的影响之下,无论人也好,商品也好,第一印象就显得尤为重要!

    否则以将军酿和香水的商品品质,本身就足以拉拢客户,可李星洲之所以还费尽心机的找人做玉净瓶,又写字又搞独有的活动,写上独一无二的诗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就是要给所有人留下独一无二,难以超越的第一印象!

三百三十四、快召平南王!

    这个第一印象很重要!一旦第一印象太过惊艳,就会给客户心中留下“固有印象”,从此因为晕轮效应,在客户心中变得难以超越。

    哪怕真有一天,后来者酿出和将军酿一样的好酒,人们依旧会认为将军酿是更好的,而且绝对能说话粗一大堆道理,因为固有印象已经形成,晕轮效应干扰着人们判断。

    所以李星洲从不怕将军酿会被仿制,或者超越,做好自己就行。

    即便真有人摸索出蒸馏酒的酿制方法,他依旧敢卖百两一瓶,依旧敢称天下第一美酒。

    这就是晕轮效应,它对商品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所以李星洲一再强调王府的东西要精益求精!

    留下一个完美的初印象是重中之重!

    .......

    朝堂上,众位大臣依旧在听温道离和羽承安之辩,到底如何对待女真使。

    温道离等人主张与女真使协商,联合女真夹攻金国。

    而羽承安等人主张驱逐女真使,借机与辽国讲和,消弭兵祸,从此两国无战事。

    朝堂之上也为此分为两派,争论不休,不过大抵就是文臣们都支持驱逐女真使,消弭战争。

    而武将们则想着与女真协商,夹攻辽国,不打仗,他们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两种意见无论哪种,他们都是建立在女真战败的前提之下。

    两家引经据典,争吵不休,上首皇上有些心烦意乱,摆摆手想让他们停下,可两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福安公公又叫了两句,都被两边争吵声盖住。

    皇上终于忍不住,怒道:“好了,都给朕住嘴!”

    一听皇上发怒,众人这才闭嘴连忙站回去,拱手倾听圣言。

    皇上叹口气,看了下方一眼,见右手边空缺:“平南王何在?”

    新上任的中书舍人起栋连忙上前手执玉笏拱手道:“陛下,平南王身体不适,告病一日,奏表已上呈中书。”

    皇帝点点头:“看你们吵来吵去的无趣之极,朕还想听听星洲会说什么。”

    “父皇,皇侄只怕又会说女真人会赢吧,哈哈哈......”太子取笑道,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确实,近来一说北方战事,平南王便言女真要赢,我等也不好当面发笑,如今平南王不在方敢大笑啊。”侍卫军步军指挥使童冠笑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文武两边虽有分歧,但至少前提一致,都认为女真必输,可平南王却偏偏说女真要赢。回到输赢问题上,文武分歧也就消弭,没那么剑拔弩张,满堂都笑得开心。

    就在这时,外面小太监匆匆进来,跪伏殿中,高声道:“陛下,关北急报!”

    一下子,整个大殿中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百官齐齐看向大殿门口。

    “宣!”皇帝道。

    不一会儿,一个风尘仆仆,面目带灰的军士便匆匆进来:“关北流星快马,拜见皇上,有急报呈送天子!”

    福安连忙下去,接过战报送上来。

    皇帝没接,而是道:“诸卿在此,直接宣读吧。”

    福安公公点头,打开战报开始高声宣读:“厚德圣明景国天子启:

    确报,八月初七,女真于中京城外八十里廖白溪畔击破辽国大军十二万,攻占辽中京城,信报到京之日,臣度女真已辖控中京道全境枢要。

    辽北院大王萧保机被女真斩首,南院大王耶律大石战前回防上京,可汗耶律术烈领十余骑夺路逃走上京城。

    辽彰德军节度使韩德让携太子耶律退守南京,残兵不满万。

    关北节度使魏朝仁敬上。

    八月初八日”

    福安念得很清楚,字正腔圆,声音回荡大殿。

    念到一半,无人出声,许多人已瞪大眼睛,待全念完之后,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之中,群臣鸦雀无声。

    如时间被凝滞一般寂静。

    皇帝连忙伸手,接过战报,仔细再看一遍,又凑到眼前,看清楚了上面“关北节度使魏朝仁”的红印,终于确认,将战报放在案头。

    挥挥手让福安带那送战报的军士下去领赏。

    “诸卿以为如何?”死寂中皇上开口,在寂静大殿里显得格外响亮,下方众多大臣互相对视,面红耳赤,无一人答话。

    皇上见此摇头,问德公:“王卿,你说呢?”

    德公面色如常,上前拱手道:“此事老夫也说不清,实在出乎意料,陛下何不派人去宣平南王来说呢......”

    听了这话,旁边太子手指捏紧,双手颤抖,脸红脖子粗,却不敢出言阻挠。

    “平南王不是告病吗。”皇上说。

    “陛下,再病能急过家国大事,再者平南王年纪轻轻,不碍事。”德公话虽如此,他是知道王府大船下水之事的,只是不能直接说,说就是那小子欺君了。

    皇上点头,招手两侧卫士,便派出上直亲卫去宣平南王,满朝大臣就这么等着他,也无人敢有怨言,此事定会在众多朝臣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所谓影响力就是如此累积的。

    .......

    王府码头,四艘大船相继划入江中,众人欢呼不已。

    刘旭直接看呆了,大概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船,看船体滑落江中时船沿掀起的数米高水花连连惊叹。

    完颜盈歌则一脸惊骇:“你说不怕我女真,就是因为这些大船么?”

    说着她皱起眉头:“确实,如果十艘这样的大船,就能将五千精锐士兵走登莱之地,直接从渤海北上运到东京道.....”

    李星洲一笑:“公主还是智将,没错,确有这种可能,若有二十艘,就能将一万精兵,两日之内走莱县出海,直接投放到你们金国东京道。”

    “你让本将看这些就是为吓唬我吗?我大金不怕!”完颜盈歌硬气道。

    李星洲笑起来:“本王没说要你怕,只是告诉你我可以这么做。”

    完颜盈歌话不投机,随即气哼哼的带着刘旭和两个金国武士离开。

    ......

    过了一会儿,便有王府里的人骑马赶来,气喘吁吁的说皇帝召他立即入宫,上直亲卫军士到王府宣人。

    李星洲诧异,皇帝召他干嘛?

    不过也不敢耽搁,骑着王府下人的马回府,又换眉雪,跟着上直亲卫快马加鞭前往皇宫,路上他边走边想,突然想到,不会是北方战事有结果了吧。

    而且若是辽国输了,皇帝没有召见他的理由,这么急急忙忙,莫非......历史重演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虎狼之师的金国照常崛起,那么景国未来如何自处.....

