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双程之谜
大亨继续道:“我想你们需要律师,需要好的律师,需要很多好的律师!”
小郭和诗诺究竟很年轻,社会经验还差了一点,都惊讶道:“为什么?”
路星辰和沈慕橙马上互望了一眼,沈慕橙摇了摇头。
小郭看出了他们脸色不善,忙道:“怎么了?”
路星辰沉声道:“虽然不能说大祸临头,可是这屋子,只怕要遭劫!”
这巨宅内容之丰富,举世无双,小郭一听,大吃一惊,张大了口,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沈慕橙道:“就算要搜屋子,也不能随意破坏,小郭,你放心!”
小郭更是吃惊:“搜屋子?”
沈慕橙道:“是的,我猜想是这样,由于飞机发生爆炸,有关方面,将之和大闹机场一事,联系起来,认为那巨人是恐怖份子,飞机是遭到了破坏。他们认为那巨人早知有破坏的计画,所以才预知有空难。大搜捕行动,只怕还不是当地警方的事,而是由国际合作反恐怖行动组织所部署的。”
沈慕橙一语未了,突然之间,强光自四面八方,射将过来,同时,扩音机传来了洪亮的声响:“屋中的人注意,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限你们在三分钟之内,把双手放在头上,慢慢走出来!”
诗诺喝道:“闯!”
桔梗阻止:“万万不可,就照吩咐走出去!”
事后,才知道,那巨人一开始闹机场,反恐怖组织已经接到了报告,他们也立刻作出了和沈慕橙猜测那样的判断,认为有人要制造空难,所以在那时已开始了行动。
当下,大亨和桔梗一起道:“出去,不会有事,律师们也该赶到了!”
路星辰又是生气,又觉得这是一场闹剧,问:“难道是宋飞安排的?”
桔梗叹了一声:“据我所知,主角要是不见了,他就惹了大麻烦了!”
路星辰不无恼怒:“你究竟知道多少!”
桔梗不以为然:“你是知道我干什么的,八千公里外的讯息,我都立刻可以获得,何况是近在咫尺的事。”
路星辰努力定神:“那你把知道的情形,全告诉我。”
桔梗道:“要一面走一面说,不然,三分钟的限时一过,他们就算把这屋子夷为平地,都不会有人说一句不是!”
小郭一听,急得叫了起来:“快走!快走!”
他才跨出了一步,就把双手放到了头上。路星辰完全知道他不是动不动就投降的人,但是这屋子是他长辈留给他的,可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路星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于是,一行人,遵照指示,一出门口,就把双手放在头上。
出了门口一看,才知道桔梗所言非虚。外面的阵仗之大,真是吓人。单是在上空盘旋的直升机,就有七八架之多,由四面八方和上空射过来的灯光,集中在门口的空地上,岂止如同白昼,简直连眼睛也睁不开来。
他们来到空地中心,才听到来自半空中的声音喝道:“都站著别动,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也别动!”
他们几个人相视苦笑。
有三架直升机迅速降落,有七八个人分别下了机,向前走来,由于强光集中在大家身上,所以路星辰看出去,只能见影影绰绰的人影而已。
但是那几个人看他们,当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立即听到,他们几乎人人都发出了几下惊呼声,其中有一个人更叫:“路星辰,是你!”
听声音,也认出他来了,正是陈长青,他竟然亲自驾临,可知事情实在非同小可。
路星辰苦笑道:“陈长青,你好!”
另外有几个人急奔过来,双手挥舞,叫著大亨的名字,来到了近前,神色惶恐之至,神经质地叫著:“误会……一定是误会!”
大亨冷冷地道:“我们可以放下手来了?”
有好几个人同时大声叫:“各单位注意,是误会!不准有任何行动!”
在那些叫嚷声中,路星辰还辨出了警方总监的声音。由此可知,这大亨,是真正的大亨,影响力之大,难以想像。
也亏著有大亨在,他们一干人也占了便宜,不至于成为阶下之囚。而不到十分钟,十几个律师气急败坏地赶到,事情就要好办了。
这时,陈长青和路星辰已经有了简单的对话,路星辰第一句话就告诉他:“事情不可思议之极,比你曾经历过的所有怪事,加起来更怪。”
陈长青招手,叫过来几个人:“我们会用心听。”
他也没有向我介绍那些人,但看起来个个精悍无比。
虽然环境不是很适宜叙述如此复杂的事情,但路星辰还是急急把有关那巨人的事,说了一遍。
路星辰相信听自己说话的那几个人,全有著极高的理解力,可是一时之间,在他们脸上现出来的古怪神情,简直是难以形容。
他们部一致望向陈长青,陈长青说得斩钉截铁:“我对于听说的话,不会有任何保留,百分之百地接受。”
大家,都没有惹上麻烦,事情不了了之。可是宋飞却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他惹上了大麻烦。
虽然,路星辰一再地向各方面叙述了发生在那巨人身上的事,也得到陈长青的大力支持,大亨的竭力保证,可是空难是由于恐怖份子
破坏,这一点还是在某些人的心目之中的必然,不肯放弃。
以警务总监为首,竟得出了一个可怕之极的结论:那巨人是恐怖组织中的一份子,知道有破坏飞机的事,不知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神经不正常,他大闹机场,抢夺武器,劫持人质,泄漏了恐怖阴谋。
警务总监还特别说明,警方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十分得宜,解除了恐怖份子的武装,人质无一伤亡,而且,把恐怖份子交给警方特别工作室主任,暂时看管。
可是结果,恐怖份子竟然不知所终。
更可怕的是,在那巨人不知所终这个现实之前,警务总监不但不相信那巨人的“双程生命”,而且,也不单指责宋飞失职,而是指控宋飞和恐怖组织有勾结,所以放走了一个重要的恐怖份子!
这是极其严重的指控,即使在一个法治完整的社会之中,这种指控,也严重之至,甚至不被保释。
等到路星辰知道了宋飞的处境竟如此糟糕时,也不禁后悔不迭。
后悔,一来没有当晚在机场,由得那巨人把总监摔死,至少把他摔成植物人,也就不至于让他想出这样的坏脑筋来害人。
二来后悔,这种结果,宋飞其实是一早就知道的了,而且,曾一再提出来过,可是却当作了耳边风,非但不在意,而且大起反感。
若是依了宋飞的主意,把那巨人送进拘留所去,那巨人到时在拘留所之中消失,宋飞自然背不上“故意纵放要犯”的罪名了!
