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世子的崛起TXT下载世子的崛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世子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两百七十一、匪夷所思的调度

    “大人,小的确实看清了,都是些普通百姓,满山都是,少说也有五六万吧,还有些看起来像是厢军,不过人实在太多,属下根本不敢靠近,只能隔着山头看。UU小说”身着军服的斥候一一汇报道。

    简陋的大堂中熏香袅袅,几个华服老者分坐,坐在堂中正坐的是丁家老太公,也是丁家族长。

    他们都是出事之后紧急从苏州城赶来的,毕竟此事太大,几乎关乎徐国安危,丁家存亡,他们不得不亲自来。

    丁毅站在他手边,一听这话脸色阴沉下来,然后递给他牌子:“去账房领赏钱。”

    斥候连忙拜谢,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斥候一走丁毅就大骂起来:“我早就说过,不能动起家兄弟,不能动起家兄弟!起家兄弟在手,泸州知府就不敢跟我们鱼死网破,做视他们内耗则大事可期,堂堂大事,居然毁于小人之人!”

    他这话开口,众多长辈都脸色难堪,不敢接话。

    毕竟当初就是他强压丁毅,把丁家嫡系子弟安插在军中,而丁柄也是那时被安插进去的,没想是这样的败类,一下子坏了大好形势,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汤,形势瞬间变。

    那一败可不止是寻常战败那么简单,三万大军一哄而散,第二天平定下来之后在凛阳内点兵,只聚拢不到万众,其它人都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散的散。

    最重要的是大营中辛苦筹备数月,准备用来攻下泸州的十万石粮食,众多军器,攻城器械,良马,统统落入敌人手中。

    气氛十分压抑,没人说话,在坐的都知道,若是苏州陷落,其他大家还有活路,可他们丁家是万万没有的......

    “好了,此时再论过错也无大用,再说丁柄也战死在乱军之中,此事揭过,还是先想想退敌之策吧。”最后丁老太公发话,他说话,丁毅只能揭过。

    随后丁毅发表自己的看法道:“首先,对方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泸州百姓,那日天光昏暗,未及防备,所以才着了道,如果将残兵整合,再从我徐国南部,东部各县调兵,集中到凛阳城,集中兵力,一定要尽快将大营夺回,然后接着接着攻泸州。

    还有,今日之后便不要派斥候去大营,免得打草惊蛇,他们人再多无非是些泥腿子,成不了大气候。

    再者,我不信起家人能号召如此之多的百姓为他们卖命,此中可能别有原由,这点我想让汪家去帮打探。他们偷走古马道与泸州通商,还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懒得理会,现在正是时机,可以借助他们打探泸州到底出了什么事,知己知彼才有对策。”

    丁太公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众多长辈也都点头,毕竟他们根本拿不出什么好主意。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太公点头后,离门最近的丁毅四房小叔打开门,外面是一青衣小厮。

    “老爷们,汪家,芬家家主求见,已经侯在大厅了。”小厮说着犹豫一下,然后道:“他们还说若知府大人说不在,就转告十万石粮不是小事,无数辎重也不是小事,他们几大族积蓄数年也差不多这些,若知府大人不给个交代,他们.......接下来他们就不出粮了。”

    这话说完,小厮也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丁毅额头青筋暴起,但最终还是忍住,只是挥挥手,一字一顿的打发小厮:“去告诉他们,本官不在。”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以前他们丁家独揽大权,军政在握,几大家都不敢说话,可如今一旦兵败,军师瓦解,顿时很多人都蠢蠢欲动,不安分起来。

    见此情况,众多长辈说不出来,丁太公面无表情:“毅儿准备怎么办。”

    “还能如何。”丁毅无奈的叹口气:“丁柄不是死了吗,正好空出一个副厢指挥使,加之南方和东方调来的军队估计还能独成两厢,劳烦爷爷和几位族长说说吧,家中若有青年才俊,都送过来,本官会给他们安排官身差遣的。”

    这是无奈的妥协,此时如果不将手中军权分出去,几大家定然不会在支持他们丁家了。

    说完,丁毅感觉心头烦闷,劳累无比。

    最重要的问题他没说,其实他一直想不通,为何还在内斗,一盘散沙的泸州百姓,突然就拧成一股绳了,他自诩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不过短短半月,何来这变化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如同太阳明日突然从西边出来一般,匪夷所思.......

    .......

    四月初,杨洪昭就收到京都来的圣旨,令他率众西进,伺机收复苏州南部,东部地区,因为那些地区可能会兵力空虚,这是大将军冢道虞做出的判断,同时也是皇上准行的。

    而自己的儿子杨建业因为奏报有功,加封宁远将军,这也是他让儿子亲自送奏报的原因。

    同时杨洪昭也完全明白了,这平南郡王李星洲,在陛下心中只怕真是不一般,因为陛下居然下了让他西进的命令。

    杨洪昭依旧谨慎,圣旨归圣旨,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必须自行判断,小心翼翼。

    大军拔营,开始西进,但每日只行进不超过三十里,而且期间斥候不断来会穿梭,报告苏州情况,虽然艰难,但多少也有些有用消息。

    可慢慢的,杨洪昭自己也发现不可思议的事情。

    四月中旬之前,苏州南方县城和东面县城开始大量往北调兵,这种兵员调动是不可能瞒过斥候的眼睛的,起初几次回报他只以为是叛军障眼法。

    杨洪昭依旧谨慎,可随着接连几天的调动,他也明白过来,这不可能是叛军的障眼法,他们真的开始往北方增兵了!

    可是为什么要往北增兵呢?

    杨洪昭有些想不明白,北方凛阳城及冷风箐附近大营,叛军不是依旧驻扎数万叛军,这种情况下抽调南方兵力,不是放空南方,铤而走险吗?叛军首领是傻子不成......

    隐隐的,杨洪昭想到一些可能,难道........然后他又忙在心中否认,这怎么可能,那不过是千人而已,再怎么都过于不可思议,或许叛军只是想万无一失吧。

    可这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万无一失也不至于傻到将南部和东部至于险地,这大局面上的调度看起来更像是......迫不得已!

    这样的推测他更加不敢相信,因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太过......惊骇!

    没错,就是惊骇。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如实奏报,上奏朝廷,然后咬咬牙,一改小心翼翼的行军,下令加快行军速度。

    因为不管如何,正如冢道虞所说,苏州南方和东部开始空兵力虚了.......

    东部还好,接壤大山,大军行进不便,不适合作战。

    可是南部呢,南部可是有水道要地的,一旦控制苏州南部县城,水道就会畅通无阻,从京都发船,直接能在泸州西部登陆。

    杨洪昭眼神火热起来,这可是名留青史的机会,他若能抢过苏州水道,就能打通早已阻塞的河运!

两百七十二、崇拜危机

    黄昏,夕阳西下,城墙镀上金色,狄至带着一队军士巡查城头。www.uu234.cc

    泸州城不比开元,但也是大城,四门宽阔,其中正门的南门最宽,足够三车并行,互不影响。

    从饿死边缘挣扎回来,又大败叛军,缴获辎重粮食,如今泸州城内士气高涨,百姓无不高呼平南王之名。

    狄至所到之处,军士都纷纷站直,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跟着王爷来的将军。

    如今泸州城周边有八千守军,三千厢军,外加一千神机营,两千马军,泸州兵力在四月中旬也扩张到一万五千人左右。

    而其中半数还多的兵力就在他手中。

    狄至看着天边夕阳,每次想起这些,都觉得心中难平,感慨万千。

    他不是平南王家臣,与平南王相遇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只因他家中贫寒,无钱打点上官,所以才被分去听候平南王的差遣,那时平南王还是百姓口中的京都大害,也没有加封郡王,他也不过小小都头。

    后来也因那事发迹,被提拔为副军指挥使,然后恰好王爷成了他的上司。

    两人交集无非如此,平南王便放心的将半数多的兵力交到他手中!

    他一个无名小卒,又无家世、也无战功。甚至还是在这与朝廷隔绝的泸州,若是他有什么歹意,那王爷可就危险,即便如此,平南王依旧这么做了。

    每想到这些,他心中都忍不住感激,感慨万千,若是没遇到平南王,他这辈子始终不过是个小小都头罢了。

    狄至舒口气,紧紧抓住坚硬的城砖,心中隐约下了某种决心。

    既然王爷如此信他,自己便不能让他错信。

    慢慢的,他回过神来,这时城楼下有人一堆人用几根木椽绑在一起,抬着一尊泥像,面前拱香火,上面还贴着黄纸,写着“平南大王,雷神将军,功德无量”,周围还有人敲锣打鼓,大声说着平南王的事迹。

    所到之处,百姓纷纷跪拜,好不热闹。

    道家祭祀中白纸祭死人,黄纸买通天地鬼神,是通灵鬼神之物。这泥像贴黄纸,是尊王爷为神的意思,至于为什么是雷神,大概是因神机营遂发枪发射时声响的缘故,百姓口耳相传,就变成了雷神。

    狄至看得皱眉,百姓如此爱戴平南王他自然高兴,泸州上下信心满满,不惧叛军他也高兴。

    可身为禁军军官,他心中是清楚的,这场仗他们还没有赢,不过是先下一阵罢了,现在就如此张扬轻敌,大肆鼓吹,只怕......骄兵必败。

    此风万万不可助长,他心里这么想。可又为难对方抬着的是平南王的泥像,歌颂平南王功德......

    狄至停下脚步,远远看着人群簇拥下他们走过石桥,向着城内走去,他左右为难,犹豫许久不能断绝。

    远处人群越聚越多,跪拜的百姓逐渐堵塞大道,人人高呼平南王雷神将军的名号,高喊着“雷神将军在,泸州永不败”的话,还有人以香纸汤饭祭拜......

    见场面如此,又想到平南王对自己的种种恩遇,狄至终是咬咬牙道:“来人,去将那些人拦下!”

    身边的士兵正在城头看热闹,见他突然这么说,一时也不敢相信,于是狄至再次大声下令,这下士兵们终于听明白了,但还是迟疑不动。

    “我的话听不见吗!”狄至怒道:“马上去将那些人拦下,若有不从军法处置!”

    这下,周围士兵都吓到了,犹豫一会儿,城头的士兵还是按照命令匆匆下城墙,然后追了过去。

    .......

    这几天,李星洲都是在公主府吃的饭,去的次数多了,他也习惯叫这地方公主府,因为正如泸州民众所说的,他那个姑父除了每日在房中喝茶,看书,便什么都不会,游手好闲,什么都不管,家业全是小姑打理,也怪可伶的。

    每天他都会从公主府到泸州衙门去,在那很多事情都要安排,还要时刻提防叛军反攻。

    早上,李星洲正看着水文公文,这些是淮化府每年记下的水文资料,泸州西边接着大江,若是没有苏州叛军的阻碍,从京都出发,船只可以直接南下,然后过苏州转北,到达城西渡口。

    严申正在演武场中训练神机营,起瑞奉命在城外侦查巡逻,狄至负责城头防务,府衙中就只剩他一人。

    大战中俘获的几百叛军,还有那普世大仙,李星洲都交给起芳去处理。

    不过那女人不会手下留情就是,普世大仙害了她爹,也就是淮化知府起栋。

    那老头年纪又大,还喜欢炼丹,身体虚弱,又嗜睡,头晕,他一眼就看出是重金属中毒的症状,结果又被普世大仙骗到山上吃了几天露水,饿得骨瘦如柴,接回来之后便病倒在床。

    这笔账起芳肯定会算在普世大仙头上。

    但李星洲却知道,起栋这老头十有**是沉迷炼丹,导致重金属中毒,说不定普世大仙把他骗离他那乌烟瘴气的大殿,反而对他身体是好的。

    起栋跟自己夸耀过他的“金刚之体”什么不惧酷暑,热水,不流汗,是多年苦修的结果之类的。

    李星洲被他逗笑了,明明就是重金属中毒,麻痹感官,皮肤反馈迟钝,连自己把自己烫伤了都没感觉而已,还是没金刚之体。人可不只靠肺呼吸,皮肤也每时每刻都在呼吸,所以如果用紧致的不透气材料包裹人的全身皮肤,然后剧烈远动是可以让人“窒息”而死的。

    起栋这种情况估计也没几年可活了,简直自己折寿。

    不过他也懒得管,因为有些事不是三两句就能劝说的,老头的仙神观念根深蒂固,他嫌命长就让他自己去作死,李星洲手上的事太多,来不及管。

    而叛军起芳肯定也不会放过,他大哥就是死在叛军手中。

    看完水文资料后,李星洲已经对城西的泸州渡口有了大概的了解,吃水,潮汐涨落等都记在心中,微微放松片刻,喝了一杯茶,忍不住想起王府中众人来。

    虽隔千万里,但他依旧能清晰记得每个人的音容笑貌......