三百三十五、平南王的战略眼光

    李星洲进入长春大殿时,众大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福安公公匆匆下来,然后将一份战报递给他,然后说明情况。

    虽路上想过许多,有些准备,但真见到关北送来的战报,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还是心中一沉。

    女真人真的赢了,女真崛起或将成为他们不得不面临的一个问题。

    一直待到李星洲看完,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身上,没人开口打扰。

    “平南王如何看待此事?”冢道虞最先开口。

    “意料之中吧,不过依旧令人惊叹。”李星洲苦笑,十几万精锐,被人家两万人吊打。

    皇帝有些着急:“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理此事。”

    皇上开口,众臣都看着。

    德公在他旁边小声道:“若不知怎么说,就说还要权衡.....”

    李星洲点头,但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主意了:“首先,事到如今,女真人已占据东京道、中京道大片土地,实力强大,独立成国不成问题,以后诸位还是称金国吧,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众位大臣连忙点头称是,几个武将虽皱眉,可最终也没说什么。

    “这种形势之下,辽国会想争取我们为盟国,而金国也是,可站哪一边我觉得还有待观望。”李星洲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不解。

    “辽金之争已有胜负,我们为何还要观望?”何昭最先发问。

    “对啊,如今辽国战败,正是大好时机,我们趁机与金国夹击辽国,便能收复幽云之地!”童冠也附和。

    “童大人所言有理,臣也觉得是大好时机,此番辽国新败,又被金国隔开上京与南京,到时金攻上京,我们攻南京,必然南北不能相顾,收复失地轻而易举!”温道离也开口附议。

    “臣附议......”

    “臣亦然......”

    “......”

    随后不断有人出来赞同,无论文武。

    李星洲已经想到有人会这么说。

    前世南北宋败亡可以说与金国密不可分,宋朝两次重大的战略误判,四个大国灭亡,北宋,南宋,辽国,金国。

    这些都和女真崛起有关。

    起初女真崛起时金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辽国大半土地。本与辽有盟约的北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趁机分口汤,于是派使者联合金国,派兵夹击辽国,辽国灭。

    然后辽国一亡,金国趁机能下,北宋灭......

    随后南宋时期,蒙古崛起,从北方打得金国苦不堪言,金国陷入战争泥潭,南宋朝中很多人主张趁机断绝给金国的岁贡,随后派兵夹击金国,雪靖康之耻。

    当时也有理智的大臣提出不该断绝金国岁贡,也不该与金国开战,反而应该多给金国钱,让山穷水尽的金国人有余力继续和蒙古人打,和蒙古人耗。

    还直言女真人虽占据北方,可“尊孔孟,读六经,衣冠文物,有类中华”是可以讲道理的。

    而蒙古人骁勇善战,没有自己的文字,破城之后烧杀抢掠,屠城杀人,完全就是蛮族,和蒙古人没道理可讲,若金国一灭,南宋就要直接面对蒙古兵锋,难以自保。

    可惜当时南宋上下愤青遍地,有长远战略眼光的人不多。

    最后南宋断绝金国岁币,宋和蒙古结盟,联合攻打金国,金国灭亡。

    金国一灭,蒙古与南宋接壤,于是南宋灭亡......

    可以说两宋灭亡自有很多原因,但在战争层面,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两宋王朝上层缺乏战略眼光,每次都为小利,失大局,导致灭国。

    如今李星洲就怕这种情况再次重演,众人只考虑同与金灭辽,可没想灭辽之后呢?

    金国壮大,女真虎狼之师,打得辽国抱头鼠窜,这样一个更加强大数倍的敌人要如何应付?

    ......

    不过金国的崛起,不只因金太祖带领的最初一批女真人太过凶悍善战,无可匹敌,还因金国的政策。

    李星洲拱拱手,众人见状都安静下来。

    他上前一步,环视众位大臣说道:“诸位有所不知,辽国与我景国不同,在我景国,九成以上皆为汉人,即便不是汉人,也尊奉中华传统,同心同德,所以上下一心。

    可辽国与我们不同,辽国境内有女真人、契丹人、蒙古人、汉人、高丽人等,平民百姓并不在乎谁为天下之主,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听谁号令.....”

    “可这与我们的对策有何关联?”天子摊手急不可耐的打断他的话:“皇侄此言只怕跑题了吧。”

    “当然有关系。”李星洲笑道:“太子殿下还不明白吗?既辽国百姓不在乎谁为天下之主,那只要女真人善待百姓,他们便可以转头为金国卖命!

    若金国真有雄主能懂此道理,短时间内便能收拢人心,做大做强。

    如此,金国后方稳固,又有虎狼之师,我们应该担心的就是金国而不是辽国了,辽国一灭,金景相接,如何抵御金国虎狼之师才是大问题!”李星洲说得掷地有声,满堂文武都安静下来,仔细听着。

    “此时,连辽拒金方为上策。

    反之,若金国之主没有雄才大略,不知安抚百姓,稳固后方,只知烧杀抢掠,武力征伐,我们反而可以联金伐辽,放心收复幽云之地。

    所以臣认为还要观望,观望金国皇帝完颜乌骨乃如何处理中京。”李星洲说得条理清晰,意思清楚,话音一落,朝堂议论纷纷。

    前世女真崛起确实强大,很多人也只记住安颜阿骨打军事上的强大,记住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

    可却忽略一个重要问题,战争是政治的延伸,真正让金国短时内壮大,灭了辽国的,不止是武力强悍,还因完颜阿骨打每下辽国一城一池,便废除苛法,减免赋税,优待降俘,争取民心,以巩固后方。

    这样一来,短短数年金国就颠覆了当时强悍的大辽国。

    李星洲从完颜盈歌那知道,他们首领叫完颜乌骨乃,不叫完颜阿骨打,可他有没有金太祖那样的雄才大略就不得而知,这有待观察,如果他也跟当初完颜阿骨打一样知道优待百姓稳定后方的话,女真崛起便真的势不可挡了。

    ......

    平南王的言论一出,满堂文武都觉得惊艳有理,又仔细考量之后,也无人站出来反驳。

    倒是德公问:“可若没时间等呢?”