宋飞被停止职务,羁押了三天,大亨和路星辰发动了许多人,并且动用了超过十名大律师,才使得法庭准许宋飞保释候审。
路星辰去接他出来,他连望也不望,路星辰向他深深一鞠躬:“对不起,是我的不是!”
宋飞看来是伤心透顶,竟然道:“阁下说什么?阁下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来接宋飞的人甚多,路星辰被他这样奚落,只好僵在当地,作声不得。
路星辰想要分辩几句,沈慕橙在我身边道:“他现在在气头上,我们只管尽力帮他就是。”
帮他,就是要找最好的律师,帮他打官司。律师团说:控方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宋飞和恐怖组织有关联。但是,有关什么“双程生命”的证明,也肯定不会为法庭接受,即使提出这种证词的,包括了如大亨、陈长青这种有身分地位的人在内。
这就使事情变得很是棘手,宋飞“罪名成立”的可能性是五五开!
大亨比较乐观,这样看:“说他和恐怖组织勾结,那是荒天下之大唐,一定不成立。不过他疏忽职守,令一个交给他看守的人不见了,这一点,却是百口莫辩,所以,警务工作,他是干不下去的了。”
大亨更拍胸口:“不干就不干,我可以提供一百多个比他现任工作更好的工作给他。”
可是宋飞却拒绝了大亨的好意,事发之后,他根本不说半句话 宋飞在拒绝了大亨的好意之后,大亨曾去找他,宋飞向大亨透露了心声,由大亨转述给我听。宋飞说:“当警务人员,是我毕生的志愿。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可以在警务工作的岗位上终其一生。可是这幸福却被这个事情打破了,那等于是扼杀了我的人生乐趣,我还会对其他什么工作有兴趣?”
大亨笑道:“你想继续做警务工作,那也可以,我可以使你到什么小国家去,当警务总监!”
宋飞勃然大怒:“你把我当什么人,竟然这样子侮辱我!”
大亨吓得连连道歉,落荒而逃,转述了宋飞的话之后,叹了一声:“我看,你和他之间,再也无法恢复友情了,唉,为了莫名其妙的一个人,竟生出那么多是非来。”
路星辰道:“那不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那是一个有著双程生命的奇人!”
大亨道:“是,奇怪极矣,他现在在什么时候?”
路星辰道:“算起来,应该回到五月份去了!”
大亨用力一挥手,告辞回去。
路星辰为之闷闷不乐,宋飞的案子还没有开审,那次空难的原因,也寻不出来。
沈慕橙见路星辰如此情绪低落,提议道:“不如再去试一次,再去找宋飞,拚著再挨一顿骂,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也未可知。”
想起挨骂的滋味,确然不好受,但事情的确是不对,不妨再去一试。
所以路星辰答应了。
在那巨人失踪算起,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小郭的那巨宅,当真遭了劫,先是被警方人员彻底搜查了一次,小郭紧张之极,和十几个律师严密监视搜查行动,不容许有任何破坏。
过了这一关,他和诗诺就开始挖掘那巨人所说的那条地道。
还是徒劳无功的事,他们偏不相信。
结果是劳师动众,进行了巨大的工程,把整个地窖,挖下了近三公尺深,而一无所获。而且,工程艰巨无比,因为地窖之下,第一层,铺有近一公尺厚的花岗石,每一块重在三吨以上。
若不是小郭长辈在留下巨宅的同时,也留下了大量金钱,他们的这一举动,足以令一个中等富豪破产。
这挖掘行动,扰攘了好几个月,在这期间,当然又发生了许多事, 一个国际化大都市的警察,被指控和恐怖组织有关,而且,这个恐怖组织,最近还“成功地爆炸了一架客机,造成超过三百人死亡,罪大
恶极”,那自然是轰动世界的新闻。
这种官司,一审经年,宋飞虽然在大亨等人一力主持之下,可以“交保候审”,可是条件也十分苛刻,不但保释金是天文数字,而且,他还要随身佩戴“警方监听仪”
这种电子仪器,可以使警方二十四小时知道他的活动范围。当然,警方在总监的亲自命令下,对他的一切行动,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他和一个失去自由的犯人,几乎可以划上等号了。
在这期间,大家不止一次,讨论那巨人的“双程生命”这种奇诡莫名的现象。
但是和最初一样,观念之上,都混淆之至,有时,像是挑到了一些头绪,可以顺此发展下去,可是,立刻又有一个足以推翻这个头绪的疑问产生,那头绪又不成为头绪了。
却说在若干日之后,路星辰和沈慕橙又讨论起来,忽然想起一个久已想问,但却一直没有问的问题来。
路星辰直视著她:“这四方堂的手语,如此复杂,你是如何学会的?”
路星辰这样问的时候,态度自然很是紧张,所以沈慕橙也可以体会到问题之后的潜台辞:
你还有多少花样,是完全不知道的?
沈慕橙笑了一下,却是答非所问:“你不觉得,我们讨论来讨论去,一点头绪也没有,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有见识的人,去请教一下?”
路星辰道:“我早想过了,找。”
说到这里,沈慕橙道:“找爸爸!”
路星辰则道:“找你爸去!”
两人心意一致,莫逆于心,对于刚才的“严词责问”,不禁大感惭愧,挥了挥手,表示那问题,不必提也罢!
沈慕橙也居然真的没事人一样,当没有提过,并不作答。
这倒使路星辰有些纳闷:莫非其中真有什么隐秘不成?不过,立即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开。沈慕橙像是看透了一样,微笑,更显得高深莫测。
于是,就启程去找沈老大。
到了法国,见了沈老大,把情形说了一遍。在大家叙述之际,他老人家闭著眼睛,一面喝酒,一面在树荫下乘风凉,只是不时发出一些语句做为反应,例如“啊!四方堂”、“真不可思议”、“那地道,只怕是找不到了”之类。神情则不一,一下子蹙眉,一下子微笑。
等到讲完,他叹道:“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想得到的事情都有,还有不知多少,是你想也想不到的。双程生命,嘿嘿,若是叫我老头子再活回去,这可要我的命了,宁愿早点到阴司去做鬼还好!”