    恰好这时,起芳敲门进来,行礼之后便站在一边。

    “你来干嘛,有事?”李星洲不解的问。

    起芳面无表情:“属下来听候平南王差遣。”

    李星洲一听,顿时笑起来,他当然明白,起芳是不满他大权独揽,将她们起家这地头蛇排挤得干干净净,所以表面说什么听候差遣,其实是来这发牢骚的。

    “王爷有何好笑的。”起芳不忿。

    “你别站着了,坐下说吧,准备说什么,喝口茶慢慢说。”李星洲笑着站起来,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水放在她桌边。

    这下轮到起芳有气没处发了。

    李星洲不管她,就将她晾在那,然后伸个懒腰,接着看自己的水文记录,对付她这样的下属,自己有的是办法。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起芳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开口:“你看那些水文图做什么。”

两百七十三、秋儿的船

    李星洲看她一眼,也不回答。

    起芳反应过来,不情愿的端正态度:“王爷看水文图做什么。”

    “哈哈哈,既然起都统低声下气的求我,那本王就好心好意的告诉你,当然是为将来做打算。”他说着将泸州知府记录的所有水文资料小心收起来:“能不能赢这场仗,可就看这些了。”

    对他的卖关子,起芳十分不爽,李星洲换了茶杯,为她倒上茶,这是清茶,他自己的喝法,“本王其实和起都统都是一样的人。”

    “不敢,属下担待不起。”起芳接话。

    李星洲一笑:“哈哈,不就是杯茶,有何担待不起,喝吧,本王准你。”

    起芳被接二连三开玩笑,脸黑了:“王爷不要再拿属下开玩笑,你明知说的不是茶。”

    “你还真没幽默感。”李星洲摇摇头,脸上笑意也收起来了。

    “我说你我一样并非乱说,我们都是权欲极强之人,所到之处,只要下定决心融入其中,必然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属下不敢。”起芳回答。

    李星洲无视她的反驳,然后自顾自喝了一口茶,然后道:“不过我们也有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你总是封闭的,试图独立,而本王不同,在我这一切都是开放的,互助的,融合的。

    如果继续下去,你只会越来越封闭,一如往日泸州,而我则会不断壮大,权势与日俱增,因为你是一个人,而我有很多人。

    你问我为何看水文,因为本王相信有人会帮我,我信得过同伴,如同他们信我一般,所以我是不可战胜的,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起芳避开他的直视:“王爷.......王爷与我说这些有何用处。”

    李星洲把茶杯递给她,这次起芳犹豫一下,还是接住了。

    “本王是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你的权欲!”李星洲郑重道,有些事必须早日挑明。

    “相反,在我看来权欲是积极的,代表人有上进之心,但是本王也希望你的权欲是大气的,自信的,而非狭隘而闭塞,只知道斤斤计较,窝里横,家里斗。泸州百姓为何愿为本王赴死,却不听你们起家的话?好好想想吧。

    如今泸州危局只是稍微缓解,正是需要力同心之时,不是勾心斗角之际。”李星洲字句清晰,认真的道。

    起芳这种人一直都是不稳定的因素。

    但是,风险与机遇并存,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人,也不存在绝对的事,起芳的不安定另一个方面证明她确有才能。

    权欲并不是完全的坏事,因为权欲,不满足,是上进的动力,总比怠惰要好,这样的人会比别人更加努力,更加积极。

    可这也像一颗定时炸弹,不早日处理,迟早会爆发危机。

    之前与起芳不熟,但事到如今他必须说清楚,叛军随时都有可能反攻,若是内部先出问题,会不攻自破。

    听完他的话,起芳许久不开口。

    女强人的她此时手臂居然有些颤抖,李星洲也不催,她需要时间去想,过了一会儿缓缓抬头,“王爷.....是怪罪属下。”

    李星洲摇摇头:“要是怪罪,本王早就给你加个罪名杀了你,泸州民心向我没人能拦着,起都统冰雪聪明,我话里的意思你肯定能听明白。”

    起芳沉默,然后点头,又接连点点头,再次抬头看他眼神也隐隐不一样了。

    “好,你懂就好,本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李星洲说着笑起来,然后一饮而尽。

    起芳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凝重顿时烟消云散,压抑的气氛也散去。

    “从明日起,起都统便连淮化府内务也负责了吧。”李星洲道:“你最熟悉泸州情况,很多事情你才能办,不过要记住,春耕为重,随时备战。”

    起芳单膝跪地:“下官遵命!”

    ......

    就在这时,有衙役敲门进来禀报:“王爷,外面出事了,街上有百姓抬着王爷泥像游行供众人跪拜,狄至指挥使差人阻拦,起了冲突,闹到衙门来了。”

    听到这个,起芳“噗嗤”一声笑出来:“咯咯咯,平南王好威风,这才训完人,自己先出事,游街供众人跪拜,只怕普世大仙也没这等风光。”

    李星洲哭笑不得,一下子头大起来,偏偏这节骨眼上闹出这些破事来.......

    ......

    四月初晚间,宪圣慈烈太后,当今皇上生母薨逝,举国服丧。

    皇上下诏皇家子弟进宫吊唁,为太后守陵,外人只当寻常,但很多身居高位之人却看出其中不同寻常,明白皇上的心思,行事也更加避讳起来,减少和皇亲国戚打交道,就连才会京的太子也被冷落一边,无人敢拜访慰问。

    在京的皇家子弟连夜被送进宫中,含泪送别家人,而分封外地的也陆续进京,一刻不敢耽搁。

    这种时候谁若晚了都可能让皇上疑心,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丢性命,皇上的铁血很多人都记忆犹新。

    而潇王府,因为李星洲不在,无需守陵。

    王越本想带阿娇一起进宫吊唁,可却没想被自己孙女拒绝了,阿娇虽红着脸,但依旧认真的向爷爷说明,她是王府的人,吊唁也该是天家亲眷之礼,非与臣子同道......

    德公气得脸黑,忍不住大骂李星洲靠不住,自己逞英雄去了泸州,留下她的宝贝孙女在这遭罪......

    气话归气话,德公自然也是心急如焚,他堂堂政事堂首官,景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顾不得陛下猜疑,每日往枢密院跑,只为第一时间知道南方战报,打听消息。

    而另外一边,王府也没有闲着,除去生意,每月生产的大批手雷都由严亲自与兵部对接交付,但他也一直按照小王爷之前的吩咐,每批都私留一些在王府中。

    水力落锤已经建到二十一座,连绵四五里,王府河岸边成了全新的地带,与开元城任何地方都不同,充满工业感,工匠们越来越熟练,随着技术的积累,批量建造不成问题。

    二十多水力锻间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作,遂发枪的生产效率也再上一个台阶,王府府库中已经存了一千三百多把,而且还有三十六门炮。

    可自从听到世子危险的消息后,众人都乱了手脚,到处打听消息,想方设法想要帮助小王爷。

    当时只有秋儿一言不发,默默离开。

    秋儿向来就是话少的人,因为她总是行动更多,因此她也总是先人一步。

    .......

    王府造船厂,河湾水流寂静,两艘全新的大船已经伫立在河滩之上,工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忙碌,两艘船进度基本差不多,已经到最后的铺设上层甲板阶段。

    不过比起现在的船更加奇怪,风帆小许多,船头更窄,船体出奇的大,如一座小山,比景国之前最大的船还要大上许多。

    上层甲板还未铺设,隐约可见中间被奇怪的分为很多舱室,船尾后端有很多密集的齿轮、轴承,复杂而精致。

    秋儿带着斗笠,身边跟着季春生和几个军士,正在河滩指挥着工人。

    “秋儿姑娘,这大家伙真能救世子吗?”季春生问。

    秋儿点点头,然后道:“不过要快些,再快些才行。”

    季春生点头:“明日某再从武德司私调些人马过来,某这武德使做不做不打紧,只要老天保佑世子平安无事。”

    秋儿回头看向案边两艘庞然大物,嘟着嘴,眼中有泪,小声道:“我可不管老天,我自己救世子,我一定要救他......”

两百七十四、人非神

    听完衙役的汇报,李星洲陷入深思。www.uu234.cc

    “不过是小事罢,你那手下叫狄至的还真不懂事,一根筋,这也是好事,百姓越信你,越容易调度不是么,即便你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去。”起芳笑归笑,笑完之后认真的说。

    经过一席谈话,她的立场显然变了,嘴上虽说不懂,可其实聪明如她,必是听懂了的,和聪明人说话,不必说得太透彻。

    李星洲一笑,有些无奈:“是啊,当下来看确实是小事,但若说长远,就不是小事了。”

    起芳皱眉,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王爷说话总令人一知半解,听着难受。”

    “你觉得我长得像神吗?”李星洲突然问。

    起芳一愣,被他这问题问傻了,连忙避开他的目光:“当然.......不像。”

    李星洲欣慰点点头:“还好你算正常,也知道不像,人是不能像神的,人越像神,百姓越愚昧,百姓越愚昧,社会进步越没有动力。”

    这下起芳听得更加迷糊。

    李星洲没有解释,带上自己放在案边的宝剑,“我出去看看,你去把那普世大仙带来,没被你弄死吧。”

    “自然没有,王爷当我什么人。”起芳道,然后就去执行命令了。

    .......

    李星洲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随是小事,但他必须慎重而严肃的处理。

    因为这与以往一切都不同,看似小事,却会影响深远。

    他来自未来,有很多的经验和知识,敏锐的他自然能明白这其中的意义非凡。

    李星洲曾经不想去触及那些更加深层的东西,试着顺应和融入这个时代,尽量不去与时代的激流对抗。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孔子、耶稣、牛顿那样的牛叉人物,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人们的观念,改变世界。

    但是,无论他如何小心,冲突还是不可避免,说白了,他是潇亲王世子李星洲,也是来自千年之后的李星洲,让他随波逐流、完全顺应、失去自我,他做不到,也不会坐视不理。

    百姓信任他尊敬他自然是好事,他甚至都有些自得,但作为后来人,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教训,他明白搞个人崇拜是非常危险的。

    从最表面的来说,人不是神,只要是人终究会犯错,他也不例外。

    个人崇拜相当于毫无修正措施,完全将决策与执行权交到一个人手中,并且盲目遵从,放弃思考,十分不理智也不科学。

    最重要的,具体的人是不能当成神来崇拜!这点有太多历史教训,也有这更加深远的意义。

    当人们把某一个具体的人当成神来崇拜之时,也是愚民之始。

    东西方信仰中的上帝、天地、社稷之类的。

    上帝为全知全能,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能指代。

    天地的概念亦是如此,古代皇帝为天之子,固称天子,但也不能代表上天,每年都要举行祭天大典,祈求上天保佑,必须皇帝亲自主持。

    而社稷指的是土地神和五谷神,分而言之“社”为土神,“稷”为谷神。

    上帝也好,天地、社稷也罢,都是虚无缥缈的,没有具体的人可以代表,这对于人类发展有重要而深远的意义。

    有人会说信仰有什么用?无非就是信仰加成,愚弄百姓,让洗脑的人们不怕死等等....

    这有些道理,但也是表面的。

    时至今日,美国总统就职宣誓时依旧会手摸圣经,可有人曾想过美国总统相信上帝吗?当人类科技发展到那种程度,作为世界第一科技强国的总统,他会不明白世上没有上帝吗?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会摸着圣经宣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追求平等的依据。

    依据就是“上帝面前,人人平等。”

    而天地、社稷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有在虚无缥缈的神面前,人才能追求平等,而每个人不满足于现状的追求聚合在一起,就是人类进步的动力。

    他不可能说总统面前人人平等,因为这样一来,就承认总统高人一等,已经否认平等。

    就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般,反之,若将某个人当成神崇拜之时,百姓其实已经下意识的自己放弃对平等的追求,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

    当人当成神被崇拜,本身就是证明人生而不平等,有些是神,有些是人。

    因此,个人崇拜初看之下很好,百姓听从一个号召,奉行一个命令,力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高度集权。

    但其实它已无形中扼杀社会进步的内在动力!

    时间一长,整个社会必然会变得荒诞、死气沉沉,百姓失去动力,国家不再进步,生活毫无激情,如同行尸走肉。

    这就是李星洲最担忧的,此风万万不可助长,哪怕信的是他也不行!

    之前他都不会与时代大势作对,但这一次,他必须抵抗时代的洪流。

    .......

    当李星洲来到衙门大堂之时,十几个衙役已经在那维持秩序,大门外侯满百姓,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要不是衙役拦住,估计已经挤进来。

    见他到来,衙役连忙高声唱报:“平南王到~”

    一声下来,百姓纷纷跪拜在地。

    李星洲从后堂走出来,也没坐在大堂之上,狄至站在一旁,见到他便拱手行礼。

    公堂正中跪着的是一个精瘦男子,额头较高,眼睛很细,身边还放着一尊泥像,贴着黄纸,上面写着“平南大王,雷神将军,功德无量”。

    见到李星洲就一个劲的磕头,地板都磕得砰砰作响,李星洲让众人免礼,百姓都起身了,那精瘦男子却还在那磕着头。

    祭祀之时,人们会烧白纸和黄纸,普通人认为都是死人钱。

    但其实白纸和黄纸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在道教中,白纸确实是死人钱,烧给死人用的。但黄纸则用于买通鬼神,祭天地时皇帝也会烧黄纸而不是白纸。

    这人用黄纸写他的名号,意为他李星洲与神同,与神并尊,受世人香火供奉。

    “就是他搞事的?”李星洲小声问旁边的狄至。

    狄至一愣,连忙点头:“不错,请王爷恕罪,下官不是有意如此,只是......只是觉得泸州新胜,大局未定,如此张扬,恣意鼓吹,怕此风滋长骄狂之风,自古骄兵必败,心急之下才......”