    “如今秋收,冬天也快到了,入冬后北方苦寒,不宜用兵,我们有一个冬天的时间来观察,看看女真人接下来怎么做。”李星洲回答。

    德公点头,然后执玉笏拱手道:“陛下,臣觉得平南王之言可行。”

    皇帝点点头,看向冢道虞。

    冢道虞也拱手称赞:“平南王少年英雄,思虑深远,洞察大局,臣也觉得可行。”

    皇帝又看向何昭。

    何昭作揖:“平南王想得周到长远。”

    “臣也赞同平南王所言。”羽承安没等皇帝问起,自己先表态,事到如今,他反对也无用,不如卖个人情。

    皇帝微微一笑,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道:“那此时定下,便尊平南王之言行事,今日所言,星洲记得回家之后拟写奏表,上呈中书。

    如今礼部之下的鸿胪寺应重新启用,以应对辽、金之事,尚缺鸿胪寺卿、少卿,既诸位爱卿都赞同平南王之论,朕便让星洲主理此事,加平南王鸿胪寺卿。”

三百三十六、中秋在即

    “皇上英明......”众大臣拱手道。

    皇帝又想了想:“不过星洲一人也难免应付不过来,所以鸿胪寺少卿也不能空闲,朕记得起初是汤舟为一直支持平南王吧,那便加汤舟为为鸿胪寺少卿,协理此事。”

    汤舟为笑开了花,连连谢恩。

    李星洲目瞪口呆的看着右后方灵活的胖子,他什么都没做,就混了个鸿胪寺少卿,不会一开始就打好主意的吧.......

    鸿胪寺说白了就是外交部,古代没有现代信息时代那么重视外交。

    但相应的,鸿胪寺反而更有决策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外交也是如此,交通技术、信息技术落后的时代,总不可能去别国谈判,几千里外打给电话回来问皇帝如何答复吧。

    下朝之后,大小官员纷纷围靠过来恭喜他,讨好奉承的话不绝于耳,只有太子脸色晦暗,不打招呼便径直离开。

    平南王郡王、冠军大将军、新军指挥使、军器监少监本就已十分煊赫,如今皇帝又加鸿胪寺卿,他自然水涨船高,炙手可热。

    李星洲随意笑着应付,心里高兴不起来,和众人拱手然后便离开了,因为他拿不定主意如何回应刘旭。金国使节一行人,完颜盈歌看似强硬,身份尊贵,其实好对付。

    反而是处处小心,给人软弱印象的刘旭更难对付,因为就他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人心里精明着呢。

    德公出了大殿倒是一脸笑意:“小小年纪,能到你这般成就的古往今来不多,也算一世之杰,不过切记要戒骄戒躁,收收你那轻浮脾气。”

    李星洲一笑:“知道知道,下午去不去王府喝茶。”

    “老夫今日本政务繁忙,不过你诚心开口求我,那老夫便屈尊移驾吧.....”

    李星洲:“.......”

    我tm没求......

    .......

    下午,在阿娇班助下,李星洲将自己对付金国和辽国的战略,也就是朝廷所述拟写成奏折,让季春生帮忙送到中书省。

    阿娇见他高谈阔论,对天下局势运筹帷幄,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活脱脱一个小花痴,李星洲心里却在想,要是没阿娇在,他那点文采写成奏折,只怕要笑掉中书省各官员还有皇帝的大牙。

    .......

    第二日,早朝过后,吏部官员恭恭敬敬给他送来鸿胪寺卿的签印还有官服。

    随后他又和汤舟为一道到礼部之下的鸿胪寺办公衙门巡视,鸿胪寺有十二个常设官吏,平时都没事做,在府衙中无聊逗鸟为乐。

    见李星洲来了顿时大惊失色,匆匆忙忙整理衣冠起立迎接,他倒也没责罚,只是警告两句,然后看了官吏名册。

    结果发现这些人中居然有一个叫包拯的!

    重名了吧......李星洲心中这么想,也没太在意,只吩咐众人整肃风纪,很快便有事做。

    ......

    下午些时候,赵四从亲戚家弄来牛肉,刚好拿来一些送给他,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吃牛肉可不容易,要看脸。

    他便叫人去邀请德公来王府,阿娇和月儿在小院里忙着做斗篷,诗语去珍宝阁,临近中秋生意火爆,秋儿跑到后院找赵四等工匠帮忙试验她的图纸去了。

    家里只剩他还有暂住在王府的起芳。

    李星洲和德公聊天喝茶,期间把起芳叫来,和德公说起南方平叛时起芳和起栋两兄弟的事来。

    德公听后夸赞她女中豪杰,感慨若她不是女儿身,当有一番大作为。

    至于为何起芳住在王府,李星洲不敢跟德公谈起实话,只说接待朋友。

    ......

    因为今日中午时候,他在正厅就问过起芳,怎么不把她那个小相公也叫来王府住,反正王府客房多。

    结果起芳一边喝茶,一边毫不在意道:“给他几两银,他自会找吃处睡处,不用王爷操心。”

    李星洲无语:“你这是把自家父君当成羊养......”

    起芳一笑:“王爷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不用在意。”

    “哈哈哈,还真是无情,不过若不无情,便不是本王认识的起家起芳了.....”他大笑。

    “呵呵,王爷是这么看我的么。”起芳也一笑:“本也不想待他无情,只不过父亲年事已高,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若我不招婿,到时起家几代家产,都要落入长兄幼子手中。刚好他要钱,我要个能上门的夫婿,各取所需。”

    “你不是很敬重自己两个哥哥吗?”李星洲问。

    “敬重与否,和起家兴衰无关,侄儿最大的只有六岁,若将起家几世基业交付一个六岁孩童,王爷觉得如何?”起芳笑问。

    李星洲无言以对,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即便她与自己两个哥哥关系再好,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问题。

    或许有人会问就不能辅佐自己的侄子吗?这种幼稚的想法不过是将生活戏剧化罢了,戏剧总要往美好的方向发展,淡化矛盾和人性丑恶,给人安慰。

    可现实不比诗歌,现实残酷,人性丑恶,矛盾更加残酷和无解,越想得美好,越输得惨烈。

    这就是起芳啊,一个集权欲,掌控欲于一身的冷酷女人。

    李星洲其实很欣赏这样的人,正如他欣赏武则天一样,身为天生弱势的女性,却不被命运束缚,努力挣脱枷锁,这种内在的不屈魅力,令人叹服。

    “无论如何,从今往后,你是平南王府之人,只要办好王府之事,若有难处,直接找本王,王府有义务为你遮风挡雨。”李星洲道,身为女儿身就是她最大的困难,可这个困难他无能为力。

    起芳一笑:“王爷这算护短吗?”

    “不是护短,你不是短处,甚至是王府的长处,苏、泸一代交给你,本王很放心。”他诚心道。

    起芳一顿,最后也没回答他。

    .......

    这几日,开元府开始忙碌起来,维持秩序,清扫街道。中秋将近,到处喜气洋洋,街道上人来人往,南方运来的板栗、核桃等小吃瓜果,一下子成了最抢手的商品。

    阿娇和月儿也张罗起王府中的采买,所有下人除去发钱,还要发月饼,瓜果,这些都不能少。

    另外阿娇的父母也要来京城,还要招待,不能怠慢。

    不过最令阿娇高兴的还是陈文习邀请他去作诗会笔判的事,诗会上能坐高评诗词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而且年轻人少有能登高席的。

    可今年中秋宫中论礼,知名大儒,理学大家都入宫去,就只能找水平极高的年轻人,既陈文习来找他,就是认可他的才学,阿娇作为才女,当然高兴。

    李星洲本想推辞的,抄诗他会,评诗简直要命,可见阿娇那高兴的样子,还早早的跟他说好一定要带上她,就知道推脱不了,随即又一想,大不了到时让阿娇帮他评啊!也就没在推辞。

    到八月十三,江州那边来信,阿娇父母已经出发,第二天就能到开元,李星洲也紧张起来.......