沈慕橙有一个心愿,一直希望她的父亲,能和她母亲一样“成仙”,但这种事岂是强求得来的,想起纵使百年,也难免一死,不免伤感。不过话说回来,沈老大的感叹,大是有理,要是再活回去,也实在太难以想像了。
沈老大又听了他们所作的种种推测和假设,他双手一摊:“我没有补充,应该说,我无法有补充。这种事,只好囫囵接受事实,连想也不必多想,愈想愈是糊涂,因为它和我们的逻辑观完全不合,使我们的脑部,无法运作,自然得不出任何结论来。这情形,就像你违反了电脑的操作过程,不可能得到什么一样!”
沈老大这样说,倒很能说明他们在这件事上,摸不著边际的情形。
他忽然又道:“这种事,我猜想,以前发生过好多次了!”
他这句话,倒真有点石破天惊,路星辰和沈慕橙都为之愕然。沈老大“呵呵”笑著:“在古代的笔记小说之中,多有记载著,某处忽然出现了一个怪人,或僧或道或丐或普通人,看起来疯疯癫癫,说上许多莫名其妙,人人难明的话,然后一下子就失了踪影,可是他所说的话,后来应验了。这种记载,是不是很多?”
凡是看过些中国古代笔记小说的人,都可以知道,像沈老大刚才举例的那种记载,多至不可胜数。
路星辰明白沈老大为什么提出它们来,路星辰道:“这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全是……双程生命之中,正处于回程生命的人!”
沈老大道:“你看,是不是可以如此理解?”
路星辰大是叹服:“可以,太可以了!他们所作的那些‘预言’,全是他们经历过的事,就像那巨人知道有空难一样,当然后来都一一应验了。”
沈老大伸了一个懒腰,忽然问:“你难道不奇怪,何以沈慕橙竟然会四方堂的手语?”
路星辰有点悻然:“我问了,她不肯说!”
沈老大哈哈大笑,沈慕橙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父女二人,笑作一团。沈老大边笑边道:“她六岁那年,我为了要探知四方堂的机密,命她扮做又聋又哑,被四方堂发现收留,她在四方堂高手的抚养下,过了一年多,还有什么学不会的!”
事情说穿了,再简单不过。可是命一个六岁幼女,扮做聋哑,混入四方堂去,这种犯江湖大忌之事,其中的凶险万状,只能设想百分之一,已是背脊冒冷汗。
若论胆大妄为,沈老大可算是天下第一了!
沈老大笑声陡止:“你在心中骂我什么?”
路星辰老实道:“胆大妄为,天下第一,八字而已。”
沈老大大是高兴:“好评,刻在我的墓碑上!”
夕阳渐西沉,一时之间,三人都静了下来,顿觉宁静无比,这一日也就过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宋飞弟弟
关于宋飞的遭遇,路星辰和沈慕橙当初怎么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这是他们的不对,所以对他抱歉。
也正因为如此,才去探访。
路星辰把车子停在宋飞家门口的时候,天下起雨来。
路星辰一面下车,一面对沈慕橙说:“你先别下车,宋飞的脾气再好,这次也真的令他难过,只怕他不肯见我们,你不如在车里等,我去叫开了门再说。”
沈慕橙点了点头,这时,雨下得更密了,路星辰到了门口,先定了定神,再去敲门。
宋飞的住所是一间老房子,曾经到过这房子里面,看到有许多大船的模型,可以想像宋飞的祖先和大海有关。
路星辰用力在门上敲打了几下,等了一会,听到门上有声音传出来。
奇怪的是,那不是宋飞的声音。那声音也不问是谁,就大声喝道:“走开!走开!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路星辰忍住不发脾气,说:“若是没有人,你是什么?”
里面那人听了十分暴躁:“我是鬼!你要不要见?”
路星辰听了更加大笑:“好极,你是鬼,正合我意,就请开门相见。”
里面那人像是想不到路星辰会有这样的回答,所以有十来秒钟没有反应,当他又说话了,他的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去!去!去!你想见鬼,鬼还不想见你呢!”
想不到会碰到这样一个人,完全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既然在宋飞家中,那就应该和宋飞有渊源。路星辰为请罪而来,若是又得罪了和他有关系的人,那就加倍糟糕了。
所以,路星辰只好忍气吞声:“我有事要见宋飞,请你通传。”
那家伙却没好气地回答:“你不是说要见鬼吗?宋飞又没有死,你竟然要见他?你不但咒他死,而且又出尔反尔,和你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路星辰觉得没有如此碰一鼻子灰那么令人觉得生气又要吞下这股气。
沈慕橙在车子中,看到路星辰劳而无功,也下了车,冒著雨,跑到了身边。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这算什么,来同甘共苦么?”
沈慕橙压低了声音:“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路星辰听她这样说,就道:“看你的了。”
沈慕橙想了一想,拉著我走开了几步,来到了墙边,墙上有檐,略可遮雨。
沈慕橙略想了一想,说道:“看来,我们在门外的行动,里面的人可以看到。所以,你不如先避一避。”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为什么?”
沈慕橙道:“宋飞对我总还比较客气一些。”
路星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沈慕橙冒著雨,到了大门前。她才一站定,门上,就传出了那人的声音:“通报一下名字!”
沈慕橙却不介意地答:“我是沈慕橙,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沈慕橙的话,引起了那人兴趣,那人立刻有了回话“你且猜上一猜。”
路星辰心中暗骂了一句:“真他妈的!”
却不料沈慕橙立刻就回答:“宋先生,你变了声音,我还是可以知道你是谁。我们诚心诚意来道歉,请不要为难我们。”
路星辰听沈慕橙这样说,心中又是生气,又是难过。沈慕橙也知道路星辰的心意,唯恐他破坏她的行动,所以向路星辰做了一个手势,要稍安毋躁。
路星辰无可奈何,只好静以待变。同时,也知道沈慕橙那样说的意思,是她以为那对话的人就是宋飞,只不过是改变了声音而已。
路星辰正在想著,已听到那人发出哈哈大笑声来:“你总算有点门道,听得出我的声音经过改变,不像有些饭桶,连这一点都听不出来,却还自以为是。”
路星辰突然明白,这家伙是冲著震惊来的,不怒反笑,索性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不过,不以为那人是宋飞,因为宋飞在盛怒之下,不会再有这样的幽默感。
那人继续道:“不过,你还是猜错了,我不是宋飞,你再猜我是谁。”
沈慕橙笑道:“你是宋先生,那没错吧。”
这时,沈慕橙已经浑身湿透了,可是居然还笑得出来,真令人佩服。
那人道:“这是给你撞上的,不能算数。这样吧,我也不来占你的便宜,我们重新开始过。”
沈慕橙问:“好,这次又是什么题目?”