    李星洲一笑道:“不错,你做得很好,不枉我看好你。”

    狄至呆了,大概没想到李星洲不止没怪他,反而夸奖他,连忙拱手谢恩。

    李星洲当然高兴,胜战之后,起瑞也好,起芳也罢,甚至严申都有些飘飘然了。

    没想到狄至却还是这么冷静,他能如此冷静说明他思路清晰,有大局观,明白这场仗只是先胜一阵,并不能决定真正的胜负,这样的人才是能堪重用的。

    “好了,别磕了。”李星洲道。

    那精瘦汉子摇摇头:“这可不行,拜凡人最大的礼是三拜九叩,现在小人见了雷神将军,自是天上人,三拜九叩都不够,要六拜十八叩首才行。”他说得认真,语气似带憨厚,如童言无忌。

    话一出,衙门门外观看的百姓都笑起来,纷纷起哄说的对,那精瘦汉子拜得更加起劲了。

    李星洲却一笑,这让表现憨厚,可说话时眼珠在微转,说明他是故意如此的,等他跪完就问:“你叫本王雷神将军,为什么。”

    说到这,他眼中放光,赶忙激动的说:“那天晚上大家都在场,叛军大营里满天都是雷响,然后叛军就四处溃逃,大家都只是庄稼汉子,泥腿子,哪来什么本事打得过叛军,肯定都是王爷招来天雷助阵,才击退叛军,王爷肯定是雷神没错了!”

    他话说完,百姓纷纷叫好,都附和着为他声援。

    百姓看向李星洲的目光更加狂热,各种溢美之词,毫无节制的赞美久久不绝......

两百七十五、抹去荒诞

    “锵~”李星洲突然拔出腰间宝剑,整个大堂一下子安静下来。www.uu234.cc

    他问那汉子:“你觉得本王长得像神仙吗。”

    “当然像,王爷生得一副仙人模样,漂亮俊美,王爷自己就是雷神将军,当然像了!”那精瘦汉子笑脸灿烂的说,语气夸张。

    百姓听了也附和的说是。

    李星洲却突然冷下脸:“哦,这么说来你也是个神仙。”

    “不是,小人怎么会是呢,只有王爷才是啊,王爷是天生雷神将军!”他连忙欢喜的道,然后眨眨眼,似乎某种暗示。

    李星洲已经明白事情原委,这世上永远不缺投机取巧的小人,以前的普世大仙是,现在这个也是。

    “你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雷神是什么样子呢?既然不知,怎么就敢说本王长得像雷神,这不是欺骗本王吗。”李星洲的话越来越冷。

    他说话不带一丝情感语气,让周围的空气顿时冷下来,百姓也逐渐发现情况不对,附和的声音逐渐少了,那精瘦汉子有些慌,事情似乎和他所想完全不一样。

    “王爷就是雷神,当然是像的,哪里还用看......”他赶紧道,可前后逻辑已经不通,被李新洲打断:“哦,你说是雷神就是雷神,那你是什么,神仙位次都是你定的吗?你岂不是比上天之子的皇上还要尊贵!你这是大逆不道!”

    “王爷,小人当然不敢,小人......”他话语慌乱,手足无措起来,百姓也逐渐像是明白什么,附和的声音小了下去,只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还在跟着小声叫雷神将军,也被大人连忙捂住嘴。

    “王爷.....小人、小人......”

    突然,寒光一闪,李星洲手起刀落,精瘦男子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红光乍现,血腥味瞬间弥漫公堂,血水如同溪流滚滚而出,冒着热气,他再没机会狡辩了.....

    李星洲也没想过,铁牛给他打造的宝剑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开封的。

    他突然发难,百姓和衙役都吓住了。

    李星洲驻住着剑,鞋帮沾了粘稠的血,腥臭的味道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他这种事绝对不能姑息,因为它的祸害比匪盗还甚。

    这时,起芳也将关押在衙门大牢中的普世大仙押上来,一见公堂的骇人场景,她也愣了。

    李星洲指着半死不活的普世大仙,对着众多百姓高声道:“上次你们被他骗,本王以为你们已经学到教训,没想到这次又被骗,真令本王失望。这世上永远有投机取巧,想要蛊惑世人之辈,他是。”

    李星洲一脚踩碎泥像,写着“平南大王,雷神将军,功德无量”的纸条瞬间被鲜血染红,然后又指了指地上尸首分离的男子,“他也是。他和普世大仙的区别只是普世大仙以自身行骗,他则想借本王名义行骗,都是一样。”

    “你们不理解,分辨不明,本王不怪你们。”说着他高声道:“起都统,起拟官文,本王有命。”

    起芳点头:“遵命。”

    然后她快速研墨,铺纸,沾笔,不一会儿就已经准备好。

    面对众多百姓的目光,李星洲将沾血的宝剑立在身前,高声道:“天子皇孙,平南王郡王有令,即日起,淮化境内,但凡祭拜鬼神,不得妄立仙神,以天地、土地神、五谷神为尊,不得以人为尊,若以鬼神之名行骗,欺诈、盘剥世人,一经核实,斩立决。”

    不一会儿,起芳就写好了,然后李星洲亲自用印,加了淮化府印,还加他的平南王宝印。

    之后,李星洲指着地上的尸体,面对众多百姓,“以后,但凡以鬼神为幌子欺骗世人,都是这个下场。

    本王说过,拜神不能让你们吃饱,拜我也是一样,若要活得好,只能靠你们自己。

    丢掉不切实际之幻想,不要妄想依靠他人,自立自强,方为上道。”他一字一顿的郑重道。

    说完,有人默默跪下,然后接二连三的也有人跟着跪下。

    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年轻人可能听不懂这些意思,但他们这些活了几十年,一辈子经历风风雨雨的人,往往更加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平南王是真为他们好.....

    “散了吧,本王知道你们一片好意,但专心耕作,各司其职便是对本王最大的支持。”说完,百姓陆续拜别,关于这里的事,平南王的命令也很快就会散播出去。

    “其实.....王爷不必如此,他们把王爷当神不也好。”写好官文,站在他身后的起芳小声道。

    李星洲看她一眼,随即开玩笑,“起都统想让我当第二个普世大仙吗。”

    “能号令无数百姓,言听计从,就是叫他们去死也毫不犹豫,那也不错。”起芳嘴角上扬。

    李星洲摇头,随即也笑起来。

    狄至身为将领,首先想到的是骄兵必败,此风不可助长;起芳身为官吏首先想到的是控制百姓,让众人听从号令;而他身为千年之后的人,想的则会更加深远,肩负的也会更多。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做出自己的判断,提出自己的意见,这就是一个团体最好的状态。

    “也许现在是好,但功在当时,遗祸千秋。”李星洲认真的说,见他这么说,起芳也没反驳,然后她下令让衙役清理尸体,公堂。

    .......

    很快,衙门内发生的事情,还有平南王的命令都随着众多百姓和到处粘贴的官文告示传播出去,一时间泸州上下议论纷纷,一两日后,大胜遗留下的浮躁情绪也开始消弭许多。

    更多百姓记住平南王“丢掉不切实际之幻想,不要妄想依靠他人,自立自强,方为上道。”的话,纷纷努力投入春耕之中,军士也从幻想中醒来,明白泸州形势的严峻,愈发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在李星洲到达泸州几十天之后,在饥荒和苦难中挣扎,被恐慌和邪教支配,深陷泥潭长达一年多的古城泸州,终于真正脱去那笼罩每个人头顶的不切实际之荒诞,开始散发生机和肃杀。

    李星洲站在城头,周围甲士森严,看南方天空云聚,风起云涌,夏初的雨就要来了,同时他也明白,最艰难的考验也会随之而来。

    ......

两百七十六、叛军双袭(上)

    天光昏暗,风声肆虐,正午时分也不见半点天光日照。www.uu234.cc

    细密的雨点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树林道路泥泞,每次踩踏,污泥便更加稀烂一分,十分恼人,树林间人影密布,长长的队伍排成横列缓缓推进。

    刀盾手在前,后接枪兵,弓手压阵,隔着茂密树干,隐约还能见西边大道上淋雨待命的数百马军。

    刘季紧握长刀,跟着众人缓缓前进,雨水淋入甲胄夹层,寒冷刺激得他汗毛直竖。

    但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风还在吹,树叶和雨水的声音掩盖他们的脚步,这是好事,可也有不好之处,他们同样听不到任何大营中的声音。

    细雨阻碍视线,但刘季依然能看到远方黄土堆砌高坡,他知道大营要到了。

    此地他再熟悉不过,大营就是他带领众人建造的,那些是平中军大帐地基时挖出的土石,都堆砌到大营西南,为的就是下雨天能防山洪。

    因为这边地势较高,有一段三十多步的距离没有栅栏和拒马,如今,这土坡却成了他们的掩护和突破口。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五十步.......

    距离越来越近,刘季和众多军士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

    突然,前排的刀盾手脚下一滑,摔倒在泥坑中,泥水飞溅,响声很大!

    刘季大惊!那士兵也吓得趴在泥坑中不敢动弹......

    众人都有些慌乱,呼吸沉重起来,但等他们逐渐稳住阵脚,惊魂未定之时,才发现并没有什么情况,敌人没有发现他们!

    刘季闭眼松了口气,随后瞪了那士兵一眼,继续带队缓缓前进,这次他们更加小心。

    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斥候不敢靠近,他们也不知大营中具体情况,但这大营本就是他们建起的,营地布置,构造,他了然于胸,只要冲进去!

    刘季有把握,只要冲进去就能赢,他们能出其不意,然后打开南门,放马军杀入,到时定能重新夺回大营。

    距离二十步!

    已经极限了,刘季沉住气,微微下蹲,大喊一声:“杀!”

    瞬间,士兵也跟着高喊起来,杀声震天,他们踩着泥水冲向那土坡,土坡后方就是大营,他们曾经丢失的大营!

    “杀!”

    细雨纷纷,泥水飞溅,喊杀震天,刘季带头冲锋,踩过泥水,稳住身形,几大步爬上土坡,因为雨水缘故土坡松散泥泞,容易打滑,他用嘴咬住背,手脚并用才爬上土坡,众多军士紧随其后。

    却不曾想变故陡生!

    泥土湿滑,加之一起爬的人太多,土墙承受不住,突然倒塌!

    好几人随着泥土滑落下去,一阵天旋地转,有人被泥土掩埋,众人乱做一团.....

    慌乱中,来不及检查哪里受伤,也顾不得满身泥土,刘季摸到手边的刀,大喊一声站起来,结果却瞬间愣住......

    眼前没有营帐林立的的大营,没有人山人海的泸州百姓,只有......一片焦土!

    .......

    冷风箐边,临时落下的大帐之内,丁毅、冢励,还有一众徐国官员都在紧张等待。

    连续两天的降雨让冷风箐水流大增,他们不得不架起两座小桥。

    本来若不是雨季,冷风箐水流不大,可以随意趟渡,可现在下过几场雨后,山中水流汇聚,水位暴涨,步军还能勉强趟渡,马军却只能下马牵马过去。

    大军渡过冷风箐后,道路狭窄,全军行进速度缓慢,容易暴露。

    商议之后决定由刘季带领精锐先锋袭营,袭营得手,打开营门之后令兵回报,后军再跟进,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大营只有二三里地,但因周围林木茂密,不易被发现。

    丁毅在大帐中缓缓踱步,刘季已经去了半个多时辰,应该有消息才对......

    “那刘季不过是个乡野下人,依我看是信不住的,丁兄就不该派他去袭营。”冢励摇着扇子道:“对方说到底不过手无寸铁的农夫,优势在我,应集中兵力,一举击溃,何须如此谨慎,想得复杂,用这些小手段呢。”

    账外雨声不断,丁毅没有回他话。

    冢励尴尬了一下,神色不好看了,但很快掩饰过去。

    丁毅双拳紧握,虽然先败一阵,但他心中依旧是胜券在握的。

    只要夺回大营,然后直攻泸州城,在四月之内拿下泸州,五月初就将从南边和东边调来的守军遣返,如此就能万无一失。

    他不想从南边和东边调兵,特别是东边,可他迫不得已。

    南边是切断水路的要地,可苏州有十几艘战船,不是大船,是苏半川留下的,不过朝廷战船沉在鞍峡,这些船要封锁江面已经足够,所以不担心。

    反倒是东边,兵力空虚之际景朝若是派大军从陆路来袭,首当其冲就是东部几个县城。

    前几天汪家家主也告诉他,确实有股景朝军队从苏州迷山古道进入泸州,那么泸州人突然奋起反抗,攻占他的大营十有**与那伙人有关了。

    到底是谁都这么大本事,短短十几日整肃苏州糜烂局势,还反攻他们大营呢?