三百三十七、江州顽疾

    大江之上,船影摇曳,浪涛声时不时从两侧黑暗中传来,不绝于耳,超过四丈长的官府大船飘荡江中,两个带刀官兵坐在船头,说着闲话,时不时观察江面,后方船舱灯火闪烁。

    船舱里,王通揉着眉头,身边桌案上还放着厚厚卷宗,船舱窗外漆黑一片,只闻涛声,不见光亮。

    他又捏了捏酸疼的眼眶,顿觉头晕眼花,想要继续看,白纸上的密密黑字也变得模糊起来,不安分跳动,一时居然力不从心,看不清楚.....

    “老爷,先歇息吧。”身后传来咚咚脚步声,伴宿妻子的声音。

    王通抬头勉强一笑:“你先歇着,我马上便来。”

    他和爱妻已三年中秋没回开元,心中实在对父亲愧疚,所以今年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

    再者阿娇婚礼在即,他也不得不南下,如今阿娇与李星洲已成纳采之礼,木已成舟,他便是再反对也无用,只怪自己当初动作太慢吧。

    之所以连夜赶路,无非因宁江府最近事务繁多,上次因南方战祸,江州加税,紧急征粮征钱,引起百姓不满,江州一代的黑山贼人趁机作乱,烧杀抢掠。

    后来辽人南下,驻扎江州的江闲军调往北方,黑山贼得知后更是气焰嚣张,竟敢被日入市,抢人妻女。

    没想黑山贼稍一自大,就被之前拿他们无能为力的厢军镇压。

    虽贼寇已散,可风气一起,久久不得平息。江州城中如今无处不抢,无日不杀,一片混乱,他再三加派衙役,甚至调集厢军入城维持治安,依旧作用不大。

    江州治安每况愈下,如今已到百姓白天不敢开着家门,出门都要小心翼翼的地步。

    他又想各种举措,奖励举报者,悬赏凶首,甚至不惜听从判官的法子,处死好几个恶徒,这些恶徒在他看来本罪不至死,可情况实在太过严峻,衙门大牢已容不下那么多人。

    起初几日,情况还好,果然有人被震慑住,有所收敛。

    可没想十几日后立即反弹,犯事之人愈发增多,这下连判官也束手无策,府衙中众人彻底傻眼。

    这些日子来王通也一直为此焦头烂额,就连他这个知府外出,也要随时带着护卫才行。

    他想破脑袋,也没有半点破解之策,衙门各房官吏也想不出可行办法,他去请教过宁江府一带的几位学问大家,隐士高人,或是告老官吏,反正只要有才学治世之能士,他都问过,最终依旧没得到什么可行办法。

    有人给他讲毫不着调的圣人之言,而一些官场前辈则摇摇头,告诉他此事无解,只能拖下去,不出大事就是福......

    无论哪一种,都令人失望。

    ......

    妻子见他还在皱眉沉思,忍不住摇头:“你呀,对家里事没见你这么操心过。”说着进内仓拿一件棉披风为他披上。

    “我可跟你说好,妾身知道你不喜欢那李星洲,可如今他是当朝平南郡王,冠军大将军,还是阿娇的夫君,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且阿娇与我来信,字里行间,都看得出她对平南王喜欢得紧,等到明日见面,你可千万管好你那倔脾气。”

    王通无奈道:“知道知道,我都知道。”

    妻子还是不放心,“就怕你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不明白!

    以后和平南王过日子的可是阿娇,不是你,你若不分轻重冒犯人家,你倒好,撒完气舒服就能走了,可苦的却是阿娇,阿娇以后都是王府的人。”

    妻子越说越严肃:“你们这些男人,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家国大义,可从不为别人想想,以前就罢了,这次你要是敢害自己女儿,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注意。”王通又连连保证道。

    妻子这才罢休:“好了,早点歇息吧,若想办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能想出来,早就想到了,不差一时。”

    王通叹口气,只好放下手中文书。

    江面涛声依旧,船儿在黑暗中向南漂去。

    .......

    “后来呢?”何芊凑过来追问。

    “后来.....后来明天再告诉你,说好每天只讲半个时辰。”李星洲坏笑道,说着站起来。

    何芊吐舌头,“小气鬼!”

    李星洲好笑的收起纸笔,“你还有脸说我,看看你自己,这里就你一个大闲人,你好意思吗。”

    几步外的桌上,阿娇正和月儿一起缝制斗篷,秋儿帮助诗语对王府账目,严年纪大,逐渐精力不支,如今王府总账也归诗语管。

    而他则一边给何芊说西游记的故事,一边设计新王府,整个小院中,确实只有何芊一人无所事事。

    不过她倒是半点不脸红,还跳起来得意道:“有何不好意思,你们都是王府的人,忙王府的事,我又不是,闲着也合理合情,我要是不闲,就是你们王府欺负人。”

    “那你隔三差五来王府混饭怎么算?”李星洲反问她。

    “那是......那是你自愿的......”何芊心虚的道,然后连忙跑到阿娇身边:“阿娇、月儿,我来帮你们理线头。”

    李星洲大笑:“你那水平也只会理理线头吧!”

    “要你管!”

    李星洲摇头,出了小院,便见到起芳已在等候。

    “王爷群芳环伺,艳福不浅啊。”她开玩笑。

    “哈哈哈哈,一般般,走吧。”他今天要让起芳熟悉王府所有管事,以便以后好合作,特别是诗语和严昆,因为严昆负责与她具体交接,而诗语以后是起芳上级。

    出王府,两人都是骑马,带了四个护院,因后天就是中秋,所以街道上热闹异常,人来人往,带人是防止发生意外,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我听说王爷又被加为鸿胪寺卿,不去招待金国使者没事吗?”起芳问。

    李星洲摇头:“不急,先放放吧,这种时候去谈不理智。”

    起芳摇头:“我不懂那些门道,不过王爷自然是胜券在握,哪一次你都是如此。”

    “哈哈哈,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李星洲也摇头笑道。

    “我有时候也想相信这世上有神有仙,只要诚心诚意,跪跪拜拜,就能心想事成,不用费尽心机手段,不用又苦又累,不用担惊受怕去想能不能成......”李星洲骑着眉雪。

    “可王爷最终也没拜神不是么。”

    李星洲点头:“是啊,那是我慢慢发现,与其对神仙诚心诚意,不如对自己诚心诚意,神仙有没有谁知道呢?可人总是实实在在活着的,越对自己诚心之人,越能察觉自己活着,活得好好的。”

    起芳愣愣呆住,许久才道:“照你说,活着也挺难的。”

    .....

