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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世子的崛起txt下载     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两百二十六、出兵+新军计划

    二月初,神武军第三厢,第四厢准备离京。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这次不比上次士气高昂的出师,因为这次要走千里陆路,所以阵势庞大,运输辎重兵甲、粮草物资的役夫,外加辅兵,仆役,足足有十余万众,可以说是劳民伤财了。

    比起上次出兵不知要耗费多少,地三厢和第四厢都会直达瓜州,听候杨洪昭调遣,可随行的不只是大军,还有一道立即出兵的圣旨。

    因为上次的战败,很多人对这次出兵并不看好,甚至可以说怨声载道,很多妻女父母都在城外禁军大营四周围聚,是哭着来送自己丈夫儿子离京的。

    南门外,春风肆虐,旌旗招展,浩浩荡荡的人群围在禁军大营外,足足蔓延几十里,都是夹道送行,带着酒肉米盐的百姓。气氛大致不怎么样,很多人都在低声啜泣,又强行忍住,毕竟哭哭啼啼的送别始终不好.......

    可到了这一步,有多少人又能忍住,此去生难料,全看天命,南方才死了几千人,伤者无数,失踪的也不知道多少,这种时候接着南下,谁能放心自己家人呢?

    李星洲跟在何昭身后,身为开元府尹,他有着维持秩序,安抚百姓的责任,皇帝将为大军饯行的任务也交给他。

    何芊也一身英姿飒爽的武装,带着她的贴身宝剑,混在人群中。

    何昭之前隐晦的暗示过李星洲好几次,想让他说说如何安抚人心,鼓舞士气,不过何昭毕竟还是拉不下脸,最后拐弯抹角的让何芊来帮忙问。

    鼓舞士兵?

    那当然是骂脏话,从战争心理学的角度说,脏话是最能消除恐惧,鼓舞士气的,所以说打仗还讲什么文明。

    不过他不知道何昭能不能真骂出来。

    果然,上前对明众和禁军说话的时候何昭说了一大堆军士是为国效力,保家卫国,生的伟大,死得官人,他身为京都首官,感激诸位之类的,说得慷慨激昂,十分真诚,可惜反响并不好,都没人附和。

    李星洲忍不住摇头,何昭还是不够不要脸,像是冢道虞和老皇帝,绝对可以做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在一阵压抑的气氛中,大军开始出发了。

    带头的是两个厢指挥使,四个副指挥使,和两个都虞侯,都是一身墨色精致铁甲,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就是高高的将旗和浩浩荡荡的大军.......

    何昭为众人送上饯行酒,然后又客套的说了一会儿,双方互相拱手。

    爆竹声中,几个衙役拉着挂了红色绸布的车上来,上面载满牛羊,这是牺牲祭祀。

    在古时候出兵需要杀人祭旗,意味旗开得胜,同时让士兵见血,闻闻血气,免得在战场上初见血时心生恐惧。

    而现在逐渐改了,改成杀牲畜,这些牲畜也被称为“牺牲”,身着红衣的屠夫开始杀牛羊,血如泉涌,屠夫在众人注目中用大木桶接住冒着热气的血水,然后几个强壮如牛的军士扛到将旗面前,奋力泼上去。

    顿时,血腥味弥漫开来,浓郁的血腥让不习惯之人甚至想恶心作呕,旌旗浴血,大军出征!

    禁军大营开始擂鼓起号,排成长龙的队在这时缓缓移动起来,士兵们和亲人依依作别,缓缓远去.......

    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来。

    景朝这两年多灾多难,李星洲也忍不住叹气,什么破事都让他遇上了。

    “下午我要去你家。”这时候何芊悄悄拉拉他的衣角,在背后小声道,生怕被她爹听到。

    “要去就去,反正我又拦不住你。”李星洲摊手。

    “我要打枪。”

    “不行!”李星洲立马拒绝了。

    小姑娘不干了,瞪了他一眼,抬起精致下巴:“我就要打!”

    可惜才抬头就被李星洲按了下去:“驳回。”谁叫你个子矮呢......

    “我!”小姑娘还想强硬,可大概也知道这招对李星洲无用,于是拉着他的大手晃来晃去,撒娇道:“就打五枪!好不好.......”

    李星洲摇头。

    “求你了!”

    李星洲再摇头。

    “哼!小气鬼。”何芊甩开他的手臂,一脸不满,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咳咳!”就在这时,发表说话完毕的何昭黑着脸向两人走来:“回府衙吧!”

    何芊气哼哼的不理李星洲,何昭发话了,开元府一干官员也连忙跟着何昭往回走,因为人群实在太多,围得水泄不通,车马走不动,即便开元府尹也只能走路了......

    李星洲因身份的缘故,除去何昭,开元府其它官员大多对他毕恭毕敬,经常讨好。

    走路的时候开元府的官员也下意识围聚过来,说一些好话,大多都是夸他文采斐然,才高八斗之类的,毕竟在上元诗会之前,大家就是想讨好拍马屁也找不着说辞,现在好了,上元节一过,已经陆续有人认为李星洲就是京都第一才子,开元府的官员也可算是找着拍皇孙马屁的机会了,怎么能不抓紧。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一个比一个能舔,听得李星洲实在.......舒服得很。

    何芊鄙视的吐了吐舌头,可这些人大多是她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她不能插话了,十分不爽,气哼哼的踢着路边的石子。

    直到何昭回头干咳了两声,众人才识趣的散开,不再做一个舔狗。

    何昭退后几步,一脸正色,小声问:“你说,这次出师如何。”

    “你在问我?”

    “废话!”何昭脸色不好看,又小心看了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在说话才放心下来。

    李星洲摊手:“还能如何?何大人肯定心里有数,这次出师是为了什么。”

    何昭不说话了,叹了口气道:“这值得吗?”

    “值,当然值,至少对于皇帝来说是值。”李星洲直冲冲的说:“毕竟皇帝就是江山社稷,江山社稷就是皇帝,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为他死些个人算什么。”

    “你生气了?”何昭绷着脸问。

    李星洲懒得理他,其实这几天他已经在可以避开这件事了。

    练射击也好,和铁牛一起打铁也好,晚上去诗语那过夜也是,不想让自己去想那烦心之事情,毕竟那不是他能左右的,也一再警告自己不要插手,否则会有大麻烦。

    只是人的情绪总是难以控制的,稍微触及就会喷涌而出,不同在于有些人善于掩饰和控制,有些则不会,李星洲属于会的,可他只是个人,并非无懈可击。

    “为何不去试试,你不是阴谋诡计下流把戏多得很吗。”何昭又漫不经心的道。

    李星洲再次看了何昭一眼,不对啊,今天何昭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看本官作甚!”何昭瞪眼。

    “不对啊,何大人今天怎么不跟我抬杠了?”李星洲上下打量他。

    何昭气得七窍生烟,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恶狠狠盯着他半天,最后还是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突然严肃起来:“本官也是为江山社稷考虑。”

    “所以你为江山社稷考虑了半天,唯一的结论就是不跟我抬杠了?”李星洲好笑的问。

    “随你伶牙俐齿!本宫懒得跟你争......”何昭低声道:“本官不开玩笑,思来想去,或许你能救得了他们。”

    李星洲连忙摇头:“别,何大人可别想着什么烂事都往我身上扯,你想报复我就直说。”

    “你!哼.......”何昭哼了一声,然后黑着脸道:“你也是皇家子嗣!是直系皇孙,潇王次位本就比太子还高,你.......你再好好想想。”

    “所以?你想说什么,让我去南方送死。”李星洲一边走一边警惕的看着何昭。

    何昭还真点点头:“本官觉得你总会有办法。”

    李星洲差点想打他,亏他想得出这种馊主意,也不知道何昭这种对他莫名其妙的信任是从哪来,之前不是天天还给他脸色看吗?

    都说女人善变,何昭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也如此善变了......

    除非给他两千把遂发枪,加两千训练有素的枪兵,否则就是去送死,现在南方局势错综复杂,各种不确定因素太多,大概率去就是送。

    李星洲不是傻子,做人需量力而行。

    “你想都别想。”李星洲毫不犹豫回绝:“我说何大人,为了害我你还真是处心积虑,这种烂招数都能想出来,你要是觉得有用,大可找皇帝说去,跟我说干嘛。”

    “你.......”何昭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挥衣袖:“罢了!朽木不可雕。”然后气冲冲的快步走了,只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老头还骂人.......

    .......

    “射击!”李星洲一挥旗子,砰!砰!砰!

    一阵齐响,单膝跪地的第一排护院齐齐开枪,前方的木人靶被打得碎屑横飞。

    很快,李星洲又举起旗子,站在后一排的护院迅速将装填好的遂发枪递给第一排,第一排的护院迅速抬枪口,放平,瞄准!

    李星洲一挥手,砰!砰!砰!又一次齐射。

    经过几天的练习,护院们已经能做到一分钟内齐射击三到四次左右,可还不够快,使用战术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段射击。

    其实三段射击也并非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每人一把枪,排成三排,然后前排射击完换后面一排射击。

    这样阵型不好维持,变动阵型时间久了耗费大量体力不说,射击精度也不能得到保证,因为士兵的射击技术本就良莠不齐。

    三段射击是挑选出射击技术最好的士兵,然后给他配两个副手,三人为一组,一组三把枪。

    开始射击时擅长射击的士兵在第一排,单膝跪姿准备射击,然后后面两个士兵一人负责填装弹药,一人负责向火药仓内添加火药,然后将填装好后的枪交给前排擅长射击的士兵射击。

    好处在于射击全由射击成绩最好的士兵负责,他只需要专心射击,如此一来射击精度提高;同时后面两个装填的士兵各司其职,只需负责一项工作,流水线工作,熟能生巧,填装速度加快。

    现在王府有三十二把遂发枪,还有更多枪支源源不断被生产出来,刚好够组成十人一排的三段射击。

    这三十多人都是从王府护院中抽调过来的,由严申带领,经过几天的训练,他们已经熟悉遂发枪的射击,现在能做到一分钟齐射三四次,已经非常快了。

    可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李星洲不在乎那点钱,依旧让他们每天训练,消耗弹丸火药也在所不惜。

    护院们也热情很高,毕竟这种新武器大家都没见过,其恐怖的杀伤力也令人血脉膨张,最重要的鼓舞他们的还有内心深处对王府的认同和归属感......

    练习一直持续到下午,然后众人才从后山喊着口号,走着齐步回王府,纪律性和士气对于这些新军队来说,远远胜过勇武。

    勇武可以逐渐用武器代替,甚至被淘汰,但纪律性和士气,确是永恒不变的,军队战斗力的根本。

    起初护院们都不太懂世子的训练方式,可慢慢的都习惯了,世子显然是想练兵,毕竟当初潇王也练过,可真到世子训人时,护院们才发现那完全是两回事。

    不说很多奇怪的训练方式,世子练兵甚至都不挂旗........

    ........

    晚上吃过饭后,季春生就匆匆来小院里找他。

    “世子,冢道虞进皇宫了!”季春生一进来就大声道。

    李星洲大喜,这是他让季春生帮忙注意的,因为军队改制的事情已经定下,冢道虞进宫他就差不多能插手禁军了。

    这可不单单是为王府安全,还因为他需要一支新军队,一支使用火器,经过训练的新军。

    王府的护院显然是不够的,他世子的身份为之带来许多方便,却也有很多麻烦和掣肘,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大概如此。

    在千里之外的泸州,他小姑的驸马府随随便便招五六百护院加强安保完全没问题。

    可他身为皇孙,府邸在京都,要是敢明目张胆招个五百护院,十有**第二天就有一堆人要上本参他图谋不轨,居心叵测。

    李星洲也是无奈,所以只能和冢道虞合作,拐弯抹角想弄到禁军军权,开元境内,合法和律又不会令人起疑的武装力量只有三支,上直亲卫营,武德司和禁军。

    上直亲卫和武德司就是皇帝的保镖和护院,他想都不用想,剩下的自然只能打禁军的主意。

    禁军不准入城,可他以保护手雷生产线为由调兵进城就合情合理,毕竟现在后山的营寨里还驻扎着五百武德司军士,到时可以偷梁换柱,把这五百人换成禁军军士就行。

    后山营寨辎重都是现成的,禁军一来,打包入住,就能驻扎下来,进行火器射击训练也轻而易举了。

    军指挥使啊!禁军一军两千多人,就目前而言足够了。

    想到这些,李星洲高兴的让严炊炒了几个好菜,备上好酒,把严申也叫来,三人大喝一顿,当晚就喝了个烂醉........

两百二十七、毛鸾的性命危机+果然出事了

    “世子,这练了有什么用啊?”严申一脸不解的看李星洲,不远处铺满沙子的训练场上,一个护院正蒙着眼被带上半米高台,下方其他护院双手交织结网。顶 点 X 23 U S

    “狗日的你们可别坑我啊!”蒙眼的护院背对众人,紧张的大声道。

    “放心吧......”

    “俺们肯定会撒手的!”

    “去你他妈的.......”站在高台上的护院无助破口大骂,众人大笑起来。

    “........”

    不过笑归笑,犹豫一会儿之后,蒙眼的护院深呼吸,然后突然后靠,任用重力主宰自己的身体,重重摔下来.....

    后背是人最没安全感的方位,何况还有半米高台,这个高度背朝下摔下去能摔半死,这种姿态下人是最无力的,无法改变姿态,无法主宰身体,命运只能交队友.......

    啪!

    显然他没摔在地上,而是被大家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蒙眼的护院吓得满头虚汗,大口喘气,众人却纷纷哈哈大笑起来,都嘲笑他胆小。

    “笑什么!换人换人,你们这些狗日的,吓老子一跳,等一下我摔死你们!”背摔的护院恼羞成怒,扯掉蒙眼布,骂骂咧咧道。

    很快,下一个护院蒙上眼睛,不情愿的被推上高台.......

    信任训练在很多现代部队中很重要,有些部队甚至视为核心科目,比战术训练还要重视。

    比如说大名鼎鼎的美国海豹突击队,为增强队友之间的信任,除去普通信任训练,甚至经常要求队员们穿上普通人的服饰,一起出去上街,一起去酒吧喝酒,一起打架,一起旅游等。

    其实道理很简单,武力是可以被越来越强大的武器逐渐替代的,可心理上的强大却无法利用机器复制。

    当科技越进步,武力的作用就会越被弱化,心理的强大将逐渐主宰战场。

    历史上庞大的军队被比自己少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敌人击溃的战例不在少数,归根结底,心理上的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信任训练是一种通过日积月累的重复练习,潜移默化中让士兵相信队友,信任彼此的训练方法。这样在战场上就不会发生一触即溃的现象。

    说到底,这个时代的士兵上了战场唯一的心理支撑就是帅旗,人一多,人山人海,看不见帅旗心理就开始逐步崩溃,加之责分散效应,人越多越会出现士气低迷,士兵只想保命,无心作战,一触即溃的情况。

    可如果士兵能信任队友,所有身边的队友都会成为他的心理支撑点,而非那遥不可及的帅旗,就能形成强而有力的信任网络,士气高昂,永不溃退。

    李星洲拍拍严申的肩膀:“你也跟他们一起练。”

    “我!啊.......”严申一脸不爽,幽怨的看了李星洲一眼。

    “看我干嘛,叫你去就去。”

    “世子,我是他们老大,这样多没面子啊,万一这些狗日的摔我.......”严申还是不乐意。

    李星洲踢了一脚他的屁股:“就因为你是老大,才要以身作则,同甘共苦,快去!”

    反抗无效,严申满脸不情愿的走过去,众多护院一见他来,顿时也开始起哄,严申破口大骂,并不管用,被大家七手八脚推上高台........

    .......

    下午,李星洲在枪管锻造间,**上身,跟着铁牛一起用水落锻锤打造枪管,热得满身大汗。

    果然不出他所料,铁牛等几个年轻工匠对于水落锻锤的使用都学得很快。

    而最近几个年纪比较大的铁匠私下来找过他,大体都是一个意思,言辞恳切,有理有据的说什么:“水落锻锤是奇技淫巧,不是真本事,不能持久.......”“使用水力不妥,长此以往会害了年轻人,让他们好逸恶劳,技艺疏松.......”之类的。

    这种情况李星洲其实早有预料,所以一开始他就跟赵四说过,尽量招年轻的工匠。

    这种心理上的不平衡其实很好理解,就好比女孩和一个男人谈了好多年恋爱,结果发现他是个渣男,这种时候大多数人是做不到放手的。

    并非是看得不透彻,只不过投入已经太多,成本太高,只能一黑到底。

    老工匠们也是,他们将大半辈子的时间和精力投入自己引以为傲的手艺中,若有一天被告知自己的手艺居然会被取代,一文不值,心中必然不好过,心理上下意识的开始抵触,只要觉得它不好,总能找出理由来。

    可理解归理解,很多事情是势不可挡的,李星洲知道,这些不能成为阻碍科技进步的理由。

    李星洲无视了老工匠们的申诉,将他们全部调离水落锻锤的枪管锻造车间,而调去打磨其它部件,比如火药仓,鸟嘴等,这些部件需要精细打磨,还不能使用水力锻锤,正好适合手艺精湛的老工匠。

    下午些,李星洲让人去相府把阿娇也接过来,这几天德公身为当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政事堂之首,因南方之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几乎住在政事堂办公的府衙里,没空回家。

    阿娇父母也远在江州,一个人肯定无聊又孤单,可阿娇不像何芊。

    何芊可不管什么世俗说法,三纲五常,要是自己觉得无聊就往王府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相比之下阿娇传统许多,要是德公不来,她自己怎么都不好意思来,来了也会脸红红的,哪怕她是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

    所以李星洲只好让人去接她过来,她来这里,和秋儿、月儿一起都可以斗地主了,要是何芊或者诗语再凑上就可以打麻将了,当然,李星洲现在没空给她们做麻将。

    这么一想李星洲也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人,虽然他本来就不是.......

    他这两天一直在等一道圣旨,冢道虞承诺为他求得的圣旨,只要圣旨一来,他就真的手握兵权了!

    ......

    “师兄,这......这不好......”宝园和尚一脸幽怨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的奢侈大餐。

    毛鸾不满:“莫非你还嫌弃我找待不周到,这听雨楼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这一席少说一百多两,都快抵得上我半年俸禄。”

    “不是......”宝园和尚眉头紧皱,都快哭了:“可师兄,我.......我是出家人,吃素的啊!”

    “你说这个?”

    宝园和尚都快被他这个师兄气哭了:“不然呢!”

    毛鸾不在意的摆摆手:“反正这也没人见到,你吃也没事。”

    “阿弥陀佛,不行不行,佛祖会怪罪的。”宝园和尚咽了口口水,连忙摇头。

    毛鸾夹了一块肉,然后道:“行了行了,随便你,爱吃不吃。”

    宝园和尚一边咽口水,一边自己喝起茶来:“师兄,这次都怪我无能,小弟对不起你,本以为可以借着诗会的机遇,拿个魁首,能和副相说上话,让他为你求求情,没想半路杀出个李星洲,文采如此惊为天人,我实在......实在比不过他啊.......”

    毛鸾摇摇头:“说什么屁话,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你能为我下山某就知足了,此事大概也是命中注定吧。谁又能想世子,看似纨绔子弟,实则才高八斗,深藏不露呢......”

    “唉......”说到这毛鸾忍不住叹口气:“宫中有消息,太后最近已经说不清话,难以进食,终日需人伺候,我看无论如何也熬不过五六月的酷暑。可偏偏这时候南方出事,大军征调,别说增派人手,就是原先我工部修陵寝的役工还被抽走一些,看来我这次是死定了.......”

    “师兄......”说到这宝园和尚也低下头,握紧拳头道:“若不是礼部孟知叶那老贼挑弄是非,也不会到这地步,一语祸人啊!”

    “呵.......”毛鸾仰头喝下一杯,不屑一笑:“那老头满嘴仁义礼法,懂什么世事人情,便是工地上的所有役工累死也不干他半点事情,说到底他不过有一张嘴罢了,可偏偏没想就是这张破嘴要了某性命,真是可笑.......”

    “师兄,要不再去求求皇上,或者.....或者去相府.......”宝园和尚着急的道。

    毛鸾摇头:“呵,这几天南方战败,王相日理万机,几乎日夜不回相府,陛下也操劳忧虑,哪有时间见我......”说着他又喝了一杯,脸颊已经染上酒红。

    他伸手拍拍宝园和尚的肩膀:“某这一生无忧无虑,家中子女也都长大成家立业,唯有最小的儿子放心不下,这次皇上大抵也知道是孟知叶老贼搬弄是非。即便杀我也不会牵连,到时我身死,你便帮我带小儿上鸣音寺,归入佛门,养大成人吧。”

    “师兄......”

    毛鸾握紧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宝园和尚重重点头,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

    “哈哈,哭什么,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么,有什么看不开的。”毛鸾呵斥:“没出息.......”可说着说着自己也满眼泪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即便皇上知道他是被孟知叶害的,也对孟知叶不爽,可这事太大,太后大限将至,居然陵寝还没完工,若是没人抵罪,皇上要担负不孝的千古骂名!

    所以总要有人担着,孟之叶是帝师不说,他虽然废话一堆,可说的是仁义礼法,古人圣训,安邦之本,没人敢说那是错的。

    如此,自然只能是他这个工部判部事拖延工时,办事不利了......

    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很多事情他还是看得透彻的,要怪就怪孟知叶那顽固老贼,还怪......最近太子在南方弄出一场大败仗,役夫都被调走。

    这些倒霉事都集中在他身上,所谓天命大概如此吧.....

    师兄弟都两都无助失落,悲戚无比,借酒消愁,就连宝园和尚也一边哭一边破戒陪着师兄喝起来。

    就在这时,隔壁的雅间有人大吵大闹,声音大到即便他们这边也听得清清楚楚。

    毛鸾心中正心烦意乱,正想破口大骂,没想却被师弟宝园和尚拉住了:“师兄莫急莫急,你听听......”

    “有什么好听的。”话虽如此,毛鸾甩开师弟的手,还是强忍着心中烦躁,静下心来细听,这下隔壁声音一下子清楚起来......

    “你狗日的就是吹牛,莫以为你是个铁匠,就能欺我没做过工,两个汉子拉起一千多斤?真当我三岁小孩......”有人高声道。

    “信不信由你!”另外一人不服气反驳:“老子天天在王府做工,亲眼所见,就在河边上,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呢!那能有假,是秋儿姑奶奶亲自弄的神器东西,秋儿姑娘知道吗,那是潇王世子最宠的爱妾!”

    “去去去,你就骗鬼去吧,老子打死不信!”

    “不信!你敢不敢跟老子打给赌,明天王府还要下新水轮呢,两千多斤的水轮,三四个汉子就能拉起来,老子跟你赌一百两!”

    “哈哈哈哈,你莫不是害了头疾,谁跟你赌一百两!”

    “那你信不信!”

    “不信,老子就是不信,你去就骗小娃吧!”

    “你他妈不服,想打架!”

    “就是不服!有本事来打我......”

    “.......”

    隔壁随即传来嘈杂的打斗声.....

    毛鸾皱起眉头,问宝园和尚:“王府?哪个王府.......”

    .......

    今天,王府第三个水轮准备下水,意味着遂发枪生产将要再次提速。

    加之诗语、月儿和严昆昨晚兴冲冲的来告诉他,魏家终于松口了,将三万两的出价降到两万六千两。

    当然这还不是理想价位,李星洲让他们继续谈。

    这本该是大喜的一天,李星洲却高兴不起来......

    早上他照常起来晨练,马术,八极拳,枪法,然后跟陈钰打招呼。

    到了中午些,城外还有烟尘升起,时不时见有人带着大堆东西向城门方向走去,十几万人,估计出京也需要五六天的样子,这几天很多人都忙着出城送别亲人。

    远处卖甜酒的老头夫妇在跟月儿讨价还价,阿娇好奇的跟在旁边学习。

    隔岸时不时传来菜农叫卖声,河边门户陆续开门,唠上几句嗑,然后又分开各自忙碌,鸡鸣狗吠,平平淡淡,生活每天都大致如此.......

    不一会儿,月儿拉着阿娇,蹦蹦跳跳的带着买来的甜白酒分给他品尝,李星洲一笑,接过来喝了一口,却尝不出其中甜美,只因他忧心忡忡。

    离冢道虞进宫已经好几天了,可依旧没有半点动静,没有圣旨,没有召见,生活依旧天天如此,莫非事情出了某些变故.......