    丁毅心中好奇,也警惕起来。

    像冢励这些人他是懒得理会的,投靠他时嘴里说着“实力至上,明臣则主”的大道理,还说得大义凛然。

    其实狗屁的实力至上,嘴边挂着这样话的人说到底无非是软弱无能,毫无立场的墙头草罢了。

    但是偏偏徐国不能没有他们这些读书人,加之冢励与他熟识,当初对他也有帮助,还是景朝枢密使冢道虞的侄子,身份尊贵,所以留他说不定日后有用。

    丁毅却心里清楚,威胁不是那些拿着柴刀、草茶漫山遍野跑的百姓,而是身在泸州,整肃全境,让民众一致追随,然后与抗衡之人。

    泸州与苏州接壤,此人不除,他们永无宁日,腹背受敌,这也是他不惜要集中兵力,一举攻破泸州城的原因。

    不一会儿,传令兵匆匆冲进大帐,全身淋雨湿透,还在滴水,裤腿和鞋子还沾染污泥,一进来顿时将大帐内垫着的名贵毛毡沾上泥水。

    “混账!看你做的好事。”冢励生气大骂,“这毛毡贵重,就是你的命也不值!”

    传令兵被吓得手足无措,丁毅看他一眼,然后道:“你做得没错,军机要务,无须顾忌,快报上来。”

    “大人,刘指挥使让小人回报,大营已经攻下了。”传令兵道。

    丁毅大喜,嘴角勾起:“好!好啊,来人,备马,全军随我推进,快!”

    .......

    丁毅脸上的喜色只持续了两里路。

    两里路,即便下雨道路湿滑,对于马军来说也不过一刻钟的事,然后呈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片焦土。

    漆黑的木炭,焦土,烧过的木桩,蔓延方圆数里。

    奢侈豪华的中军大帐,林立森然的无数营帐、哨塔、栅栏、拒马、粮仓,统统不见踪影。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蔓延到极远处,直到与山那边的葱郁林木相接,雨水汇聚焦土之中,被碳灰染成黑色,黑水到处流淌,景色骇人。

    刘季神情低落,一身铠甲浑身泥水,走过来单膝跪在他马前:“大人,属下无能,大营......大营变成这样子,木炭没有余温,也闻不见烟尘味,看情况,已被烧毁好几天。”

    丁毅眉毛下垂,前额紧皱,眼睑、嘴唇都在颤抖,浑身湿透伫立在雨中。

    他呼吸粗重,咬牙道:“起来,这不怪你。”

    随后跟来的士兵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纷纷驻马呆立当场。

两百七十七、叛军双袭(下)

    刘季全身湿透,沾满泥土,远处他带来的军士正在焦土中查探有没有烧剩下的物资。www.uu234.ccwww.uu234.cc

    直到此刻,映入眼帘的满眼焦土依旧让他十分不解......

    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摇头道:“这可是能驻扎数万人的大营,集我徐国之力,也要搭建数月,攻守兼备,固若金汤,只要两处大门不开,外围都是拒马,栅栏有一丈多高,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舍得烧了。”

    丁毅缓缓下马,一落脚却差点摔倒,刘季连忙伸手扶住他,却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

    “大人.....”刘季着急的小声道。

    丁毅摇头:“没事。”然后慢慢挣脱他的手臂。

    看着知府大人身体在雨水中微微颤抖,刘季这才明白过来,是啊,知府大人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遇到这种事,谁又能不气呢,他也恨不能将放火烧营之人千刀万剐。

    知府大人喃喃自语:“没事,我不会输的,不会输的,不会输......”

    是的,在袭营发生之前,他从没输过。

    刘季有些担忧,终究没有说话,他只是个妻离子散的粗犷汉子,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这次本官只怕遇到厉害的对手了,好聪明的人,好漂亮的手段,胜不而骄,头脑清醒。”知府大人站在雨中自言自语。

    “我本以为不派斥候打草惊蛇,只派精兵突袭,就会让他们反应不过来,没想敌人早有远见,果决烧营撤离,呵呵......”

    “大人......”刘季愧疚的道:“都怪属下回来太晚,若是早日折返.......”

    知府大人摇摇头:“这与你无关,从南部和东部抽调兵丁,又要安插各大家族中子弟进入军中,是这些耽搁了时日。

    不过对方将帅即便再有远见,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泸州抵挡不了我徐国大军!

    在如此优势面前,顽抗也是无用。待到泸州城破之时,我倒要好好看看,不远千里从北方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令人如此懊恼!”

    说着他转身道:“传我令,大军即可拔营,全速挺近泸州!”

    ........

    傍晚,泸州城头,天气转晴,云霞尽散,从这看去,南方的天还在下雨,泸州昨天和前天刚下过,到了傍晚乌云正逐渐消散,城头还有淤积的水潭。

    李星洲正带人拆除城垛中间的砖块。

    因为十二门炮都是装在退推车上的,这是为减少后坐力而设计的,发射时推车会后退,以此减少后坐力。

    炮口仰角可以调整,却有高度限制,城垛中间的高度大概有人腰高,对于火炮来说太高,必须拆除一些,才能保证十二门炮可以在城头射击。

    起芳和严申更在他身后,起芳不解的问他:“这些黑色的管子又有何用?值得王爷拆城头。”

    “等打起来你就知道了,总之可以想做比床子弩更厉害的军器。”李星洲一边说一边亲自挥锤去敲城头青砖,敲松之后就拆掉。

    每敲一块,他都会让神机营军士把炮拉过来比对。

    敲剩八块砖的厚度之时,退推车已经能稳稳停住,并且城垛中间的砖块不再阻拦炮口。

    李星洲点点头:“好了,就是这个高度,传令下去,八块砖高度,开工吧。”

    神机营军士得令,然后匆匆去传令,不一会儿,城头都忙碌起来,众人开始敲砖拆墙。

    对于这种没打仗先拆城的举动,起芳十分不解,眉头紧皱,但也没开口制止,如今她哪里阻止得了......

    就在这时,严申突然道:“世子,快看那边!”

    李星洲和起芳看向他所指的南方,城外远处平原和树林交接之处,数百人正骑马向着城内泸州城的方向狂奔。

    是起瑞的马军巡逻队!

    “二哥!”起芳有些着急:“他们怎么了?”

    严申一脸疑惑,李星洲摇头:“等他进城你问他。”

    数百马军奔驰,因为下过雨,没有扬尘,能清楚看到他们,马儿跑得很快。

    就在这时跑在后面的四五匹马突然嘶鸣一声,然后栽倒在地,因为速度太快,马背上的人滚落在地,被抛飞好远,眼见站不起来,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爬动。

    到底怎么回事.......

    李星洲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远处却想起报警大鼓,响彻城头,然后就听狄至高声大吼:“开城门,刀盾手守门,弓弩手上城头,快!备战,备战!”

    “开城门,刀盾手守门,弓弩手上城头,备战!”

    “弓弩手上城头,刀盾手守门!快快快!”

    “......”

    他接连喊了好几声,带甲的弓弩手快速涌上城头,强弩、几处床子重弩都纷纷拉开,城下门口也涌来大堆刀盾手。

    李星洲、严申还有起芳身边一下子站满军士。

    这时他们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

    远处起瑞一行人身后的树林中,密密麻麻的人影从树林里陆续追出来,人头攒动如蚂蚁一般,一边追一边开弓搭箭射击,那栽倒的马就是中箭了!

    紧接着数百快马越过弓手冲出人群,径直向着起瑞一行人追杀而来,在地上爬的士兵马过瞬间惨遭屠戮,马上的士兵大吼着,只是短短一会儿,已经追到城门前两百步左右的距离。

    还远,这距离对于弓弩来说太远......

    李星洲心里刚这么想着,那边狄至却突然下令:“放箭!”

    瞬间,城头“嗡”的一声,弦响震耳,箭雨黑压压一片从城头洒下。

    “快了!”起芳也着急的说。

    结果却令他们都目瞪口呆,敌人急着追击,胯下马儿飞快,箭雨不比遂发枪,落得慢些,待到黑压压的箭雨落下,众多追军不偏不倚正好撞上那片黑云.......

    没错,他没有看错,正是撞上!

    恐怖的相对速度加持之下,追兵一下子纷纷落马,数百追兵,一轮齐射就栽倒几十人人!

    前方马匹惊停,后方又撞在一处,一下挤成一团,人仰马翻。

    “放箭!”狄至又高声下令。

    第二轮箭雨接踵而至,这次又有十几人栽下马去,接着第三轮,第四轮.......

    狄至不再等,指挥众人自由射击,一下子城下鬼哭狼嚎,众多追兵纷纷落马,还有运气不好的被威力巨大的床子弩直接射了对穿。

    后面的追兵见势不对,连忙勒马,不要命的往回跑,受伤没死的人在原地苦苦凄惨嚎叫,却没人理会。

    而追在最前方的十几骑没受箭雨波及,冲得太快也不知后面发生什么,一个劲追着起瑞他们冲入城洞,待发现后面没人跟着,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门口两侧有着甲的刀盾手等着他们。

    不一会儿,十几骑被拉下马杀了几个,剩下的连忙丢了刀枪,跪地投降,活捉八个。

    “关门!快关门!”狄至大喊。

    厚重的城门缓缓关上......

    直到城门落栓,李星洲才松口气,明白过来这是叛军的突袭,随后心中感慨不已,果然,打仗还是狄至更专业。经验也好,对形势的判断也好。

    起芳也惊魂未定,刚刚情况紧急,变化莫测,若是换别人指挥,只怕要么起瑞等人全军覆没,要么数百骑杀入城中,若他们控制城门,后果不堪设想.......

    她本是对狄至很不爽的,两人观念不同,做事的方法不同,狄至还抢了她的防务大权,让她失去对泸州城的控制,可经此一事,心情忍不住复杂起来,看向正在城头奔走,高声指挥的狄至,眼中也多了几分光彩。

两百七十八、王府的船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叛军兵临城下,开始在泸州城外安营扎寨,他们开挖出深沟,砍伐周边树木造拒马,栅栏,整整一夜,泸州城外灯火通明,劳作声不停。

    当晚,城内也是人心惶惶,很多人焦躁不安。

    狄至整夜都守在城头,连睡觉也是用城头的铺盖卷将就的。

    第二天一早,泸州城南的平原已经完全变模样。旷野之上,放置拒马的深沟交错纵横,白色营帐连绵数里,到处是密集的人影,旌旗漫天,还有人不断穿过南方的树林进入营地,大营也在向东西扩建。

    站在城头,李星洲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战争,不说别的,光是那目光所及之处,连绵十几里的大营已经让人头皮发麻。

    城头守军也多多少少受到影响,不自觉的吞咽口水,手脚打颤。

    “他们有多少人。”李星洲问。

    狄至道:“目前看营帐数,当有万人以上,陆续还有人来。”

    李星洲点头,这些人在城外下帐,意思就是不破泸州就住在这了,看来这次叛军是下定决心非拿下泸州不可。

    到了正午,几乎所有的叛军都已陆续到达,泸州城外一片连营。

    连续下过几天雨后,天气开始放晴,夏日的灼热也随之而来,充斥空气之中。

    ........

    李星洲远远望着那边的叛军:“狄至,你说他们何时会攻城。”

    狄至回头,拱拱手道:“以属下之见,至少五六日之后,之前泸州准备的攻城器械全在大营中,轻的一些被我们缴获,重的已经烧,他们需要临时做。”

    说这他指了指叛军大营的西边:“王爷看那边。”

    李星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大批叛军正在就近砍伐树林,然后将木材拖运到西部营地中。

    狄至在旁边解释道:“人一多造起攻城梯就快,但攻城塔和攻城车会很慢,而且攻城梯造好之后需要用火熏烤,不然踩在上面会打滑。泸州城高两丈,梯子少说要造两丈五,若是打滑他们肯定上不来。”

    他一边说又一边担忧的道:“不过王爷,属下最担心的是东门。”

    “东门。”

    狄至点点头:“我跟门官谈过,他说泸州东门五年前塌过一次,重新修筑后比其余各门矮了六尺有余,属下昨日也亲自去看过,确实如他所说,有一段三十步左右的城墙确实矮了,不过是矮八尺左右。”

    “八尺.......”李星洲点头,八尺都快两米了,确实是个问题:“能临时加高吗?”

    狄至摇摇头:“上筑有城楼,要加高就要拆除城楼,得不偿失。”

    “我明白了,我会让起芳手下的厢军临时加强到那边,以防万一。”李星洲说。

    ......

    “这战报是真?”经历太后去世,又迫不得已软禁皇亲,皇上近来神色本是不好,但见今日枢密院呈上的南方战报,脸色却明显红润起来,拿纸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禀报皇上,确实属实,是杨洪昭亲兵呈送,笔迹也能对上。”枢密副使温道离禀报道。

    温道离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相貌平平,在边关风吹日晒,导致皮肤黝黑。

    他回京没多久,冢道虞便将枢密院很多事务交给他处理,毕竟冢道虞已经老了,精力大不如前。

    不过在长春侧殿中等候的不只他一人,还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越,开元府尹何昭,武德使季春生,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

    “温道离是枢密副使,掌理军务,你们几个却为何而来。”皇帝问。

    王越拱拱手:“禀陛下,事关南方战局,老臣身为......”