三百三十八、暗流涌动

    当天,李星洲带她拜访所有王府的重要管事,不只严、严申、诗语、赵四这些,还包括酿制将军酿的固封,并告诉她王府的运作模式,以及她在泸州要做的工作。

    其实和诗语差不多,接收商品,然后批发给苏、泸一带的商户去零售。总的来说,诗语负责统筹全局,而起芳则是地区经理,以后王府商品在南方,甚至更南的大片区域销售,都将交给她负责。

    下午些回府之后,有相府家丁匆匆来报告,说是江州官府的船已到元门渡口,李星洲抛下手头的事,带了阿娇和二十几个护院出城去接人。

    ........

    “那小混蛋拿了鸿胪寺卿!”太子气冲冲的摔了手边茶杯。

    “我按你的说法,鼓动羽承安与温道离争那么多天,那么多次!结果倒好,最后轻飘飘的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他不过巧言舌辩,随便说了两句,凭什么!父皇凭什么偏袒那小杂种!”太子瞪着眼睛,激动之下眼球充血,红丝密布,十分吓人。

    方先生在一旁看着,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殿下切莫动怒,要怪只能怪在下不才,没有平南王想得那么深远,最后棋差一招输给他。”

    随即他打开手中纸扇,感慨的说:“只是万万不曾想平南王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远的思虑,在下也甘拜下风。”

    太子冷冷道:“吾不是要你甘拜下风给那潇王孽种的,而是要你给吾想办法!”

    方先生拱手,随即道:“那是自然,不过在下还有话要问。”

    “还有什么话?”太子不耐烦的侧头问。

    方先生站起作揖,然后郑重的道:“在下想问,太子殿下是以家国为先,还是以报复平南王为先。”

    太子被他这么问,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然后生气的说:“吾要潇王孽种去死!只要他在这世上一天,家国就永不安宁!当年的潇王是,现在的平南王也是!”

    见他歇斯底里的表情,方先生叹口气:“在下明白了,那请太子尽快备好礼物,差人上门拜访金国使者,与他们说说北方战事吧。”

    “为何?”

    “北方战场距京中数千里,如今只有朝重臣知道战况。

    消息也是关北流星快马传来,因不是本国战报,进城时不打红黄之旗,寻常人和百姓自然不知情况,要知道想必需等中秋之后,北方商人陆续南下回来,消息才会大规模流传开来。”方先生说着收起扇子。

    “百姓不知道,身在京中的金国使者自然也不知。

    他们不只不知,而且还心中焦虑,若此时平南王身为鸿胪寺卿与他们谈条件,金国使者一定会处于弱势,不断退让,可若他们得知自己的同胞已将辽国打得大败,自然会强势起来,平南王便会难上加难......”

    “好!吾立即让人去办!”太子大喜,拍案而起。

    几步走到院前屋檐下对着院子大喊:“孙焕!孙焕何在,快去把他叫来!”

    方先生皱眉,跟上拱手补充道:“殿下,如此确实对平南王不利,可也坏我景国大事啊,殿下或许该多思虑权衡......”

    可一抬头,太子根本没在听,甚至因为孙焕久久不来,亲自匆匆出院子去寻孙焕了。

    方先生久久说不出话,也不知是喜是悲,最终轻叹:“只盼切莫对不起黎明苍生.....”

    .......

    “这次又让李星洲得了先机.....”参胜叹口气,然后放下手中茶杯。

    他对并坐右手边的羽承安道:“岳父大人,或许我们太过轻视平南王,就此次来看,他的智谋远超常人,便是我们和温道离也都不及。”

    “运气罢了。”羽承安喝了口茶,面无表情道。

    参胜没接话,一次是运气,那两次,三次呢?

    天下不可能总有人运气那么好吧......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平南王势大,他就和当年潇王一样,都是武夫,此等人势大,天下永不安宁!”羽承安快速说着,重重放下手中茶杯:“为家国社稷,黎民百姓,我等义不容辞!”

    参胜皱眉,他记得以前岳父对李星洲也不满,但并无今日一般:“岳父大人之前也提过李星洲,只是措辞也不像如今这般严厉,为何......”

    “往日是往日,今朝为今朝!”羽承安冷厉道:“往日他只是潇王世子,如今他是王爷,是冠军大将军,百姓还称他为小冠军侯!处处称颂,难不成他们都忘了当初李星洲如何为祸京城的吗?一群没脑子的庶民,好了伤疤忘了疼!

    以前他无权无势就能为祸京都,他如今大权在握,如果再放任不管,就能祸国殃民了!”羽承安重重的敲桌道。

    参胜一顿,从未见过岳父说这么重的话,连忙点头:“岳父大人说得是,小婿受教。”

    可他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他想漏了。

    岳父也许故意向他隐瞒,参胜总感觉岳父对李星洲是越来越严厉,从起初的只是不待见,慢慢变成讨厌、厌恶,到如今居然有你死我活,势不两立之势.......

    何以至此?

    岳父再怎么说都是当朝副相,平南王再势大,又能对他如何呢?

    参胜有些想不通,有些摸头不着脑,这种莫名其妙,迅速加深的仇视,令他费解迷茫。

    或许正如岳父所言,文治安邦,武功乱国,岳父是当纯敌视武人,所以就敌视平南王?也许吧......

    ........

    羽承安重重喘几口才平复下来,微胖的身体还在轻微抖动,声音压低三分:“总之,一定要把李星洲拉下来......

    我听说他当初与孟知叶不合,你多去与孟知叶走动走动;还有太子,太子心中对潇亲王有隙,巴不得潇亲王之子死,也可以拉拢。

    再者就是温道离、童冠和赵光华,皇上把他们手中的新军给了李星洲,这几个人心里多少也会不满,可以试探试探,若有意,便能共谋大事......”

    羽承安慢慢说着,又闭眼仔细想,最后道:“总之,若能多拉拢些人,大家心里有个默契,但不表露,到关键时刻,定能将李星洲一下按死!”

    见岳父表情可怕,参胜也不敢多言。

    同时他心中也明白过来,岳父仇视李星洲,绝不是因他嘴上说的什么文治安邦,武功乱国之类天下大义,因为温道离,童冠和赵光华都是武人,既然武功乱国,那为何要拉拢武人共谋......

    至于到底为何,参胜不知道。

    羽承安慢慢摇着头,悠悠道:“只要一次机会.....

    接连成事,年纪又小,肯定会心中得意,轻浮傲慢,只要给他多戴高帽子,然后在他得意之际,突然给他扣上一座扛不住的大山,就能把他活活压死!”