    他决定再等一等。

    正午的时候,王府开始下第三个水轮,已经有很多事先得到消息的周围民众来凑热闹,人站满河岸。

    鞭炮声响过之后,利用秋儿的滑轮组,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就轻松拉起高大的水轮,然后另外两个汉子小心推动,在空中转向,然后缓缓放入河面,然后由站在下放架子上的工匠套入轴承,并且固定。

    工匠们手法娴熟,加之有经验,这么大的工程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周围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喝彩,啧啧称奇,因为这实在太过惊艳,每看一次都如此.....

    阿娇和月儿也兴奋的拍手,李星洲依旧心不在焉,因为今天圣旨也没来。

    下午,他终于等不了。

    派了个家丁快马去大将军府问问,结果小半个时辰后,一脸委屈的家丁回来了,并告诉李星洲,他被拒之门外,大将军府根本不搭理也不开门,即便他报上潇王府的名号也没用。

    果然出事了.......

    李星洲支开家丁,脸色逐渐冷下来。

两百二十八、求人+最后的机会

    “把你手拿开。”

    “不拿......”李星洲懒懒向前挪了挪,手中温润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开。

    诗语无奈,可也没挣脱,这里是王府小院,这几天晚上她都在李星洲死缠烂打下不得已留宿王府,屋外天蒙蒙亮,可他却舍不得起来,温柔乡,英雄墓。

    “你......最近是不是遇上麻烦了?”诗语突然小声的问。

    “哈,你听谁说的?”李星洲将怀里的温软躯体搂紧一些,然后懒洋洋的问。

    诗语在他怀中缩了缩脖子,头顶轻轻顶住他的下巴:“不用听说,本姑娘自然看得出来。”

    “哈哈哈,不错啊,都学会揣测夫君的心思了。”李星洲小声的调笑到。

    诗语用头轻轻顶他的下巴:“还有心笑,我看你这两天心不在焉,莫不是什么大事?”

    李星洲一笑:“知道关心夫君啦?”

    “快说!”诗语又羞又急,在被窝里掐了一下他不老实的大手。

    李星洲疼得龇牙咧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你骗人,我都从未见你那么失神过。”诗语不信。

    李星洲捉住她在被子下的小手,握在手里把玩,然后道:“冢道虞那老家伙毁约了。”

    “毁约?”

    他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绝密之事:“我跟他做了个交易,帮他解决一些麻烦事,他为我谋取一个禁军军职,能有军权。”

    “结果事情做完他违约了?”

    李星洲点点头,他太着急想要获得军权,以致天真的信了冢道虞,或许他早些就该仔细想过,冢道虞是当朝大将军,并不好掌控,也不可能跟随他的既定计划走。

    德公帮他很大程度是有阿娇的关系,毕竟两家注定是姻亲。

    “你要禁军做什么?”

    李星洲咧嘴一笑:“没兵权怎么保护你们,我媳妇那么漂亮。”

    “不用你保护,要不是你这个大混蛋,谁也不能把我如何。”诗语气哼哼的道。

    他尴尬一笑,搂得更紧,禽兽就禽兽反正他已经做了,从不后悔。

    诗语见他没脸没皮,又不解恨的掐了一下他的大手:“那你现在还笑得出来。”她当然能明白当朝大将军是个什么概念。

    李星洲无奈:“不笑的话我难不成要哭吗?”

    “可......可也没你这样的。”诗语侧头白了一眼。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总会有办法的.....”李星洲似自言自语的道,世事大多如此,没人能完全掌控。

    这次他确实很惨,布局那么久,帮了冢道虞那么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没想最后居然被摆了一道。

    本是最好的机会,杨洪昭不在,太子也不在,可没想偏偏出了差错。他昨天也带着严申和大批护院亲自去过大将军府,可是被拒之门外了,大将军府门户紧闭,根本不开门。

    不过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他还有一条路可走,一条更加艰难的路。

    想着,李星洲轻轻爬起来,然后给诗语盖上被子:“在睡一会儿。”

    晨练的时间到了,他不能再睡下去,意志力是一根紧绷的细丝,脆弱而孤独,只要一点断裂,就会全线松懈崩塌。

    诗语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低声道:“总会有办法.....说得好听,活该,你就自己逞强吧......”

    .......

    第三座水落锻锤车间的落成让遂发枪生产速度再次得以提升。

    因为早有经验的缘故,第四座,第五座水轮也在快速建造中,古朴别致的王府,因为河岸边的水力锻造作坊,还有几个连续排列的高大水轮看起来更加硬朗和工业感十足。

    加之王府后院的蒸馏酒间、香水发制间;后山的硝石火药工坊、手雷工坊、石墨研磨间、外加烧制坩埚的土窑,潇王府已经逐渐与周围的高门大户,深院大宅格格不入,俨然区分出来,如同一个新的城寨,充满工业化的气系。

    因为生产噪音的关系,周围很多达官贵人曾找王府说理,表达不满。

    这本是王府的不对,可李星洲知道决不能在这件事上妥协让步,否则就会麻烦不断。

    不讲道理也好,横行霸道祸害别人也罢,他必须坚持到底,一旦开口认错妥协,冲突只会加剧。

    我是流氓我怕谁?

    李星洲态度强硬,直接驳回一切抗议,实在有不服的直接让严申带护院堵在人家家门口,见家里男人出来就上前打,他们是跟随潇王南征北战的悍勇之士,打架怕过谁。

    很快在一片谩骂声中,周围邻居也怕了,已经有好几户人家逐渐搬离王府附近.......

    而另外一边,他从江州买的几千斤生铁已经顺水路逐渐到货,都堆放在王府仓库中。

    生产手雷用的都是生铁,李星洲买的却是熟铁,可谁会在意呢?他现在是军器监少监,只要任何铁器买卖都能合情合理,能在盐铁司合法报备。

    生铁已经逐渐到位,石墨坩埚也准备好.......

    ........

    “你真想好了?”德公认真盯着他,手边的茶已经凉了许久,没热气。

    李星洲点头,这里是相府,平时少有人能进来,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第一次请德公帮忙。

    德公也不多说,只是哼了一声,抚抚花白的胡须道:“被冢道虞摆了一道,开始记得老夫的好了。”

    李星洲喝了口茶:“哈哈哈,德公待我一直都是好的,我也很无奈,没想到冢道虞居然这么不要脸。”

    德公呵呵一笑:“油嘴滑舌,难得见你这小子也会吃亏,他冢道虞若是要脸还怎么打仗?既然你难得开口,老夫也不好拒绝,不过你可记好了欠我的人情。”

    “知道知道,你就不能委婉点说吗,这么直白也不怕人戳你脊梁骨。”李星洲放下手里的茶杯道。

    “哼,委婉,老夫倒是想,可与你小子说话不是写词做赋,你会跟老夫委婉,好不容易来我王府连客套话都没半句,上来直言要我帮忙。”德公吹胡子道。

    李星洲哈哈一笑:“这不是跟你说吗,假惺惺的多费口舌力气。”

    德公不满:“没大没小,你连假惺惺的力气都省了,可见根本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话归话,可德公也没半点真要生气的意思,他是百忙中抽身见自己的,光这点已经让李星洲感动,患难见真情大抵如此。

    “不过你可想好了,光是老夫一人可不能左右。”德公低声告诫。

    李星洲点点头:“这我知道。”

    “你知道便好,以你才智,这些早该想到,老夫多说你又要嫌嗦。”德公边说边让人换了杯茶,然后接着说:“还有,最近皇后娘娘找我说过,催我让阿娇和你早点完婚,现在王府就你自己做主,你觉得如何。”

    “好啊,反正阿娇就在王府。”李星洲不经意的说。

    这几天德公不在家,他怕阿娇一个人寂寞,把她接到王府去住了,府里人都知道阿娇身份,也十分熟识,因为阿娇经常去王府,所以大多对她十分恭敬。又有秋儿和月儿陪她玩,也不会孤单。

    “噗......”德公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目瞪口呆用食指着他道:“你.....你说什么,你把阿娇接去王府住了!”

    李星洲点点头:“嗯,她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德公指了他半天才道:“你知不知道这不合礼法,若被人知道要说闲话的,到时候会坏了你和阿娇的名节!”

    “不会吧,这么严重?”李星洲有些目瞪口呆。

    德公吹胡子瞪眼:“如何不会!”

    不过最后还是忍住没有破口大骂:“罢了,你这性子老夫多少早该料到的。”

    然后想了一下,嘱咐道:“你回家便让你府上的严安排,请个媒人,写好聘书,准备纳采、问名,至于纳采礼物,你也不用精心准备,老夫府上不缺,就走个过场,但雁不能少,其它随便,赶紧让人送过来。

    若有不懂的,便问媒人或者你府上的严,此事速办,两天之内就给老夫办妥了!”德公一脸严肃的道。

    见他这么严肃,李星洲也不敢轻视了。

    没想到古代带女孩回家原来这么麻烦,要办这么多手续,不过事关阿娇名节,小姑娘又比较传统,他也不能怠慢。至于他.......李星洲有什么名节。

    “那要把阿娇送回相府吗?”

    “聘书一成,纳采问名之礼完毕,那自然不用,便是名正言顺了,只缺个吉日和大礼,那些可以慢慢来,所以老夫才叫你速办。”德公瞪了他一眼,然后喝口茶润润说得干燥的喉咙。

    随即似想到什么,又摆摆手:“罢了罢了,我看你最近也繁忙纷扰,男人嘛自当立业建工为首要,礼法要遵,不过形势所迫,暂时一切从简,此事老夫让观河去和严交接半妥,你便专心忙自己的事吧。”

    李星洲心头一暖,他这几天确实忙,也没想出于好心将阿娇接去王府住却惹出这么大麻烦。

    王观河是阿娇的二叔,自从梅园诗会回府之后一直没有离京,是个读书人,懂礼法,由他主持这事当然不会出错。

    可明明是自己娶妻,却要让德公相府这边操劳,搞得好像相府迫不及待要把阿娇嫁给他似的,平白无故低人一头,以后对相府名声肯定不好,可德公却还是这么做了。

    李星洲就算再脸皮厚,心中多少都有些愧疚,作揖道:“德公,这次算我欠你的。”

    “哼,说什么屁话。”德公板着脸:“你那些小心思也可以收起来,老夫不是贪慕虚名之人,不用多想,也务须在意。不过也莫以为可以占便宜,以后好好待阿娇。还有,礼仪之事观河会处理,可纳采礼还要你王府出。”

    “知道知道,告诉王叔叔,他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我把王府所有门的钥匙都给他一把,不用客气。”李星洲哈哈笑道。

    ........

    李星洲今天繁忙无比,刚从相府出来,又去了开元府,向何昭提出同样的请求。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和何昭的交情达不到那种地步,可目前他只能厚着脸皮上了,毕竟交情深的人并不多。

    何昭听他说完,居然难得没有反驳,而是想了许久,然后问了和德公一样的话:“你想好了?”

    李星洲点头:“我现在身无长物,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不,何大人若相信我的能力,就请帮我这一次,日后必有重谢。”

    何昭哼了一声:“什么重谢不重谢本官不在乎,不过本官向来是非分明,光明磊落。当初本官与你打赌确实输了,欠你一件事,为此还忧扰许久,可没想你却一声不吭,如此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你或许不记得,本官却记得清楚......”

    李星洲一愣,随即脑海中一下子想起来,他当初在元门渡跟何昭赌石头下落快慢之事。

    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他只是跟何昭开个玩笑而已,没想何昭却一直记着。想想就明白过来,他下意识以自己的三观和经验来揣测这个时代的人了。

    这个时代讲究君子之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守誓精神融入骨血,洗磨不去,并非谁都是冢道虞。

    何昭接郑重道:“如此,你也不用欠本官什么,不过从此之后,你我两清,互不相欠。”

    李星洲点头,确实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发展,郑重的向他作揖,何昭老不情愿,但还是站起来标准的回了一礼。

    君子之誓,成于礼,践于行,礼毕,表示互不相欠。

    李星洲实在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居然做了回君子。

    老何这人真是固执得可爱......

    .......

    所有事情做完之后已经到了下午,奔波一天,李星洲身心疲惫,却也稍微松口气,和严申骑马过市赶回王府,喧嚣逐渐抛在脑后。

    王府依旧纷繁热闹,小院里月儿、诗语和阿娇在打牌,秋儿在旁边安静改良着她的船舶图纸,时不时停下来计算.......

    李星洲也笑起来,一身风尘疲惫去了大半。

    冢道虞做事绝情而干脆了当,可他忘了李星洲还有机会,一个老天给的机会。

    天无绝人之路大概如此,机会就是南方战败了,一切都因为太子!

    皇帝为保太子不惜下血本,可太子到底还是被禁足东宫,无法涉足朝堂了。

    起初李星洲为什么要挑这个时机呢,因为杨洪昭和太子都不在京城。

    现在太子虽然要回来,可其实他回不回来影响并不大。

    说到底,现在的太子和不在京城没什么两样了。冢道虞狠辣无情,可对于局势,他始终没自己看得透彻,没有彻底明白他李星洲、冢道虞、杨洪昭还有太子,在这件事中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杨洪昭是阻力,太子是障碍,冢道虞是强大的助力。

    阻力不在京城,障碍自掘墙角,道路已经平坦。他现在不过失了助力,可助力并不是非要冢道虞不可,只不过冢道虞最好罢了。

    李星洲喝了一口秋儿递上的清茶,神清气爽,现在只能看脸了。德公和何昭的分量是大,可始终未大到一锤定音,因为新军之事主要由冢道虞负责,工部、兵部、军器监协理。德公和何昭在朝中分量很重,却只是局外人。

    他坐下教月儿打了一会儿牌,又帮秋儿做了些计算工作,这时严申却匆匆来敲小院的门“世子,有人求见!”,接着递给他送来一张精致拜帖,红底鎏金字体写着“工部判部事毛鸾”。

    李星洲一愣,毛鸾是谁?不过随即一看前面的前缀,工部判部事!

两百二十九、冢道虞+熟铁+大势

    清晨,晨雾开始散去,街市逐渐热闹起来,夜越来越短,武门外停满车轿,朝阳初升,霞光万丈。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今日不是大朝之日,皇上励精图治,小朝不断,何况最近南方出了这么大的事,大臣们也不敢怠慢,天刚亮已经匆匆齐聚午门,步行入朝。

    小朝只有三品及其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

    也正因如此,大朝仪感十足,可实则众口纷纭,难以定事,小朝反而是定事决策的时候。

    很多的大事都是小朝议定,大朝再议时不过提出来走个流程罢了。

    所以小朝论事,大朝扯皮,似乎已成定律,大家心里多少有个底,不过不说出来罢了。

    冢道虞来得不早不晚,下马车,进午门,路上刚好遇到赵光华,与之同行。

    这两天他有些忧心难安,不安在于李星洲几天前到过他府上一次,被拒之门外后便再也没去过了.......

    “将军也务须忧虑,我觉得世子没再来,大概也知难而退,放弃此事了吧。”赵光华边走边劝解道,冢道虞于他既是恩人,也是师傅。

    冢道虞却不认同,面无表情说:“老夫纵横一生,大风大浪都见过,没想人到晚年居然为一个小孩心忧,呵呵.......”他自嘲一笑,然后继续向前走,从午门到宫中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大概需要小半时辰。

    “光华懂狗吗?”冢道虞突然问。

    赵光华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大将军为何突然问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皱眉想了一会儿,也不敢贸然现丑,摇头道:“府中是有看门犬,都是门房看养,但若说自己.......属下不懂,也不知如何驯养。”

    冢道虞一边走一边道:“我小时候最爱猎犬,寻常人大多怕狂吠的狗,因见狗一叫,十有**心底便怕了,可老夫却知道,狗若叫了,十有**便是心虚,叫声越大,就越心虚,越怕人,这样的狗反而不用怕。

    那些咬人的狗如同饿狼,是从来不乱叫,它怕一叫,猎物有警觉之心,反而不好下手了,可一旦动起来,势必会致猎物于死地。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老夫就怕李星洲是那不叫的恶犬,他越是安静,越是没有大发雷霆,越无作为,老夫心中越是不安。不叫的狗会咬死人......”

    冢道虞说着似有忧虑,脚步也慢下来。

    赵光华一下子不知如何说话了,大将军对他恩重如山,他自然想找些好话,可在见识过世子的心计手段之后,他确实有些怕,心里其实也觉得招惹李星洲不会是件好事。

    赵光华一边走一边道:“其实将军大可不必......”

    “不必得罪李星洲?”

    找光华点点头:“一军指挥使轻而易举,神武军五厢足有两万多人,便是让出一军.......属下觉得或许没多少影响。”

    冢道虞和身边偶尔路过的同僚拱拱手,然后回头,叹气对赵光华道:“我不是舍不得一军人马,只是怕有隐忧。”

    “隐忧?”

    “以李星洲才智手段,如手握兵马........若一不小心,我就是千古罪人。”冢道虞一脸严肃的说。

    赵光华瞪大眼睛:“将军是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冢道虞加快脚步:“此事盖因我而起,不能让皇上独担忧患,再说老夫也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没什么好牵挂的,倒是你。”

    他说着突然停下脚步,眯着眼看了赵光华,然后认真交代道:“你年轻有为,路还长远,以后不要多与老夫牵扯,少与将军府来往吧。”

    “这怎么成!”赵光华急了,刚要抢着说话,冢道虞却先抬手拦住他。

    “是否觉得不战而怯,心中屈辱难安,愤慨不已。”冢道虞一边走一边看着前方小声说:“可你要记住,兵之上者在于好钢用于刀刃,精兵用在能一战而定的地方,余者死伤多少都是牺牲,务须介怀,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

    事到如今,王道皇权才是刀刃,你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就是千军万马中的精兵,我不过垂垂老朽,随时可以牺牲。

    你要记住,日后切莫为老夫逞能争强,与李星洲争斗,抛开本事不说,再不济他也是皇孙,否则只会害了自身,如果你认我这个师傅也好,恩人也罢,就记住老夫的话。”冢道虞说着重重拍了拍赵光华的肩膀,一脸严肃。

    赵光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始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低下脑袋重重点头。

    “走吧,今天事情也该有定论了。”冢道虞说完洒脱转身,拉着长长的影子,向着长春大殿的方向走去。

    ......

    李星洲蹲在铁水池边,诗语站在她背后,两人在看铁牛和几个铁匠炼铁。

    他们将铁矿用炉子烧融成液态,然后火红的铁水从炉口流淌出来,一接地就冒起青烟,橘红的铁水顺着一个土槽流淌到下方的池子中。

    热浪蒸腾,火红的铁水极具侵略性,让人看得心里紧张不安,铁匠们也小心翼翼,生怕碰到。

    诗语害怕的退后几步,李星洲知道,现在的铁水里掺杂大量杂质,所以熔点比较低,大概只有**百摄氏度的样子。趁着铁水还流动,铁牛抬来一根才砍下没多久的长柳枝,开始搅拌池子里的铁水。

    柳枝一放入铁水中,顿时响起刺耳的滋滋声,青烟直冒,诗语又被吓退几步,李星洲好笑的拉住她,其实这东西没那么可怕。

    柳枝富含大量水分,加之十分轻柔,韧性好,古代用来搅拌铁水以达到脱碳的目的。

    随着铁牛轻轻搅拌,铁水开始冒烟,同时周围人都感觉热浪蒸腾,难以呼吸。

    “柳条被烧化了吗?”诗语见铁水冒烟就问他。

    李星洲摇头:“不是,这叫脱碳,是铁矿里的碳因为搅拌受热充分,开始脱离。”

    “什么?”诗语听得一头雾水。

    李星洲摊手:“你太笨,解释不清。”诗语气哼哼的踩了他一脚,其实他就是跟铁匠们说他们也听不懂什么意思,他们不懂元素周期表,没学化学物理,这么做纯靠经验。

    这个过程简单的说就是除去铁水中富含的碳,当碳被除去,铁越来越纯净,熔点开始升高,当前温度逐渐达不到熔点,就会逐渐凝固,直到搅不动,冷却下来后得到的就是熟铁。

    旁边的众人之所以觉得难以呼吸,是因为脱碳的时候会产生大量含碳气体,比如说二氧化碳。

    熟铁是低碳铁,但并不等于纯净,因为铁牛做的只是将铁水中大量碳脱离,可其它杂质,比如说硫和硅以这个时代的技术都是无法去除的,所以熟铁的强度和韧性都远远不及钢,甚至没生铁硬,因为它碳含量太低,其它杂质太多。

    而且这个过程是不可控、不可逆的,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精确控温的技术。

    果然,随着铁牛的搅拌,铁水逐渐粘稠,然后变成黑色,变成胶状,最后再也搅拌不动,凝固成黑色固体。

    整个过程大概用了半个时辰多一些,诗语显然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好奇心满满,看得十分专注,她不解的问:“你不是说铁不成钢是因为其中杂质太多,那为何不把这东西再融化炼一遍?”

    她话音才落,铁牛和几个铁匠就哈哈大笑起来:“夫人,这可不一样,等它冷下来,锻打去表面尘土,就是熟铁了,别看熟铁软,可炼不化,顶多炼得更软些。”

    诗语脸色微红,因为王府里的人现在都叫她夫人,李星洲那混蛋也没说什么,她自然只好默认了......

    “可刚刚不是才炼成铁水了吗?”

    “刚刚那是铁石。”铁牛老实回答,他身板瘦弱,年纪轻轻,看起来完全不像个铁匠。

    “可这熟铁就是铁石炼成的啊,刚刚能,现在为什么不能再熔?”

    “这......”铁牛挠挠脑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回头看他身后的几个铁匠也是如此,他们就知事情是这样,可到底什么道理......谁说得清呢,有用就成。

    李星洲好笑的道:“好了,你别为难他们,问我不就成了。”

    “真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诗语顶嘴。

    “因为铁越纯洁,熔点越高,简化说还是铁石的时候里面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候铁不纯,熔点低,炉温就能把它烧融成水,变成铁水后里面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除去,铁更纯,熔点变高,所以炉温就不足以将它烧成水了,它便凝固。”李星洲耐心的给她解释。

    “熔点是什么?”

    “熔点就是要将一样东西熔成水要的热度,懂了吗。”

    “对对对,就是世子说的这个道理!”铁牛哈哈笑,连忙道。

    诗语白了他一眼:“哼,少得意,你就是个怪人。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懂.....”

    几个工匠等着出铁除尘,李星洲也站起来,他今天之所以来这,是准备尝试另外一样东西,只不过江州进的熟铁脱碳不够彻底,他怕不好用,毕竟第一次尝试小心谨慎的好,所以他才让铁牛新炼熟铁,亲自监督。

    “百炼成钢,经得住火的才是钢啊。”李星洲忍不住感慨,材料学的探索之路自古以来都是艰难且毫无捷径可走的,正如一句“百炼成钢”,不经千锤百炼,怎么可能见正钢。

    李星洲用手遮住刺眼阳光,看向北方,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楼阁重重叠叠,遮挡视线,从这里看不到皇宫,不过想必此时,大概该有结果了吧。

    只是有些讽刺的是,最为皇帝考虑的不是天天喊着忠君爱国的童冠,而是不讲信誉,没底线不要脸的老家伙冢道虞......他不知说什么好,世事大概如此,可以确定的是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星洲可不管什么忠君爱国,他为自己考虑,为王府考虑,现在想想与冢道虞的分歧或许必然的,他和冢道虞起初只因有共同利益而合作,可更深层次的,两人观念却终将相悖,他为己,冢道虞为君,最终决裂合情合理。

    ......

    “.....由枢密院直统神武军第五厢,防务调动,日常习训皆由枢密院掌管,兵部负责新军军饷发放,招募新丁.......”冢道虞拿着奏折详细念着。

    这是李星洲帮他写的,说是为明确责任,避免责任分散效应。

    皇上听着明细,微微点头,诸位被点名的大臣也都纷纷拱手遵从。

    正如李星洲所料,冢道虞又想起他跟自己说的两兄弟的故事,只被一户人家看到的弟弟活了下来,被众人目击的大哥却毫无援手,悲惨死去,国事也是如此。

    大臣们并非不想为国分忧,为君解困,只是人一多大家都观望了,想着我不做自有别人去做,既然他不做为何我要做.......