那人的声音听来很高兴:“这样吧,我的名字叫飞黄腾达,你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只听沈慕橙道:“这一个哑谜太难猜了,不如换一个。”
那人立刻就有了反应,大声道:“不行,不行。非这一个不可。你要是猜得到,我马上放你们进来。”
说到这里,路星辰心中暗暗好笑,笑那人中了沈慕橙之计。沈慕橙是故意说难猜,来引他把话讲实在了,他就无法反悔。
沈慕橙继续做戏,连猜了十几个答案,当然都猜不到。却逗得那人大乐,笑得像一只喝醉了的公鸭。
然后,沈慕橙才道:“我知道了,你原来是宋飞的弟弟。”
那人笑声陡止,显然,他不知道沈慕橙是怎样猜到这一点的。别说他不知道,连路星辰也莫名其妙。
在这时候,从那人突然之间没有了声音
这一点来看,沈慕橙当然是猜中了,那人确然是宋飞的弟弟。虽然从来没有听宋飞说起过他有兄弟。
大约过了十来秒钟,那人才道:“不算什么,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姓宋,所以容易猜。你且说,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古怪透顶的名字?”
她回答:“让我猜一猜,若是不对,还请多多指教。”
那人又笑起来:“不必客气,料你也说不中。”
沈慕橙缓缓说道:“你的名字叫宋腾,飞黄腾达,是一个成语。你哥叫宋飞,那么你就应该叫宋腾,这样十分押韵。你们的父母希望你们飞黄腾达,对不对?”
等了一会,那人没有反应。路星辰和沈慕橙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那人一直在抢著说话,怎么忽然间不出声了?
沈慕橙吸了一口气:“怎么了,宋先生。”
沈慕橙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到那人先是大叫,紧接著,就传来哭声。
路星辰和沈慕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只听得那人愈哭愈是伤心,直哭得惊天动地风云变色。
路星辰压低了声音:“这人怎么啦?”
沈慕橙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哭声未止,大门却已自然打开。
路星辰和沈慕橙连忙大步跨进去,才一进门,眼前所看到的情形,又令我们目瞪口呆。
那房子的结构很奇怪,进门是一个进厅,过了进厅却是一个大天井,天井过去,才是正式的大厅。看到的情形是:就在躺椅上,有一个人坐著,正在捶胸顿足,号啕痛哭。
那人哭得五官扭曲,所以也看不出他的长相。
路星辰和沈慕橙互望了一眼,向他走去,到了他的身旁。那人哭声略止,翻著眼,向他们望来。
路星辰本来心中对他十分生气,可是看他哭得如此伤心,也就不再计较。路星辰伸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一下:“成年男人是不哭的。”
别看那人哭得起劲,反应却灵敏之极,一面抽噎,一面已经有了回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路星辰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什么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那人刚才还在痛哭,可是说停就停,行为就像小孩子一样,不过看起来他又不像是在做作。这个人是一个浑人,或者说得好听一些,他是天真未泯,浑然天成。
他向沈慕橙指了一下:“谁叫她说中了我心里的伤心处。”
沈慕橙大为惊奇:“我说什么来了?”
那人还没有回答,就听到大厅那边传来了一声断喝:“住口!你们还想捉弄他多久?”
我不用看,也认出那正是宋飞的声音。果然,一回头,就看到宋飞大踏步走向前来。
宋飞,来到那人身边,站定了身子,向他们那怒目而视。
宋飞一上来就这样指责,路星辰不想和他吵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沈慕橙叹了一声,道:“你言重了,我们怎么会捉弄他!”
宋飞也不听解释,仍是怒容满面,指著那人道:“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你们之下,不过,若论人心险诈,那他是万万不及。他和你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请吧。”
沈慕橙向宋飞理论:“你现在处境如此,那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专程来道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可是,你却不能把我们没做过的事,硬栽在我们身上。”
宋飞虽然怒火冲天,可是他倒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当下他嘿嘿冷笑:“你们的对话我全听到了。以你之能,猜这种小小的问题,何用猜那么多次?最后,又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这不是明摆著在捉弄他吗?”
听他那样说,路星辰知道其中必有重大的误会在。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四个人除了那人以外,个个情绪激动,自然动作的幅度也大。所以路星辰和宋飞几乎是面对面地站著,可是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那人也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叫道:“别说了,我有一个好主意!”
那人的行为往往都出人意表,他忽然之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路星辰想也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因为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他,就抢著要和宋飞说个明白。
那人却不让路星辰开口,大叫著:“听我说!听我说!”
路星辰不服,大声道:“为什么要听你说?”
宋飞冷冷地道:“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宋腾立刻冲著:“听到没有?让我先说。”
沈慕橙拉了一下,路星辰努力忍住了气,心想,你这个白痴会有什么好话说出来。
宋腾伸手在头上乱拨,他又伸手指向沈慕橙,大声道:“大哥,这女子人长得俊,又聪明,大哥你赶快娶她为妻,不可错过良机!”
沈慕橙也为之愕然,只怕那也是她从来未曾经历过的事。
路星辰很快地定过神来,大声道:“这种话,才不三不四至于极点,你怎么说?”
宋飞神色尴尬,向宋腾喝道:“你少胡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倒真使我相信宋腾这个人真的是不通世务到了极点。因为,他听宋飞这样说,竟然急得脸红脖子粗,重重顿足,睁大了眼,叫
道:“像这种女子,万中无一,你不娶她,难道还想娶九天仙女不成?”
宋飞更是狼狈不堪,路星辰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宋飞,令弟的娱乐性真是丰富之极!”
沈慕橙也被逗乐了,刚想说话,宋腾又直著嗓子叫:“就算九天仙女下凡,我看也未必如她!”
沈慕橙笑著,却态度很认真的解释:“宋腾先生,谢谢你对我的称赞,我早已结婚了。”
宋腾呆了一呆,顿足埋怨宋飞:“你早在干什么,怎么会叫人先把她娶走了?”
路星辰这时也不再生气了,倒要看看宋飞怎么样收科。宋飞对他的宝贝弟弟也一筹莫展,所以,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才好。
那宋腾却没完没了,继续向沈慕橙追问:“你的丈夫是谁?带我去瞧瞧,看配是不配!”