三百三十九、难对付的岳父

    李星洲才到半路,离开西门好远,又有人来报说王家夫妇已经去了相府。

    他只好带着阿娇调转马头,向相府去,阿娇不像何芊,会骑马,但骑不了快马,所以和李星洲同骑眉雪。

    这样招摇过市,自然引来众人指指点点,李星洲不在乎,阿娇却羞红了脸。

    等他们大队人马赶到相府时,门外还放着一堆行礼东西,下人正往王府搬,看来他的岳父岳母是打算在府中住上一段时间。

    左右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一名护院轻车熟路的上前报出的名号,众人赶忙纷纷让开路来跪拜。

    李星洲让他们起来,带着阿娇穿过众多好奇目光进入相府,护院们都等在门外。

    相府中人来人往,格外热闹,许多下人都认识他,见他一来,纷纷见过王爷,然后退开让路,又好奇的悄悄打量。

    如今平南王定两府的是故事已被各种说书人、卖唱的添油加醋,四处传颂,几乎人尽皆知。

    阿娇挽着他的手,穿过人来人往的中庭,到了后方六开门正厅,已有很多人围在那。

    不一会儿,门口候着的丫鬟见到他们,便匆匆跑进去报道:“老爷,平南王和小小姐来了。”隔着好远他们也听到声音。

    李星洲上前,便见德公带着众人出门,还带众多家眷弓腰行礼:“见过平南王!”

    他有些懵,按理来说德公确实需要给他行礼,虽他官不及德公,可他是王爵,在场最高的是德公加封的明德公,自然应该行礼,可之前这老头从未给他行过礼.....

    德公挤眉弄眼,李星洲连忙道:“诸位免礼。”

    德公才带众人起身,然后将他们迎入大厅。

    落座之后,德公将李星洲迎到上座,坐在他旁边,下方满坐十几个衣着华贵的的男女,有中年,有少年,不过大多都不敢与他直视。

    他一进来,众人热闹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德公让人上茶,可李星洲放眼望去,根本不认识谁是阿娇父母,直接叫名字问又太不礼貌,蕙质兰心的阿娇明白他的尴尬,站起来一下走到两个中年男女面前行礼:“不孝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李星洲松口气,也站起跟着过去,见他起身,众人都安静下来,他陪同阿娇作揖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阿娇父亲本来见女儿还满脸笑容,这下顿时收住笑,面无表情起身回礼拱手道:“下官见过平南王爷。”

    李星洲话到嗓子口一下被堵住,阿娇父亲只提他王爷的身份,而不说女婿身份,是刻意将他排除家人之外,这是不着痕迹的排斥他啊.....

    他只能赶紧无奈道:“王大人免礼。”

    随后他又和王通说了几句,都是尬聊,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大概如此。说来说去,只能说什么路上辛苦,有时间到王府坐坐之类没营养的话,王通反应不冷不热,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他现在为何明白德公一开始要带家人向他行礼,大概是明白自己儿子不待见他,怕等会都懒得与他说话,所以入堂先拜,提醒王通他的身份,是当朝王爷、天子皇孙。

    不然只怕他那岳父王通都懒得跟他说话了......

    李星洲也心里纳闷,什么鬼,这面都没见过的岳父,自己哪里招惹他了?

    倒是岳母和其它亲戚都反应热情,对他态度很好,岳母对他嘘寒问暖,又夸又赞,众多亲戚都一一上前见礼,特别几个小辈男女,见他都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毕竟他现在可是传奇级别的大英雄啊。

    受这些小辈如此待见他自然高兴,不过慢慢反应过来,不对,自己也是小辈啊.......

    之后众人吃了团圆饭,用的还是德公从未王府弄来的火锅桌,园形火锅桌,加上秋高气爽,是吃火锅的好天气。

    宴会上众人热闹非凡,可王通对他依旧不冷不热,他虽敬酒,可王通从头到尾都称他为王爷,有一种故意疏远的感觉,好几次都是岳母大人赶紧打圆场。

    总之这隔阂消弭不去,因为王通是有意为之。

    酒饭后,德公诗兴大发,出了酒令让小辈们接,相府里的亲戚孩子,自然都是饱读诗书的,行酒令不成问题,可李星洲不会啊!

    赶忙借口去如厕逃了,没走多久,德公便也出席,刚好遇到他,只是摇头道:“你那岳父书生意气,倔脾气,不用在意。”

    李星洲对德公他自然什么话都敢说,抱怨道:“可我也没招惹他啊......”

    “哼,他啊,听说了你以前的事,便认死理,他认定了就改不过来。”德公一边说一边道:“你就当他不在,你和阿娇的事是老夫定的,与他无关,见他不过行个礼仪。”

    李星洲只得点头。

    宴散之后,已快黄昏,因和岳父气氛尴尬,李星洲也不好多呆,就辞行了。

    阿娇其实也看出其中端倪,路上一脸担忧。

    李星洲拉着她的小手,环抱住她,他知道阿娇两面为难,一面是自己父亲,一面是自己夫君,“好了,小娘子不用担心,这事为夫会处理好的。”

    阿娇眼眶红红的,将小脑袋靠入他怀中。

    ........

    完颜盈歌手摸剑锋,一脸不解的看着驿馆房间一角堆放的礼物。

    不知为何,最近开始不断有人来给她们送东西,她派术虎去问过,那些送东西的都是景国官吏。

    之前可从未有过,在她们才到之时,几乎无人问津,除去陈钰老先生,还有那平南王,根本没人理会他们。说起平南王,她又忍不住想起那年纪轻轻的怪人,还有他赠送的绝世宝剑。

    这剑锋劈砍柴木不卷,轻轻一弹,就能听到长长剑吟,悠扬不绝,好似龙鸣,就算夏国宝剑,也不及其万一,如此宝剑,万金难求,他却随手送给自己。

    这......好奇怪的人,不是说汉人都小气么。

    这几日她经常带术虎外出,去看京城风土人情,依旧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围观,令她十分不爽快。

    也有人为善,主动为她引路,为她做向导,还有人送她些小吃,或是精致的小玩意之类的,或许.....他们并无恶意,也只是一时好奇吧。

    可被当猴子看的感觉依旧令人不快!

    她所到之处,茶楼酒楼,处处都有人在说平南王定两府的事,只是一个比一个说得夸张离谱,什么天雷大作,雷神降世.....什么万夫不当,冲杀敌阵如入无人之境等等......

    一听便知道不是真事。

    可听多了各路人,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都说,她也慢慢觉得这事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景国南方确实发生过过叛乱,也是平南王平定的,什么一千破十万,早早的就传到关外。

    事情也该不是假的,这么说来平南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完颜盈歌是越来越糊涂了。

    .........