    “朕要听真话。”皇上敲敲桌子道。

    王越尴尬,随后面不改色,“南方战局是一部分,此战报涉及平南王,他是老臣孙女婿,老臣不能坐视不理。”

    何昭更尴尬,生硬的道:“平南王也是我开元府记名的官吏.......”

    “冢将军身体不适,差臣听取圣训,然后回禀。”赵光华倒是名正言顺。

    到了季春生,他老老实实道:“某放下不下世子,请皇上恕罪。”

    “哼......”皇帝只是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气色倒是跟红润。

    “杨洪昭如何处理的?”皇上又问,语气显然好了。

    温道理连忙回答:“回皇上,起初杨洪昭准备直接南下,趁虚拿下南方重镇,疏通苏州水道,但后来发现叛军在南方有十八条战船,封锁江面,他只好转向东部众镇,准备收复安苏府以东地区。”

    “混账!他小小一个安苏府,居然敢私造那么多战船!”何昭忍不住骂道。

    王越也点点头:“看来安苏府叛乱早就筹划审慎多年,不是一朝一夕所为啊。”

    皇上没有评价,而是指着温道离:“你接着说。”

    “是,皇上。

    依臣与冢将军连夜商议的判断,叛军如此铤而走险,抽调东部和南部守军北上,十有**是北方出了事,叛军也抵挡不住,所以宁愿让东南空虚,也要冒险抽调兵力。”温道理细细道来。

    “而苏州北方就是淮化府,之前杨洪昭的伺候回报,叛军已经调集数万大军,集结北方淮化府边境,准备攻泸州城,可如今又冒险从东南抽调兵力,很可能是在泸州吃了大败仗!而且此败伤及筋骨,导致他们不得不狗急跳墙。”

    “泸州?世子去的就是泸州!”季春生也连忙道。

    王越和何昭都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

    果然,这话一出,皇上双拳紧握,似乎皱眉在想什么,“朕当初让杨洪昭西进,只是想让叛军分心,为星洲争取一线生机,毕竟他孝心可嘉,若按你们说法,难不成.......

    噫,可杨洪昭说星洲只带过去千人,千人如何成事?”

    他这一问也问住所有人。

    其实大家隐约都有这些想法,因为泸州在内乱,却在平南王带人过去之后局势突变,时间上太过巧合,可问题在于正如皇上所言,千人如何成事?能做什么.....

    叛军可有十万众,怎么想都不可能,所以也没人敢说出来。

    “皇上,臣觉得不管北方到底如何,苏州东南空虚是真,是大好机会!

    杨洪昭进军苏州东部,可以再遣派一将分兵苏州进攻南部,夺回水道。若事情真如所想,是真的,那么叛军北上,就是去围堵平南王,这样也可解平南王之围啊。”温道离道。

    “可目前我们手中无船......”何昭皱眉。

    皇上听到这,也点头道:“对,万一是真呢......”

    季春生这时却突然开口:“皇上,有船啊,王府有船!”

    皇上一愣,“哪里有船?”

    “王府!”季春生激动的道。

    “多少?”皇上问,众人也眼睛放光的看向他。

    “两艘。”季春生比了两个指头。

    众人瞬间无语......

    季春生赶忙道:“某没说清楚,虽只有两艘,但不是寻常船,是秋儿姑娘的大船!还载有火炮......”

    .......

两百五十九、兵临城下

    五日后,清晨,城外叛军已经造好十几副攻城梯开始熏烤,烟尘从城头也看得清清楚楚。

    四座攻城塔楼还在建造,看起来还需数日才能完工。

    这几天叛军时常列阵,靠近城墙四百步左右,然后齐声呐喊“杀杀杀”,配合进军的大鼓声,人多势众,声音震天,对城内士气造成很大影响,很多士兵都开始害怕起来。

    好在摆出这种吓唬人的花架势,似乎说明叛军短时间内不准备攻城,他们的攻城塔也还没造好。

    可今天一大早,狄至面色凝重的找到李星洲,他推测叛军明日就会开始攻城,不会等攻城塔造好的。

    他的依据是叛军大批物资已趁着夜色开始向中军搬运。

    虽然晚上看不清,但是他们打的火把骗不了人,狄至几乎日夜坚守城头,所以看到已经连续好几晚,东西两侧营地晚上亮起众多稀疏火光,最后汇聚到中军大营,搬运的很有可能是弓弩箭矢。

    其二就是叛军大营正门的栅栏被拓宽了,虽然距离太远看起来基本每变化。

    狄至身为禁军军官,有很多经验,他知道攻城讲究一拥而上,一鼓作气。

    所以如果是知兵之将,为奇袭攻城,攻城之前会拓宽营地大门,这样一来军士可以在守军最放松的时候突然一涌而出,群起而上。

    故而这几天他留了心眼,每日用手指参照对比叛军中军大营的宽度,结果发现几天来叛军每日都在拓宽营门,只是幅度很小,远距离看不出变化,可几天累计下来,大营正门已经宽了两丈多。

    李星洲听他说完也立即重视起来,让他全权指挥备战。

    .......

    城内气氛凝重,街道上行人稀少。

    正午,李星洲在公主府见到了小姑,小姑为他准备好亲手做的菜肴和糕点,李星洲正担忧城防之事,所以没什么食欲,但小姑做的,他也不好推脱。

    一边吃小姑一边也说起叛军的事,“如今兵临城下,小姑也帮不了你,星洲已是大人物,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

    我府中还有八百死士,都是经焦教头精心调教的,以前要是没他们保护,府中上下早就惨遭毒手。如今城内已经安全,就把他们交给你吧,也为泸州出份力。”

    李星洲想了一下,点点头也没拒绝,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泸州城要是破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不一会儿,院外传来马蹄声,一身俏丽武装的起芳,神色激动的道:“王爷,城北有大批民众聚集,说要见王爷。”

    李星洲不解,这种时候见他?

    随后也顾不得吃东西,告别小姑,骑上眉雪就向城北去。

    “到底什么事?”一边往城北走,李星洲一边问,眉雪最近天天奔波,也吃了不少苦头,瘦了许多。

    起芳难得一笑:“王爷去看了便知。”

    见她笑了,李星洲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事,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他拍拍胸口,“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可未必是好事,像我这样权欲极盛的女子,说不定也乐得看平南王出丑呢。”起芳道,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也学会开玩笑,大概是给李星洲带坏的吧。

    “哈哈哈,你这玩笑开得有我三分水平,不过还要努力啊年轻人。”说完李星洲一夹马腹,眉雪瞬间加速,将起芳甩在后面,寻常马哪跑得过眉雪呀。

    起芳只得不忿的赶紧跟上。

    .......

    到了城北,李星洲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城北出去就是剑南路与淮化府的交界之处,有郁郁葱葱的茫茫大山阻隔,这可不是迷山那种小山脉,而是数百里连绵不绝的大山,也正是这大山阻断泸州与剑南路的通道。

    众多百姓汇聚在北门,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密密麻麻,手里提着油米,甚至还有蔬菜,肉类,他们想将这些东西送给平南王。

    见李星洲到来,百姓都跪下了,他让众人站起来,然后维持秩序的守军向他说明了情况。

    最前方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婆,手中提着竹编的提箩,里面是米和鸡蛋,见李星洲就上前道:“王爷,我是老妇一个,只带个孙子,吃不了那么多米,城里要打仗,老妇又老又弱,做不了什么,但省口米还是可以的,请王爷一定要收下。”

    一时间身后百姓纷纷附和。

    李星洲看了她牵着的孙子,已经瘦得跟个小猴似的,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王爷,这是我们村昨夜猎到的鹿,村里人做个活而已,不用吃着金贵玩意,城头上的弟兄都是拼命的,让他们吃。”

    “是啊是啊,王爷给我们每人快一石米,怎么吃得了那么多呢,城里要打仗,先让打仗的小伙们吃饱再说......”

    “......”

    百姓们纷纷开口,大多言语质朴,有些表达能力有限,说不清怎么回事,但李星洲已经完全明白了。

    说实话,他虽爱开玩笑,但本质上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

    知识储备越多,人就越发容易无情,因为真理本是无情的,它客观存在,冷冰冰,无法改变,不容置疑。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努力追逐真理,却又会违背真理,他能从心理学上理智剖析百姓此举的目的性,合理性,符合的社会规律,却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感动和颤抖。

    说到底,他生而为人,有血有肉啊。

    李星洲甚至不知要如何去拒绝众多百姓的质朴,他们或许愚昧,或许无知,或许容易被利用,被本能支配,但生死存亡之际,却闪烁着人性的光辉。越是在艰难困苦之中,这种人性光辉越发难能可贵。

    就连从头到尾一直吵着要控制百姓,利用百姓的起芳,此时也忍不住嘟嘴道:“哼,刁民一群,他们就是卖主媚上,当初可不见他们如此爱重自己的父母官。”

    李星洲一笑,哪会不知道她是嫉妒:“你就酸吧。”

    他想了想:“传令兵,带我令旗,将四门守军、厢军、马军、神机营、公主府死士集合到南门。”

    一直骑马跟在身边的传令兵拱手领命,然后离开了。

    “你不怕叛军攻城吗?”起芳皱眉,这样将所有守军集中到南门,那剩下几门怎么办?

    李星洲笑着说:“狄至说过,五日之内,叛军不会攻城。”

    “他说你就信,这可是攸关泸州存亡的大事。”起芳对狄至仍有敌意,因为狄至夺走她的对整个泸州城的控制,现在她又要听从狄至的调遣。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是我部下,我就信得过他。”李星洲一边说,一边组织百姓,向城南去。

    听完这话,起芳呆呆愣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

    太阳西斜之时,狄至带领的四门守军第五营士兵,起瑞率领的马军,严申率领的神机营,还有公主府护院头子焦山率领的公主府死士已经集合在南门。

    焦山也是熟人,当初就是他负责不远千里北上替小姑给王府送东西的。当初也正是他和李星洲说的泸州局势,是个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本事之人,见他也不生份。

    其实在公主府这么多天,李星洲也隐约能看出,这焦山对小姑有爱慕之情。可奈何他再有见识和本事,也只是一个护院头子,小姑是天子爱女,皇后嫡出的庆安公主,府中还有驸马,中间如隔天堑。

    待到城内所有兵马集合完毕,李星洲才骑马走到前面,面对众多好奇的士兵,高声道:“今日将你们集中到这,不是为打仗,也不是为训话,而是好事!”

    说完他勒马缓缓移动,然后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众多老弱妇孺:“他们说有东西要送本王,但君子不夺人所爱,本王知道他们要送的是你们。

    他们这些人都是泸州富豪,快饿死的富豪,说自己家里米吃不完,菜放不下,肉也太多,所以硬要塞给你们。”

    “哈哈哈,不过不说你们,本王也不信,看他们一个个瘦得跟猴似的,哪个像是家里有余粮的。”李星洲声音很大,在城墙周围回荡,他说着,上万守军都安静下来。

    “可我也不想辜负他们一番好意,毕竟穿了这身皮,便是旦可为国死之人。本王只是要早点告诉你们,因为明天可能就要开战,我你们怕死得快,不明不白就死了,你们的死是有价值的,与城外只知烧杀抢掠的叛军不同!”

    李星洲指着那些老弱妇孺:“记着,如果死了,你为泸州而死!为家园而死!为他们而死!死后有人挂念,有人记得,明年清明,会有人默念你的名字,为你上香烧纸,为你哀闵叹息,我泸州城中无孤魂野鬼!”

    “.......”

    “泸州城中无孤魂野鬼!”

    “泸州城中无孤魂野鬼!”

    众多士兵士气振奋,跟着高呼起来。百姓被感染,纷纷跟着落泪,生死由命,存亡在天,这种时候谁又不会怕亘古的孤独呢,但若有人能记得,或许死亡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随后,李星洲豪气的下令,就地开伙,所有百姓送来的东西,凑上府中军粮,当场下锅,军民共食,不去管城外战鼓擂擂,杀声震天。

    豪饮危城下,醉听煞鼓鸣,胸有豪杰气,旦死亦忠魂......恐惧会传染,同样的,爱与希望也是,如果想要士兵战斗赴死,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死。

    如此,即便面对明日的残酷战斗,也无人怯战。

    面对士气高涨的守军,李星洲突然觉得,再给叛军一倍人马,他们也攻不进来......

两百六十、攻城

    四月下旬,攻城战已经开打了好几天。

    几乎已无人记得到底如何打起来的,总之人一见血,便停不下来了。

    几日来泸州城头淤积着粘稠的血,反复无常的雨水洗刷之后,城砖变成暗红。攻城战如狄至所料的如期开始,守军早有准备,士气高昂的抵御住了一波又一波进攻。

    李星洲让小姑坐镇府衙,起芳做副手,自己每天都在城头奔波。

    小姑是庆安公主,又有能力,和平南王最亲,百姓心中对她愧疚,她坐镇后方再合适不过,衙役也好,百姓也罢,都愿意听从她的指挥,为她做事。

    而起芳倒不是李星洲歧视女人,只是她更加熟悉后勤事务,毕竟她曾掌淮化府。

    ......