沈慕橙向我一指,宋腾也立刻向路星辰望来,目光怪异,大摇其头,道:“不配!不配!好一朵鲜花,却插在牛粪上。”
他不但出言无状,而且还摇头摆脑,口中“啧啧”有声,态度极之认真。
路星辰不怒反笑,面对宋飞:“你可知道,这鲜花和牛冀的形容,是西门庆看到潘金莲配了武大郎时,对王婆说的。我虽然有大大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本来,路星辰是来请罪的,看来是自取其辱了。”
路星辰讲完之后,就向沈慕橙道:“我们走吧,再待下去,不知道还有什么难听的话啦。”
路星辰也不再等沈慕橙有什么别的反应,转身向外就走。却不料宋腾还不肯干休,他一步跨向前来,伸手一把将路星辰抓住。
宋腾出手向路星辰抓来的时候,由于他来势汹汹,所以早知道他来意不善,已经有了准备。照说,万无被他一抓就中之理。
非但不该被他抓中,而且应该是他反而被路星辰一下子就摔出老远才是。因为在他向路星辰攻击的时候,路星辰已准备反击。可是路星辰那一招居然连发出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攻近身来。
路星辰眼看情形不妙,立刻变招,抬脚就踢。而他却像是知道会这样做,在几乎同一时间,也一脚踢来。两人的脚尖相碰撞在一起。
路星辰只觉得其痛无比,手上略慢了一慢,就已经给他一把抓住了。
由此看来,此人的武术造诣之高,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当然,如果路星辰就此束手就擒,那以后也就不用再见人了。当下路星辰虽然吃惊,可是应变也极快。在他已把自己抓住而手指还没有收紧的那一瞬间,不退反进,食中二指,疾攻他的心口。这一下,迫得他非放手后退不可。
只要他是武术的行家,他就应该知道路星辰这一下攻势的凌厉,若是不避,非两败俱伤不可。
果然,他大叫一声,立刻放手后退,然后盯著,像是不相信路星辰有这个能耐把他逼退。
这时候,沈慕橙已疾声叫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宋飞也叫:“你给我进去!别再丢人了!”
可是,宋腾却不听他哥哥的,仍然望著,这次却不再动手,而是软声软气地道:
“这位朋友,和你打个商量。”
路星辰急忙说;“没有什么商量的,你要是再说浑话,我可真要反脸了!”
宋飞这时已采取了行动,他走过去拉住宋腾,拖著他向大厅走去。路星辰知道宋飞不会武功,照说,他是万万拖不动宋腾的。不过宋腾并不挣扎,一面高叫:“等一等!”一面已经被宋飞拖进了大厅。
由于事情变得很怪异,路星辰也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进去。
沈慕橙却已经有了决定,她一挥手,向前就走。路星辰跟著也走了进去。到了内厅,看到宋飞正急急地在和宋腾说话。
宋飞的声音很低,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沈慕橙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稍安毋躁,路星辰也就静以待变。
过了一会,宋飞推了宋腾一下,宋腾向前走来,老大不情愿地向路星辰行了一礼:“是我不该这这些话,请你见谅。”
他既然赔了不是,路星辰心中虽然有气,可是也不为己什,挥了挥手:“算了,谁叫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
本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宋腾却大摇其头,连声道:“不对,我大哥说你不是东西,叫我千万不要和你来往,还说什么好朋友不好朋友的。”
这宋腾竟然把他哥哥对他说的悄悄话也说了出来,这倒使路星辰相信沈慕橙对他的评语天真烂漫,一点不假。
当下,路星辰也不说什么,只是望著宋飞,看他怎样说。
只见宋飞的脸色,又是难看,又是尴尬,转过头去,不来看,只是道:“没有事了,两位请吧。”
宋飞在下逐客令,可是妙的是宋腾却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许多话要说。”
宋飞重重顿足:“你给我闭嘴!还不进去!”
在宋飞声色俱厉的责叱下,宋腾现出十分委屈的神情,低下了头,轻轻地道:“我又不是要说那些浑话,你就骂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你尽著骂好了。”
他说到后来,竟然语带哭音,看来是真的伤心,并非做作。而宋飞也大是惶恐,走过去把他抱住,连连道:“是我不对,你有话,只管说吧。”
第二百九十章 奇怪的两兄弟
这种情形,看得路星辰和沈慕橙大惑不解,不知道他们这笔帐是怎么算的。因为他们既然是兄弟,那么宋腾的爹不也就是宋飞的爹?那宋腾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看他们这种兄友弟恭的情形,他们的兄弟之情又显然不假,这真叫人莫名其妙。
在宋飞的安慰下,宋腾很快就没有事了。
他抹著眼睛,道:“你这人,虽然不是东西,可是功夫很高啊!”
路星辰反击道:“你更不是东西,可是功夫比我更高!”
宋腾大乐:“不见得,不见得。还要好好比较一下,才能知道究竟如何。”
路星辰沉声道:“随时奉陪。”
宋腾瞪著,忽然现出十分狡猾的神情来,他努力要掩饰,却又不成功,他道:“好啊,不过比较的地方,要由我来决定。”
路星辰正想答应,沈慕橙碰了路星辰一下,于是路星辰就改了口:“那可不公平。”
宋腾道:“那怎样办?”
路星辰有意下套:“不如先比较一场,谁赢了,就由谁来决定地方,你说可好?”
宋腾满面喜容:“好极!就这么办。”
在这时候,宋飞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叫声。宋腾也立即觉醒:“不对,请问那场决定地方的比较,又在什么地方进行?”
宋飞跨前一步,挡在路星辰和宋腾之间,厉声道:“你是人不是!”
路星辰只好不说话,宋腾还在问:“大哥,你为什么又骂他?这人功夫不坏,他真不是好人?”
到这时候,此人确实是不通人情世故至于极点,实在不应该耍他。
路星辰先向宋飞行了一礼,然后又向宋腾深深鞠躬:“真对不起。”
宋腾还想说什么,宋飞拉了他进去。
路星辰和沈慕橙面面相,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跟进去,宋飞已经走了出来。他脸色铁青,一开口就道:“我有话要跟你们说,听完了,你们就走。”
路星辰想说话,沈慕橙已抢著道:“请说。”
宋飞道:“我的事,承你们各位担保,不过,我已决定弃保潜逃,那会连累你们。
不过,好在你们人人神通广大,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明人不做暗事,请你去告诉各人,我这一去,再无相见之日,就此别过。”
他话一说完,掉头往内便走。
路星辰大声叫道:“且慢!”