三百四十、谈判早已开始

    下午些,刘旭又收到一对景国官员送来的玉璧。

    “这次是谁?”完颜盈歌坐在正堂查看随身携带的北方地图。

    她这几日时时刻刻想着北方战局,几乎夜不能寐,虽那平南王断言他们赢定了,可她依旧心中忧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见识,他的话定不可信!

    刘旭进来,将玉璧小心放在桌上,才道:“中书舍人起栋,据说之前是淮化知府,后来景国南方叛乱,被平南王平定,淮化府有牵扯,景国皇帝大概不放心他,所以将他调往京中,不愧是一方知府,封疆大吏,就是有钱。”

    “你哪里知道这些的?”完颜盈歌惊讶。

    刘旭笑道:“在下自有办法,公主不必多问。”

    “哼,你们这些汉人,就是奸诈狡猾!”完颜盈歌不满。

    刘旭也没跟她争辩,而是在对面椅子上坐下,然后严肃道:“公主殿下,从这几日景国官员的动向来看,北方大战,我们应当是赢了。”

    完颜盈歌一愣,然后将信将疑的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若北方没赢,景国人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哪来这么多人登门拜访。”刘旭淡淡道。

    “可他们是景国官员?”完颜盈歌还是有些不解,她不能理解,即便如此这些人岂不是有吃里扒外的嫌疑。

    刘旭却冷冷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我金国做大,不知又多少人巴不得与做我大金走狗,公主别看这些景国官员各个满嘴仁义道德,家国天下,视我们为下邦,若到皇上北定上京之时,他们只怕会送上钱帛,以求王师不南。

    起初我们才到景国之时,除去陈钰和平南王,人人漠视,如今之际却拼命拉拢,肯定是北方局势出了变化,当官的都不是傻子,稍考虑长远利益,就明白不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开始拉拢我们。”

    完颜盈歌听完很吃惊,又觉得这话不像出自平日对他唯唯诺诺的刘旭口中。

    随即又想到如果北方真赢了,岂不是能大出口气!此前景国官吏漠视不说,平南王那混蛋更是威胁暗示她什么渡海兵出辽阳。

    刘旭却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提醒道:“公主,此时不宜与景人结仇,更不能张扬。”

    “为什么?按你说的,我们明明赢了!”完颜盈歌不解。

    “越是赢了,越要低调处事,若皇上赢了,定会趁势占据中京,此时景国立场便格外重要!”他认真道:

    起初我也不怕景国与辽结盟,毕竟远水难解近渴,再者辽国也不放心景国大军在他们地界招摇过市。可直到前几天在河畔听平南王一言,再看王府那些如山岳般的大船,我便想到,若景国与辽国结盟,景国走海路攻辽阳府,我们该如何应对?”刘旭一脸严肃。

    完颜盈歌也一下跳起来:“他敢!”

    刘旭厉色呵斥道:“公主殿下,事关家国存亡之际!不可意气用事,要多冷静想想。

    景国若与辽结盟,平南王如何不敢?他年纪轻轻败过十王大军,定过景国半壁江山,若他带精锐,用他那些大船走海路北上辽阳,两日便到!

    上万大军,辽阳中京想相距千里,首尾难顾,我大金如何应付?”

    完颜盈歌呆住了,随后面有惧色,她也慌了,冷静下来也想到这个问题,而且越想越心惊胆战。

    平南王当时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确实若他上万大军横渡渤海,他们如何应对.......

    若走陆路,他们根本不怕,走陆路就算辽景联盟,也是一路抗敌,而且合军一处容易出矛盾。可如果景人走海路,用王府那样的大船载精锐北上,他们就会腹背受敌。

    辽阳可是大金的大本营啊!

    “那我们要怎么办?”完颜盈歌也有也慌神了,这感觉如被人扼住脖子一般。

    刘旭起身看了看门外无人,便小声道:“公主殿下,当下首先便是低调行事,切莫声张,就假装我们不知此事。再者要讨好平南王。”

    “让我讨好他!”完颜盈歌不忿。

    “殿下,不可意气用事啊,我打听过,那些大船本是王府私有,和朝廷无关,曾助力平南王平定南方叛乱,从此之后便用于通商,但若想用于军事,随时可调集。所以说到底,只要平南王不支持,景国便没有能力从海上登辽阳。”刘旭小声道。

    完颜盈歌咬牙切齿,可也只能点头答应,因为这攸关大金国命脉。

    就在两人继续商议细节时,有人来报,说太子府有人来拜会。

    刘旭皱眉:“太子府?景国太子我们并不相识,太子府为何来人。”不过还是起身亲自去迎接。

    .......

    黄昏,在老丈人那吃了一肚子瘪的李星洲靠在小院凉亭里喝茶。

    诗语和秋儿还没回来,阿娇、月儿还有凑热闹的何芊去给斗篷挑买花饰去了。

    小院里有他,还有来串门的起芳。

    按理来说,男子住处外来女眷不得擅入,这是礼法,不过对于起芳无所谓,因为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清楚楚自己所求何物,李星洲也明白。

    两人随意喝茶,聊聊苏、泸局势,李星洲也给她做一些交代。

    聊着聊着,说到天下大势,她又问起:“我还是不解,按理来说,王爷与金国使者谈判,应该趁其不知北方战况时尽快谈好不是吗?否则一旦他们知道金军大胜,岂不会以此为挟加价?”

    “哈哈哈哈......”李星洲一笑:“其实我早就跟他们谈过了。”

    “谈过了?何时。”起芳一头雾水。

    “不止你这么想,朝中很多人都这么想,想着我会趁他们还不知道消息,赶快谈拢,以防他们知道金国大胜,要价也水涨船高。”李星洲悠然自得道。

    “这其中肯定不乏又要整我的人。

    为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为地就那么大,一棵树大,就要挤死其它树,夺其它树的地,那些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说到底,利益纷争。”

    李星洲说着喝一口茶,怡然自得:“可惜他们不懂,他们认为金国必败,而我一开始就认为金国必胜,既我早就知道他们会赢,本王谈判的资本自然也是建立在金国能赢的基础之上的,怎么会想着让他们不知道金过已胜呢?

    真正的谈判,早在几天前就开始了,即便完颜盈歌那傻妞明白不过来,刘旭那样的聪明人应该是知道的。”

    起芳还是不解,却见他一脸运筹帷幄的表情,忍不住道:“呵,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故弄玄虚......”

    “这叫运筹帷幄。”李星洲忍不住纠正她,也不知道她从小跟谁学的语文,用词这么不准。

    “王爷一如既往叫人不爽。”起芳接话。

    “哈哈哈,或许吧,其实我们差不多,都是控制欲极强的人,你之所不爽,是因为我的运筹帷幄令你不能运筹帷幄。”李星洲笑着给她倒茶,然后也给自己满上。

    “这是惺惺相惜吗?”起芳笑起来。

    “这次用对词了,干杯!”