    战争一旦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周旋余地花哨可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都是人力物力,将士意志力的比拼,哪边先耗尽,哪边就会败北。

    好字历经李星洲数次整肃之后的泸州,早已不是当初人心惶惶,百姓被利用,官府软弱无能的泸州,将士悍不畏死,军民上下一心,很多百姓自发冒着生命危险到城头搬运物资,照顾受伤将士,为士兵送饭。

    所谓众志成城,就是如此,这种情况下虽然每次攻城都在死人,但守军越战越勇,叛军越战越怯。

    开始攻城的头一天,还有几次叛军拼死冲上城头,但在的守军面前根本站不住脚,又被打回去,但从第二天开始,叛军就连城头也上不来了,想对守军造成杀伤,只能依靠弓,可威力毕竟有限。

    而守军有大量从叛军手中缴获的神臂弩,床子弩,比起弓,弩和枪械的好处是一样的,那就是简单易操作,容易学习,一个好的弓箭手需要好几年的练习,一个弩手只要教会他怎么用,几天只能就能上阵。

    而到了遂发枪的时代,欧洲各国随便拉来流浪汉,酒鬼,犯人,就能让他们上战场,因为会开枪就行......

    所以在城头众多强弩居高临下的压制下,叛军也出于劣势。

    随着时间推移,双方都有损失,但叛军的损失要大许多,每一阵攻城下来,大家都默契歇战,然后搬运尸体,救治伤员。

    这时李星洲带来的酒精就起到作用,伤口不会感染,让很多人活下来,并且可以继续补充。

    每次战斗下来,少则几个、十几,多则几十人就会死去,每一次战斗都消磨着众人的意志。但守军的情绪有城中百姓安抚,城外的叛军却没有,负面的情绪每日都会沉积叠加。

    .......

    李星洲靠在城墙上大口喘气,甲胄上沾血,这次不是自己悄悄抹上的,他真的在城头砍了人,不过当时太过混乱,细节也记不得了。

    昨天天刚下过雨,空气湿热,穿着一身厚厚铠甲如同个闷葫芦,再加上高度紧张和剧烈远动,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但他不敢脱,刀剑无眼,而且也不知道叛军下次攻城会在何时,命可不是拿来开玩笑的。

    严申一直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开保护他。

    如果可以,他宁愿到公主府躲着,和他那没用的姑父一起喝茶。

    但李星洲心里明白,他不是那个没担当,没胆量的姑父,他这个平南王在城头不在于杀敌多少,只要让士兵们看到他在就足够。

    这些士兵不是神机营,没有经过信任训练,他们心里最大的支撑点就是战无不胜,接连创造奇迹的平南王,平南王不倒,他们就能死战不退。

    不一会儿,调动士兵,组织换防的狄至也过来,他一脸疲惫,已经好几天没怎么休息过。

    叛军高层似乎明白自己的优势在于人多,所以经常不断调兵,轮番攻城,昼夜不停,让他们毫无喘息的机会。

    “狄至,下次攻城会在什么时候。”李星洲问。

    狄至拱拱手:“王爷,依属下看,两天内暂时不会,他们的攻城梯几乎都完全损毁,还在造新的,但一时半会也用不成,死了那么多人估计叛军也明白,只靠攻城梯硬上是攻不下的,要等攻城楼车造好才接着攻城。”

    李星洲闻言点点头,随即松了口气,将士们需要充分的休息,好在他们人手比较充足,可以轮换休息,否则早已扛不住。

    狄至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接说。”李星洲道。

    狄至这才开口:“王爷,属下有一事不解,神机营的威力属下见过,此时为何不让他们参战,若将神机营部署到城头,守城会轻松许多。”

    李星洲一笑,示意让他坐下,狄至靠坐在他身边。

    李星洲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狄至,你的想法不错,但火器不同弓弩,终有限制,现在是四月,夏初多雨,空气湿热,火药受潮,神机营的火器这时候用少说也有三四成的概率打不响。”

    狄至惊了:“还有这种事!”

    李星洲点点头:“所以要等天干物燥之时,否则就是浪费,南下带的火药弹丸有限,一定要用在关键地方。”

    因为来的匆忙,南下的时候李星洲带的都是普通黑火药,这些黑火药没有进行防潮处理,在战场对环境要求苛刻,不要说下雨天,只要受潮就会有很大概率无法激发。

    而四月,南方正好进入夏初雨季,隔一天两天就会下雨,来得毫无预兆,空气中湿气太重,加之使用的是前装枪械,神机营的火药和弹丸这时使用只会浪费,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曾经有英国火枪手在战场上着急的只知道扣动扳机,最后战打完了,发现自己枪管里塞21枚弹丸和一枪管的火药,其实一枪都没发射。

    如果这时候将神机营调上来,大概率会发生这种事。

    一千神机营,是李星洲最后的王牌。

    曾有人写攻心联批评诸葛亮,其中有这么半句:自古知兵非好战。

    没错,自古知兵非好战。其实即便在《孙子兵法》中也在灌输这个观念,好钢用在刀刃上,用关键的战斗来结束战争,而不是一味的好战,这是最聪明的做法,也是为将者的仁慈。

    现在,还没有到关键时刻。

    夏天可不只有电闪雷鸣,狂风骤雨,还有天干物燥,酷暑难当,那就是李星洲想要的。

    他不是老天爷,不知道这毫无预兆的夏日暴风骤雨何时停歇,但是他知道大规律是,南方亚热带气候,夏初雨季过后,迎来的大概率就是艳阳高照,他只有死守,然后苦等,就有转机。

    这种等待无疑是煎熬的,痛苦的,几乎令人彻夜难眠,但李星洲却很乐观,因为大概率老天站他这边。

    ......

两百六十一、炮舰

    “砰!”茶杯被重重摔在地上,厚厚的毛毡让它逃过一劫,免去四分五裂的命运。UU小说

    “连攻数日,城头都没上去几次,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丁毅大怒道,中军大帐中,齐齐跪满众多徐国将领。

    “大人,泸州守军士气高昂,死战不退,城头狭窄,加之时不时又狂风骤雨,实在.......”下方军官低头道。

    丁毅道:“不要给本官找借口!我们有数倍于泸州的大军,有充足的粮草补给,战前各个说什么两日便下泸州,现在呢!”

    说着他怒斥道:“本官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两日后攻城楼车完工,五日之内不下泸州,统统军法处置!”

    这下,大帐中一下子寂静下来。

    众将纷纷低头不敢说话,气氛凝重,军法处置,那就是处死了,这些将领中许多都是几大家派来的青年才俊,哪见过这种阵势......

    这时候冢励站出来,脸上带笑,摇着手中纸扇,彬彬有礼的拱拱手,然后对丁毅说:“在下认为几位将军连攻几日无果也因天公不作美,时不时天降大雨,天梯湿滑,军士们难以攀登,以至于在,叛军倒没什么厉害的。”

    听冢励帮忙说话,各大族的青年才俊,连忙投来感激的眼神。

    冢励一笑,微微拱手。

    丁毅看向他的神色却不好起来,冢励赶忙稍加掩饰,接着说:“大人,在下以为事到如今,出奇制胜方为上策。我军登云梯几乎尽毁,攻城楼车还未完工,泸州守军定然断定我们不敢攻城,在下不才,不是什么神机妙算的大才,但也敢料定如果今夜突然袭城,必有奇效啊。

    而且之前我们一直攻南门,今晚可以突然转攻东门,东门城墙又比南门矮......”

    冢励说得头头是道,丁毅听着沉思起来。

    过了许久,丁毅点点头:“冢兄此计确实值得一试。”

    随即看向几个还在惴惴不安的将领:“日落造饭,天黑饱食,今晚若无雨,就奇袭东门。”

    几个将领松了口气,都退下了。

    丁毅这才看向一旁的刘季:“几日来我军伤亡如何。”

    刘季拱拱手:“死者逾千,伤者也有两千余,好些已经不能再上战阵,昨晚有十二人趁夜想逃离大营,被属下抓获,已斩首示众。”

    丁毅点点头:“五千马军如何?”

    刘季道:“回大人,草料充足,不过最近湿热,有些马得了病,不过并无大碍。”

    “哼,若是他们敢出城与我一战,本官这五千马军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丁毅狠狠握拳,他是个有准备的人,从几年前开始策划大业之时,便研究过景朝禁军。

    他发现景朝军队靠着精良的装具和甲胄获胜,而辽国能和景朝相抗上百年,靠的则是马!

    人是跑不过马的,即便铠甲再精良,训练再严酷,马一跑,人就没办法了。景朝全装步人甲重达六七十斤,穿在身上能跑两百步的都是猛士,别提追上马了。

    所以马是对付景朝禁军的杀器,并不是说直接冲阵,而是打不过也能将景国重装步兵活活耗死,所以他们几大商家借着与辽国交易的便利,不断引进良马,许多年下来积少成多,累积有良马八千。

    八千骑兵啊!几乎可以纵横南方。

    可惜上次在泸州刁民袭营之时,里面就有三千多骑兵,马还来不及上,就被杀得抱头鼠窜,其实两千多良马落入泸州之手。

    越想此事,丁毅就越是心中苦闷,眼神也凌厉起来:“待到城破之时,我定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在跟本官作对!”

    ........

    “砰!”火光一闪,震耳欲聋的响声回荡在河两岸,河湾边的整个船都震动一下,接着炮口青烟升起,黑色的影子在空气中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声音,眨眼间,几百步外的一尺厚的砖墙轰然倒塌,砖石飞溅.......

    半山腰上,皇上扶着福安的手,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可福安也在抖。

    几个人之中,只有季春生不抖,因为他早已见惯不惯。

    接着是第二发,另外一门炮发射,又一声巨响,这次炮弹在呼啸中飞得更远,一里外的砖墙安然无恙,因为炮弹没有打中它,但是击中了旁边的石头,瞬间岩石飞溅,巨石也碎裂开。

    第三发也打到河滩乱石之中,直到第四发才击中一里外的砖墙,墙壁被打出一个大洞,随即倒塌。

    看到这,皇上也好,福安公公也罢,还有随行的枢密副使温道离都已经不镇定了。

    本来以为今日能见那两艘禁军战船一样大的大船就已大开眼界,没想到还有这雷鸣一般的东西!

    “那是什么?用什么,是何道理?”皇上嘴唇颤抖,还有些惊魂未定,激动的指着船上的炮接连问道。

    季春生连忙回答:“皇上,那叫火炮,用的火药推动铁丸。”

    “也是那秋儿做的东西?”

    季春生摇头:“船是秋儿姑娘造的,这火炮是世子设计的,不过十分难造,陛下,这两艘大船左右两边上六门,下二层三门,每船装十八门炮,两艘共装三十六门炮。”

    这下皇上彻底震惊了,旁边的福安公公也捂住嘴,温道离则是目瞪口呆,一门已经有这样的破坏力,两艘船上居然有三十六门!

    皇上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当初星洲给朕看那手雷时就说过,黑火药用处不止于此,没想到原来还可以这么用!”

    随即他激动的指着河湾里的两艘大船:“这两艘两船可载人多少?”

    季春生道:“皇上,这两艘新船虽很大,而且有秋儿姑娘设计的精妙踏动水轮,可因火炮实在太重,还需搭载大量火药、弹丸,所以每艘只能载两百余人,加起来载人不过五百左右。

    不过请陛下放下,只要有火炮在,大江之上,苏州战船不堪一击。”

    温道离终于从震撼之中回神,拍了拍耳朵,感叹道:“何止是船,若有上百门,那辽国铁骑,坚固城池又有何用!”

    皇上点头,眼神中多了很多东西,即便是他从不漏颜色,也难掩此时面上喜色。

    福安察言观色,连忙跟着说:“平南郡王真是我景国福将啊,有这样的皇孙是陛下福泽深厚,老天庇佑啊。”

    听他这话,皇帝像是想起什么,交代季春生道:“你要记住,此次南下,救星洲为上,苏州的船打不打都是小事。星洲性格执拗倔强,他认定要去救庆安公主,就不会回头,若是事到不得已之处,你便强带他走,不用管庆安公主。”

    季春生听了心中一颤,但还是连忙下跪领命。

    皇帝随即又远远的看了下方河湾边,骑在马上只会王府工人清洗炮管的秋儿:“不错,这次星洲倒是有眼光。”

两百六十二、徐**的变故

    泸州衙门前堂已被改成伤病员待的地方,上百条被褥、毛毡铺满大堂,众多伤患集中于此,前几日老天时常无故下雨,伤员只好安置在这,少说也能避雨。www.uu234.cc

    以前此地是用于判官判案的,现在成了临时安置伤员的地方,很多百姓自发到这照顾伤员,日夜不离。

    宽阔的前堂到处弥漫着血腥和**的臭味,当然还夹杂浓郁的酒香。

    这些酒是平南王带来的,烈到一碰舌头就刺痛,一碰伤口就如同刀割,这东西却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按照平南王说的,伤口用这些烈酒冲洗过后不会肿胀,也少有人发烧、城中大夫都惊掉下巴,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何意。

    起芳连日来几乎没有上过城头,都在后方帮助庆安公主筹备粮草,照看伤员,这些都是平南王交给她的任务,相比于城头,这显然安全太多。

    她心里多少有些感激。

    虽然起芳不断提醒自己,她是起家之后,是泸州父母官,可一想到城头厮杀,看看每日送来的伤员缺胳膊少腿的惨状,还有在后山烧成灰的尸体,熏天恶臭,脚便会忍不住发软。

    这时她不得不更加佩服平南王了,他贵为郡王,却每天都在城头......