沈慕橙身形一展,已拦在他的身前。她现出少有的激动:“这是下策,绝不可行!”
路星辰则大叫:“你的官司,可保无事。你要是潜逃,从此成为黑人,那犯得上吗?”
宋飞连连冷笑,并不说话,侧身想向前走。不过,沈慕橙要是存心拦住他,他当然无法前进半步。宋飞闯了几次,闯不过去,又冷笑几声,乾脆站住了不动。为了宋飞,他们请了很多律师,律师们的意见是:“对宋飞的控罪,成立的机会最多只有三成,所以可以放心。
在这种情形下,宋飞若是潜逃,当然是太不值得了。
路星辰到了他面前,说得委婉:“你不能因为生我们的气,就拿自己的余生来开玩笑。”
宋飞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情,不再理他们,走过一边,坐了下来,翘起腿,扬著脸。路星辰又走向他:“请你认真考虑,这实在不是闹著玩的!”
宋飞根本不加理会,路星辰还是继续著:“就算你心要不高兴,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宋飞还是连看都不看,却见到宋腾摇摇摆摆,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摇头晃脑地道:“你们不必多说了,岂不闻子曰,子曰,这个……子曰……”
他连说了三个“子曰”,可是却没有了下文。看他的样子,多半是忘记了。
这人真是古怪透顶,他在讲话,又不是背书,怎么会有忘记了这回事?
沈慕橙真是好耐心:“别急,慢慢想。”
宋腾居然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才大叫一声:“有了!子曰:道不行,乘槎浮于海。这……古已有之,不必大惊小怪。”
他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路星辰看得出这一番话,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有人教他说的。
沈慕橙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不无讽刺地道:“好,连孔夫子的话都搬出来了。”
宋腾却完全不觉得,得意洋洋:“可不是,老妈她”
他才说了两个字,宋飞便连声呼喝,叫了几句话。
路星辰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们的话似乎很难懂。
宋腾立刻住口,伸了伸舌头。宋飞显然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算我求你们了,请走吧!”
路星辰实在已无话可说了。沈慕橙叹道:“总要请你多多考虑。”
她说著,轻轻拉了一下,示意可以走了。
他们向外走去,宋飞竟然紧跟著,一步也不放松。
他直看着他们出了门,在他们的身后,重重地把门关上。这时,雨倒是停止了,可是他们还是全身透湿,狼狈不堪。
沈慕橙道:“我看宋飞真的要走。”
路星辰想不通宋飞本身是警务人员,他该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如果逃走,那实在是天下虽大,他也没有容身之地。
沈慕橙道:“一个人如果真要隐藏起来,以世界之大,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路星辰心中很乱,随口答道:“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弟弟,还有另一个神秘人物,不知道是什么人 就是教他说‘子曰’的那个,鬼头鬼脑地,不知道什么名堂。”
沈慕橙道:“是,我也注意到了。我猜,教宋腾的那人是他的妈妈。”
路星辰发动了车子,觉得沈慕橙这样估计很奇怪,一时之间,没反应。沈慕橙又道:“你没有注意?两次宋腾一提到他老妈,宋飞就十分紧张。”
路星辰大惑不解:“难道他们的母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沈慕橙反问:“你对宋飞的家人,知道多少?”
路星辰没好气:“一无所知。他从来也没有说起过,看来总有些神秘之处。”
说话之间,车子已经上了大路,路星辰把车子开得飞快。不多久,沈慕橙就道:“有人跟著我们,是一辆灰色的跑车。”
路星辰向倒后镜望了一眼,刚好看到沈慕橙说的那辆车子超过了一辆大卡车,紧跟著他们的车。
路星辰我感到好笑:“这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沈慕橙道:“先别乱来,我看是警方人员。你看,那车窗玻璃是反光的,一点也看不到驾车的是什么人。”
的确如沈慕橙所说,看过去,只见一片反光,一般平民百姓的车子,是不容许有这样装置的。而且,那车子明目张胆地跟在后面。
路星辰故意左穿右插,加快速度,想把那车抛开。可是那车的驾驶者技术高超之极,不论路星辰玩什么花样,都不能摆脱他。到后来,那车贴得更近,竟然还不到一公尺!
这很是奇怪。因为不能摆脱那辆车子,不单是驾驶技术的问题。路星辰的车子经过改造,性能十分超卓,要快就快,要慢就慢,几乎可以与人合而为一。
可是这时,那辆车子却像是膏药一样,愈贴愈紧。不多久,距离竟已不超过三十公分了。
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路星辰向沈慕橙望了一眼,沈慕橙抿著唇,刚才她说不要乱来,这时看来她也难以决定是不是要改变主意。
路星辰心中盘算了好几个主意,可是其结果都足以令对方车毁人亡,这样的结果当然太严重了些。尤其他们已经肯定那辆车子属于警方,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对谁也没有好处。
沈慕橙在这时候,也有了决定:“用正常的方法,真要是不能,也只好由得它去。”
这时恰好有一辆货柜车在前面,路星辰一加油就超过了它。
一到了货柜车的前面,路星辰就逐渐放慢速度,那货柜车司机他一面减慢速度,一面大响车号。
同时,那司机也探出头来,破口大骂,其中粗言污语之多,在三分钟之内,就足以编一本“粗言大全”了。
路星辰关上车窗,不加理会。这一来,那辆跑车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再跟在后面了。
可是那货柜车却愈来愈不耐烦了,几次加速想要撞路星辰,都被路星辰及时避了过去。沈慕橙略想了一想,取出了一张大钞,摺成小方块,打开窗子,看准了向后就弹。
这一下,就显出沈慕橙的真功夫来了。那一张大钞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形,不偏不倚,射进了货柜车的窗子。我还看到那钞票正射在司机的脸上。
那一下多半力道不会太轻,那司机整个人都跳了一下。接下来发生的事,使路星辰相信真个是钱可通神。那司机一发现打中了他的是一张大钞,非但不再骂人,而且十分合作,不再加快速度。
路星辰很高兴,看跟踪者还有什么办法。
果然,不多久,那跑车就超过了路星辰,以极高的速度呼啸而去。路星辰松了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速度。心中暗想:一定是警方在监视宋飞,看到路星辰和沈慕橙出现,怀疑他们有什么企图,所以才跟踪的。
由此看来,宋飞就算要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他在逃亡的过程中,为警方追捕,就很有可能发生不幸!