    只要明确到每个人具体职责,才能解决问题。

    想着,冢道虞转头对工部判部事道:“当然,自然少不了工部相帮,请毛大人负责新军军器甲胄筹备,查缺补漏。”军器监虽成监,但却是隶属工部的。

    工部判部事毛鸾连忙拱手:“当然,大将军尽管吩咐,这本就是我们工部之职责。”

    冢道虞也拱拱手,松一小口气,三衙无人反对,枢密院全体通过,工部,兵部都已经答应下来,只要陛下首肯,禁军改制之事已经成了.....

    大臣们也有默契,今日朝议,皇上势必是想将军改之事落定,所以也没人出声再言其它。

    上首正坐的皇帝点点头,然后在福安搀扶下站起来,背着手环视众人:“鞍峡一败朕便知军队改制迫在眉睫,三衙养兵而不调兵,枢密院调兵而不率兵,此乃本朝英明高祖所定,后辈历来遵从,也有利社稷安定,家国安稳。

    可此律也有弊端,兵将不相识,便会军心涣散,战无战心,用兵之时章程繁多,耽误战机。”

    皇帝说着缓缓走下来:“不过毕竟是祖宗规矩,即便要改,又怎能知道新规必定能胜旧律,所以朕决定在神武军第五厢暂且试行,成与不成,要不要继续推行,一切以观后效再做定论。”

    皇上话说到这份上,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的出来反对。

    冢道虞心潮澎湃,呼吸加重,他日思夜想,筹划规劝不知多少时日的事情终于成了!

    连忙跪地拜道:“陛下英明!”

    大臣们见此纷纷附和下跪:“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

    侧殿内响成一片。

    皇帝不漏声色,看众人一眼,然后缓缓回到上方坐下,才开口:“都起来吧,即是新策,必有补完之议,你们就说说吧,良则取,莠则弃,务须顾虑。”

    皇上这么一说,下方安静了一小会儿,起初也没人出声。

    这时参知政事羽承安第一个站出来:“陛下,臣有言。”

    “但说无妨。”

    “是!”羽承安手执玉笏,作揖道:“军改固然能治一些军中顽疾,但也有弊端,将帅一家独大,禁军养训、调度皆由枢密院首将掌握,不利安固稳定社稷,所以老臣提议需派天子亲信监管督军。”

    冢道虞皱眉,他改军制就是想让禁军不受掣肘,若按羽承安的意思皇上亲派督军,那岂不是换汤不换药,军改还有什么用?

    他还没开口,反倒是位居其左边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越先说话了。

    “羽大人此言有谬,军队改制旨在让禁军不受掣肘,将帅征战能自作决断,若加督军,改与不改区别反而不大了。”王越开口,所有朝臣都安静下来。

    冢道虞微有些惊讶,他没想过王越居然会开口帮他说话。

    既然王越都开口了,羽承安即便是当朝副相也只能拱拱手,不再说话。

    没想此、这时,王越又接着道:“不过臣以为羽大人所提之计虽有谬,可所言之事却也没错,禁军养训调度皆由枢密院执掌确实不太妥当。”

    冢道虞眉头一跳,怎么回事,王越到底想帮谁?

    见王越这么说刚刚才被驳斥的羽承安眼里也抬起头来。

    “那王相有何提议?”高坐上方的皇帝问。

    王越手执玉笏,作揖道:“以臣之见,可在军中设陛下亲信的皇家子嗣,但并非督军而是领军,一来皇子不得犯上干预指挥,不会掣肘禁军。二来禁军之中有皇家之人,也可令众臣和陛下心安。”

    王越话音才落,大臣们纷纷点头,议论起来。

    “好啊......”

    “不愧是王相,我等实在不及......”

    “两全其美之策啊!”

    “......”

    众大臣议论纷纷,皇帝也点点头,看得出他比较喜欢这个提议,“那依诸爱卿看,何人可为天家之使,入领禁军啊!”

    皇上一问,众人下意识的都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丞相王越,毕竟此事是他提出的。

    冢道虞瞳孔猛缩,心中一震,莫非.......一个令他害怕的念头闪过脑海。

    “陛下,臣以为非太子莫属。”

    王越的话一下子断了冢道虞猜测,让他松一口气,自己想错了.......

    羽承安这时候连忙站出来:“臣也附议,太子位居东宫,由他领军名正言顺,又能有监军之用,再合适不过。”

    皇帝听完拍案道:“不行!先不说太子如今还在回京路上,便是鞍峡之事教训还不够么?太子领军,岂非想断送新军!”看得出皇上对南方之事还十分介怀。

    羽承安再劝:“太子只是一时疏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陛下......”

    “朕说过不行!”皇帝毫不留情打断羽承安的话:“此事务须再提,太子回京之后禁足东宫,朕圣谕已下,岂有反悔之理!”

    “是.......”羽承安连忙退回,自从上次因告发李星洲私买铁石之事被皇上训斥后,现在他每次见皇上都觉得心中没底,他也和女婿私下想过那事,可也实在想不通他们到底疏忽在何处,皇上态度又为何那样。

    ......

    “除去太子,诸位再想想,朕的天家子嗣中谁人可担重任。”皇帝摆手道。

    一下子,大臣们议论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没议论多久,王越突然上前半步,见他上前,大臣们连忙安静下来静听。

    “陛下,臣举荐天子皇孙、潇王世子、昭武校尉、开元府通吏、军器监少监李星洲。”王越拱手道。

    冢道虞心中咯噔一下,果然.......

    好些大臣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李星洲?

    皇帝面无表情,脸色不好看起来:“哦,你与朕说说为何,莫非因星洲是你孙女婿?”

    皇上一问,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众臣大气不敢喘息,最前方的王越张了张嘴,居然就这么点头承认了:“没错,正因潇王世子是臣孙女婿。”

    许多大臣惊得差点下巴都掉到地板上,丞相这不是摆明告诉皇上自己徇私吗!

    结果皇上本来难看的脸色居然消融,也笑出了:“呵呵,好你个王越,徇私利己还敢说!”

    “臣知罪,那便请陛下当做没听到吧。”

    皇上摆摆手:“罢了,星洲确实不错,虽然年纪轻轻,才华横溢,且确实通晓军事,光是上次他给朕看那东西,也能说明一二,能担此任,诸卿还有其他提议没有。”

    那边礼部判部事孟知叶刚要说什么,没想站在前方的开元府尹何昭上前一步,执玉笏作揖道:“臣举荐天子皇孙、潇王世子、昭武校尉、开元府通吏、军器监少监李星洲。”

    大半大臣们再次一惊,目瞪口呆看向何昭,去年何昭不是还当着皇上的面参李星洲么,怎么现在就变脸了!可何昭再怎么说都是开元府尹,从一品大员,没人敢轻视。

    连皇帝也一愣:“王相举荐乃因徇私,你又为何?”

    “陛下,世子在我开元府值任期间能力出众,做事决断有成大事者风范,为我开元府衙门做下很多力举,臣看中其才。”何昭恭恭敬敬,不卑不亢的说,他说得也是实话,李星洲虽气人,却确实为他解决很多事。

    见何昭这种人都这么说,皇帝点头,认真考虑起来。

    “此事由局内之人决断的好。”冢道虞插嘴,他逐渐发现事情不对了,他说这事该由涉事之人发言,意思就是何昭和王越都是局外人,不该插手。

    就在这时,皇上还未做评,工部判部事毛鸾站了出来:“臣觉得大将军所言有理,臣为工部首官,参与禁军改制之事,斗胆向皇上举荐天子皇孙、潇王世子、昭武校尉、开元府通吏、军器监少监李星洲......”

    这下朝堂彻底雅雀无声了,很多事外大臣一脸迷茫,紧张在心里揣测,这到气氛,这风向.......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还没说话,那边站在前列一个胖胖的身影东张西望一会儿,也跟着上前,居然是户部司户部使汤舟为:“臣也举荐天子皇孙、潇王世子、昭武校尉、开元府通吏、军器监少监李星洲。”

    “老臣,咳咳咳.......老臣举荐天子皇孙、潇王世子、昭武校尉、开元府通吏、军器监少监李星洲。”这次是发虚花白,很少说话的学问大家、翰林大学士、判东京国子监陈钰。

    “某,臣也觉得此事非世子莫属!”武德司武德使季春生拱手直接大声道。

    突然间,许多大臣都在茫然中蓦然发觉,小小的朝堂充已经斥某种陌生大势,大有无可阻挡之势......

    朝堂一下子低声议论开来......

两百三十、思想的冲突+皇帝之喜

    “世子,世子快跟我去看看!”

    李星洲正和月儿调香水,融蜂蜡,他最近让祝融帮忙烧制了几件专用的工具,小漏斗,带刻度的搅拌瓷棍,他正教月儿怎么用,就在这时院子传来呼喊声。顶 点 X 23 U S

    出门一看,居然是满脸喜色的铁牛。

    “大胆,大呼小叫的,也太没礼数了!”被打断的月儿撅着小嘴不满道。

    铁牛也反应过来,一脸慌张,他刚刚直接冲到院子里大呼小叫,确实没大没小......

    “世子,俺......俺只是一下子......一下子......”

    见他吓得跪倒在地,言语结巴,李星洲让他起来:“没事,你有什么急事直说。”

    铁牛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拍拍灰:“世子,关二弄出来个东西,你去看看,一下就可以磨出个火池来!”

    “火池?”李星洲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说火药池!”

    铁牛连忙点头,脸色涨红。

    “走,带我去看看!”李星洲也迫不及待起来,三言两语交代给月儿,匆匆就跟铁牛离开了。

    火药池是遂发枪关键部位,要磨成半椭圆形,是遂发枪加工中最费时费力的工序之一,不同于枪管,因为它体积比较小,不方便加工,一直以来王府工匠只能靠手工打磨,一个熟手的老工匠也需两三天才能磨好一件。一直是制约遂发枪生产速度的主要原因之一。

    关二?

    李星洲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不断回想,隐约记起来也是个王府中的铁匠,不过年纪不大不小,印象也不深,毕竟王府现在有十几个铁匠,其它的木匠,瓦泥匠也不少,他不可能一一记着。

    来到河边工作间的时候,十几个铁匠已经围在那,都看着屋里啧啧称奇。

    铁牛在后面高喊了一声,“世子来了!”

    大家纷纷回头,然后不约而同让出一条道来。

    李星洲迫不及待穿过人群,都来不及回应众人招呼,便看到前方一台手动的转轮车床,和他一开始让赵四做的很像,可工作部不一样,显然改过,改成一块椭圆的生铁,表面参差不平。

    “世子!”一个中年铁匠激动的跪下。

    “你是.......”

    “小人关仲!”那铁匠连忙道。

    关仲?随即李星洲马上明白过来,在这时代识字读书的人比较少,能给人取名的父母不多,所以很多都是用“伯仲叔季”来叫兄弟几人,家中老大就叫某伯,老二就是某仲,老三某叔.......以此类推,关仲就是关二的意思。

    “这东西就是你弄的?怎么用。”李星洲直接问。

    关二得意一笑,然后道:“我用给世子看看,其实小人只是改了一下,大多还是世子弄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李星洲演示起来,将一小块铁片固定在工作部下方的台子上,然后用脚踩下新加的踏板,然后铁片就被抬高,他飞快转动大轮,工作部转动得飞快。

    李星洲一下子明白过来,关二给它加了个杠杆,并通过转动的椭圆工作部代替人工打磨!两者一接触就发出令人肉麻的摩擦声,经一次摩擦,固定死的铁片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印记,大概只有几毫米深,李星洲知道,只要有了这个印记,之后就会越来越快,越来越顺利!

    果然,铁牛帮忙在新磨出的豁口上抹猪油,接着铁皮再次被踏板抬起来打磨。

    通过不断重复,大概过去一个多时辰,关二已累得满头大汗,中途李星洲让他休息一会儿他也不歇,满脸乐呵,摇摇头接着干。

    一个时辰左右,火药池已经初具雏形,只要稍作加工就能用了!

    李星洲心中激动,连忙问:“这做一个火药池需要多久!”

    关胜拍着胸脯道:“世子,用这个东西,就我和铁牛两个,一天能磨三到四件药池出来!”

    四件!

    李星洲确实惊了,随着水力落锤不断落成,枪管生产速度正不断加快,可需要手工打磨的火药池却大大限制生产速度,导致王府现在一个月只能生产十几杆遂发枪,一年只能生产两百杆左右。

    现在火药池两人一组,一天能产三四件!

    也就是说将王府内负责生产枪管的铁匠除去,一天能产十二到十五件左右,除去休息,一个月保守估计也能产三百件!

    一年内,如果事情顺利,更多水落锻锤相继建成,王府能生产三千遂发枪!

    两百之三千,产量可谓天差地别!

    而一切的改变,只因为这名叫关二,名不见经传的铁匠一个小而简单的发明。

    果然智慧火花总在经验积累沉淀之地,最容易爆发出来。

    “赏!”李星洲高兴的大手一挥:“关二,本世子赏你两百贯!”

    两百贯!

    在场铁匠都听呆了,毕竟很多人辛苦一辈子说不定也不值这两百贯,就连关胜自己也呆了。

    李星洲拍拍关二的肩膀,高兴道:“你应得的!”心里却明白,这小小的智慧何止两百贯,知识无价,虽是小改动,可其带来的效益即便两万贯都不过分.......

    “不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铁匠突然插话,他一说话,围观的铁匠都安静下来。

    李星洲正在兴头上,有人插话忍不住皱眉,看得出这老铁匠比较有威望,因为他一说话,别人都不敢说,可总觉得他眼熟。

    老铁匠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然后拱拱手,言语诚恳的说:“世子,此事万万不可啊,这种玩意怎么能代工呢?这样一来谁还会学祖宗手艺啊。用奇技淫巧代替真本事,年轻人也会变得懒惰,不老老实实做工,不认真学艺,时间长久了就连自己本来手艺都忘了,那就是欺师灭祖啊!

    祖宗手艺,可是千百年来代代相传,薪火相承的东西,能延续不断是多不容易,世子一定要好好想想啊!不只是为一时贪图便宜,也为后代子孙,根正风气.......”

    老铁匠越说越激动,最后他居然一个人说得声泪俱下,连连给他磕头,围观的有些铁匠都开始动容了。

    关二听了也一脸为难,小声道:“世........世子,这银子俺不要了。”

    李星洲脸上笑容已经完全掩去,一抬手,示意关二不要说话。

    他终于记起来为何觉得这老头眼熟,因为起初使用水落锻锤的时候这老铁匠就找他谈过,表示反对,所以才被调来打磨药池的。

    “冯同强?”

    “正是老朽,没想世子还记得。”老铁匠抹去眼泪,受宠若惊。

    李星洲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有一股怒火缓缓酝酿,升腾,他没让老铁匠站起来,有些人还是跪着的好。

    他能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变化,铁匠们大多都是将心思心血投入到自己手艺中的老实人,哪会想那么多呢,有人说得稍有道理,便也信了。

    李星洲面如寒霜,一边踱步,一边道:“上次水轮之事你就找本世子说过,说的跟此次也差不多,本世子觉得你有一点说得是对的,做人,心有祖宗,自问良心,不能做愧对先祖之事。”

    冯同强跪在地上连忙点头,刚想起身,李星洲却冷声道:“本世子没让你起来!”

    冷不丁的一句,周围人呼吸一滞,空气瞬间冷下来,终于有人发现气氛不对了.......

    平日里世子对他们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没见过世子这副表情,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李星洲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老人,他本不想如此的:“抬头,本世子问你,你一口一个先祖手艺,薪火相传,那数千年前先祖茹毛饮血,风餐露宿,你为何不也一起学?千年前祖宗匠造手艺用的都青铜,你从哪里传来的打铁手艺?你又是偷师还是欺师灭祖,另立门户了!”

    李星洲一句比一句严厉,问得冯同强目瞪口呆,完全答不上来。

    “一口一个欺师灭祖,伶牙俐齿,搬弄是非倒是一流,千年前先祖用铜器之时塞外异族还用石块木头,百年前先祖用坚利铁器之时塞外异族用的是粗制烂铜!

    所以先祖总能百战百胜,驱逐蛮夷,威震四方。

    可现在倒好,如今辽国以镔铁为号,镔铁军器居然反过来远胜我朝刀兵,先祖的脸都被你这种人丢尽了!”

    众人听得低下头,跪在地上发抖的冯同强一句话说不上。

    李星洲大声怒斥:“抬头!”

    所有人吓了一跳,老铁匠也赶忙抬起头来。

    “不思进取,故步自封还以先祖为借口?你家祖上还真是职业背锅侠啊,先祖若知有你这样的后人,怕要气得从坟头爬出来!谁欺师灭祖,心里没数吗。”李星洲说完冷冷看了他一眼,心中火气依旧旺盛,这种情况虽然有预料,可真遇上依旧令人火大。

    “从今往后,本世子不想在王府见到你,滚吧,越远越好!”李星洲毫不留情的道。

    冯同强呆了,刚想争辩,可李星洲根本不给他机会:“你什么都不用说,还有,好好记住,王府之事,若敢在外乱说、嚼舌根,本世子就送你去见敬爱的祖宗!”

    李星洲面如寒霜,话说得很重,老铁匠被吓得呆滞,连连点头,然后屁滚尿流,头也不敢回撞开众人,爬出车间。

    他这才回头,看着众多噤若寒蝉的铁匠。

    “起初让赵四帮我找人时,便刻意交代,尽量要年轻人。赵四说年轻铁匠手艺不及老铁匠,做活疏忽,本事不够,本世子却坚持要你们这些年轻的,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着拍了拍铁牛的肩膀,铁牛是众人中最年轻的,比李星洲大四岁,才二十出头,铁匠们都摇摇头。

    “因为年轻人思绪想法,都还没被老古董彻底禁锢!”

    李星洲环视众人:“手艺可以练,可以改,可若活到像冯老头那种地步,即便手艺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刚说过,先祖的铜铁器物,总比塞外异族好,可到现在,你们谁能造出辽国镔铁吗?”

    众人低下脑袋,惭愧的摇头。

    “到了现在,塞外异族锻造手艺反而超过我们,这才是愧对先祖!”李星洲重重的道。

    “不思进取,毫无建树革新,就以先祖为借口,自我安慰,还沾沾自喜,自以为了不起,这就是冯老头话里的意思!”

    “所以我才要年轻匠人,因为你们年轻,热血,思绪活络、灵动,总能有好的点子和方法,而不是故步自封。”李星洲说着指了指关二:“比如这次关二所做的。”

    “这才是对得起先祖,先祖们日月冥思,不断革新进步,所以他们总能远超塞外异族,刀枪总是更利,甲胄总是更硬,弓弩总是更强,这才是身为后辈当恭敬承习的地方!进取革新,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李星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在心里也庆幸他发现得早,要是晚了,与冯同强那样的铁匠久待,王府宝贝工匠十有**都要被他给洗脑了!

    众多工匠听完后仿佛恍然大悟,大多心潮澎湃,脸色涨红,都连连点头。

    见大家如此,李星洲松口气,脸色转好,笑道:“关二此次革新改进转轮车床,功劳巨大,赏银子两百贯,下午工时完后自己去找王府总管支取,想他请吃饭的可不要错过。”

    关二这下连连点头,满脸喜色,赶紧拜谢,铁匠们都哈哈笑起来,围靠上去.......

    ........

    “陛下何事如此高兴?”田妃一进坤宁宫,便见到皇上正在花园小亭中写字,脸上都是笑意,自从鞍峡口战败后,皇上已经许久没这么笑过了。

    “田妃,你来看看朕这字写得如何。”皇上招手道。

    田妃从随行婢女手中接过篮子,然后独自走过去,小亭在池中,上亭子的路口站着两个门神,内廷司总管福安以及上直亲卫指挥使卫离,两人如同皇上的影子,田妃早就习惯。

    见她过来,两人恭敬行礼,然后便放行了。

    田妃提着篮子,缓步靠近,才发现皇上写的是词,正是当下名满京都,四处传唱的《青玉案.元夕》。

    陛下正好写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句。对于这词,她也喜欢得很,其实只要稍有诗词造诣,又喜爱诗词之人大概都难不为之折服。

    最近还听许多文人都说一曲《青玉案》,往后再无上元词,大抵就是如此的,这词当得起这评价,好到很多人光是看看都望而却步,不敢提笔。

    不过说到作词的李星洲,田妃却是万万想不到的。

    她对李星洲其实还算好,一来李星洲幼时是自己的儿子李昱养子,算一家人,二来李星洲是皇后直系孙子,所以她见过几次对这孩子都比较客气,皇后是后宫之首,她自然不会无故得罪。

    可关于这孩子的不好传言她也听得耳朵起茧,所以实在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有如此才学,大概是天生神童吧。

    皇上写完,就将字递给她看:“如何?”

    田妃点点头,静静的看,也不多话。

    “你说是字好还是词好。”皇上问。

    田妃想也不想:“词好。”

    “哈哈哈哈,你呀,一如既往心直口快。”皇上也不恼怒,高兴一笑,然后将字放下:“若是皇后肯定说字好,若是福安,肯定说词是词,字是字,不可一概而论,至于卫离么......他根本看不懂。”

    皇上这么一说,田妃也被逗笑,边笑边道:“皇上今日为何高兴,还有此雅兴。”说着她将篮子放下,里面是她精心制作的茶糕,皇上最近劳神,精神不好,她就做了这些清新不腻,能提神醒脑的糕点。

    皇上尝了她的糕点,然后说:“你看朕的字,难道还猜不到吗?”

    田妃一愣:“莫非皇上高兴是为世子?”

    皇上点头,放下手中毛笔:“今早朝议,朕想选出一位皇家子嗣领禁军新军,没想王越第一个跳出来举荐星洲,朕起初还有些生气,因为最近听说相府与王府关系来往密切,他怕是徇私。

    可没想随后何昭、季春生、汤舟为、鲁节、陈钰、毛鸾等人都站出来举荐星洲.......”

    田妃听了心头一震,她虽不关心朝政,可这些人她是知道的。

    通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越、开元府尹何昭、户部司户部使汤舟为、盐铁司盐铁使鲁节、翰林大学士判东京国子监陈钰、工部判部事毛鸾.......这,都快小半个朝廷了!

两百三十一、意外成事+庆安公主之难

    “朕起初也有些恼怒。m.www.uu234.net”皇上在小亭石桌前坐下,尝起田妃做的茶糕。

    田妃跟着坐下,她心中确有震惊,更多却是好奇,田家家大业大,却多涉商,买卖土地,少涉朝中纷争,田妃自己也性格恬淡,对权力角逐并不感兴趣。

    故而比起震撼,她更多的是好奇李星洲明明风评如此之差,京中处处有人骂他,为何还有这么多大人物支持他,这些人物不说一个小小世子,即便是亲王也难。

    皇上接着说:“朕本以为王越就是徇私,为己谋利,毕竟星洲将来是他孙女婿。”

    “这也好啊,陛下不正担心这个吗,星洲从小孤苦伶仃,无人照顾,现在王相肯照顾他岂不好。”田妃一边给皇上倒清茶,一边道。

    皇上摇头:“你心思纯真,少染尘俗,不知人心险恶,我是怕王越假公济私,以星洲为名,为自己牟取私利为真。”

    “怎么会,王相向来忠君为国,是国之栋梁,社稷肱骨,百姓大臣们都是这么说的。”田妃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插话,她的性子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懂避讳掩饰,很多时候都会说错话,可时间久了,皇上反而更喜欢她了,也将宫中四妃之位封给她一席。

    宫中四妃贵、淑、德、贤,可是仅次皇后的,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

    皇上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事情哪是别人说就能信的。不过这次王越倒是承认得快,直接就说徇私,那说明他可能真是为星洲考虑的。”

    “至于何昭,他向来刚直倔强,既然他说星洲有才干,在他开元府中能做事,那十有**便是了。”皇上说着接过田妃手中的茶,小品一口,然后继续说。

    “其实朕早该想到,成事者不拘小节,爱惜自身羽翼,沽名钓誉便放不开手脚,难成大事,太子此次犯下如此大错,无非就是因为把功劳名誉看得太重,想着战功,一位冒进以致如此!

    可星洲虽性子顽劣,好争斗,做事不拘一格,不计较名声得失,又何尝不是成事者当具备的品质。只是朕之前一直当他小孩,很多事情并为深思过,所以一直没想到。”

    田妃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陛下说得或许在理。”

    “就连陈钰也举荐他。”说到陈钰,皇帝也笑起来:“当初星洲可差点把他打死,不过若陈老开口,那十有**错不了,他说星洲品行虽不好,但有成事之资,是可造之材。既然他都这么说,那星洲必然不是凡品......”