三百四十一、太子的大事

    晚上,李星洲从后院背回花猫脸的秋儿。

    小丫头手上还被烧伤了,惹得他心疼不已,在赵四,铁牛等人帮助下,她的蒸汽机其实早能动了,但是动起来并不等于能用。

    大概是因蒸汽动力引发第一次工业革面,在很多人心中留下蒸汽动力是新兴的概念印象。

    然而并不是,早在公元前两世纪,大概距今两千两百多年前,就有希腊人尝用蒸汽作为动力。

    而在十五六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前三百多年,欧洲有些国家已开始用蒸汽作为动力,只是并不普及,技术也不成熟,直到瓦特改进的蒸汽机出现。

    如果当初只想用蒸汽推动物体并不难。

    简单的少壶水就能实现,水一开,盖子开始跳动,沿着这个思路,将水壶做长,盖子内置,能推动盖子的距离就更远,在盖子上加杠杆,就能将力传倒出去。

    起初秋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设计的蒸汽机是长条圆柱形的,而且还成功推动一个一尺多高的木轮转动。

    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正和前世所有人遇到的困难几乎一模一样。

    蒸汽动力的利用难度不在实现动能量转换,难度在于如何提高转换率。

    就好比今天下午,秋儿一见他来就瘪着嘴跟他诉苦,他们用了两大袋焦炭,蒸汽机动起来了,带着一个标准马车轮转了不到半个时辰,赵四和铁牛都啧啧称奇,非常高兴。

    秋儿却闷闷不乐,还失神不小心烫伤自己。

    因为她一开始设计蒸汽机,就是冲着她的大船,冲着实用去的,而照这种能量转换率,要推动一艘大船连续走几天,需要船上带比船还重的焦炭才行......

    所以她才不像赵四、铁牛那样盲目乐观,反而十分失落。

    李星洲背着轻飘飘的小姑娘,安慰她道:“没事,慢慢来,总能成的,或许你可以想想一体化的设计。”

    秋儿趴在他背上,安静的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小声道:“世子,我会不会太任性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呢?”李星洲背着她往小院走,路上微凉,回廊池边灯笼闪烁着明亮光芒。

    澄澈月光洒下,照亮秋儿好看的侧脸,回廊边的池塘里,月亮落在水中,伴随蛙声一片,她小声道:“因为我花着王府里大把的钱,却做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又小声补充:“我花的钱比严总管多,比诗语姐,比阿娇姐,比月儿都要多,还要耽搁很多人......”

    “谁跟你说?”李星洲问。

    “我自己想到的。”

    “撒谎。”

    “我......不小心听府里的丫鬟说的,她们不敢当着我的面说。”秋儿老实道。

    李星洲将她往上托了托,心中也思虑万千:“她们是瞎说的。”

    “可如果世子真是只为哄我开心呢?如果我花的那钱财,人力最后毫无用处,那.......”秋儿还要说,李星洲却打断她:“圣人说‘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而辍广,君子不为小人匈匈也辍行。’”

    “可我不是君子......”秋儿小声反驳。

    “道理都一样,那不是为有用没用。”李星洲认真的笑道:“你也不该想有用没用,两者不一样,之考虑有用的是现在,那是王府的未来,国家的未来,天下的未来。那些丫鬟没见识,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秋儿可不是,秋儿是走一步看十步、百步,不是么。”

    他说着走出回廊:“不管如何,你只要记着,我会一直站在你背后,不管你做什么,也不要去想乱七八糟的。”

    秋儿不说话,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等到小院门口,她连忙脸红红的道:“世子放我下来,等下她们看见会笑我的.......”

    李星洲哈哈一笑,把秋儿放下来,小姑娘站定,突然凑上来,黑暗中芬芳一阵扑面而来,然后嘴角一阵温热,待回神,秋儿已经匆匆忙忙跑进小院了。

    李星洲摸了摸嘴角,小丫头,都亲歪了......

    他并不准备收拾下人或者让她们闭嘴之类的,这种家长式的保护只会适得其反,秋儿必承其重,他也相信秋儿。

    .......

    第二天,八月十四,街道上已热闹到极致,人来人往,吆喝买卖,讨价还价,孩童啼哭,大人叫骂,充满生活的气系。

    八月十五罢朝,十四却没有,王府众人也都从十四开始放假,李星洲下朝之后,便被阿娇和月儿拉着,叫上秋儿出去买东西,顺道到了珍宝阁拉上诗语。

    珍宝阁越是临近中秋越热闹,不过李星洲早就交代过诗语,以后珍宝阁的生意她不必亲自过问,她是总览大局的人,不要拘泥于细枝末节,可她就是闲不住。

    最后不情不愿的被阿娇和月儿拉走了。

    陪女人逛街嘛,哪个时代都一样,男人的地狱,何况陪四个女人。

    ........

    下朝之后,何昭出长春大殿,太阳已升起,秋日暖阳,照得人舒服,他却开心不起来。

    城西一带经清理之后依旧还有恶臭,百姓怨声载道。

    而且前几天秋雨连绵,地下污水又有漫出街面的趋势,百姓连中秋也没法好好过,自然连连上访衙门,他搞得头大,也毫无办法。

    就在他忧心忡忡时,不注意和走在前方的太子打了个照面。

    “何大人。”太子打招呼,

    何昭拱拱手:“下官见过太子。”

    “何大人客气了,大人执掌开元府数年,百姓安居乐业,从没出过让父皇担心的大事,真乃国之栋梁。”太子奉承。

    何昭只是拱拱手:“太子谬赞,下官不过做好本分。”

    “何大人真是谦虚,不过看何大人脸色,似乎有什么不悦?”

    何昭想了一下,也不隐瞒,开口道:“太子殿下,臣忧心的乃是城西地下暗水道堵塞之事。

    此事已积压好几年,特别今年连绵降雨,更是导致污水泛滥,淹没城西,城中百姓不满,民怨四起,下官也为此事烦扰,寝食难安呐。”

    何昭说完又作揖:“太子身为东宫之主,必然心怀天下,胸有社稷,为百姓黎民着想,下官恳请太子能在皇上面前替京中百姓多说几句,也帮帮无辜之人。”

    太子面色尴尬,连忙应付:“当然当然,只要是为百姓,吾义不容辞嘛......哈哈哈。”

    随后他又转移话题:“不过吾听说何大人家中有一爱女,聪明伶俐,淑惠大方,还尚未许配,恰好我家长子李环也未婚娶,何大人......”

    “太子殿下,这亲事下官不敢高攀天家,再者家中女儿还小呢。”何昭连忙回绝,然后又随意搪塞两句,然后匆匆走了。

    留下太子脸色阴晴不定,低声咒骂道:“老匹夫!竟敢不给吾面子!等我登基,一个个有你们好看!”

    随后气冲冲回了东宫。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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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