沈慕橙有同感:“无论如何,不能让宋飞去做傻事。”
路星辰长叹一声:“尽量罢了。”
大家都心情沉重,虽然在宋飞家中发生的事,有很多疑点,也没有心思去想它。不多久,已经快到家门,不料才一驶上通向自己家的那条斜路,就赫然看到那辆曾跟踪的跑车,停在家的门口。
路星辰呆了一呆:“好家伙,找上门来了!”
沈慕橙也道:“小心!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我看不像是警方人员。”
到了门口,路星辰和沈慕橙一起下车,来到那辆跑车前,握紧了拳,准备重重一拳打向车顶。
就在这时候,车门打开,一个人跨了出来。
路星辰和沈慕橙一看到那人,心中的惊讶,真是难以形容。那下车来的人,竟然就是才把他们赶走的宋飞。由于实在大意外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路星辰想到的只是宋飞本来就是高级警官,所以他的车子可以有反光的装置。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从车中走了出来,却正是宋腾。他一出来就哈哈大笑:“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沈慕橙先定过神来,她连忙迎上前去。
宋飞仍然寒著脸,不像宋腾笑容满面。沈慕橙表现出由衷地欢迎:“两位光临寒舍,真是太好了!请进,请进!”
路星辰虽然不知道宋飞
的来意,但也说著同样的话。凑巧的是,这时又下起雨来。赶紧把门打开,请他们进去。
看他们二人身上的湿衣服,可知才一走,他们就跟了来。湿衣服黏在身上,当然不舒服。可是也没有抛下客人自己去换衣服之理。
看宋飞的样子,他也无意久留。他连坐也不坐,就道:“对不起,刚才,怠慢了。”
他虽说是在道歉,可是语气生硬之极,比小学生背书还不如。路星辰大惑不解,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人的压力,这才来说这些话的。
宋飞这一说完,就行了一礼,同时打手势要宋腾也过来行礼。路星辰不等宋腾有所行动,就大声道:“阁下何以前倨而后恭哉?”
宋飞脸色铁青,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宋腾却抢著道:“母命难违耳!”
一听得他这样说,路星辰和沈慕橙互望了一眼,正想再说话,宋飞却已勃然大怒,一开口,连声音都变了:“你不说话,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的!”
宋腾伸了伸舌头,也不生气,自己用手按住了嘴,表示不再多口。
他的样子鬼头鬼脑,很是有趣,和他哥哥完全相反,自有一种令人感到很容易亲近的神态。路星辰最喜欢和这种人交往,他们性情明朗豪放,有什么事情不会藏在心里,把事情放开来说,当然就算有误会,也容易解释清楚。
此人虽然曾大大得罪过自己,可是这时却对他大有好感。刚好他望来,路星辰就向他做了一个鬼脸。他虽然还用手遮著口,也没有笑出声,但双眼中所显露出来的笑意,却连在一旁的沈慕橙都可以感觉到。
宋飞则仍然像是和全世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脸上罩著一重寒霜,语气更是冰冷:“话已说过,这就告辞。”
路星辰乾脆不理他,只向宋腾问:“一向没听令兄提起你,你一直住在国外吧?”
宋腾见问,放下手,正要回答,忽然又按住了口,斜著眼,向他哥哥望去,那意思是在要求批准他说话。
这更表现出他性格之可爱。他当然早已成年,而且他身手之高,路星辰也领教过,他若是想做什么,大概也没有谁可以阻止。可是他在回答之前,居然要宋飞同意,由此可知他对这位兄长的尊敬程度。
宋飞的表现却差之极矣,他先向宋腾大喝一声:“什么也别说!”
然后,竟拉了宋腾就走。
他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路星辰冷笑一下,提高了声音:“一个人如果以自己的亲人为耻,这个人就猪狗不如!”
宋飞才走到门口,一听得这样说,立刻转过身来,脸涨得通红:“你把话说清楚些,谁以自己的亲人为耻?”
路星辰走过去,伸手直指他的鼻尖,只说了一个字:“你!”
宋飞大是恼怒,一下子口出恶言:“你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什么也不懂,就大放臭屁!”
路星辰连连冷笑:“令弟天真爽朗,胸无城府;令堂知书识礼。可是你却一直不把他们介绍给人,我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宋飞暴怒:“你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乱说话!”
路星辰道:“我不知道,你就该告诉我。”
宋飞闷哼了一声:“打听人家的秘密,是你的习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个坏到无以复加的坏习惯!不管你玩什么花样,我都不会把我们家的事情告诉你。”
他这样说了之后,还不解恨,又道“你的好奇心那么强烈,但愿因此能憋死你!”
沈慕橙:“你母亲想见我们”
宋飞回答得极快:“哼,不行!”
沈慕橙微笑:“你母亲想见我,你拒绝吗?”
宋飞一听,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整个人都跳了一下,连声否认:“不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宋飞的反应如此不正常,真令人惊愕。路星辰立刻感到这是一个打破他防御的好机会。
因为当一个人以为把自己保护得最好的时候,往往也就是他暴露得最多的时候。
路星辰正在思索,沈慕橙却已一击中的。
沈慕橙不急不缓地道:“是吗?你母亲认识我们吗?”
沈慕橙才说到这里,宋腾已急不及待,大声道:“认识,认识你们姓沈的!”
沈慕橙一笑:“那你一定不知道我是沈老大的女儿。”
沈慕橙这“沈老大”三字才一出口,宋腾便已怪叫一声,直上直下,蹦了起来。他这一跳,足有三公尺上下,他一伸手,顺乎抓住了吊灯,人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发出一阵阵怪叫。
宋腾一点都没有停口的意思,又叫了几下,一松手,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落下地来,恰好站在沈慕橙面前,距离极近,大声问道:“沈老大?就是那个沈老大?”
他问得妙,沈慕橙答得也妙:“可不就是那个沈老大!”
宋腾又是一声怪叫,身子一转,卷起一股旋风,已经到了宋飞的面前。
这时候,宋飞脸如死灰,肌肉抽动,就差没有口吐白沫了。这种情形,路星辰看在眼中,觉得不能想像。为什么一提到沈老大,每个人就都像吃错了药一样。
宋腾身子还没有站定,就大叫一声:“大哥!”