    “盐铁使鲁节大人呢?他又为何举荐。”田妃好奇的问。

    皇帝摆摆手:“说得都是套话,朕猜他是因为上次冤枉星洲私购铁石之事愧疚,算是还个人情吧。”

    “那户部使汤舟为大人呢?”

    “他!”一说汤舟为,皇上忍不住摇头笑起来:“见风使舵罢了......”

    皇帝说着站起来:“这两年我朝连年败仗,朕早意识到军制中多少又问题,可朝中阻力也不小,现在正是个机会,杨洪昭在南方,童冠、赵光华难得意见统一。太子一败,丢尽皇家颜面,使天家威严败落,不得人心,正是需要有人重振皇家天威之时,只是不知这次选星洲是对还是不对......”

    “陛下担忧什么呢,这么多大臣都说世子又才能,那肯定就有。”田妃道。

    “倒不忧其才,盖因星洲年少,少经世事,朕怕不够稳重。”皇帝扶着小亭围栏,看向天空:“你说,交兵多少给星洲为好。”

    “皇上问我干嘛,我又不懂兵事。”田妃摇头。

    “正因不懂,所以你不会徇私。”

    田妃也不多想,抬头考虑了一下:“五千?”

    .......

    “墙头草。”德公放下酒杯,此时已经下午,王府小院里只有他和李星洲两人,除去一壶好酒,还有李星洲亲自炒的几个小菜:“汤舟为老夫还不了解,他就是见说话之人多了,赶紧也站出来凑一把热闹,你知道就行,心中也务须怎么记他恩情。”

    李星洲点,事情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他只请了德公和何昭帮忙,工部判部事也是后来偶然赶上的,没想到朝堂上居然一下子站出来那么多人。

    “说起来工部判部事毛鸾,你又是如何买通的?”德公好奇的问。

    李星洲无语:“什么叫做买通,这是互惠互利,我可救了他一命。”说着他将那天毛鸾上王府的事说了一遍,说来也巧,他都没想到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

    太后垂垂危矣,陵寝居然没修好,这落在皇帝头上可是不孝的大罪。

    那天毛鸾求到王府,就因见识秋儿的滑轮组两个汉子轻松拉起千斤水轮的情景。

    这可是救命稻草,于是赶紧上门来求借用滑轮组。

    其实滑轮组并不是什么难以生产或者技术含量多高的产品,可在毛鸾眼中,那简直如仙家宝贝一样,两个汉子就能拉起千斤重物,他活了大半辈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能救他的命!

    那天来的除去毛鸾还有宝园和尚,原来宝园和尚就毛鸾师弟,年轻时两人一起在京西路一个有名大儒门下求学,宝园和尚上元诗会破例下山也是想借机哪个魁首,好和评席上的副相羽承安说上话,以此救师兄一命。

    没想到他词确实是好,可偏偏遇上李星洲,计划也就泡汤了,毛鸾彻底走投无路,最后求到王府来。

    听完之后,李星洲忍不住感慨命运奇妙,当初他在上元诗会上作诗当初是因为李环为难,不想以后麻烦,没想到却帮了自己一把,要是那时候宝园和尚和羽承安说上话了,如今他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德公听完也愣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老夫还不知有这事......”

    李星洲对此并不奇怪,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算皇家丑事吧,皇帝不会乱说,毛鸾也不敢乱传。

    “呵呵,不过说到底你小子是被自家丫鬟救了一次。”德公夹着小菜嘲笑他。

    李星洲摊手,并不在意,秋儿在他心中可不是丫鬟:“不过我不懂陈钰为什么要帮我......”

    说到这,德公哈哈笑起来:“你知道那陈钰在朝堂之上说什么吗?”

    “什么?”

    “月翁说你人品不行,不过又成事之资,所以举荐。”他说完大笑起来。

    “噗......咳咳咳........”李星洲差点把自己呛死,忍不住指着鼻子道:“我人品不行!”

    “不然呢,你扪心自问。”德公敲敲石桌。

    “我觉得.......还可以吧.......咳咳,先别谈人品了,皇帝最后怎么定?”

    德公正坐,收起笑容:“还能如何,替你说话的都快小半个朝廷,陛下虽说再考虑,其实心里早已有底,你近日准备准备,想必不出几日,圣旨就要到了。不过此次军队改制不是小事,从三衙交接一厢人马到枢密院没那么快,你也不用心急。”

    李星洲点头,这个他当然明白,两万多人,权力交接,编制更改,从上到下的大变动。

    这不是简单的事,不是说开口随便两句话就能解决,如果遇上办事不利的,拖十天半月,甚至数月半年都有可能,好在主理这事的是冢道虞。

    冢道虞啊,就目前而言,虽跟他有仇,但不能翻脸,由他来主理此事是最有效率的。

    “说起来鲁节为何帮你?”德公喝了一口小酒,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盐铁使鲁节?”

    德公点头。

    “大概是害怕吧。”李星洲道。

    “害怕?”

    “他之前去皇帝那说我私藏铁石,暗示图谋不轨,后来发现是个误会。可即便如此,他肯定想着与我的梁子已经结下,又见你们这么多人帮我说话,肯定心里慌了,也赶紧站出来,当是讨好。”李星洲笑道。

    德公听完愣了一下,随即也摇头笑起来。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李星洲也不知道陈钰出于什么替他说话,但德公、何昭、季春生肯定是会为他说的,恰好这时毛鸾有求于他,也就帮着说了。

    结果关键时刻,汤舟为这个墙头草一看人多站不住了,也站出来帮腔。

    他帮腔还好,偏偏鲁节因之前在皇上面前打李星洲的小报告,怕被记恨,这时正心虚,一下子见这么多人向着李星洲说话,估计心里更怕,连忙也跟着出来说好话,一来示好,二来表示歉意。

    可他这一站,不说别的,景朝二府三司共治国事,二府中的政事堂首官德公,三司中的户部司汤舟为,盐铁司鲁节都站出来了。

    五占其三,分量之大可想而知。

    这种情况下别说冢道虞不能左右,就是皇帝也要郑重考虑。

    李星洲确实没想过事情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成的,汤舟为这个墙头草在关键时候取了决定性作用,始料未及吧。

    “看来以后要谢的人一下子多了。”李星洲伸懒腰道。

    德公点头:“谢自然要谢,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不用太刻意,刻意反而不好,特别是那汤舟为,谢归谢,可别惦记他的好处,这人靠不住;还有鲁节,这人是个匠人,做事可以,没有头脑;至于冢道虞,你恨他应该,可此时不能得罪......”

    德公絮絮叨叨的叮嘱,对于朝廷里的这些人他当然比自己要明白得多,李星洲也耐心听着,然后记在心里,能跟他说这些的,大概也只有德公了。

    ......

    第二天,李星洲起了个大早,照常出去锻炼,秋儿和月儿照例送他到门口,不过这次多了个阿娇。

    这几天来因为德公不在家,她一直都住在王府小院里,一开始还会羞涩的低着头不敢见人,现在已经习惯了,即便有人叫她夫人也会点头回应。

    “你该多睡一会儿的。”李星洲一边绑腿一边道。

    阿娇摇摇头:“我.....我和世子一起,秋儿和月儿都能早起,我也能。”

    “阿娇姐,我们习惯了,你在府中没起这么早过吧。”月儿捂着耳朵蹦蹦跳跳道,虽然开春,早上还是冷的。

    阿娇点头:“不过我以后会和你们一起起。”

    “那多不好意思啊......”月儿道:“你都没法好好睡觉了。”

    “没事的。”阿娇一笑。

    然后三个丫头又低声说起来,李星洲这边已经开始晨练了,跑步,抖大枪,铁山靠,然后骑马,这一套他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每一天都是如此开始的。

    ........

    早上他先看了遂发枪的生产间,因为关仲的改进,加之水落锻锤不断落成,现在王府每天能产出十支左右的遂发枪,被抽调出来的四十多个护院人手一把,还有盈余,都堆积在仓库中。

    这种情况若是之前李星洲想都不敢想。

    一年预计三千的产量,如果以后能继续扩大生产线,产量还能增加,如果皇帝能给他三千禁军,训上两三个月,李星洲甚至都有胆子南下了。

    当然,还有一件大事也在筹备。

    下午,他亲自去后山土窑区找祝融,祝家人一直在按他的吩咐将熟铁快切成小片,熟铁虽然软,强度低,但也始终是铁,在缺乏工具钢的情况下切割还是比较难的。

    见他来,祝融兴奋的将他带到旁边的草棚里,外面的黄土堆上坐满男女老少,有的用闸刀,用的用钝柴刀,正一点一点削着熟铁块,各个灰尘满面,邋遢狼狈,而在茅草临时搭建的草棚里,祝融为他展示了这些天的劳动成果。

    两大箩筐已经被切成小条的熟铁片,上面有麻布盖着防尘土和湿气,加起来足足有四五百斤的样子。

    “世子,这些怎么样!”祝融得意道。

    李星洲点点头,有了这些,炼出第一波工具钢已经足够了。

    ........

    起栋浑身皮肤涨红,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大殿四角到处点着火盆,足足有十六个,摆放十几分讲究。

    两个年轻婢女衣不蔽体,额头冒出细密汗珠,却还一边煽火一边往一半米多高的丹炉中加东西,下方乌榄核点火,火色淡青,十分妖冶迷人。

    可大厅本就已经闷热难耐,现在又烧乌榄起烟,顿时烟雾弥漫,又熏眼又呛人,两个女婢涕泗横流,直落眼泪,汗水湿透衣服,发髻也湿粘一处,根本不敢出声。

    只是按照吩咐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黑色,灰色,白色粉末一一加入丹炉里。

    曾有个道长告诉起栋,这火色之所以淡青,是因乌榄乃天降仙果,遗落人间,其核汇聚天地精华,点火成青,不同凡火,是用来炼丹的不二之选。

    起栋深以为然,从此每年都要从剑南路买进大量乌榄。

    不一会,一身武装,风尘仆仆的起芳便匆匆推门进来,一开门顿时被里面的热浪熏得后退两步,但也没说什么。

    “关门!”

    刚进来起栋就下令道。

    起芳只得回头关上门,顿时炎热的大殿又捂得严严实实。

    “父亲匆匆叫我来有什么事?”起芳问。

    起栋问焦虑的道:“苏半安给我来信,让我杀庆安公主一家!”

    薛芳本被大殿中蒸腾的热气闷得浑身难受,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猛的一机灵,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

    “苏半安不安好心......”起栋说着将案头一封信递给起芳,起芳接过看起来。

    “庆安公主嫁到泸州已经好多年,本官向来恭恭敬敬,她是太后之女,要是动她就是彻底与朝廷为敌,以后不管什么理由,朝廷都不会放我泸州!”起栋着急踱步道。

    “苏半安这个狼子野心之辈,他就是看明白了这点,所以才逼我下手。”起栋皮肤涨红,可却一滴汗水也不流,和才进来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起芳,以及两个全身湿透的丫鬟形成鲜明对比。

    “他是想逼死我啊!”起栋咬牙切齿。

    看完信,起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神色也凝重起来,庆安公主,那可不知开玩笑的,安苏府已经造反,自然容不下庆安公主,他们这是想把泸州也逼上绝路,逼着他们站边。

    “父亲准备怎么办......”起芳也觉得头大,信里写得大义凛然,言辞严厉,说庆安公主李念秋是伪朝余孽,名不正言不顺,不除之则如同党,根本不留余地。

    答应苏半安的提议杀庆安公主,他们就彻底与朝廷为敌,从此没有回头路;不答应苏半安提议,保护庆安公主就是与安苏府为敌。

    如今苏半安就驻扎在泸州边界不说,他背后还有安苏府十万大军!

    起栋也是焦头烂额:“我已让你两个兄弟去拖住苏半安,无论如何他身在边地,短时间内鞭长莫及,你立即去庆安公主府,来去要快,要隐秘,让公主赶紧拟家书一封,火速送往京城求援!庆安公主是皇后女儿,朝廷大概不会坐视不理。”

    “如果朝廷真坐视不理呢......”起芳抬头问。

    起栋眼神逐渐凌厉起来:“那就怪不得本官了.......”

两百三十二、军指挥使+造船厂+琐事

    “你到底想写什么?”诗语不解的看着墙上字:“堂堂正正?”

    李星洲一脸坏笑,并不说话,一边收拾小屋一边道:“什么时候搬到王府去住。www.uu234.net”

    “不去。”诗语马上回答。

    李星洲放下手中擦桌的毛巾,轻轻将女人抱起来,他人高马大,不是诗语能比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诗语避开他的目光。

    他不解的问:“之前不是还去吗,干嘛突然反悔。”

    诗语答非所问:“珍宝阁要开门,我要下去了。”

    “让她们几个看着就行,不用那么急。”

    “不行,我是掌柜,不看着她们会偷懒。”说着匆匆挣脱他,身后很快传来噔噔噔的下楼身,不一会儿,漂亮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李星洲感受着怀中尚存的余温,感觉怅然若失,他觉得诗语这两天有些奇怪.......

    .......

    下午,李星洲亲自去城外与魏家人谈船厂的事情,这代魏家家主已经五十好几,本来也算死撑着,所以一开始才会开价三万两。

    李星洲自然是谈判老手,明白谈判中如何才能彻底压垮对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给予的压力不能中断。

    压力中断意味着给人喘息之机,所以逐步施压看起来繁琐复杂,却是解决僵局的最好方法之一,严昆、诗语逐步施压,到李星洲亲自出马时,魏家的压力已经达到最大。

    最后李星洲在听雨楼约见魏家家主时,才谈一晚,他就撑不住了,毕竟对方是王府,现在又水道不通,没有经济来源,一个大家族最大的财路断绝,几乎难以为继,只能妥协了。

    一万五千两是最后的成交价格。

    比期初提出的三万两足足缩减一半,可依旧是笔巨款,除去李星洲的施压,各种客观原因也让魏家不得不让步,其中重要的一点便是禁军虽然南下,可是走陆路。

    这事情最近景朝上下议论纷纷,到处都能听见人们说起,十几万大军南下,光出大营都走了好几天。

    这么庞大的队伍,不说打仗,从京城到苏州估计都要花上一个月甚至更多,解决苏州之乱几乎注定不是速成之事,只怕一年半载都没结果。

    精明人能明白皇上出兵确实堵上所有人的嘴,但并不等于问题就能立即解决。

    失去造船厂支撑,魏家根本没把握能扛过这次祸乱,要是错过这次,估计再不会有人在这时候买造船厂,而且不卖会得罪王府,雪上加霜。

    最终魏家家主让步,一万五千两不只是造船厂,还有船厂库房中囤积的木材,工具,以及船厂工人们的契书,否则也不会这么贵,这是王府做得最大的一笔交易了。

    当晚,李星洲兴奋不已,将收购船厂的功臣诗语、秋儿还有严昆、严申、严,加上季春生都叫到听雨楼三楼,宴请众人,当然还有月儿和阿娇。

    两个小丫头虽没什么功劳,可总不能将她们丢在府中不管。

    听雨楼三楼还是少有人能上去,现在评诗的从德公变成了经常往来的名流大家,毕竟这就是马太效应,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当听雨楼声望越来越大,不少名流大儒也逐渐汇聚此地。

    对于他们来说,评品诗词能让自己名气大增,被更多人知道,而他们的到来又进一步扩大听雨楼的名气,二者互惠互利,双赢壮大,不断加强,在良好经营,以及他设计的各种心理暗示下,听雨楼的名声也一天盖过一天。

    不过无论如何,听雨楼始终只是酒楼,它的潜力正在逐渐发掘,可始终会有上限,可航运不一样,具有无尽潜能,能带动无数其它行业。

    晚宴上大家都很开心,严这个严肃的老头也难得笑呵呵的,也不说李星洲败家了。因为这两天他刚跟阿娇的二叔做完纳采、问名之礼,双方交换生辰八字,这说明他们王府算得上有女主人了,潇王血脉得以延续。

    桌上大家都称阿娇为世子夫人,阿娇害羞的从头到尾红着小脸,却也不反对。

    李星洲跟季春生、严申也喝得很尽兴,这笔生意意味着王府下一个阶段性的规划彻底开始,虽然还有许多阻碍,但开头总是好的。

    当晚,他喝得烂醉如泥,都不知道怎么回的王府。

    第二天虽然还有些头晕,但也开始派出人手接收造船厂的工人,由严申带头。

    很多事情必须重新规划了,和王府的临时劳工按劳动量付钱不同,船厂的工人是不能如此的。

    船厂工人大多都是技术性的工种,他们和魏家的关系并非简单的雇佣,而是长期的长工,几乎类似卖身。

    总之类似不平等条约,工人们必须为魏家工作几十年,少的也是十年,最多的有五十几年的,而买身钱是一次性给,魏家早就付给工人。

    总共有一百七十三个工人,工作时住在船厂旁的窝棚,当然有些在京都郊外有房屋,虽然简陋可也算有个落脚,有口饭吃,有些已经娶了媳妇,成家立业。

    生产力低下,物质匮乏的时代这几乎是固有运作模式,不管在那,何种文化,只有经层层剥削,上层才能过上物质丰裕的生活。

    他的一万五千两,不止买下船厂,仓库,材料,还有工人们所有的卖身契。

    只要这些契书在手,所有船厂工人在上面写明的限期未到之前都需要为王府劳动,且劳动是义务的,理论上他只用提供食物,不让工人饿死,年底给不给赏钱也全看他愿不愿意。

    之所以提供食物,也是因为怕工人们饿死,无法劳动,继续创造财富。

    当然按景朝律,他若是饿死自己手下长工,开元府是会问罪的,可他是潇王世子,开元府肯定也睁只眼闭只眼。

    对于工人们来说,他们追求只是能过日子,不被饿死。

    随着时间推移,李星洲让祝融将熟铁片清理干净,然后派赵四做好必要的东西,又让研磨石墨粉的工人暂时停下,磨些铁粉,这是必要的准备。

    同时他连夜写好很多东西,其实就是新的劳动合同,更加能激发工人们的劳动积极性,当晚让人带到城南印刷好,王府已经开始逐步进入下一阶段,已经不能再用旧秩序,旧规矩去办事,不合适的制度会限制生产力。

    .....

    两天后,这两天阿娇迷上跟月儿一起弄制香水,她们还捣鼓出新的水仙,桂花等香水,其实香水的制作工艺和原理都很简单,问题在于加工的精细程度和细节处理,只要有精益求精的心,就能越做越好。

    秋儿依旧很忙,不过再忙每天晚上李星洲都会教她一些新知识,只是十分繁杂,想到什么就教什么,诗语也会经常在饭后跑来和她一起听。

    学习和应用之间有条鸿沟,思维深度不够的人难以跨越,不过她们哪怕只是记住也是好的。

    ......

    有时他会死皮赖脸的去爬诗语的床,可不管他怎么软磨硬泡,诗语就是不搬来王府住,李星洲其实有些心虚,虽然他不是好人,可不管如何让诗语过得好一些他是想的。

    后来想想或许对于诗语这样个性独立的女人来说,无拘无束才是她渴求的,自己虽有考虑,但让她住进王府反而是对她的束缚吧,所以干脆也就由着她.......

    .......

    这几天季春生也每天跟他说朝廷之事,经过几天朝议,新军之事已经定下了。

    皇帝将神武军第五厢新定为新军,拨归枢密与直辖。

    神武军五厢都在编禁军两万一千人,编制十二军,每军一千多人。

    结果皇帝直接在朝堂下令,十二军并为十军,每军编军士两千,而其中第十军编三千人,归属天子皇孙、潇王世子、昭武校尉李星洲辖制。

    加潇王世子李星洲为:游骑将军,新军一厢都第十军军指挥使。

    冢道虞和羽承安当堂站出来反对,结果皇帝根本不予理会,圣谕已经由中书拟写,皇帝御画,转交门下封驳,估计不出几日,就会到王府,到时皇帝会亲自召他入宫。

    李星洲自己都惊了。

    他当初的预期是两千人左右,没想到皇帝一下子给他三千!

    三千禁军可不是小数目,虽然神武军长久无战事,肯定比不上常年在外驻守换防的武烈军和岭捷军,可光是军器监打造的制式装备,外加兵部发放军饷这两点就让他有一支底子不错,又有归属自己的武装力量!

    听闻这事后,李星洲立即让严准备将军酿,还有香水,分批精包装,很多人他必须谢。

    ........

    两天后,众多帮他说话的大臣大多已经一一上门谢过。

    李星洲带上秋儿,让严申领着三十个全副武装的护院,去新买的造船厂。

    魏家造船厂在元门渡上游,地处城北偏南位置,是一个很大的河弯。

    早晨阳光明媚,昨晚刚下过小雨,空气中还带泥土芬芳,青石板路上时不时有深浅不一的水洼,中间的马车拉着两个大箱子,轮子咯吱咯吱作响,一行人前往城西出城,前往魏家造船厂。

    李星洲自己骑马,秋儿不会骑马,所以多给她备了一辆马车。

    听严申说,魏家造船厂在城北偏西的位置,地处河湾,河湾很宽,水流并不湍急,而在造船厂一侧,因为在河湾内侧,长年冲刷导致沙石少有淤积,吃水很深,正好适合新船下水。

    去往船厂的路不远,虽然人烟稀少,但还宽广,路况不错,都是随时铺设的,比城外很多主官道还好,这是魏家常年维护的缘故,因为造船的木材要从这条路上运过去。

    道路两侧,李星洲看到好几个村落,人都不多,只有几十户,村民用好奇又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的人马,远处西边树林边,有几块不大,新开垦出来的地,可地并不多,收成应该不够养活这些村子。

    从村子北边挖过来的水渠打理得也不好,不到一尺宽,杂草丛生,十分狭窄。

    近处还有几个孩童在放牛,也好奇的看着他们,看惯京都楼阁林立,如今再看这些小村,顿时觉得格格不入,这是京郊,离开京城不过一里(500米),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这是谁的土地?”李星洲骑在马背上问。

    经长时间的练习,不说精湛,他的骑术已经算得上其实娴熟,又忍不住想到当初教会他骑马的魏雨白,她来过几次信,跟他说关北的事,大体意思就是生活很艰难,但还不错,关北厢军已经重整,不管世界多悲惨,生活依旧要继续。

    严申打马赶上来为他解答:“这是你的土地啊世子。”

    “我的?”李星洲反问。

    “是啊,这本是魏家安置船厂工人家属的地,如今世子把船厂买下来,这里也是王府的地了。”严申道。

    他这才明白过来,古代土地归属并没有那么严格且明确,大多数王朝最后都是毁于土地兼并导致世族做大的。不过这小村看起来确实不错,地势平坦,靠近水源和森林。

    顺着村边道路,他们翻过一个小山坡,地势开始向下,脚下远方,山坡尽头,庞大的造船厂一下子映入眼帘。

    造船厂盘横在山下河湾,河湾边有坚固沥灰堆砌的石墙,众多入水木质脚手架,起重架,简单滑轮,麻绳,木板,交错纵横,层层叠叠铺满江边,连绵一里多,青葱的地表一下子改头换面,变成木材的淡褐色,如同进入另一个世界。

    河岸边还有一艘建到一半的船,四周搭建满脚手架,几个工人正爬在上面将木板一一拆除。

    李星洲被震撼了,这么大一个地方,不说坚实地基和众多工人,就是满地的上好木材也值一万两,看来魏家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秋儿也激动的从马车里下来,看着山坡下庞大的造船厂,惊呼一声,呆呆说不出话来,这正是她日夜渴望的东西。

    李星洲一把将小姑娘拉上马,放在身前,打马缓缓向下方走去:“如何,这地方以后送给你。”

    “嗯。”秋儿点点头,激动得小脸通红,又向后缩了缩:“世子真好.....”

    李星洲一笑:“嗯,是不是心里感动,想以身相许。”

    “没有.....我,我以后想搬来这边住。”秋儿道,想了一下又补充:“世子也搬过来就好了。”

    “不行!”李星洲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

    他们下到山脚的时候,众多工人已经围靠过来,毕竟这么大队人马不想被发现都难,工人们不认识李星洲,却认识接手造船厂的严申。

    工人们都靠过来,严申打马上前神气的道:“这位就是你们将来的主人,天子皇孙潇王世子军器监少监游骑将军新军一厢都第十军军指挥使李星洲大人!”