    其实她最初的目的无非是与叛军拼命,当看到撕心裂肺的二哥时,得知大哥之死,她心都撕裂开了。所以的理智、**,全都跑诸脑后。

    起家有后,大嫂和几个侄儿已早早就被送到瓜州,她和二哥就是死了也不算不孝,当时他们一心只有为大哥报仇。

    臣服平南王也不过想多拉拢些人手,将他留下,抱着能杀一个是一个的心,多拉些人岂不更好。

    可起芳没想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一旦臣服,情况就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仿佛自始至终都被平南王玩弄股掌之间。

    不知不觉就到了今天这步,小小的泸州居然打败叛军,和徐国叛军分庭抗礼的地步!

    她做梦也没想过这么狂妄之事,可平南王却做到了......当初厢军加平南王亲兵只有两三千人而已。

    百姓也对他言听计从,奉若神明。在千百年来的观念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死之后应当入土为安,这在百姓心中是根深蒂固的,结果他只是一句“死尸不烧会引发瘟病。”百姓们立即照做了......

    起芳不知怎么说,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的,百姓可从没这么听过起家的话。

    三天前,叛军趁着夜色突袭东门,平南王之前却早有预料,将厢军都部署在东门,当晚战斗依旧惨烈,是叛军数次攻城中最难应付的一次。

    叛军**次冲上城头,厢军阵亡超过两百,轻重伤八百多人。

    不过叛军也没有好果子吃,猛攻一夜城头浴血,城墙下尸首堆积成小山,怎么都有上千。

    加之平南王让二哥的马军待命城中,一旦有哪一门告急便驰援,当晚二哥的两千多骑兵也从衙门后山营地快速骑马驰援东门,混战中二哥背上被砍一刀,皮开肉绽,好在只是皮外伤。

    叛军的奇袭终究没有结果,一直激战到后半夜,叛军怯战,逐渐退走。

    经此一战之后,叛军已经好几天没有攻城。而据斥候抓到的叛军舌头透露出消息,原来叛军主帅丁毅在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之下怒火攻心,又淋雨着凉,居然病倒了。

    主帅一倒,军无战心,士气低下。

    包括平南王在内的所有高层自然不会轻信,城中众人将信将疑,但很快,消息就得到确认,因为城头守军发现叛军西营中建到一半多的攻城楼车停止了建造!

    云梯几乎被毁,没有攻城楼车就无法继续攻城,看来丁毅真的被气倒了。

    这消息让城中百姓守军都欢欣鼓舞,起芳自然也高兴。

    这时,内堂的庆安公主走出来找到她,然后递给她一个食盒子,“起都统,我最近在府中偶然寻到一段以前用剩的山参,熬了参汤,星洲天天在城头,风吹日晒雨淋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怕寒气入体落下病根,劳烦你将这参汤送到城头,让他御御寒吧。”

    起芳点点头,一时间心中有些五味陈杂。

    大概是因那平南王太过强势,总是大大咧咧,光彩夺目,才华横溢,多智如妖,以至自己经常都会忘了,挑起如此大梁,力挽狂澜的人不过是个孩子啊.......

    .......

    城头,李星洲趴在城墙上,远远望着平原上的叛军大营。

    除去血腥和紧张,城头的卫生条件也十分差,血腥,臭汗,还有屎尿的味道混杂一处,各个都是灰头土脸,邋遢至极。不过只要待久了,也就习惯。

    下午,又到开饭的时候,火头军提着大大的木桶,将一团团干饭发给每个人,军中没那么多碗筷,而能吃上干饭,都是靠叛军所赐的十万石粮食,不然就是稀粥也喝不上。

    严申一边啃饭团,一般挠了挠后背,问道:“世子,他们真不准备攻城了。”

    从城头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叛军大营西侧,五座高高的攻城楼车已经停止建造。

    起瑞抓抓脑袋:“他们会不会骗人,晚上悄悄的造。”

    狄至摇头:“应该不会,叛军没有木材,都是就近砍伐树木造的,近日来都没人砍树了,而且他们这几天居然开始逐渐拔除大营中的营帐,看起来确实有撤军的意思。”

    李星洲嚼着半熟的米,看着叛军忙碌一片的营地,陷入沉思。

    身后传来脚步,一回头发现居然是提着食盒的起芳,她一身武装,对于城头来说太过干净。径直走到李星洲面前,“庆安公主让属下带给王爷的。”

    李星洲一愣,一打开香气顿时弥漫出来,是人参炖鸡。

    一下子,几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口水,从攻城开始,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吃过肉。

    “看你们那点出息!”李星洲鄙视,然后用起芳带来的筷子将鸡肉捞出来,分给严申、狄至还有起瑞,旁边城头站着的士兵也闻到了,都悄悄向这边瞟,咽着口水也不敢说话。

    看他们那样李星洲忍不住大笑起来:“怕死都能忍,就忍不住好吃的,真服你们。”他干脆招招手,把最近的几个士兵叫过来,每人分了肉。

    起初几人还犹豫,但见到肉之后,什么都忘记了,满脸笑得跟蓝熟烂的柿子似的。

    见他们这熊样,李星洲笑得更开心了,几个憨大头兵就跟着憨笑。起芳在一边皱眉,小声嘀咕:“这可是庆安公主做的......”

    ........

    徐国中军大营,夕阳西下,人影攒动,人心亦是如此。

    几日前,半夜袭城失败,损失惨重后,主帅丁毅气得破口大骂,随即病倒,整日在中军大帐中不出,大夫看后说是病重,不让见任何人,一下子军心大乱,士气低迷。

    这几天陆续有人趁夜逃离大营。

    群龙无首之下,谁也不听谁的,指挥使刘季企图整肃全军,聚众再战,因为即便损失一些,但他们的军队依旧是泸州守军数倍。

    可丁毅病倒之后,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现在徐国大军高层将领多是来自苏州大族的权贵子弟,如何会听从他一个猎户出身的指挥使号令。

    顿时,分歧开始产生,有人甚至在大营之间立起栅栏,将营地隔开,刘季着急也没用。

    眼看徐国大军岌岌可危,刘季只好果断下令拔营撤军,免得多生事端,可心不往一处想,力不往一处使的将士做起事来也是拖拖拉拉,毫无效率可言。

    .......

两百六十三、天干物燥,人心浮动

    .......

    汪峰是苏州大族汪家人,他的父亲是族长汪伦,他是家中嫡长子,虽有哥哥,但都是庶出。UU小说

    他今年三十二,是汪家最看重的年轻一辈,所以才会将他送到军中来。

    汪家在苏州根深蒂固,即便丁家也要给面子,所以他一到军中就是厢指挥使,虽然手下其实只有五千左右人马。

    汪峰从来不是安分之人,他一直是天之骄子,无人可比的天之骄子,直到丁毅的出现。

    .......

    看着黑暗夜幕,烤着温暖的篝火,吃着沾蜜烤肉,喝着美酒,汪峰一言不发,他对坐的还有其他几大家族的青年才俊,他们低着头,眉头紧锁,有几个甚至在微微颤抖害怕,没有汪峰的半点从容。

    汪峰见这样,将烤肉放回火堆,抹了抹嘴角的油水,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有些不屑:“我说过,这是最后的机会,等到撤军回了徐国,丁家还是丁家,手握大军,想想当初丁家是如何欺压你们,想想我徐国大权有多少在丁家手里。

    老天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现在丁毅病倒,刘季焦头烂额,我们加在一起,手握一半以上的兵力,我已买通住在中军的冢励,他会为我们打开大帐栅门,只要丁毅回不到徐国,那丁家手里的徐国大权见者有份!

    至于丁毅,他可以被山中野兽叼走,可以被泸州人乱箭射死,怎么都可以,如何?”

    众人安静下来,火光跳跃,光影闪烁不定,众人的脸色也随着火光不断变幻,始终还是没人出声。

    汪峰心中气恼,刚想发火,就在这时候,芬家的五代人芬聚余拱手道:“汪叔,小侄愿意,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在世就该搏一搏,生要轰轰烈烈,若死也要有所作为。你说得对,错过这次,等丁毅回到徐国,就难有机会了!”

    见有人支持,汪峰大喜。

    苏州大家中,芬家和他们汪家关系最好,和丁家都有敌意,因为丁家利用他们,又背叛他们,立国之后还处处打压,汪、芬两家只好抱团取暖。

    他上前抓住芬聚余的手,高兴的低声道:“好好好,果然还是年轻人有胆识,有魄力,事情若成,我绝不会亏待芬侄儿!”

    有芬聚余带头,其余众人也纷纷开始表态愿意加入,到最后剩下的几人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表示愿意出力,毕竟当少数人是很危险的。

    .......

    四月下旬,徐国大军暂停攻城,夏初雨季过后,天空开始放晴,变得天干物燥,酷暑难当。但躁动的不只是空气,还有人心。

    丁毅最信任的副手指挥使刘季拼命下令大军拔营撤退回徐国,显然是怕节外生枝。

    但因众人不听他号令,大营慢吞吞的开拔数日,依旧没什么进展,而泸州城头守军和民众见他们拔营,纷纷欢呼雀跃,但也不敢开门迎战,徐国兵强马壮,远是泸州数倍。

    到了四月二十五日之后,东西两营缓缓的开拔,虽服从刘季命令,但每日拆一两座营帐,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刘季每天骑马穿梭东西,气得破口大骂也无用。

    二十八日夜,约定的时候到了.......

    .......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夏夜星河璀璨,即便不点火把也能看得清楚路。

    夜半三更,众多黑影悄悄从东西两营出发,走南边靠着营地的树林,向中军大营附近靠近。

    汪峰腰间挎着宝剑,身后跟着百人,都穿着黑衣,没有着甲。

    这些都是军中最信得过的精锐,他们西营之所以不再砍伐树林接着造攻城楼车,一是与刘季叫板,表面不服他统帅,二就是为不毁掉大营南边这片树林。

    从这片树林走,可以用树林掩护,不被人发现就绕道中军大帐后方。

    不一会儿,四处的队伍逐渐悄悄汇聚过来,他们以山雀鸣叫为号,一声长,回两声短,再回一长一短就是自己人。

    很快,徐国大族的十几个贵胄之后,都带着自己亲兵加入进来,大多都是十几人,二三十人,最多的是芬家芬聚余,带来百人左右。

    汪峰很喜欢这年轻小伙,当初就是他最有胆识,率先支持自己的计划。

    汪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赞许,随后为保险起见,他们在树林里悄悄等了半个多时辰......

    一直等到后半夜,中军大营几乎所有人都睡下,他们才慢慢摸进去。

    汪峰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走得小心,他们从大帐后方走,前方哨兵发现不了,到了中军大帐外围,栅门已经被打开,冢励遵守了约定!

    汪峰心中得意,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丁毅啊丁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初冢励为他们说话,丁毅就对他使脸色,那时汪峰就知道,冢励应该是个狼子野心之人,对丁毅只是形势所迫,更多的是趋附权势,绝不是死心塌地。

    可丁毅却因为朋友关系,让这样一个人住在中军大帐左右!

    果然正如他所想,几次私下接触说服,以钱权利诱,冢励很快就答应从里面帮他们开启中军大营的栅门了......

    “丁毅啊丁毅,什么天之骄子,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躲在大帐后方,汪峰得意的轻声道。

    寒光出鞘,随即喊杀四起,汪峰一声令下,数百人瞬间杀向中军大帐,守着前门的士兵都来不及反应,见这么多人下意识就匆匆向后跑,可他们着甲跑得慢,没跑出多远就被砍翻在地。

    数百人一拥而上,一下子就冲进丁毅所在的中军大帐。

    随后,火光四起,汪峰被人群挤在中央,只听到四周到处喊杀,见到火光晃动,他兴奋的想要挤出去,但人实在太多。

    他心中激动,振臂高喊着:“杀丁毅者赏银千两!”

    顿时士气高涨......

    夜风呼啸,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在一处,也看不清外面情况。人影繁杂,汪峰挤不出去,只能等结果。

    可慢慢的,他笑容有些僵住,心里逐渐发现不对......

    外面都是刀兵相碰的声音,喊杀声越来越大,居然如同千万人一般,士气高昂是好,可是.....

    可是他只有几百人啊!哪里这么大的喊杀声!

    还有,他逐渐反应过来,他们是借着月光摸过来的,没有点火把,哪来的火光!

    汪峰心头狂跳起来......

两百六十四、尔虞我诈

    厮杀声越来越响亮,火光越来越耀眼,整个过程持续很久。UU小说

    当周围人悉数倒下,人影逐渐稀疏,血腥弥漫夜色中,令人反胃作呕,战斗逐渐平息下来,汪峰也终于看清所处局势。

    他被着甲的士兵团团围在正中,地上铺满残肢断臂,夜晚风声很大,汪峰红了眼,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眼前是熟悉的影。

    重病不能下床的丁毅,最先支持他芬聚余,还有被他买通的冢励,他们站在尸堆另一边......