    工人们哪懂这个,听得一脸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停停停.......”李星洲哭笑不得,自己都感觉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听不下去:“你说这些干嘛,工人又听不懂。”

    严申嘿嘿一笑:“世子,说着过瘾嘛,多威风。”

    “威风你个头!”他轻轻将秋儿放下,然后翻身下马,上前几步。

    一下子工人们都跪下了,虽然听不懂一大串头衔,但面前的是潇王世子,天家子弟,他们未来的主人,这些工人们都是懂的。

    李星洲看了这些工人,大多衣着褴褛,满身是汗水和灰尘,谁也不会穿干净衣服做工啊。

    这里地势平坦,也没高地,他干脆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道:“你们都不用站起来,就坐地上吧。”

    工人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只有少数人迟疑的坐下。

    “随便坐,不用跟我客气。”他又强调一遍,工人们这才明白,都在河边的沙地上坐下来。

    这样,所有工人都能看到他,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买下船厂还有你们,想必大家早已得知,本想早点过来看的,可没想这两天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

    “世子就是不来看,我们也会好好做活的!”有人大喊道。

    李星洲点点头:“我信你们会好好做活,可在我这做跟在魏家做不一样。”

    他说着上期一步,然后大声问道:“你们谁说得清自己为什么做活?”

    工人们互相看看周围的人,大多迷茫摇头......

    “为了不被饿死,为了养家糊口,还是苟活一世,等着来世投个好胎?”

    他这么一说,工人们都大笑起来,哪有等着投胎的......可笑过之后便无话,虽然世子说的残酷直白,可事实大概就是这样的。

    不一会儿,秋儿从车里抱过来一叠纸张,递送到李星洲手中,他将手中的纸张举起来:“这些是魏家卖给我的,你们所有人的长工契书。”

    他说着直接将厚厚一沓契书撕成两半:“从此,你们不欠魏家,也不欠我王府了。”

    工人们都目瞪口呆,很多人一下子急,急忙跪起来,虽然不欠了,可也意味着饭碗没了!

    就在这时,秋儿递上另外一沓纸,李星洲接过,严肃的道:“不用急,我不是要解雇你们,而是要立新规矩,在魏家如何做事我不管,但现在你们是王府的人,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做事!”

两百三十三、皇帝的决定+解放生产力

    小屋里灯火昏暗,气氛压抑。www.uu234.net

    布满油污的黑色小桌上摆着一碟炸得酥脆的花生米,一碟泛着油光的韭菜炒鸡蛋,冯同强一把鼻涕一把泪,老脸通红:“要不是跑得快,只怕死在潇王府!”

    他的大哥冯同辉皱眉,一脸不快的说:“老二你怎么就敢惹王府贵人,要是稍有闪失,我们冯家都要跟着你遭灾,你这是害人,还害一大家!”

    “我害人!”冯同强不满的反击:“是他李星洲先不给我们活路。”

    “什么不给你活路,他不要你,你到别处做活去,还不是照样能活。”大哥冯同辉拍桌子道。

    他在家里年纪最大,也是这一代有名的铁匠,认识铁匠朋友多,当初王府招人他也想去,可王府说他年纪太大,不要他。

    “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啊,一家人整成这样,不怕丢人!”年纪最轻的老五冯同财斥责。

    两个哥哥互相看一眼,都不敢反驳,老五年纪最小,可跟着孙半掌混,不学无术,却十分有能耐,随便能招呼几十号人。

    冯同强放低语气:“你不明白,王府外面那些水轮子,就是连三人高的,你知道用来干嘛的吗?”

    冯同辉摇头,冯同强站起来,从门缝探头看了下院子,小心关上门,然后才神秘兮兮道:“那是用来打铁的!那江水一淌,大水轮子就转起来,然后屋里面的锤子,好几百斤重,就可以自己打铁,白天晚上都不停,砰砰砰自己打铁!”

    两兄弟都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你莫不是骗人吧。”

    “骗你!不信你自己去看,就在河边上,隔河都见得着,清清楚楚。”冯同强对两兄弟怀疑很生气,不满的道。

    冯同财皱眉,夹了颗花生米送进嘴里:“哥,它打铁就打铁,这关你什么事?你激动些什么......”

    “不关我事!”冯同强抬手喝下一大碗米酒,然后吹口酒气大声嚷嚷:“王府现在有五个这样的大东西,还有新的在建,你懂什么意思?

    那些东西可以白天黑夜不停打铁,起的锤子就是两个汉子都抬不起来,等王府有几十座、上百座那东西,整个京城还要我们这些打铁的干嘛?那东西可以不吃米,不拉屎,还不休息,可以把全京城的铁打完了,我们兄弟吃土去啊!”

    听完这话,冯同辉也逐渐面色凝重,缓缓放下手中筷子,酒也喝不下去,作为一个老铁匠,他一下子也明白过来其中道理。

    “这......”最小的兄弟冯同财也说不出话了。

    冯同强脸色通红,酒劲上头,他是几个兄弟中唯一一个读过书的,所以说话表达比较利索:“你两以为我想闹,我想得罪潇王世子啊?

    我在王府做活,比你们还懂,李星洲不只是表面上,那府中经常出入朝廷大臣,腰上挂着会亮光的玉,拉车的马一匹上千两的好马,蹄比碗口还大,个子比人还高,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我又不是傻,平白无故去得罪他,我这是为我们这些人争条生路!”

    说着他又端碗喝一大口,一脸愤懑。

    “这要咋办?”老大冯同辉沉默许久,也有些着急了。

    老二闷闷不乐,不悦的回答:“你问我,我问谁?因为这事差点被李星洲打死,要不是跑得快,现在你们两都要去王府给我收尸!”

    小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屋外夜风呼呼做响,时不时传来隔壁邻居骂孩子的声音。

    许久后,老五冯同财开口道:“要不......闹一闹?”

    “闹什么,你不知道王府多少人,关人高马大的护院就有上百,你敢去闹,找死!”冯同强不同意。

    “二哥你说什么,我也不傻,我是说大哥不是认识人多吗,我也认识得多,多叫几个人,那些打铁的,做木匠的,跟他们说说,我们到开元府去闹啊。”冯同财道。

    “你们别忘了,才十几天前,几千连皇帝宫门前闹,最后怎么着?皇帝都怕了,赶紧出兵。这回只是个世子,皇帝的孙子,你们约上些铁匠,跟他们说明白事情轻重,拉几百号人到开元府门前一跪,李星洲肯定就怕,就把那破东西拆了啊。”老五条理清晰的说。

    老大和老二都陷入沉思,老二冯同强有些犹豫:“这......这会不会太冒险,再说人家怎么会听我们,我看还是再想想,想想吧......”

    老五摊手:“随便你们两个,反正我不打铁,到时候喝西北风的又不是我。”

    “这.......”

    老大皱眉想了许久:“铁匠朋友我倒是能叫好些,跟他们说说事情严重,十有**会同意,总归不多......”

    “怕什么,我道上有的是兄弟,随便叫人来凑凑,能叫不少。”老五冯同财自信回答,随后又摆摆手:“就怕你们胆小,不敢干。”

    “这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老二冯同强满脸愁容。

    “那是什么?”老五一脸不屑。

    “这.....这我跟你说不清楚!”

    “还不是胆小......”

    “你!”

    老大抬手打断他们说话:“现在不是兄弟闹的时候,关键是我们两兄弟饭碗都要丢了,总要有个办法,总要有个办法......”

    老五一脸不爽,直接放下话:“我就一句话,要我帮忙赶紧,你们想好再说话,今晚上出了这门,这事以后就别来找我。”

    老大老二都沉默了.......

    .......

    皇上放下手中奏折,揉了揉眉心:“杨洪昭来的折子,他说瓜州水寨子已经搭得差不多,不过军心不是很稳。”

    皇后上前,一边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一边道:“能挺过来就好。”

    “是啊,能挺过来已是万幸,可他奏折中也直言不讳,军队士气低迷,因太子之过,众多军士对太子颇有微词,特别是听说太子只是禁足东宫之后。”皇上叹气:“哼,不孝子给朕惹下的麻烦!”

    “太子终归是太子,贵为东宫,是天家之本。”皇后一边给皇帝按摩一边道:“岂是他们胆敢言语评判的。”

    皇上靠着椅背:“古之圣贤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朕便是天子也左右不了天下悠悠之口。”

    他说着闭上眼睛:“太子这次,真是丢尽天家脸面,还害死众多将士,军中有微词也可以理解,朕早有预料。”

    “陛下准备如何如何处理这事。”皇后问。

    皇帝缓缓站起来,旁边宫女为他披上精致紫色裘皮斗篷,然后安静一会儿,皇后端起茶杯,正准备上前,皇上突然轻声道:“朕想让星洲到南方去。”

    皇后手中茶杯一颤抖,差点脱手:“陛下!这......”

    “你听朕说完。”皇上压压手道,然后走到皇后身边:“朕并非让他去打仗,身为天家子弟,无须身先士卒,自降身份,成兵将走卒,他只要身在前线就能稳定军心,助长士气,得天下人心。

    朕当初派太子去就是这个道理,故意让他晚上杨洪昭几日才出京也是,他只要跟着大军,天下人便会说天家太子亲临前线,亲征叛逆,无不欢呼雀跃,可惜他不懂!

    现在鞍峡口一败,南方天家名声大不如前,正是需要有人能身在南方,稳定军心,振奋士气,重塑我天家威严的时候。

    朕已经遣一军人马保护他,不会有大事。待枢密院整备完毕,兵马交接之日朕也会亲自交待,他到南方无须上阵,务须杀敌,只用好好稳定军心,坐等军功就行。”

    “可,可南方终归是纷乱之地,叛逆横行......”皇后还是不放心。

    皇帝摆摆手:“朕自会给他些时日接容禁军,可身为皇家子弟,总要有担当才行,众多大臣也信其才能,不用担心。昱儿不堪大用,林王、潇王有英年早逝,皇孙中只有他被朝臣看中。”

    “可......”皇后还想说什么,被皇帝抬手打断。

    “朕意已决,不过与你说说,让你务须担忧罢了。”说罢不理皇后,转身入了内殿。

    皇后张张嘴,终是不敢说话了。

    ......

    李星洲逐渐发现诗语的不对劲,这几天她好几次和秋儿独处时提起珍宝阁之事,两人独处时她会时不时会要自己听她唱词,可提及搬到王府去的事,她还是坚持反对。

    “你为什么要签这种契书?”诗语指着桌面上的一沓纸,不解的看着他,一脸不满。

    李星洲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正是船厂工人的合同,还有一些是空白的。

    他轻轻一拉,将女人拉到自己怀中:“你的夫君自有打算,乖乖听话,让珍宝阁所有人都签。”

    “可这......这太荒唐了!”诗语还是不解。

    他也不知如何解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诗语白了他一眼,还是收下这些新的契约。

    这契约当然不是后世的劳动合同,更多的人身权力保障能激发劳动热情,从而解放生产力,但问题在于这个时代缺乏监管。

    景朝,甚至说这个时代的国法并没有那么严格,更多是人治。

    在后世,当一个争议进入人们目光,不管法律能否落实到位,钻法律漏洞也好,表面工作也好,都必须是有说得通的说法,这就是法制至上,所有人必须依附或者遵从于法律,哪怕做样子也是。

    可现在的时代不同,皇帝一句话,就是景朝王法也要让道,而且名正言顺。

    甚至务须皇帝,像德公之类的大臣,一句话就能定事。

    这种情况下,监管是无力的。

    即便他合同写明赋予工人们各种自由权利,朝廷不承认,开元府也不会,那谁来监管?总不能自己监管自己,根本没有说服力,无法激发劳动热情。

    契约路线走不通,可随着王府不断壮大,当前的雇佣方式已经开始限制生产力解放。

    李星洲只能走另外一条,那就是利用生物本能。

    人的大脑运作是依靠反馈的,从心理学角度,这意味着人其实并不了解或者完全掌控自己的,需要激励和反馈才能激发内在潜力。

    很多事情并非难,而是长期缺乏反馈导致的意志丧失,难以坚持。

    好比高考600分和高考400分,中间差距200分,实际差距很可能就是摩托车和宝马,出租房和小别墅的差距,天上地下。

    可其实200分并不多,高中三年,少算900天,平均到每一天,从400分进步到600分,每天只需进步0.2分,也就是,10天只用进步2分,然后日积月累,就可以从400分到600分,这期间还有195天时间可以用于休息放松。

    问题在于能做到人如同凤毛麟角,理论与现实差距巨大。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反馈。

    学生努力做习题一天,我进步了吗?进步了多少?

    完全不知道......

    没有任何反馈,没有半点成就感。

    人的大脑在接受反馈之后产生刺激,随后才会兴奋,继而成为新的动力。

    这是一个循环,可长时间没有反馈,自己进步了吗?不知道,进步多少?不知道,这种毫无结果的努力让大脑缺乏反馈,消磨人的意志,的不到反馈的人也随着失去前进动力,无法坚持。

    所以这明明是很简单的每天进步0.2,十天进步2分的事,却少有人能坚持到底,因为没有反馈就没有动力。

    人都不害怕努力,而是害怕没有结果的努力,这是我们大脑工作的方式决定的。

    因此,及时的反馈是最能激发人们劳动热情的。

    人类发展史也可以从这方面去解读,从最开始的奴隶制,奴隶身为主人私有财产,是终身制的,劳动都是义务,没有任何报酬。

    相当于所有劳动终身没有反馈,怎么可能激发人民的劳动热情,解放劳动力呢?

    随后奴隶制因限制生产力而被淘汰,文明向前进步,再到封建社会,也是如今景朝的制度。

    奴隶表面被废除,但很多人卖身大户人家,长工一做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虽然有了报酬,付出的劳动,然后得到报酬这个反馈周期长达十几年,数十年。

    虽比奴隶制度的劳动毫无反馈好,可几十年的反馈周期早将人所有的劳动热情耗尽,何来劳动热情,对劳动力解放也是十分不利。

    而到近现代,契约制,劳动合同逐渐建立,报酬从数十年的长工变成年薪,逐渐变为月薪,甚至到现代有很多日薪,发达国家开始流行时薪结算。

    变化不单单只是因为完善社会监管体制,还有高效告速的生活节奏导致。

    更多的是因为这种做法符合人的生理和心理规律,快速给予人们的劳动与反馈,让人们产生连续不断成就感,将能最大限度激发人们的劳动热情,解放劳动力。

    李星洲无法做到完善监管体制,启发敏智之类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又一点他是能做到的,激发人们的劳动热情,进一步解放劳动力。

    ......

    他和工人们签下的新契约在人身权力方面并没有太大改动,改动的地方在于签一次有效期五年,不再一次性付清买身的钱,而是改为每月一发的月钱,但比之前要高许多。

    这种月钱和王府中的月钱不同。

    王府中下人的月钱全看主人高兴,发多少,发不发全看李星洲心情,同时,王府下人即便没有月钱,吃喝拉撒睡住,王府也是会负责的。

    而船厂工人们的月钱是他们所有收入,是劳动所得,是他们的经济来源,生存之本。

    在合同里,李星洲第一次将之定义为“工资”一词。

    可问题也来了,因为缺乏监管,很多工人对此并不信任。

    之前卖身魏家几十年虽然毫无尊严,报酬也少,但至少能保证有吃的,可以过日子,因为他们就是魏家的财源。

    现在看似工资高了,也不受太多束缚,更有自由,可王府要是不讲信用,突然不发工资,他们能怎么办?找谁说理......

    李星洲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信誉是需要时间建立的。

    .......

    三月中旬,王府已经囤积五百多斤熟铁片,八百多枚手雷,还有两百二十四把遂发枪,季春生每天带来朝廷的消息,枢密院接受神武军第五厢已经进入尾声。

    李星洲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手自己的第一支武装力量了.......

两百三十四、交接+丁毅手段

    “我非去不可?”李星洲问,他手边摆着加了三省印章,枢密院印,皇帝御画的文书,还有官服,官印。www.uu234.net

    小小的院子里只有流水声响,春风嗡嗡作响,皇宫大院内少有人世的嘈杂声音,太阳光穿过稀疏藤状植物,洒下斑驳光点,春日逐渐变暖,甚至有些微微火热。

    老皇帝落下手中棋子:“听你的话莫非不想去。”

    李星洲在心里叹口气,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概如此。

    王府众人一早为他穿戴整齐,穿最好的衣服,最漂亮的马靴,喂最好的马料,翘首以待送他出门,游骑将军,新军军指挥使,王府上下可高兴坏了,他也不例外。

    万万没想到,皇帝破例给他一军三千人马,是想让他去南方......

    皇帝开口,他还能如何。

    “皇上旨意,我当然不敢违背,想去......想去。”李星洲无奈道,说着随意下了一手。

    皇帝微微抬头:“可听你的话不像想去的样子。”

    “没......我想去得很呐,日思夜想,夙夜忧叹......”李星洲说完随便下了一子。

    “朕不会强求你,你不去,自会有其他皇家子嗣接手禁军。

    不过你身为朕的皇孙,天家子弟,就该记住,天下是我天家的天下,这江山是自家的江山,关键时候,不能靠外人,只有自家人才能信,为家国分忧,是分内之事。”皇帝语重心长,说完落子。

    李星洲有些无奈,他或许早该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老皇帝想让他去南方道理他当然知道,脸是太子丢的,太子是皇家之人,失的是皇家威望。

    这种时候皇家之人出面解决最能聚人心,可皇家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李星洲心不在焉的跟着落子,马上就明白过来,事情有利就有弊,朝堂之上那么多人为他说好话,让他接新军的事板上钉钉,可皇帝肯定以为皇孙之中他最有人脉,最得人心,太子不在,林王、潇王已死,不是他还有谁?

    所以说,塞翁失马......

    “想好了吗。”皇帝问,接着落子,面无表情。

    李星洲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敢抵死不去吗?年少之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把客气礼貌当成面子,他可不是愣头青,也不傻,心里有底。

    老皇帝表面语气不重,一家人长一家人短,也没什么严厉措辞,可这不意味着他李星洲已经到了皇帝都要给面子的地步,自己的斤两他心中有数。

    “去。”李星洲瞟一眼,跟着随意下了一子。

    老皇帝这才露出笑来,毫不犹豫跟了一手:“如此甚好。”

    两人各自又下几手,心烦意乱的李星洲逐渐不支,投子认负,老皇帝的旗路比起德公更加不留情面,不择手段。

    “没看出你还有这等棋艺。”老老皇帝道。

    李星洲有些烦躁不想多说:“一般般,比不过皇上。”

    伺候一旁的福安公公察言观色,然后插嘴:“现在日头烈辣,我让人送些冰镇连子茶过来给世子解渴。”

    皇帝点点头,福安便去吩咐办事了。

    “此次南下你需要做什么明白吗?”皇帝问。

    李星洲一心想早点走,点点头道:“知道。”

    “那你说说。”

    “什么也不要做,不要捣乱,不要插手,安安稳稳等到事情解决。”

    皇帝惊异看他一眼,随后点点头:“不错,太子若有你这智计,也不会闹出今日糜烂局势。

    杨洪昭其人带兵打仗是有本事的,到那之后你无须为局势忧扰,也不许插手防务,只用好好呆着就行。若有闲情逸致,也可说些鼓舞人心之词,你不是善于文墨辞藻吗,这也是拉拢人心的利器,切不可学迂腐书生之言,自命清高。

    你要记住,身为皇家子弟,这世上没什么东西不可为你所用,明白吗。”

    李星洲点点头,心中更加小心谨慎起来,老皇帝以为他不过十六岁的孩子,所以跟他说这些,可他不是,他三观早已成熟,老皇帝一席话,让自己对他更加了解。

    “我想晚些出发。”李星洲提条件道。

    “为何?”

    “做些准备,到瓜州数百里路,不能说走就走。”李星洲瞎扯。

    老皇帝微微思考,然后点头。

    “两个月后出发。”他连忙道,率性抢下谈判的锚点。

    “不行,最多二十来天,三月初必须离京。”

    “一个月!”他还想讨价还价。

    “此事已定,务须多言。”皇帝不容反驳的道:“三月初出京,三月二十之前到瓜州,不得违命。”

    李星洲无奈,姜还是老的辣,多说无益,于是干脆答应,然后拱手告辞了。

    ......

    不一会儿,福安带着小太监带来冰镇莲子茶,却没见世子。

    皇上招手道:“福安,你来看看这棋。”

    福安点点头,凑过来看。

    “你说哪边赢了。”皇帝问。

    “黑子大势已成,再下下去当然是黑子赢,陛下好棋艺。”福安赞叹。

    皇帝摇摇头,呵呵一笑,“起初朕的黑子几乎难以为继,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结果一说去南方的事,朕寥寥几步,反败为胜,便赢了,你知道为何吗?”

    “这老奴自然不知。”福安摇头道。

    皇帝哼了一声,一拍桌子,“他就是不想去!而且不想到心底了,朕一说让他去南方,顿时心不在焉,棋路混乱,若他心不乱,照常下去,输的就是朕了。你呀,肤浅,还夸朕棋艺好,呵呵......”

    “这......老奴愚钝,陛下明察秋毫,体察入微,实在英明啊。”福安赶紧低头道。

    皇帝摆摆手,并不在意,不满的开口,“你说朕的皇子皇孙,若让他们替朕办些差事,哪个不是欢喜雀跃,感恩戴德,可你看他,你看他那副样子!就好像朕欠他似的.......”

    福安尴尬一笑,“世子毕竟自小就与众不同,难免.......”

    “难免什么,他就是目无规矩惯了,从小就如此!”皇上不满挥袖。

    福安笑呵呵的道:“陛下,孩子嘛,世事难两全,听话的固然是好,可也少主见,难主事。那调皮捣蛋的孩子,虽然不守规矩,难管教,可大多都是能办事的,有主见的。宫里的孩子们都这样。”

    皇上听完点点头,“你说得也没错,大抵如此朝中大臣才会举荐他,在朕看来也是这道理,所以才没跟他生气。

    这点星洲比太子好,太子虽恭谨,可却少有主见,遇事没主张,所以才出大祸,他要是心里有数,不听那副将撺掇,会有如今乱局?”

    福安点点头:“陛下言之有理。”

    “此次星洲到南方去朕也别无所求,但愿他能安稳处世,少增祸乱,稳定人心就行。”皇上说着缓缓抬头看向南方......

    .......

    李星洲有些烦躁,出了内城就遇季春生迎上来,随便说了两句,他牵过马,开始向午门去。

    午门之内是少有人能骑马的,这大概就是以权谋私吧,毕竟季春生在这,又是巡城的武德使。

    从午门到内城还是有很长一段路的,不骑马要走很久。

    他现在陷入两难之中,要么军权,要么去南方。

    若是王府有船,他一点不在意,去瓜州就去吧,皇帝的意思他明白,不是让他去打仗,无非代表皇家去做样子。

    问题在于现在水路一断,从陆路去瓜州要十几天,王府无船,十分不方便,如果王府有船了,走水路只要两天左右,如果是秋儿的踏动轮船,可能会更快,顺流而下一天多就能到瓜州。

    为保存军权,看来他这次不得不南下。

    ......

    “站住!”

    身后隐约有声音。

    “前面小子,给老夫站住......”

    这次李星洲听得清楚了,从思绪中回神,一回头,居然见到一老头提着裤裙追着马,气喘吁吁,披头散发,十分狼狈,显然是追了许久。

    李星洲和季春生纳闷的停马,这人为什么追着马?

    那老头这才追上,拄着膝盖气喘吁吁半天,然后抬头厉声道:“好个竖子,竟敢在宫中纵马,报上名号,给老夫下马认罪!”

    “礼部判部事孟知叶。”季春生小声提醒他,李星洲也隐约记起,他曾经见过这老头。

    “你们到底是谁!”老头瞪眼怒气冲冲道。

    季春生拱拱手,“孟大人,本宫武德司武德使季春生。”武德使从二品,比正三品的孟知叶高级,可景朝重文轻武,武官地位会稍微低上一些。

    “老夫没问你,是问你身边的小子!”孟知叶声色俱厉,咄咄逼人:“不知皇城之内不能纵马吗,快快给老夫下来,磕头认罪!”

    季春生本来客气,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也不好起来:“孟大人,本宫身为武德使,巡防皇城,骑马又如何!”

    “我不说你,我说你身边的小子!”孟知叶指着李星洲鼻子道。

    “大胆!”季春生更怒了:“我身边的是天子皇孙,潇王世子,当朝游骑将军,新军军指挥使,军器监少监,岂容你撒野。”

    “呵!”孟知叶一脸不在乎,大声道:“世子又如何,按礼,郡王及其上,皇城二司长官、马军才能在皇城中骑马,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还不快下马,给老夫磕头认罪!”

    “你!好你个老头.......”季春生大怒。

    李星洲心里正烦闷,偏偏遇上这气人的事情,干脆打马上前,果然,老头虽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但见马上前,吓得一下子狼狈躲开了,他也不回头,加快马速,纵马出了午门。

    .......

    庐州府最近越发不太平,城外到处传言有人闹事,两天前有人急匆匆来报,说城外一个村揭竿而起,正向城门杀来,当场吓得起芳带着厢军人马出城救急,结果到了地方根本没人。

    抓人来问也问不出什么,城中也常有打架斗殴之事,黑帮滋生,匪徒横行,巡城衙役加了又加,收效甚微,甚至有衙役还被报复打伤。

    另一边,去与苏半安谈事的两个兄弟已经两天都没回来报事,同去的十几号人没了音讯,起芳和父亲都心中焦急。

    第五天,他们终于忍不下去,亲自率领一千厢军出城,去往边境苏半安所在营地。

    可他们见到的不只是苏半安,在营寨门口接见他们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至于苏半安,被两个军士押着,脸色发白,安静站在这年轻人身边,不敢说话。

    起芳一下子认出他,他毕竟是苏半川弟弟,曾经见过,她已经隐约察觉事情不对了,“你是谁?”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豪杰,在下丁毅。”他说着打开扇子,风度翩翩,慢悠悠扇起来:“你说我是谁,在下苏州丁家家主,现在的苏州知府,如今的苏州我说了算。”

    “你.......”起芳看了一旁面色发白,神色不好,太阳当头却裹着大裘衣御寒的父亲,两人眼中都是惊色,这年轻人居然当着苏半安的面说苏州他说了算。

    再看他年纪,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跟自己差不多年岁.......

    “你心中惊讶不解,不信此事。”丁毅一笑,随即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这人不喜欢夸耀自己本事,但苏半川是我杀的,苏半安以为离了苏州就能安生,可他忘了,离了苏州没百姓拥护,他便什么都不是,带的还是我丁家养了多年的厢军,又有什么理由活命呢,是不是?”

    他说着转头,看向苏半安的方向,此时四十多的苏半安已经吓得脸色雪白,摊倒在地,跪坐在年轻人面前,一个劲求饶。

    可年轻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苏半安被两个军士拖到后面,不一会儿传来一声惨叫便再也没声,红衣刽子手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出来,挂在远处高台军旗上。

    起芳心底发凉,用披风掩饰,手已经悄悄摸上剑柄。

    丁毅毫不在乎,摇摇扇子道:“起大人、起小姐不必紧张,府中两位兄弟也安好,只不过在我军中做客。苏家自以为在安苏府得人心,他们却不知道是谁帮他们养着厢军,聚义之后又是谁帮他们养着数万大军。百姓会一时冲动,但到最终,谁有钱粮,他们就跟谁。”

    他说着突然上前一步,起芳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中的剑几乎出鞘,“丁毅公子怎能如此卑鄙无耻,我两位亲兄弟都是泸州使者,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我们并未交战,家兄不过代为问候!何故拘禁他们。”

    “哈哈哈,起小姐哪里话,在下最讲信誉,也没杀两位家兄啊,说了不过请他们在军中做客。”丁毅淡然笑道。

    “你!”起芳气得牙齿发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之前还奇怪堂堂苏州知府怎么会被不知名的土匪杀了,现在她明白了,这姓丁的当着他们的面杀了苏半安,一是威吓,二是证明安苏府确实已经落入他丁家之手。

    “忘了告诉小姐,丁某不是迟疑不决的草包,你们也看见,我说杀苏家人就杀苏家人,所以,我给两位一个月时间,到时用泸州驸马府的驸马爷还有庆安公主人头来换你两位兄长,否则不要怪我招待不周。”丁毅满面笑容道。

    随后他又拍拍手,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上前,“我知道驸马府定有精兵护院,以泸州厢军想破驸马府必然不易,他是我得力手下,名叫丁锋,有以一当百之勇,就暂时借给小姐。”

    起芳心里气急,这明显是要监视她!可两个兄弟在他手中,加之安苏府人多势众,她只得咬牙道:“那我多谢丁公子了!”

    “哈哈哈,起姑娘何必如此客气,快看看令尊大人吧,我看他气色不好。”丁毅依旧风度翩翩......

    “你就不怕朝廷报复么。”起芳问。

    一听这话,丁毅收起扇子,嚣张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皇帝?朝廷?那是什么狗屁!”

两百三十五、愁绪+接手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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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三十六、工具钢+心中的愧疚

    随着炭火缓缓加温,李星洲和祝融将一块快切割好熟铁片从竹箩筐中放入石墨坩埚。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世子,这脏活累活小人来就行。”祝融憨厚笑道。

    李星洲哈哈一笑,比这脏累的他都干过:“没事,不过你们小心些,我也第一次用这东西,说不定这坩埚就炸了。”

    他本来不想这么快的,因为他虽然知道原理,可原理这种东西,学过高中化学物理的都能给你说个明明白白。

    但坩实践和理论之间差距如隔天堑,必须小心。

    埚炼钢他也是第一次尝试,本来准备长时间的缓慢尝试,然后逐渐使用成熟技术的,坩埚蓄热之后可以将钢融化不假,可问题在于这么高的温度露天操作是很危险的。

    可惜他没时间等了。

    皇帝逼他三月份南下,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生产,没有工具钢的话三月底王府拢共可能也只有两百多把枪,这远远不够。

    他甚至希望能生产几门炮带着去,其一保护自身安全,其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于武器来说也是。

    之所以不生产,是因为炮不比枪,枪材料不过关炸膛了,顶多伤射手,炮要是炸膛就是灾难性的,这个时代的材料强度很难支撑发射瞬间的高温高压。

    如果有了真正的钢铁,那么他也可以尝试在南下之前制造几门炮。

    另外一边,铁牛和关二已经将一堆湿润黏土裹着铁粉搅拌好,然后也准备好柳木杆子的铁勺。

    李星洲看了一眼,放入坩埚中的铁片大概有四五十斤左右,他手上也被铁皮划破两处,好在他经常练枪,手起了茧,否则更伤。

    “开始加大火吧。”李星洲道。

    两个工匠点点头,然后开始用鼓风机吹起炭火,这种炭火是用土窑闷烧出来的无烟炭,燃烧剧烈,温度非常高。

    祝融有些担忧的道:“世子,这几个黑锅真能耐得住火吗?”

    李星洲点头:“应该能,总之要试试,大家站退开点,以防万一。”

    石墨耐火材料其实在生活中随处可见,稍微细心就能发现它们的踪影,学过化学的也知道石墨熔点高达五千多度,炭火顶了天也就一千三百度左右,应该没事。

    可事情谁又能说得准,稍有疏忽就会谬之千里,要是祝家烧制时不精细,坩埚有裂痕呢。

    众人都听他的话,退到十几米开完,只留一个小哥战战兢兢在那鼓风,他也是满头大汉,但也要硬着头皮鼓风。

    不一会儿温度越来越高,可坩埚却无半点异样,加热过程持续半个小时左右,祝融靠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目瞪口呆的回头向众人喊到:“化了,世子化了!”

    几个铁匠一愣,还是有些不信的问:“什么化了?”

    “还能什么,熟铁,铁融成水了!”祝融大声道,这下大家彻底惊了。

    几个铁匠一个个都顾不得考虑安全,纷纷围上去看,熟铁烧成水,这可是他们这辈子活到现在都没见过的景象!

    李星洲也凑上去,众人连忙让开条路,坩埚中橘黄色的铁水清晰可见,热浪铺面而来,液态熟铁!

    他心中激动,石墨不只是耐高温,熟铁烧化后,石墨中的碳会将铁还原,实现脱氧,同时将硅、硫等杂志分离,浮出液态钢表面。

    李星洲挡住众人:“小心点,周围气体有毒,不要多吸。”这时候会产生一氧化碳,氧化硫等有害气体,所以坩埚炼钢工作条件十分恶劣。

    坩埚中铁水蒸腾,几个铁匠都瞪大眼睛,熟铁炼成水!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熟铁顶多能烧到通体柔软,下面鼓风的小哥虽热得满头大汗,可也越发有劲。

    逐渐的,一层淡黑色物质缓缓上浮到液体表面,李星洲虽然没见过,但几乎可以断定,那些就是被还原出来的杂质,“快,铁牛把表面那些东西勺出来。”

    铁牛听了赶忙跑到院子那头,拿过准备好的柳枝铁勺,垫着凳子上去勺。

    “少喘气,憋住!”李星洲吩咐,这时候会产生大量对人体有害的气体,从正上方去清除杂质最容易受其侵害,得肺病,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做法。

    铁牛点点头,憋着气将钢水表面的杂质清除,下来的时候已经胀得满脸通红。

    这下,坩埚里只剩下纯净的橘黄色液体,周围的气体在热浪蒸腾下扭曲,那橘黄鲜艳如同灼眼的烈日,那么迷人,又那么危险。

    液态钢!

    当杂质被分离,石墨中的碳渗入干净的铁水,真正的钢铁已经形成了,只不过现在它还是危险又骇人的液态。

    几分钟后,李星洲让小哥逐渐减火。

    熟铁炼化,去除杂质,同时石墨中的碳会逐渐渗入铁水中,让比较纯净的铁水碳含量增高,成真正的钢。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用眼睛看不出任何变化,所以李星洲心里也忐忑不安,只能静静等待结果。

    火力减小,铁水逐渐凝固下来。

    差不多成樱桃红色的固体时,他让人放下坩埚,然后敲碎它,里面还成红色的固体块落在碎片堆中。

    铁牛和关仲早就迫不及待,用火钳合力将钢块夹到铁毡上。

    最后的考验就要来了,李星洲目不转睛盯着樱桃红色的固体块。

    在他点头说示意下,铁牛抡锤锻打,可铁牛第一锤才下去,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刹那间火花飞溅,璀璨夺目,一闪而逝.....

    火红的固体上却没留下任何凹痕!

    铁牛呆了,围观的铁匠们也笑起来:“铁牛你小子怎么,没吃早饭啊。”

    “我看是昨晚上被婆娘磨的,年轻人吗。”

    “哈哈哈.......”众人大笑。

    “不是.......”铁牛面色赤红,都不知道怎么争辩,抬头道:“关二,你来打打看。”

    关仲诧异,收住笑也抡锤就砸下去,结果又是一声巨响,依旧没留下半点痕迹。

    “卧槽!”这下关二也惊呼出来,他终于发现不是铁牛放水,而是这料真的硬得出奇,这料现在还是樱桃红的状态,这种温度下生铁也是软的,可这鬼东西居然敲不动!

    铁匠们都不笑了,一个个呆愣当场,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如同突然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弯。

    几个铁匠互相对视,似乎逐渐开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有人上前接过铁牛手中的锤子,然后是试着砸了一锤,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所有人尝试了个遍,钢块已经变成暗红色了,没有半点凹痕。

    铁匠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目光都看着他,关二看了半天,惊呼:“世子,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难不成是神铁。”

    李星洲大笑起来,他明白这事情大概是成了。

    十八世纪英国人用石墨坩埚炼出工具钢后,检验是不是真钢的方法就是加热到**百度,用锤子砸,如果能砸出凹痕都是假钢,要回炉,正因如此,日不落帝国也逐渐崛起了。

    而现在,这钢明显已经达到工具钢的标志,他有些激动的道:“这不是铁,是钢,真钢!”

    “这种钢樱桃红的时候根本打不动,要锻打少说也需要加热到火红,否则根本动不了。”他看着眼前的宝贝,若不是还热浪蒸腾,他真想一把抱上去。

    “这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铁牛绕着已逐渐降温到暗红的钢块,也不可思议的打量。

    李星洲点头,然后高兴的道:“快去把那些掺和铁粉的黏土拿过来,敷在表面。”

    “好!”铁牛和几个铁匠立马动起来,他们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他们只知道世子说的绝对没错,向来如此。世子懂的比算命半仙还多。

    很快,暗红的钢块就被厚厚的黑灰黏土覆盖。

    “这用来干嘛?”最年轻的铁牛不解的问。

    “脱碳,降温。”李星洲说着静静等待。

    众人开始聊起刚刚的经历,毕竟那实在太过离奇,熟铁炼成水,已经加热到樱桃红却依旧打不动的铁等等......简直难以想象它的强度上限到底多高。

    脱碳十分钟左右,他命人将钢块取出,然后用水做最后冷却。

    最后成品完成,这一块钢大概四十斤左右,表面黝黑光亮,呈现金属色泽,这是高碳钢的特征!

    李星洲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拔出他腰间的佩刀,这是军指挥使配的百锻刀,兵部是这么跟他说的。

    铁匠们都围观过来,他举刀到头顶,重重砍了下去。

    当!

    一声金属交接的脆响,火花四溅,刀刃一边已经形成一个大大的缺口,而钢块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痕迹。

    工具钢之所以称为工具钢,因为其强度可以轻易用于切割打磨其它金属!

    他又重重连砍几刀,最后刀刃从靠近尖端的位置直接崩断,而钢块上只有不痛不痒的白色划痕。

    李星洲知道事情真的成了,人类史上第一种工具钢!

    当初英国人在十八世纪就是用这种繁杂的方式炼出真钢的,一切都归功于石墨这种之前从未被人注意到的新材料,耐腐蚀,耐高温,而且能提高碳含量,还原硅、硫等杂质,对他而言简直比黄金还珍贵。

    有了工具钢,以后王府中的车床工作部,切割熟铁的工具,枪管等都可以使用工具钢,会大大提高生产效率。

    “世子,若用这种真钢锻成钢刀,岂不是削铁如泥!”那边研究了半天的关仲兴奋的道。

    铁牛也激动的插话:“对啊世子,要是制成钢甲就刀枪不入,天下无敌!”

    李星洲忍不住笑起来,他们这些做法还真有人实践过,也符合普通人的想法,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这种钢还可以炼,以后就由关仲来负责炼钢这边的事,人手我会让严抽派给你,能炼多少就炼多少。祝融负责石墨坩埚烧制,还有熟铁切片,前几批钢就由剩下的人负责,都锻打成车床上的工作部,后面产出的全用来制枪管。”

    “枪管?”铁牛有些不解,李星洲却点点头,然后不容置疑的道:“今天的话你们都记住,以后就这么做,具体细节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交代完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把关仲喊过来。

    把他叫到墙边,单独小声对他说:“以后上去清钢水的事让下人干,干的时候必须戴上口罩,一定要记住了,若有差错我拿你是问。”

    见他如此严肃,关仲连忙点头。

    李星洲这才一笑,转身走了。

    身后工匠们还在欢呼雀跃,如获至宝的围着那块钢材,大声夸耀,说笑,气氛火热。

    李星洲心里当然高兴,可高兴后更多的却是沉重。

    .....

    他有许多东西没说,或者是不能说,有时做坏人也需要勇气。

    即便现代的高强度复合材料枪管,发射百发左右的子弹,枪管就会因为热能的积蓄而升温到无法继续正常发射的程度,需要冷却,最好的冷却方式就是水,或者士兵的尿液。

    而这个年代的铁造出的枪管在装填不方便导致射速很慢的情况下,但连续发射**发以后,枪管也会烫手,再连续装填射击,需要冷却。

    如果继续就会因材质无法承受高温,而产生炸膛的危险,而贸然降温又会损毁枪管。

    火药燃烧能产生上千度高温,一部分能量推动子弹,大部分则被枪管吸收。

    因此限制枪械性能的原因一直有枪管材料的强度不够。

    钢铁的出现能解决这个问题,**百度的高温对于铁来说几乎是致命的,能让其腐蚀,质变,可对于钢而言却丝毫没有影响。

    正因如此,他必须迫切的获得工具钢级别的真钢铁。

    问题在于坩埚炼钢是一种不完善、不安全的炼制方法。

    它是人类第一种液化炼制的钢铁的方法,第一种炼制真钢铁的方法,第一种批量炼制工具钢的方法。

    可它依旧在安全性上十分落后,炼制时坩埚上方会有大量杂质被汽化排出的有毒气体,并不是小小的口罩之类就能阻隔的,清理杂质的工人工作环境十分恶劣。

    当初英国最先用这种炼钢法的时候,清理杂质的工人大多得肺病早早死去,而且十分痛苦,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

    这是变相的草菅人命。

    所以他一再让关仲不要自己去清钢水表面的杂质。

    他别无选择,只能用“没有牺牲,就没有进步”来安慰自己。

    ........

    **过后,诗语脸颊酥红,软绵绵躺在他怀中。

    “你真要去南方吗。”

    李星洲点点头笑道:“放心,不会有事。”

    “要去多久.....”

    “不知道,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半载。”

    “你,你真不是去打仗。”

    “不是。”

    “没骗人.....”

    “没有,我骗你干嘛。”李星洲说着在被子里环住她光滑的腰:“瓜州到京城走水路只要两三天,秋儿的船更快,造好了一天一夜就能到,若是想你夫君,就快点帮秋儿造船吧。”

    “臭美,谁会想你。”诗语不屑的说,然后微微动了动肩膀。

    他心领神会,拉了拉被子,为她掩住光滑的肩。

    李星洲笑了,随后问:“你说我是不是坏人?”

    “当然是。”诗语想也不想便回答。

    李星洲沉默下来,他从未像今天一样在意过别人说自己是不是坏人,大概是因为白天的事良心不安吧。

    他紧了紧双手,将脸埋入她的秀发间,也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

    李星洲摇头一笑:“哈哈,没什么,我本是坏人,有时候容易自己多想了。”

    “你知道就好。”诗语轻声说。

    “是是是。”李星洲笑着用下巴顶了顶女人的头顶:“以后我都知道,不用这蠢问题打扰您老人家了。”

    诗语不说话,忙碌了一天他有些心力交瘁,心神有些不宁,开始昏昏欲睡。

    “其实.....”

    “嗯?”李星洲迷迷糊糊答应。

    “其实世上的人和事不能用好坏来分的,好人容易坏事,可要成好事,大多数时候反而需要坏人.......”诗语背对着他,轻声说着,“所以......所以我说你是坏人,可没说你不做好事。”

    李星洲惊诧,随即会心一笑,将她再抱紧一些,心中有些释然。

    屋外春风呼呼作响,长夜漫漫,他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南方也好,朝廷也罢,所有忧扰都飘然远去了.....

两百三十七、丁毅的野心+临走的转型

    “丁侄儿,我们汪家玩往南走的商队......”矮小的老头一脸讨好的笑着。m.www.uu234.netm.www.uu234.net城头的风吹得他花白发虚糊在脸上,头顶正好是正午的烈日,这座小城叫做凛阳,是苏州府下的县,这里的县令正是当朝大将军冢道虞的侄子冢励。

    当初他在梅园诗会上被李星洲羞辱,看着心爱之人投入他人怀抱,接待完丁毅他们后,心中越想越气,没过年便匆匆南下,他确实没想到几个在苏州的朋友居然在京城做出那么大的事!

    刺杀当今圣上!

    事发之后他惶恐度日,日夜难眠,他虽不知情,但始终有帮凶嫌疑,从此不敢再回京城。

    ......

    丁毅,冢励,汪家和芬家家主都站在城头。

    过了此凛阳城向西北十里左右,穿过一片桐木、榆树混合的树林,过一条叫冷风箐的小河,就是泸州地界。

    从城头看去,能隐约看到冷风箐那边苏州厢军营地,甚至南方更远处的泸州城墙。

    丁毅在这个小城中布下重兵,用于以防万一,如果泸州发难,必须穿过这小城,他不是傻子,吓唬归吓唬,可总要有准备才行。

    见他背着手看向远处,也不回话,汪家家主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再次道:“丁侄儿,我们汪家......”

    “伯父,我现在是苏州知府,我希望你注意言辞称呼,要知道亲归亲,可法不容情。”丁毅有头也不会,淡淡道。

    汪家家主愣了一下,干瘪的嘴唇抖了抖,话卡在喉咙顿了一下,眉毛下垂,前额紧皱,眼睑微微动了动,随即拱拱手低头道:“知府大人,小人想请教关于我们汪家的商队之事......”

    丁毅这才点点头:“本官明白,最近四处都是暴民,道路阻塞,匪祸横行,路上不太平。汪伯父家大多生意都是跟泸州做的,此去泸州也是危险重重,本官作为我徐国父母官,自然有责任和义务光照徐国子民。”

    “对对对,丁......丁大人说得对。”汪家家主连忙点头。

    “丁大人深明大义,体察民情实乃我景,不是,我徐国之福啊!”一旁清瘦的芬家家主见这情况也连忙吹捧。

    丁毅回头,微微一笑,然后摆手道:“两位莫急,本官话还没说完,可即便如此,军队也不是哪一家的军队,没理由两位伯父一说,我徐国大军便任由两位差遣,专门护送你们两家的商车。”

    “这.......”两位家主一愣,小心的相视一眼,然后都低下头。

    “可你丁家商车不就有军队押送......”汪家家主低声嘀咕,不过几人都没听清楚。

    芬家家主拱手,直接戳破:“知府大人,只要肯派军保护我们两家过境,我们每车出十两银子给大人如何。”

    “伯父什么话,在下是为徐国做事,当的是徐国的差,保护的是徐国百姓,怎么能说给我呢。”丁毅认真道。

    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道歉,“对对对,看我们说得什么话,贤侄.....哦不,大人切莫误会,我们这每车十两是犒劳军士,为国分忧解难之资,如今我徐国外患未绝,正是用钱的时候,身为徐国子民,自当尽一份力。”

    丁毅这才点头,“两位叔伯心意在下明白,不过既是感竭国朝,那我觉得一车十两不够诚意,毕竟我徐国百姓众多,疆土辽阔,处处都要军队保护不是么,我看二十两吧,二十两一辆车,宽不过十尺,一马能拉的车。”

    两位家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芬家家主看似还想说什么,被汪家家主轻轻一拉,止住了话。

    “那多谢丁大人了。”矮小的汪家家主拱手拜谢,丁毅只是随便点头,两人随即告辞,匆匆从城头离开。

    之前冢励一直站在丁毅身边,一言未发。

    “冢励兄,如何。”人走完了,丁毅才开口问道。

    冢励点头,然后连忙笑脸相迎,拱手叹服:“哈哈,在下年少时也有许多志向期许,想做过很多事,也不屑于京城纨绔子弟之虚妄无知,虽出生望族,却不喜欢遛狗斗鸡,声色犬马。

    年纪轻轻便科举中低,成为县令,本以为也是人中龙凤,名利双收,没想后来遇到丁兄,与丁兄一比,在下那些不值一提,实在自行惭愧啊。

    丁兄小小年纪成此大也,别说青年才俊,就是论天下英雄也少有人能与丁兄媲美。”

    “呵呵,哈哈哈哈......”丁毅迎着城头春风笑起来,“那冢兄以为天下何人能算英雄。”

    冢励眼珠转了一下,回答:“当朝.....不,景朝大将军,枢密使冢道虞,在下长辈爷爷,平白夷,败西夏,征辽国,斩吴王,桩桩件件都是名垂青史之事。”

    丁毅点头:“不错,是个人物,可惜他已经老了。”

    说着他拍了拍冢历肩膀,“冢兄是英烈之后,自有冢家血骨英魂,可冢道虞已老,他过不了大江,来不到苏州,这天下始终是年轻人的天下。

    男子汉大丈夫,千万不要沉溺惋惜辉煌。生老病死,老**替,这是天数,命中注定,无人能改。”

    说着他目光逐渐火热起来,似乎藐视着眼前一切,缓缓张开手臂:“冢兄,你看我如何,怀中可容得天下!”

    冢励一惊,几乎骇然失声,见丁毅回头看他,连忙掩饰慌张,故作镇定,“自然,丁兄之才远胜旁人,天资卓绝,可以......”

    丁毅喜形于色,拉起他的手道:“如此甚好!

    冢兄若与我共图大事,在下绝不亏待冢兄。再说你不是喜欢京城那王怜珊姑娘吗,不是无奈潇王世子身份尊贵不敢抗衡吗,若等哪天,我大军入京之时,那李星洲的人头,还有王姑娘可都是冢兄触手可及的东西,轻而易举......”