    隐约间,他似乎明白什么:“丁毅,你算计我!”

    丁毅定定看着他:“彼此彼此,汪伯父何必生气呢。”

    汪峰眼睛通红,对着丁毅身边的芬聚余怒吼:“芬聚余,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忘了我们汪、芬两家是世交,我们只有携手才能共抗丁家吗!”

    年轻的芬聚余一笑,也拱拱手道:“汪伯父,实话实说,小侄不认为你比得上丁大人,再者你怂恿拉拢我无非就是想多分些好处,可丁大人已经答应在下,汪家一倒,汪家那份就是我们芬家的,两相权衡,汪伯父莫怪小侄。”

    汪峰听完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盯着不远处的年轻人,握着剑就要冲上去拼命,脚后却突然一阵剧痛,整个人也站立不住栽倒在地,身后的士兵砍断了他的小腿,钻心剧痛冲上脑海。

    痛苦撕心裂肺,但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汪峰死死盯着几个人,牙齿几乎咬碎,他发出低沉嘶鸣,如同野兽嘶吼:“冢励!冢励小儿,你又为何,你又为何!丁毅狗贼待你如此轻薄,你为何要出卖我!”

    冢励一笑:“哼,还能为何,自然是逢场作戏,给你看的。”

    一下子,汪峰如同失去所有力量,演给他看的.......

    原来丁毅早就想到了吗。

    “丁毅......”汪峰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男人,火光将他照得清清楚楚,自己即便死也会记住那张脸.....

    丁毅微微一笑:“一石二鸟知计罢了,也要多谢汪伯父成全。

    刘季早就跟我说军中人心浮动,有人暗中不服,恐生祸端。我当然信他,可哪些不服,哪个不服?又如何得知呢,这就是个大麻烦,要不是汪伯父相助,也不能将他们全揪出来。”他说着指了指身前的尸堆。

    汪峰大口喘气,死死盯着他,伤口失血让他全身发冷发抖:“一石二鸟,还有什么鸟!”

    丁毅却没与他多说的意思,只是眼神示意,士兵上前一刀剁下他的脑袋,瞬间血腥味更加浓郁几分。

    见汪峰一死,丁毅再支撑不住,刘季连忙扶住他:“大人,你病体还未痊愈,此事交给属下处理便可。”

    丁毅只是摆摆手,他算计汪峰不假,但怒火攻心病倒也是真的。正因病倒他也意识到,内部忧患不除,人心向背,对外用兵徒劳无功。

    “此危急之秋,万不可耽怠,刘季立即带人去西营放火,剿灭汪峰所部,记住,围住先杀一阵,多杀些,再纳降俘,无论如何动静都要大。”

    刘季单膝跪地:“末将领命。”随即看向冢励:“冢公子,丁大人就交给你了。”

    冢励没有回应他,刘季起身上马,带着汪峰人头和大批人马向大营西侧冲去,一路火光冲天,动静很大。

    丁毅披着裘皮斗篷,远远看着刘季,然后回头对芬聚余道:“芬指挥使,你也回去吧,记得在你的东营放火,让将士们整夜高声喊杀。”

    芬聚余领命,也匆匆退下。

    .......

    夜色中,徐国大营短时间内突然火光通天,四处响起震天喊杀,乱成一片,如同在打一场旷世大战一般。

    丁毅却不看营帐中情况,而死死盯着漆黑一片的泸州城头。

    一石二鸟,其中一鸟是军中浮动的人心,通过汪峰引头,将居心叵测之人汇聚一处,然后一网打尽。

    而第二鸟就是久攻不下泸州城。

    城中的人确实出乎意料的厉害,让丁毅气得怒火攻心,同时也让他明白一件事,对方若只是坚守不出,他们是赢不了的!

    他需要转机,一决胜负的转机。

    不一会儿,远处的泸州城头守军也被大营中的景象惊起,陆续亮起火光,接着想起战鼓备战,看到这些,丁毅终于松口气,他们注意到了。

    随即他招来几个厢军指挥使:“你们率部趁夜撤军,记住,万万不许明火,违令者斩!一直退到冷风箐以北,就地等候。”

    几个指挥使相视一眼,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然后下去执行军令了。

    这一夜,徐国大营热闹无比,彻夜无眠。

    ........

    不只是叛军,泸州城中军士也清楚的看着叛军大营中喊杀一夜,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喊杀声,待到第二天,东西连绵十几里的大营几乎烧毁三分之一。

    火灭之后,城外大营遍地都是尸首,看得出昨夜叛军大营中有一场恶战!

    叛军开始匆匆拔营,然后向南撤退,只是一个上午,接近半数的叛军已经撤退。

    泸州城头的守军都看呆了,随即欢喜雀跃。

    李星洲一早就听说此事,带着严申登上城头之时,狄至、起瑞早就等在那。

    “什么情况?”他匆匆问。

    “王爷,叛军开始撤退了,昨晚好像出了哗变。”狄至简洁的说明情况。

    “真的假的?”

    狄至高兴点头:“真的,他们大营烧了三四成,属下一早就在城头看他们匆匆撤走,人也少了许多,显然昨晚的哗变之中死了很多,也跑了很多,看起来都不足万人了。”

    “打了大半夜,我也听得清楚。”起瑞高兴的作证。

    李星洲看着下方一片狼藉的大营,还有匆匆撤退的叛军,到处看得见的尸体。

    一切都表明他们确实发生哗变,而且打过一场惨烈的内战。

    连日攻城不下,还是成立没多久的新政权,加之从汪伦那他也得知叛军内部不和,确实有可能发生这种事。

    “世子,趁机追击吧!”严申激动的道。

    他这话一出,狄至和起瑞眼睛也亮起来,他们被困在城头这么久,火气早就憋不住,这种时候叛军自己哗变受了重创,趁他病,要他命,可是不可多得的大好时机。

    李星洲却不得不慎重:“你们如何知道叛军死了很多人。”

    狄至道:“今天早上,他把尸体都搬到大营西侧,世子看那。”

    李星洲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见到营地西侧有一个大坑,远远看去里面确实堆放着很多尸体,但也不能完全确认,这个距离对方就是用草人糊弄也不能看清。

    李星洲依旧踌躇,众人都很焦急。

    这次就连最稳重的狄至也觉得应该追击,他在城头看了一夜叛军大营中的厮杀,相信自己的判断,叛军真的损失惨重。

    到底要不要追击.......

    这个问题李星洲一直从早晨想到正午,想到叛军全部拔营撤入南方的森林,如果狄至他们的判断是对的,追击很大概率能一举击溃叛军,长久解决问题。

    可风险与机遇并存,一旦离城,他们作为守方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两百六十五、何时归

    .....

    正午,太阳火辣,直射头顶,空气干燥得可怕。UU小说www.uu234.cc

    不一会儿起瑞激动的跑上城头,喘着大气道:“王爷,某抛了那坑,里面少说有上千尸首!”

    上千!

    李星洲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如果上千尸体,那说明昨晚的厮杀一定非常惨烈,人不是机器,心理承受的极限是非常低的,特别是近距离的白刃战,上万人的战斗能死千人以上才溃逃的都是精锐。

    显然叛军是不可能做到那步,他们数万人,攻城这么多天,折损的人绝不超过三千。

    可昨晚一战就死去那么多人,必然是十分惨烈,狄至也说他从清晨就注意叛军的撤离,人数大减,几乎不满万,昨晚厮杀之中应该有很多人溃逃四散了。

    “王爷,我们追吧,某两千马军就难将他们尽数杀尽!”起瑞激动的挥拳。

    狄至也拱拱手:“王爷,属下认为这是一举决胜的机会,坚守不出也不是办法,待叛军重整又会再来,机会稍纵即逝,若失之交臂岂不可惜。”

    抬头看了眼头顶不可直视的火辣太阳,李星洲终于点点头,毕竟他还有太阳。

    “狄至听令。”

    狄至单膝跪下:“属下在。”

    “命你率领七千守军为中军,整顿待命,午时过后出城追击。”

    “得令!”

    “起瑞听令!”李星洲看向起瑞。

    “末将在!”起瑞激动的单膝跪地。

    “命你马军为先锋,即刻出发,紧随叛军,弄清叛军动向立即回报,不可接战。”

    “得令!”

    最后,李星洲看向严申:“严申,你去找焦山,让他带公主府死士去拆公主府和衙门。”

    “得令,.........啊?”严申一愣,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愣住了。

    “世子,你说什么?”

    李星洲只好给他大声重复一遍:“去拆公主府和衙门。”然后认真的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一般人本王不让他背锅......做。”

    严申将信将疑,终究还是一脸懵逼的点点头,没办法,世子的话就是天......

    .......

    四月下旬,酷暑逐渐充斥开元大街小巷,街头百姓也好,达官贵人也罢,谁要敢与太阳作对,都会热得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而众多饮品小吃,比如冰梅汤,鲜榨藕汁等等,开始成为街头最抢手的买卖。

    南方太远,关北也太远,天子脚下,盛事繁华,开元似乎永远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这也不怪开元人没有危机意识,而是从太宗开国至今,开元已经两百年未染半点战祸。

    两百年,那是多少代人了,大多数开元人脑中的战争,无非都存在道听途说,戏曲文字之中,加之在这样的时代,出行风险巨大,很多人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开元的。

    所以南方战事,是文人墨客门最喜欢议论的话题,但始终也离他们最远的话题。

    最近听雨楼中尽是这些讨论,有人诗词咏志,有人筹谋划策,有人分析局势等等,数不胜数,但有一处是共通的,那就是........根本没用。

    不过没用也好,世上并非是有用的东西才能存在,圣人说:无用之用,没有用的用处,才是最大的用处。

    听雨楼三楼,楼梯口站满全身黑鳞片甲的上直亲卫。

    上直亲卫与辽国的兽首青面皇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贫贱之人羡慕,上层权贵不屑之人。

    上直亲卫在,三楼坐着的老人和美妇身份也自然不言而喻,当今皇上和皇后。皇上站在楼阁中间,已经看了好几遍挂在正中,装裱精致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皇上摇摇头:“他本不该这么死的,是朕疏忽了。”

    皇后不说话,父母死,子女本该守孝三年,可他是皇上,天下事,他说了算。可多少,其实她心中是不满的,除去皇后之事,南方战乱,孙儿李星洲生死未卜,皇上却又闲情逸致出宫玩乐.....

    皇上也看出她兴致不高。

    “可知朕为何来此。”皇上叹口气,看向窗外,窗户已经拉上薄纱,天颜凡人不可窥见。

    “若是以前,朕不会让季春生南下,也不会让杨洪昭冒险西进。”皇上说着也不看那诗了,“李星洲确实是承社的儿子,朕也看重,可那又如何,他先是皇家子嗣,天家之后,必承其重,若为江山社稷而死,死得其所。”

    皇后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可太后一死,朕倒是明白过来了。”皇帝回过头,神色复杂:“朕老了.......”

    “皇上不老。”皇后连忙道。

    皇上摇头:“朕心里有数。”

    皇后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心中一颤,她也明白皇上只怕,是真的老了......

    难怪百忙之中他还想来这地方,若皇上不老,他又会如此期盼星洲能平安归来呢。

    “南方局势靡乱,朕不盼他能做什么,只望他能平安回来,江山终是我天家的江山。”

    听到这,皇后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正好这时,透过窗户,看到楼下河边坐着两个年轻姑娘,两个她都认识。

    ..........

    “阿娇姐,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何芊在河边晃动着小脚。

    阿娇文静坐在她旁边:“我也不知,小芊为何这么关心王爷呢。”

    小姑娘一慌,脚晃得更快了:“没有,我才不关心他,半点也没有。

    只是......觉得他真傻,去逞什么英雄.....”说着说着,又想到他浑身浴血,挡在自己面前的事情,他要是去了南方也这么逞英雄的话,岂不是很危险。

    想着想着,小姑娘眼眶居然红了。

    阿娇搂住她:“小芊,王爷肯定会回来的,这世上的事都难不倒他,你每天蹲在这等也不好,去王府等吧。”

    “我.....我不是等他回来,只是在这等.....不是不是,不是等,只是每天过来看看,这光景多好......”何芊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说得手忙脚乱。

    阿娇一笑:“被我说中了吧,去王府也没人笑你,大家都知道的。”

    何芊连忙避开她目光,双手叉腰:“哼,知道.....知道什么,他当初对我那么无礼,本小姐是想.....是想待他会来骂他两句出气。”

    “那也在王府等才能最先骂到。”

    “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

    .......

    李星洲骑着眉雪,缓缓穿过平坦的原野,进入南方的森林,身后大军随行,一下子,阳光被遮挡,世界凉快下来。

    眉雪舒服的晃了晃大脑袋,李星洲一笑:“若是此战可定,我们就快能回家了。”不知不觉,他已离家很久.....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929/ 第一时间欣赏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所写的《世子的崛起》为转载作品,世子的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世子的崛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世子的崛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世子的崛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