    丁毅缓缓道来,每个字都充满诱惑,冢励听着听着呆了一下,眼中惧色逐渐散去,然后缓缓点头。

    ......

    “哼,无耻小贼!谁不知道如今安苏府的军队就是他丁家军,明明是他派军驻扎在泸州边境阻断去路,如今反而向我们要过路钱,这和强盗匪徒有什么区别!

    当初说好我们几大家共掌安苏府,结果苏家一死,小贼就不认账了......”一下城楼在丁毅面前没说多少话的芬家家主怒不可遏,絮絮叨叨起来,反倒是说话最多的汪家家主反而安静许多。

    小小的凛阳城内,到处是来往着甲军士,许多百姓都吓得不敢出门。

    上次击退朝廷大军之后,众多乡勇义军在苏州知府安抚之下陆续回乡,其实安苏府早没什么十万大军,也养不起那么多。

    不过依旧挑选其中五万余精壮留下,编入徐国近卫军,分两部,其一称为安闲军,大概万人左右,驻扎苏州城外,保卫苏州城周全。

    另一部称为光武军,戍守安苏府境内各个城塞,其中为防备泸州,在凛阳城驻军是最多。

    因徐国名义上的国王苏半安远征泸州,不在苏州城中,所以徐**权实际由丁毅这个新上任的知府掌管。

    而几大商家高层其实都明白,何止军权,安苏府军政大权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中,已经完全落入丁家这个年轻人手中。

    其手段之可怕,智计之深远,令人脊背发凉。

    汪家家主安静走着,没有抱怨,没有像芬家家主一般絮絮叨叨。

    “你怎么不说话?”

    矮小的汪家家主看他一眼,淡淡回道:“咬人的狗都不喜欢叫。”

    .......

    随着时间推移,珍宝阁业务逐渐发生变化。

    一切源于几天前京城举行了一次商会。

    京西商会是北方最大的商会,众多大商抱团取暖,统一规矩,互助,交换信息的地方。

    这商会由京西田家引头,田家家大业大不说,还有宫中田妃,十分得势力。

    而田家几个兄弟因为有皇亲国戚的身份,垄断京西的铜矿生意,铜在古代又称为黄金,意为黄色金属,是造钱用的,皇家不会让外人掌控铜矿,而有田妃的关系在,田家掌控铜矿倒也不令人意外。

    除此之外田家还做毛皮生意,军器监每年要造许多甲胄,其中用的各种动物皮革大多都是田家提供的,京西以猎户多出名,在禁军中,京西路汉子大多都是善射之人。

    京西虎皮,熊皮,貂皮众多,很多百姓猎户有了动物毛皮都会卖给田家,所以田家是皇商。

    而李星洲之所以认识田家人,是因为田家还卖硝石,是当做药引卖的。

    难能可贵的是田家卖的硝石不是京城药店卖的那种杂质众多的矿石,而是几乎纯净的天然硝石,是特定自然条件下从突然岩石中析出的。

    这东西本就不多,除非在环境恶劣的戈壁沙漠,或者暗无天日的天然洞穴中才有。

    田家就是勘矿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天然洞穴,里面全是天然硝。

    他们之前只是当成药来卖,不好卖,而且也不贵,少有人要。

    可花大力气探出的东西不卖又觉得亏,总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十分鸡肋。

    结果前几天李星洲堂兄李誉搬家,搬出太子府到了城南,离潇王府不远。

    李誉来王府玩的时候向他炫耀那半透明,拇指大小的晶体,还演示遇火责燃,颜色妖蓝等奇异现象。

    李星洲一眼就看出那东西是比较纯净的硝酸钾晶体,追问他之后是说是皇叔李昱给的,层层追问之下他才知道居然是田家开铜矿的时候无意发现的东西。

    矿洞开好几年了,可这东西根本不好卖,只用来平时摆弄玩乐,有时京城周围的道士也会买一些,但都不多。

    李星洲听完大喜,硝石是黑火药占比最大的原材料,也是最难获得的,正是因为硝石产量限制黑火药产量。

    当场就他就拉着李誉去找他们皇叔。

    李昱皇叔听完之后也十分惊奇,虽然不懂为何买这些无用的东西,但还是说会回去跟舅舅说说。

    结果田家家主田麒文刚好就在京城,第二天就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了,正如每个初见王府之人,他也被王府如今里外格格不入,喧嚣而规整刻板的工业化气息所震撼。

    听说李星洲想大量购买天然硝石后田麒文十分高兴,嘴巴都笑得合不上,他们田家在京西发现矿源已经好几年,可这东西却毫无用处,此时听说有人要买,还是能拉拢关系的王府,当然高兴,无论哪方面对他们田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饭桌上甚至当场允诺他们田家会将硝石从京西路远到京城,其中运费他们自己出。

    李星洲明白,这点只怕是给他皇叔李昱的面子,也连忙谢过,京西到开元不远,可东西多了也是不小的一笔钱,然后让严挑了两瓶将军酿当回礼。

    临走前田麒文便邀请王府参加京西商会在京城的例会。

    他说辞上也十分小心,毕竟商人向来被人瞧不起,低人一等,贸然邀请怕冒犯人。

    李星洲却很高兴,商会意味着大量商业信息,更多合作伙伴等等。

    不过他身为世子,自然不能自己去,否则身份压在那,大家就没得谈了。

    所以他派圆滑的严昆,还有诗语代表王府参加田家主持的这月商会会晤。

    没想到的是王府的人一到,立即就成了会场的主角,毕竟最近王府的香水也好,将军酿也好,逐渐占据高端市场,以前的各种名贵好酒跟王府将军酿一比,顿时淡如清水,相形见绌。

    随着将军酿和香水声名远扬,香料,熏香,高档酒等市场迅速被潇王府占领。

    很多商人早就眼红,可急于和王府联系不上,王府又不是普通商家,他们也不敢使什么阴险手段,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笼络上,自然毫不可迟疑。

    毕竟商城如战场,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慢了半步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诗语和严昆也在惊讶中成为宴会的中心,众多大商人的拉拢讨好即便是诗语也有些措手不及,很多人都表示想要购买香水和将军酿,好在严昆老奸巨猾,糊弄过去。

    回家后两人深夜找到李星洲,他一听完就答应出售,两人都大吃一惊,纷纷劝说这可是王府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卖给外人!

    李星洲心里知道,想要开拓大市场,不能只是成为一个经销商。

    生产,批发,才是最大头的利益,而将细枝末节的利益让出去,利用别人壮大自己。

    比如香水,他批发给商人,一瓶卖一百两。

    商人会运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卖,因为在京城卖不回本,他可能卖一百一十两一瓶,一百二十两一瓶,甚至两百两一瓶。

    那都是他凭本事赚的钱,对于王府来说,有的商人买十瓶,有的买二十瓶,商人一多,这种销量上的增长是暴增,而且不是什么蝇头小利,绝非珍宝阁或者听雨,知月,知秋三楼的销售额能比的。

    况且利用商人们的传播,潇王府才会声名远扬,打响品牌效应。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就是如此,如果计较蝇头小利,蹑手蹑脚,那王府只会成为大一点的零售店。

    可严昆和诗语都不理解,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王府的独家秘密,是王府财路根本,怎么能轻易卖人,若被别人研究出来,岂不是自断财路。

    李星洲明白他们的担忧,可他有更加深远的打算和强大的信心,即便有人研究出蒸馏酒,也不会对王府造成冲击,他只是暂时没有时间罢了,首要解决的依旧是航道问题。

    有了石墨耐火材料,他有太多事情可做,可现在没时间了。

    “你们信不信我。”李星洲问。

    严昆点点头。

    “不信。”诗语毫不给面子。

    李星洲扶额,这女人老是跟他抬杠,他让严昆先回去,并且告诉他准备在知月楼筹办一次宴会,宴请京中所有大商,到时王府会选出一些商家,批量出售香水和将军酿。

    严昆听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诗语一眼,然后告退了。

    “好了,现在本世子来说(shui)服你。”李星洲坏笑。

两百三十八、天眷丁家+最大的安排

    烈日炎炎,小院李粉红桃花芬芳,鸟儿叽叽喳喳,起栋裹着一层棉被,靠在四出头的梨花木官帽椅上,经上次被丁毅惊吓之后,他气色越来越差,两个丫鬟在他指挥下继续炼丹。

    不一会儿,起芳一身武装,风尘仆仆进来了,抄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倒茶喝了几杯。

    “父亲,城防巡守已经安排好了,探子回报丁毅让苏州的军队推进到冷风箐北边驻扎,离泸州城只有三十里左右,一日便到.....”她气喘吁吁的回报。

    “那丁锋呢?”起栋虚弱的问。

    “依旧占着正堂,每日吃食都让让送进去,除了拉撒都在里面.....”起芳咬牙切齿,丁锋就是丁毅派来监视他们的,狗仗人势,十分嚣张,一来就占据起家大宅正厅,把起栋都赶出来,日夜高坐在那,连睡都是,简直欺人太甚。

    起栋脸色难看,可最终还是无奈摇头,“或许我当初就该听你的,胜负未分早点站到苏州去,也不止于此。”

    起芳见父亲悲怆,安慰道:“这种事谁说得准,若站到苏州一边以后为我起家招灾呢。”

    “呵呵,招灾......”起栋摇摇头:“你看丁毅那人,二十来岁,再看他手段和本事,你说跟他作对,我们起家还有活路吗?若早站过去,如今只怕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起栋很是自责,起芳叹口气,一切都晚了:“父亲,世事难料,或许朝廷.....”

    “哼,朝廷?”起栋悲凉摇头,“还记得那丁毅说的话吗,朝廷要是奈何得了他,他还能活蹦乱跳?你觉得话对吗。”

    起芳一下子无话可说,她自认为有手段,有本事,杀伐果断,也是二十出头,可若和丁毅一比,真是什么都不算了。

    “看来老天爷眷顾他丁家啊,居然出了丁毅这么个能人,一切都是天意!”起栋抬头看着太阳道。

    父女两人一时间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

    两人目不转睛,试探好几分钟。

    突然,季春生一个跨步,手中长枪瞬间直刺,枪太快,隐约看到一点。

    李星洲不进反退,身体对抗最忌讳退,后退代表心理上的弱势和畏惧,十有**要败,手中长枪下意识一拦,接顺势跟上,枪尖一抖已经绕过季春生的枪。

    短短瞬间,胜负已定。

    季春生的枪被他一荡,偏了准头,可力道太大,依旧砸到他腰肋,可他的枪顶到季春生胸口,季春生被巨大的力道一顶,瞬间后退,枪也顺势离开他腰部。

    即便如此,腰间还是火辣辣的疼,要是有枪头,他的肋骨可能被抽断,季春生力气比他大多了,刚刚那一下他取巧,季春生用的是蛮力。

    季春生也捂着胸口坐在地上,两人都穿护甲,可这护甲不比后世复合材料的护具,能防锋刃,可卸不掉冲击。

    “季叔,没事吧。”李星洲忍痛拉他一把,季春生摆摆手:“没事,世子好厉害!比之前厉害许多。”

    “哈哈哈。”他得意笑起来,可一笑,肋上疼得他弓腰。

    “世子,这些都是你练那什么......八极拳练出来的。”季春生捂着胸口,龇牙咧嘴道。

    他点头:“没错,有很多技巧,不过大多都取巧的方法。”要是真同时面对几个人,他这取巧的办法就不管用了,反倒是季春生这种人,靠着优秀的身体素质,可以纵横驰骋。

    季春生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世子力气不如我,可靠着这些技巧却能胜我,若是装了枪头,刚刚那一下我已经死了。”

    “哈哈哈。”李星洲:“我也活不成。”

    如果有枪头,刚刚那一下十有**会砸断他的肋骨,肋骨一折断很有可能伤到肺叶,这种时代的医疗条件下,骨髓会流入血液,导致发炎发烧,只有等死,而且死得很难看。如果伤到肺叶更是没救。

    战争之所以可怕,而很人们看影视剧或者书籍却难以感受它的可怕,只因这些媒体无法描述一个可怕的地方,武器杀伤不是立即给予人死亡,而死亡过程往往是缓慢而绝望的,附带其它侵害,极度摧残人心智。

    李星洲记得他第一次中弹的经历,因被人出卖,警察埋伏了他们,在国境路边的山林里,那时是晚上,满林都是枪声回响,还有刺眼的灯光,他一路狂奔,根本来不及回头。

    等跑了几十分钟,逃出国界之后,他才感觉自己的腿越来越疼,越来越沉重,最后麻木,无法控制完全走不动路,停下借着打火机火光检查后发现他大腿中弹了,肌肉开始收缩,疼痛钻心,再也站不起来了。

    人类的身体是一个紧密而科学的系统,它繁杂又脆弱,能够自我调节恢复,但正因它是一个整体系统,创伤引起的连锁反应很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危害逐渐蔓延。

    在战场上直接的死亡是最大的仁慈。

    可现实往往更加残酷,人中弹一发,只要打中驱干,几乎没救,可九成几率并不会立即死亡,他曾见人中弹十几发还能苟延残喘。

    残酷之处在于,明明知道自己要死,却还痛苦的活者,无助绝望的等待死去。这种压抑和心理上的崩溃,是很多人都无法承受的,会害怕,会崩溃,若是直截了当的死亡,反而容易很多。

    像刚刚那一下,如果来真的,他虽然利用技巧胜了半招,可他和季春生都会死,区别在于季春生死得痛快,他死得痛苦。

    过了好一会,季春生才缓过来,胸口估计已经淤青,但在这样的年代,这种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世子,过两天我跟你南下吧。”

    “那怎么行,季叔你现在可是武德使。”李星洲笑道。

    季春生武艺高强,身体素质十分强悍。不用怀疑,真到战场搏命他是难得的悍将,可他没那么多心思,所以注定不会带兵的将军。皇帝大概正是看重他这点,才会让他接手武德司。

    李星洲当然想带上季春生,不说别的有他在自己就更加安全,更重要的是有信得过的人,可他也知道,这事不可能,皇帝不会同意的。

    “什么狗屁武德使,一天到晚骑着马在城头溜圈,晒太阳,有人来支应两声,跟看门的狗似的。”季春生不满的说,话十分直白,要是有心之人听了估计都可以告他大不敬了。

    “季叔,你在京城也好,王府有你照看我才放心。”李星洲捂着腰肋道,那里还在火辣辣的疼,估计皮甲下面已经淤青一片。

    季春生咧嘴一笑:“世子哪里话,你尽管去,某会照看好王府的,谁敢来闹事某把他脑袋拧下来。”

    “哈哈哈,那倒不用,不过季叔,如果有事千万要冷静,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出人命,你现在是武德使,可有人盯着你的位置。”

    “某知道,放心吧世子!”季春生不在意的道。

    ........

    知月楼商会很顺利,这是李星洲南下前最大的安排,也是为王府外来铺的最宽敞的路。

    诗语虽然还是有些不满,可在李星洲的说服之下还是同意主持了这次会面。

    其实商人们谁都想抢这条财路,都知道这将军酿和香水如何的赚钱钱。

    所以到场的商人非常多,不只是京城周边,就连江州一代还有南方瓜州,京南,关北都有人来。

    这次,就连李星洲也亲自到场。

    是为了表明王府的重视,减少商人们撒谎怠慢的情况,最后挑选出十八家与之合作,之所以如此,李星洲是经过仔细权衡的,需要为王府未来发展铺路,埋下伏笔。

    这十八家商户都是走生产、销售路子的,大多都是往返纵横多地的大商。

    比如京西田家,他们不只是皇商人,有时还与关外做生意,实力雄厚,有很多自己的铺子。

    江州宁江府的参家,参家实力雄厚,背景也很大,参加两子被称为宁江双龙。

    长子参胜是当朝盐铁司同知,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次子参吟风是江州有名的才子,被人称为江州第一才子,上次在咏月阁的上元诗会李星洲也偶然见过,记得他写了首词似乎很不错,没想今天在这宴会中又见到了。

    还有宁江府王家,这个王家是德公一家的分支。起源是德公四弟,也就是阿娇的四爷爷,当初他任职宁江府一个县令,可他不像德公一样有本事,最后也只做到宁江府主簿,得病死在江州。

    后来他的儿子中二儿子比较有经商天赋,逐渐在江州落脚,发展至今,成为江州的大商。虽比不上参家,但看在德公和阿娇的份上,李星洲还是还是将他们算上了。

    然后就是关北董家,雁门州贺家,瓜州槐家等。

    这十八大商家王府会将府中的独有产品将军酿和香水批发给他们,但作为条件,他们每月初必须支付一半定金,货到付清,同时不得在开元城内售卖。第一期合作为期一年,到期续签。

    期间每月王府供货看产出情况,每月每家供货将军酿不少于一百件,多者不限,香水不少于二十件,多者不限,批发价低于市价最少十两,发货地点就在珍宝阁。

    之后双方都当场签字画押,为了让众多商人解除忧虑,李星洲甚至亲自画押,而不是让诗语代替。

    很多没选上的商人愁眉苦脸,被王府看上的十八户大商则兴高采烈,他们垂涎已久,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和王府分这块蛋糕了。

    李星洲自然高兴,这意味着一夜之间,他卖出一千八百件将军酿,三百六十件香水,如果全部交付不出差错,这可是二十万两的大生意!

    以后这都将是保底销量,而王府的东西会随着十八家大商到达大江南北,甚至景朝之外,名气只会越来越响亮。

    诗语却神色有些不好,李星洲轻轻将她拉到身边,他明白这女人的担心,她担心如此售卖,秘密暴露,有人仿造出同样的商品来。

    李星洲轻轻把她拉到角落:“知道世上最难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诗语白了他一眼:“最难做的就是跟你讲道理。”

    他哈哈一笑,取过金樽美酒,喝了一口道:“世上最难的事就是事先不知能不能成的事。

    很多事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做,因为不知投入会不会有结果。

    就好像新东西,新商品,你都不知道自己投进去那么多银子研究,摸索,最后能不能成,能不能赚钱回本,所以最稳妥的办法无非是仿制抢手货,或者观望别人,看他能不能成再做决定。”

    “你知道还敢这样这么做。”诗语不满的白他一眼。

    李星洲轻轻一拉,让她在身旁坐下,然后为她倒上美酒,“可若成了呢?第一个成的人总是收益最大的,利益是逐渐递减的,仿制者能得利,可得利最多的永远是最初的开拓者。”

    “可你才说过那是赌博,根本不知能不能成。”诗语立即反驳。

    她思路清晰,有理有据,可惜她对面的人开了挂.....

    “不管你信不信,本世子知道很多事,在我脑海中,很多东西并不用去承担能不能成的风险,因为我知道它绝对能成。”李星洲自信满满的说。

    没错,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数千年的知识和经验,让他无须承担探索带来的风险。

    就好比美国第一个造原子弹,必然是比任何一个国家都难,在此之前,从没人造过,他们有理论,可在原子弹爆炸之前,就连爱因斯坦也不敢保证它就有那种破坏力,它就能百分之百成功爆炸。

    如此耗资耗时巨大的工程,最终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这种风险是非常大的,作为先驱探索者必须承担。

    后来,原子弹真的造出来了,美国这个先驱者就是收益最大的。

    随后哪怕苏联、欧洲各国、中国等相继拥有核武器,可通过核武器获取的利益也绝没有美国那么大。

    可如今李星洲在面对新东西的时候根本无需承担先驱者的风险,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事情是能成的。

    做事不怕耗时耗力,最怕的就是不知道这事情能不能成,如果事先就知道它是能成功的,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忧呢?

    可诗语不知道,所以她非常担忧,她怕失去将军酿和香水之后,王府无以为继。

    她定定的看了李星洲半天,看他表情觉得自己胡说八道。

    “呵呵,你以为自己是神仙。”

    “神仙不敢当,但也算半个,以后你可以叫我李半仙。”李星洲笑答。

    “不正经!”

    “.......”

    酒过三巡,李星洲站起来,走到楼阁中央,他一举一动牵动众人目光,见他过来似乎有话要说,在场众人都默契安静下来。

    李星洲拱拱手:“诸位,今晚谢谢大家捧场。”

    “哪里哪里,世子客气,明明是世子给我们这些人新财路。”下方参吟风连忙满脸笑容奉承道。

    “对对对......”

    “参公子言之有理。”

    “.......”

    立马一片附和,都是奉承的话,李星洲虽然才十六岁,但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笑了笑道:“今晚我们在商言商,不谈其它。

    坦白的说,我今晚亲来此处,就是要告诉各位,我潇王府何等重视信誉。”

    他开口,众人再度安静下来听着。

    “我大可让下人来与各位商谈,到时肯定也能签个商契,然后卷走你们的钱,接着便不认账,只要随便推说签下商契的是下人不是我的意思,你们定拿我没办法,毕竟我是天子皇孙,你们想拿我怎么办也不能。”李星洲摊手开玩笑的道。

    众人连忙道“世子哪会是这样的人......”

    “对对对,世子高风亮节,信誉过人......”

    “我们是信得过世子的。”

    “......”

    李星洲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我知道外人怎么说我,诸位也不必紧张,今晚我既已经亲到知月楼,签字画押的也是我亲笔,就是借此想告诉诸位,我潇王府做生意向来重视信誉,说一不二,诸位既已签下商契,王府绝不会反悔,与我潇王府做生意大可放心。”

    听他这话,很多人如释重负,连忙拱手奉承起来。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柔和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星洲高声接着说:“但也请诸位谨记,王府重信誉,不代表王府没脾气。这点京中到处都是传言,大家耳濡目染不用我再赘述。

    做生意,一方讲信誉是做不成的,双方讲信誉,大家都讲信誉才能互惠互利,共同做大。若有人故意滋事、毁约.....

    我手中有数千禁军,王府有无数好手,如果真能逃到什么天涯海角,那恕本世子无力,可要这世上没什么天涯海角,到时可别怪我无情!”

    十六岁的孩子比普通孩子高壮一些,却一点不像十六岁的样子。

    李星洲居高临下,说话条例清晰,吐字明朗,淡淡环视众人,不急不缓说完所有话,一时间,在场众人明明都是商家摸爬滚打的大人物,经历的场面多了,可偏偏都感受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压力,仿佛令人呼吸困难,不敢轻易开口接话,只是下意识连连点头认同。

    同时心中也隐隐惊叹,虎父无犬子!

    .......

两百三十九、神机营+孟知叶报复

    南下在即,这几天秋儿和月儿都忙着为李星洲收拾行李,大到衣物被褥,小到零食毛巾,还有平时用的笔砚,都一一给他收拾好,然后分类打包。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一大早李星洲就好笑的看着两个忙碌的丫头,“有些就不用带,到那去买就行。”

    “不行,外面的东西哪有府里的好。”月儿一边收拾一边回头,表示不同意。

    又忙一会儿,月儿跑来拉着他的手撒娇:“世子,也带我去好不好~”

    李星洲一笑,点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尖:“不行。”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次提议了,秋儿也趁机凑上来,赞同道:“对啊,月儿太调皮,哪能带她去呢。”

    “秋儿姐......”月儿一脸怨念。

    秋儿话锋一转,拉着他的手,“所以,世子带我去吧!”逻辑清晰,有理有据。

    月儿满头黑线.......

    李星洲好笑,将两个小丫头揽入怀中,一边放一个:“瓜州又不远,你们不用担心我。”

    “哪会不远,明明要走十天半个月。”秋儿知道的多,小脸上脸色不好。

    “就你知道的多。”李星洲捏了捏她粉嫩的鼻尖:“可那是走陆路,我们又三千多号人,朝廷的船都毁在鞍峡口,没那么多大船载那么多人,才出此下策。

    若以后你们想来就等王府大船造好了自己来,一两天就能到。不过就算要来,也先跟严总管还有季叔知会一声,他会找人送你们的。”

    “反正早晚都要去,现在去不是一样。”秋儿还轻轻往后一靠,还准备撒娇。

    李星洲哪会不明白这鬼精鬼精的小丫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别跟世子耍小聪明,这次可不一样,瓜州虽离苏州很远,但十有**也好不到哪去。”

    他心里有数,瓜州本就不大,一下子涌入那么多外来人口,还都是军队,资源紧缺,祸乱横生是不可避免的,朝廷的物资不可能一下子到瓜州,特别是大船都被毁的情况下,只怕不算人间地狱,也肯定动乱不止。

    “等我去那边,情况稳定下来就给你们写信,到时如果王府大船造好了才准来。”李星洲严肃的对两个丫头道。

    “那不安全.....”秋儿低声。

    “放心吧,你忘记了我有火枪队。”李星洲安慰她,工具钢的出现加快打磨速度,让枪械生产速度更上一层楼,预计离京之前,加班加点能赶造出**百件。

    就连火炮,李星洲也尝试着做了几门。

    其实这个年代的火炮加工工艺比枪械更简单,要求也没那么精细,之所以他之前不做,是受限制于材料技术,怕材料不过关,造成误伤自己人的惨剧。

    可现在有了石墨坩埚炼出的钢,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些天来,王府工匠们将这种钢称为“潇钢”。

    有时也会谈论王府“潇钢”和辽国镔铁比起来如何。

    辽一国以镔铁为号,足见辽镔铁之坚利。大家争论也实属正常,有些工匠说不如镔铁,有些说远胜过镔铁,大家争论不休,毕竟他们其实都是活在京中太平天下的铁匠,哪见过什么辽国镔铁。

    李星洲也任由他们争论,思想的冲突是进步的根源,他其实知道,别说什么镔铁,就是后来更加出色的大马士革钢也不可能达到王府“潇钢”的程度。

    毕竟它是第一种真钢,第一种真正的工具钢。

    王府工匠之所以不自信,是因为这种潇钢的炼制过程好像没有多难,没经过千锤百锻。

    要知道历史上的镔铁和大马士革钢可是需要层层锻打累叠,费时费力,不知比这潇钢来的艰难多少。

    但不管再艰难,它们和潇钢之间都有着质的差异。

    反复锻打可以去除杂质不假,但他们就是锻打一万次,十万次,有些惰性元素永远无法去除,碳铁配比永远无法控制,都比不上液态状态下,石墨和钢水产生的化学反应。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之后又哄了许久两个小丫头,正午吃过饭,他带上严申,向着禁军大营赶去。

    现在已经二月底,没有几天他就必须南下了,十几天来,他每天都会抽出下午事情在禁军大营指挥训练,现在,是时候开始战争动员了。

    新军已经裁掉厢级指挥使,直接交由赵光华统辖。

    第十军训练场这几天已经开始遂发枪射击训练,军士们也真正见识到遂发枪的威力,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远,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事端。

    教头就是王府中的三十多名护院。

    第十军有一营五百骑兵,也是皇帝特意从其它军抽调过来的。

    通过这些天的考察和训练,三十多护院已经选出三百人射击成绩比较好的军士,然后重新编组,让两个瘦弱的军士成为他们副手。

    如此一来,一千人的第五营成立!

    九百人火枪队,另外一百人则是读过书识字的,编成火炮队,李星洲考虑之后就按明朝的叫法,称第五营为“神机营”,毕竟明朝是中国古代火器普及度最高的一个王朝。

    第十军三千人,本有六营,可神机营一下子成千人编制,所以就只剩五营。

    这几天王府的遂发枪陆续运过来,每三人一组,一组两把枪,开始三段射击的训练。三段射击每组三人中只需射击技术最好的一人负责射击,其余两人负责装填,冷却枪管。

    之后产量上来后会逐步增加,最终增加到三人一组,三把枪,一人负责轮番射击,几乎能做到火力不停。

    这几天训练内容大多数都是信任训练,队列训练,然后分开训练,神机营训练三段射击,第一营都是骑兵,自然训练马战。

    以前铁鳞甲都是每营分配,现在李星洲直接将除第一营外四营所有铁甲都集中到第二营和第三营,不管步人甲也好,弩士甲也好,只要重甲,都归二营和三营,组成千人重甲单位,两营也都是身体素质最好的。

    第四营则被当做预备营,因为火炮火枪的数量终将逐渐增加,他们会逐步补充到神机营中去。

    李星洲几乎压榨军士所有时间,就是半夜也有紧急集合,夜训之类科目。

    大强度训练下当然会有人抱怨,但李星洲恶名远扬,大家都怕,加之他也会时不时给些惊喜,比如给他们加餐吃肉,或者请人来军中唱戏,在这种高压之下的恩惠就显得十分可贵。

    大家心中对他的感激也会远超以往,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就是这个道理。

    .......

    见他骑马过来,远处的狄至连忙骑马迎过来:“指挥使!”

    “停止训练,集合。”李星洲下令。

    “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狄至也明白他的风格,废话不说纵马而去,李星洲缓缓登上演武台,当他登台完毕,下方三千多人也集结完毕了,大概两分钟,进步非常大!

    训练场烟尘弥漫,帅旗飘舞,众人都安安静静站在灰尘中,一言不发。

    李星洲大声道:“左右间隔一尺,向右看齐......坐!”

    随着齐刷刷的响声,众人整齐坐下。

    “今天我来这,没给你们带肉,也不是请你们喝酒,只是来告诉你们,再过三天,你们就将和本将一起,开赴瓜州前线。”他才说完,下方将士一下子炸开了锅,窃窃私语起来。

    “这几十天的高强度训练并非和你们过不去,我也不是有病,想要折磨你们,只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命只有一条,这条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你们选把命交给我李星洲,我自然不能随随便便送你们去死。”

    他说着顿了顿,下方一片寂静。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并非自愿,有的为钱,有的形势所迫,但你已经选了,就该为自己负责,为你这一辈子负责,人生在世,不会总能自己选走哪条路,但却能决定是否把这一生走好。

    我不指望你们能为国捐躯,但为家人,为自己,为不愧对先祖,做一天人,就都给我有一天人样!

    我问你们,你们信我,信你们的指挥官吗?”

    “信!”有些人怒吼。

    李星洲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帅旗,上面第十军指挥使几个大字随风飘扬,他突然一抬手,剑出鞘,瞬间旗绳断开,整面大旗飘落下来。

    下方,军士们都呆住了,战场之上,帅旗一倒,等于兵败。

    “现在,你们还信吗?”李星洲收起剑,顺带平静的问。

    没人回答了。

    李星洲看着他们:“帅旗倒了,可我败了吗?

    我李星洲依旧好好站在你们面前,给我一把刀,我还是能上阵杀敌,凭什么看不见我,就代表你们败了,代表你们这辈子白活?代表你们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众多军士都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们信我自然是好,可还不够!

    在战场上,我不可能救你们所有人,也不可能时刻顾及你们所有人。此时,只要你身边的战友才是最可靠的。想想这些天来,你的战友辜负过你吗?”

    信任训练大多数时候,都是将一个人摆在最无助无力的境地,让他无法主宰和改变自己的姿态,然后全身心将一切交给队友,这种训练是最能在心理上产生信任感的。

    众多军士坐满黄沙漫天的训练场,他们相互看了周围的战友,稀疏议论声逐渐响起,很多人都陆续回头看向高台,然后肯定点头。

    “所以,我希望你们记住,战场之上,如果你看不到帅旗,那就相信你身边的人吧!

    你们同甘苦、共患难、同仇敌忾、生死相依,每一个战友的性命就是自己的性命,这就是我们新军第十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李星洲说着扯下自己的披风,丢下高台,坐在最前方的两个军士连忙接住,瞬间,士气高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

    李星洲欣慰的看着振臂高呼,血色潮红的军人们,几十天的信任训练终于奏效了。

    转头看向南方天空,灰尘飞扬,遮天蔽日,三天之后,那就是他们进军的方向。

    ........

    “陛下,这岂是小事,先圣有言,礼治天下,开化百姓,教化世人,乃为国本,社稷之根存,兴亡之.......”

    “停停停!”皇帝一脸不满的打断孟知叶的话,“无非就是小孩不懂事,在宫中纵马,朕自会责罚,你走吧。”

    “陛下,逾越乱礼,岂是小事!”孟知叶吹胡子瞪眼,“景朝礼制,郡王之下,入皇城需恭敬足步,俯首弓腰,不得大声喧哗,不得......”

    “那你想如何!”皇上脸色难看的反问。

    “依景朝礼律看来,世子此乃大不敬之罪,按律当将潇王世子李星洲发配充军。”孟知叶大义凛然。

    皇帝的脸彻底黑下来,不说半句。

    孟知叶抚抚花白胡须,继续说:“不过世子毕竟是皇家子嗣,岂能刑与常人,这也不合礼法,依老臣看来驱逐出京,抄其府邸便可。此事也请陛下早些绝断,若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对天家名声可不好啊!”

    “你走!”皇上又一次重重道。

    这次孟知叶也不留了,缓缓整嗅,然后拱拱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离开御花园。

    皇帝久久不说话,随后几步进了亭子,在亭中一坐下就大骂:“老匹夫,老不死的东西!真以为朕不敢杀他!来人,来人!”

    “陛下,陛下消消气,切不可意气用事啊!”一旁一直没插话的福安连忙说,然后递上清茶给皇上消气。

    毕竟孟知叶不管如何也曾是帝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师可是会给皇上留下不孝不仁的千古骂名的,他也顾不得擅越,连忙阻止。

    皇帝深吸几口气才逐渐冷静下来。

    “福安,你知道老东西所言之事吗?”

    福安点点头:“略知一二,都是听宫里太监还有武德司军士说的。

    那天世子来宫中受封新军指挥使,便是骑马进来的,陛下也知道季指挥使和世子关系好,所以就将世子的宝马拉到内城武德司马厩代为保管,出去的时候便直接从内城骑走。

    当时也怪老奴失职,不知轻重。我身为内廷司总管,季指挥使问我的时候老奴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跟他说无事。”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皇帝敲石桌道。

    福安连连点头:“于是那日陛下和世子说完之后,世子直接便从内城骑马出午门,可半道偏偏遇到孟知叶,那老头追着马死缠烂打,听太监们说还大声叫着要让世子.....让世子下马磕头认错。

    世子脾性陛下是知道的,一气之下直接纵马而走,马一惊差点踩孟大人,吓得他披头散发,十分狼狈,所以.....”

    “所以现在来报复星洲了,哼!”皇帝重重哼了一声,“当日星洲就该踩死那老不死的!”

    福安讪笑:“陛下,孟知叶是帝师不说,还颇有威望,认识很多大儒名流,若他真去到处传扬这事,便是小事也能给他说成大事。”

    皇帝黑着脸:“孟知叶,终有一天朕会让他好看,他想报复星洲,朕岂会让他如愿。那不是说我天家怕了他!”

    “可陛下,他要是四处传扬,走朋访友,诽谤天家......”

    皇上一抬手:“他倒是提醒了朕,星洲要到南方督军,上次去的是太子,自然名正言顺,身份也合适,足够分量。可星洲那孩子如今是什么?不过是寻常世子罢了,难显朝廷对南方重视。”

    福安心里一震,低头小声问:“陛下的意思是......”

    “星洲也到虚冠年纪,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转眼也是半个大人啦。”皇上说着抬头:“他孟知叶不就是一口咬定星洲在内城纵马不合礼法,违我景律吗,那朕就如他所愿,让这事合情合理!”

    “陛下英明!”福安连忙跪拜。

    .......

    孟知叶拄着拐杖,在女儿搀扶下缓缓出了城门。

    他神采飞扬,十分得意,一出午门,站在空旷门前空地,回头对着守门的武德司军士大声道:“唉,当今朝局靡乱,满朝文武,竟一个仗义执言,敢于直谏之人都没有。老夫垂垂老矣,还要被逼无奈,效管仲乐毅之举,实在国之不幸,天下不幸啊!”

    他说得悲天悯人,众多军士却一脸茫然,也不知这老头说什么,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头昂首而去,他在得意什么?

    .......

两百四十、平南王+最大的忧患

    皇后忧心忡忡,一声华服匆匆向坤宁宫赶去。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自从听说皇上准备送自己孙子去南方后,她这几天就没睡过好觉,加之她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还要以身作则照顾病危太后,忙碌之下更加精神不好。

    可今早却听身边宫女说起,她听坤宁宫的小太监私下说昨天下午礼部判部事孟知叶进宫,在御花园见了皇上,还说很多潇王世子不好的话,要求责罚世子。

    皇后当下更是担心。

    礼部判部事孟知叶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官倒不大,可其中有一段因缘。

    皇上年轻还是太子时,孟知叶就是太子三师之一,皇上不喜其人,继位之后没有加三师,可又顾于师徒之情,令此人掌管礼部。礼部本不重要,可此人十分严苛不讲情面,惹恼皇上许多次,皇上也拿他没办法,他曾是帝师,就是皇上自己也要礼让三分。

    这种人弹劾星洲那还得了!

    上次那孩子犯事,打了陈钰,可陈老先生毕竟有教养,有学问,风度人品朝中无人不称赞。可同为学问大家的孟知叶不是,此人就是个顽固、持宠而骄、十分自大的老头。

    这种人睚眦必报,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星洲。

    虽然不知道冲突从何而起,可皇后坐不住,一早吃过早膻,就让太监备风辇,向坤宁宫的方向去,路上刚好遇到田妃,于是便将她也叫上辇来,两人一起前往。

    对于田妃,皇后心中也早无当年戾气,年轻貌美时争强好胜是自然。可都到了她们这个年纪,在加上皇后膝下长男潇王早逝,其实她已无什么争的资本,田妃又性格恬淡,两人算是处得来。

    一路上边向坤宁宫赶,皇后边将听到的事情跟田妃说起来。

    田妃听了也微微皱眉:“皇后姐姐,我也听女婢说过此事,不过她说的是皇上听后大发雷霆,大骂那孟知叶,想必不是怪罪星洲的。”

    “是吗?”皇后微微松口气,随后又摇头:“不对,这么说不对,皇上不可能当着孟知叶面骂他,毕竟他再惹人厌也是帝师。”

    田妃想了一下,也觉得有理,“这我就不知了,说不定那宫女也是道听途说。”

    皇后只好点头,心中忐忑,掀起窗帘看出去,外面已经能见到坤宁宫高大的红墙。

    她拉住田妃的手道:“妹妹,我只有星洲这么一个孙子,等下进去陛下若有意责罚他,请妹妹一定要帮帮我,大恩大德,我吴氏定会相报。”

    田妃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一笑:“姐姐哪里话,星洲这孩子我也很喜欢,当初在芙梦楼家宴还见过呢,他的诗词我还找人裱好挂在屋中,到时我定会相帮的。”

    皇后连连点头,又有些慌乱的用手压压胸口,深吸几口气。

    不一会儿凤辇就到坤宁宫外,太监通报后,两人挽手缓缓步入,踏上红毯铺的青石阶,穿过一个拱门,花草生发的小院,就到坤宁宫大殿门前。

    宫女接住她们的披风,两人才进门,就见皇上在上方案桌上写着什么。

    皇后心中紧张,还在想着如何为自己孙子开脱,这时皇帝却先抬头说话:“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皇后一时没反应过来,旁边田妃连忙接话,“来的路上遇到姐姐,刚好就借着她的辇驾过来了。”

    皇帝高兴点头,然后招手:“你们来得正好,来,上来看看。”

    两人对视,有些不解,不过既然皇上开口,她们也不好说什么,皇后只好压住心中之事,暂且不提,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发现皇上居然在写圣旨!

    皇上亲笔的圣旨其实不多,大多都是皇上口授,中书代替拟写,没想今天却亲自写圣旨。

    皇后心中好奇,田妃也凑过来,两人一看,却越看越惊讶。

    这是授爵诏书,皇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起始两行,又仔细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上面却依旧清晰,写得清清楚楚,“天子皇孙,潇王世子李星洲”!

    “陛下这是......”皇后有些呆了,她刚刚还在想着如何说服皇上不要罚星洲,没想皇上不只是没罚,居然还在写授爵诏书,这是要给星洲赏赐啊。

    皇上笑了笑:“这下皇后满意了吧。朕想过,星洲要代皇家到南方督军,即是督军,壮军威,慑四方,自然不能失天家威严,无名无分不好,上次是太子,这次少说也要个郡王才是。”

    “郡王!”皇后惊讶轻呼出口,然后又道:“可.......可星洲才十六岁。”

    皇帝摆手:“怕什么,当初林王也是二十加冠之时就封的亲王,潇王也是。如今星洲要到南方督军,代表我天家脸面,也已到虚冠之年,加郡王也合适。再者......正好堵住孟知叶那老头的嘴。”

    田妃反应过来,“皇上,那这几日宫中传言.....”

    “是真的。”皇帝也不隐瞒:“不过是件小事,可那老头非揪着星洲不是郡王,却在宫中骑马之事三番五次无理取闹,扰乱人心!不过正好,朕就把他那张老嘴给堵上!”说完气愤的一挥衣袖。

    皇后听完许久才在脑海中梳理出个来龙去脉,由悲转喜,十分高兴,连忙拜谢皇上。

    皇帝让她免礼,然后道:“你们来说说,星洲这个郡王以何为号的好?朕看来是想他坐镇南方,安定局势,这一年来国无宁日,固应向天祈事,保我景朝国泰民安.......封为‘祈安郡王’如何。”

    皇后点头,她心中只有高兴,也顾不得去计较那些,再说这封号也不错。

    田妃却兴致勃勃,想了想摇头道:“不好,星洲那孩子我见过,诗词也喜欢,是个阳刚血性的小伙,这祈安封号太过阴柔,就是加个公主、郡主也合适,不宜。”

    皇上哈哈摇头笑道:“好啊,就你道理多,那你说说该封什么。”

    “今年不是南方祸乱,陛下不是想解南方之乱吗,既然如此,何不叫“平南王”呢,既有杀伐之气,又应时应景,威慑四方。”田妃提议。

    皇帝愣了一下,默念几遍,又看向皇后,皇后也笑着点头。

    .......

    王府大院内,府中所有管事齐聚一堂,大到严这样的总管,小到马厩管马的,各个工棚车间的监工,足足有好四十人左右,不知不觉,王府已经到了如此规模。

    众人坐定,坐的比较靠前的当然是如今王府几大巨头,总管严,负责三处酒楼严昆,负责珍宝阁和与各大商家联系的诗语,负责王府安保的严申。

    另外则是工匠代表赵四,祝家族长祝融等等,正厅大堂里坐得满满当当。

    明天李星洲就要走,他这次南下可能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很多事情都要交代清楚。

    上了茶之后他便直奔主题说起王府他不再时的安排,其实无非就是日常大家负责的东西,但必须有更细致的划分,比如出了问题找谁?遇事谁能做决断这种事必须说清。

    王府依旧由严主管。

    可是人都有毛病,严此人办事虽然认真细致,可太过谨慎刻板。

    严申比较圆滑,可不够坚定,缺少主见。

    而诗语就目前来说比较完美,坚毅,善于处理关系,又没那么刻板,经营珍宝阁井井有条不说,和魏家的大生意能谈成她有大功劳,王府中很多人都开始逐渐信服,可她自然也有她的毛病。

    所以将三人放在同一高度,但严略高。

    就目前来说,王府运转正常,蒸蒸日上,新的契约保证人们的劳动热情,前途一片大好。

    但李星洲心底明白,当知识储备耗尽,又没有新知识填充之时,矛盾就会突显出来,因为人的幸福感来源于增量,而不是储备。

    故而有些事他必须放到最后着重说。

    “最后,有一件事我必须强调,你们当中肯定很多人都知道秋儿,也想过秋儿为王府带来多少利润,水力锻锤,起重滑轮组等等,数不胜数。”

    众人见世子如此严肃,都安静下来。

    “可我也知道最近府中在说闲话,说苏州水路不通,我却花几万两买了魏家的造船厂,都是秋儿撺掇的,还有人说她是蛊惑人的妖女。”李星洲说着扫视一眼,下方有几人悄悄低下了头。

    他没有点出是谁,而是严肃郑重的道:“船厂是我要买的,但你们也没说错,我就是为秋儿买的。所有的传言我都只当耳旁风,知道为什么吗?”

    见世子脸色不好,也没人敢答应,大堂中静悄悄的,只有屋外晚风呼啸。

    “因为上次,上上次,上山次的上次,都有人这么说,哪次不是这样!”他一拍桌子,很多人吓了一哆嗦。

    “若不是我在后面撑着,王府现在还有水力锻造间,还有水轮,能有起千斤的滑轮组?”李星洲大声反问。

    有些风气其实早就存在,产生也是必然,只是之前他一直在王府,有他撑腰,再大的问题也能压下来,现在他要走了,这是最大的忧患,必须彻底压住。

    在他责问之下,很多人低下了头。

    这种现象在团体中本就是难以避免的,所以他直到今天才说。

    他扫视众人一眼,然后道:“我知道,远见卓识并非每个人都有,所以有短视歧见并不奇怪,短视不是错,可若报守短视,不思进取,那就是天大的错!我王府高层中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人搅局。”他斩钉截铁道。

    “从今日起,严、严昆、诗语你们身为王府最有分量的三位管事,给我听好了,王府之中,但凡秋儿的研究项目,你们必须全力支持,不得有拖沓怠慢,不得敷衍了事,否则不管谁,身居何位我都不会轻饶。”

    “老奴记住了。”严一脸严肃的拱手。

    严昆连连点头:“世子放心,秋儿姑娘若有吩咐,定会赴汤蹈火。”

    诗语也点点头,表示明白。

    李星洲放心一些,然后扫视众人:“你们就是王府的现在,王府一年半载,五年六年之内能过到何种程度,可以看你们。

    而秋儿是王府的未来,王府若要繁盛万世,源远流长,全在秋儿。我希望你们明白其中关键,切莫鼠目寸光,吝惜当下,自毁前程。”

    大堂中许多人都连忙点头,也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明白了。

    其实这种事情在任何团体之中都会出现,正如当初郑和船队以无用为理由被毁,中国错过大航海时代;

    又如二十一世纪初,很多人读一点书,为彰显思想独立,胸有沟壑,到处叫嚣国家一直修高速、修铁路这些是“面子工程”,有什么用?西部人民在吃草;祖国等等你的人民吧之类言论,还很有市场,受人追捧;

    晚上几年,太空探索计划也会被列入“面子工程”,毫无用处。可却没人仔细想过,上一个大航海时代开启之时,中国瞬间落后世界几百年,那等下一个大航天时代到来之时,没有准备的中国会落后多少?

    很多时候,在一个集体中,远见卓绝之人往往都是被孤立和被排斥的。

    并非是因大多数人短见,短见其实不是主要原因。

    源头在心理的恐惧,因大部分人心底是惧怕未知风险的,会坚决抵制他们不明意义的投资,可问题在于,只有少数远见卓绝之人才能明白那长远的利益,于是这就成了解不开的死循环。

    秋儿的可怜之处在此,当她被世人认可之前,她有漫长的路要走,这一路终将活在排斥和质疑之中,因为她就是少部分。李星洲不允许,他会将负担转移到自己肩头。

    李星洲明白,很多事是不能讲道理的,讲不通,大家也听不明白。

    虽然大家说的是一样的语言,可认知水平的差异决定他注定无果。

    “以上就是本世子今晚最要强调之事。之所以放到最后来说,也是想告诉诸位,我对此事最为重视!”他目光冷峻,言辞清晰,字正腔圆,尽力保证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以后若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违背我今晚所言,无端阻碍,搬弄是非,视为背叛王府!”

    这下,众人都倒吸口凉气,一般卖身之后敢判出主家,主家可以告上官府,要有牢狱之灾。可在王府这样的地方,就算直接被打死也没人敢管.......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世子说这么重的话,大家也都看出世子对秋儿姑娘是多么的偏袒爱护,话说到这份上,有些人开始在心里暗自叹息,世子只怕要毁在温柔乡中,可心中的恐惧却令无人敢出声反驳。

    世子在家很少发火,可在外跋扈横行,动不动大打出手,随随便便割一堆书生耳朵的事大家多少都是听说的。

    李星洲扫视一圈,心底有些放心下来,也不多说什么。

    有时候高压政策也是必须的,特别是他不在家的时候,交代完这些,他心中基本也无什么担忧的了。

    王府的未来规划他私下找秋儿,诗语,赵四,严还有严昆谈过许多,大家心里有底。

    ........

    当晚,铁牛盯着黑眼圈给他送来了第一把用“潇钢”打造的剑,汉剑样式,不过加长了护手,更像骑士剑了。

    “好剑!”李星洲夸道,铁牛盯着黑眼圈憨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他在严申和季春生帮助之下,穿上硬皮甲,挂上铁牛打的宝剑,然后藏好魏雨白送他的短剑,要出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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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崛起介绍:
万人敬仰的萧王故去,留下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却在某一天世子变了,在平静中奋发,在误解中进取,在困苦中挣扎,直到一天,蓦然回首,世子已经崛起了世子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