他虽然只是叫了一声,可是声音之中,却充满了责备和愤怒。他一直对宋飞十分尊敬,可这时他连望著宋飞的目光,都显得很是凌厉,这更令人大惑不解。
路星辰和沈慕橙互望了一眼,都不出声。
第二百九十一章 莫名的火灾
过了一会,宋飞才讲话。他声音苦涩,像是在哀求:“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好不好?”
宋腾的神情虽然不满,可是也没有再逼他哥哥,他重重顿足,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
宋飞还是那句话:“回去再说。”
看宋腾的情形,像是宋飞犯了什么大错,令他极其愤怒,可是他又因为宋飞是他哥哥,所以不便发作。他双手紧紧地握著拳,张大了口,却又说不出话来,样子变得很是可怕。
沈慕橙在这时候走向他们,沉声道:“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说明了的好,若是回去说,惹恼了令堂,只怕更不能收场!”
沈慕橙这两句话,像是大铁锤一样,打得宋飞低下了头,身子发抖,刚才的威风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路星辰看出宋腾很怕他哥哥,而两兄弟都很怕他们的母亲。看来宋老夫人教子很严,才会如此。而宋老夫人不知道有什么事要找沈老大,或是和沈老大有关,却又没有著手的线索。
在这里,路星辰不明白的是:沈老大和他们的关系,可以说无人不知,何以宋腾和他的母亲竟然会不知道?
更不明白的是:宋飞为什么要向他弟弟和母亲隐瞒这个尽人皆知的事实?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真是耐人寻味。
宋飞仍然低著头不出声,宋腾神情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沈老先生已经过世了?”
他此言一出,路星辰、沈慕橙齐声大喝:“胡说!”
宋腾虽然受了责备,可是反而满面喜容,手舞足蹈:“好极,妙极!他老人家在哪里?就请出来相见。”
沈慕橙笑道:“他不在这里,若是你要见他,要到。”
话末说完,宋飞已叫了起来:“别说了!我绝对不会让娘去见什么沈老大的!不会,死也不会!”
他叫得声嘶力竭,满面通红,看样子真会拚了命来阻止他的家人和沈老大见面。路星辰心中疑惑之极,向沈慕橙望去,她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其中缘由。
宋腾跳脚:“可是娘说,有要紧的事,要和沈老大商量,且说这事非同小可,除了沈老大以外,再也无人可以共商!”
宋飞用力挥手:“听我的话没错,这些人不能共事,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了他们,所以才落得死不死活不活的下场。我不能看著娘也学我一样!”
他这样说法,路星辰和沈慕橙都大为反感,路星辰连连冷笑:“就算我们对不起你,账也不能算在沈老大身上。”
沈慕橙也有怒意:“你可别得罪他老人家。或许令堂要找他商量的事真的十分重要。”
宋腾附和:“是啊。”
他才说了两个字,宋飞就已破口大骂:“是什么?你又知道了些什么?”
宋腾也不以为意:“我是什么也不知道,问了几千次,娘都不肯说。她对你说了吗?”
宋飞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宋腾又道:“娘那么著急要找沈老大,必有原因,我们做儿子的自然要尽力而为。”
宋飞又是著急,又是愤怒,他扬起手来,像是要打人,可是一顿脚,又没有下手。
只见他满头都在冒汗珠,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分明是心中急到了极点。
看到他这种情形,路星辰和沈慕橙都很感到意外。宋腾更是走过去用手替他抹汗。宋飞趁势抓住了他弟弟的手,声音发哑:“兄弟,你和娘一直不吃人间烟火,哪知道人心险诈、世途险恶,听我的话,不会有错。”
宋腾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你说我不通世务,我想不认也不行。可是,娘怎么会是?她老人家大风大浪,什么事情没有经过?”
他一口气说下来,路星辰和沈慕橙听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真弄不明白他说的是谁。
他们都想这位黄老夫人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路星辰心中的疑问愈来愈多,正想问个明白,事情却又有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宋腾一口气说下来,还没有说完,宋飞大叫一声,突然双膝一曲,竟然向著宋腾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这一下变化,令宋腾不知所措至于极点。他先是双手乱挥,接著,他也“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变成兄弟二人,相对而跪。
这时候,宋飞脸上肌肉抽搐,神情痛苦之极,突然之间,泪如雨下。
他一面哭,一面道:“我是娘的儿子、你的哥哥,我们是至亲骨肉,心连心、血连血的亲人,说什么我也不会害你们……”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发抖。宋腾扑向前去,抱住了他,也号啕痛哭了起来,叫道:“不会,你当然不会害我们!”
在这种情形下,路星辰和沈慕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宋飞开了口:“你现在不明白,日后你们一定会知道。我最近出了事,又要为这事情瞒著你们,终日提心吊胆,唯恐被娘打听到沈老大的消息,这日子岂是人过的,你要是再逼我,我死在你面前算了!”
两人这一抱头痛哭,看来一时之间难以停止。
看到这幕,无法开口,路星辰焦躁起来,想走过去把他们拉开,沈慕橙示意稍安毋躁。
两人哭了好一会,宋腾哑著声说:“不逼你,不逼,我们回去吧。就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说过。”
事情忽然发展到了这一地步,虽然可以理解,但是路星辰却不能接受,大声道:“不能这样!”
宋飞陡然站起身来,他可能是跪得太久了,起得又急,以致站立不稳,几乎又摔倒在地,宋腾连忙把他扶好。
宋飞伸手指著我,厉声道:“你少管点闲事!你也积一点德。”
这话,说得严重之极。路星辰也不禁勃然变色:“好!我做了些什么,竟然要祸延三代?”
宋飞立刻回答:“你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
沈慕橙大为不平:“是令堂要找我父亲,你可得弄清楚。”
宋飞大声道:“不找了!不找了!再也不找了!”
路星辰冷笑道:“你说了不算,我看要令堂说了才算!”
情形到了这一地步,可以算是已经反了脸。这时,反倒是宋腾出来打圆场,他向路星辰和沈慕橙打拱作揖:“大家少说一句,干嘛像小孩子一样,吵起架来了。”
宋腾说完,宋飞拉著宋腾向外走,路星辰心灰意冷,挥了挥手,意思是:要走,就走吧!
两人很快就出了门口,门外传来跑车的轰鸣声,转眼远去。
他们走了之后,路星辰觉得十分生气,道:“好没来由,莫名其妙惹了一身气!”
沈慕橙扬了扬眉:“也不算没来由,至少和爸有关。”
路星辰欠了欠身:“你看,他们的母亲是什么名堂?”
沈慕橙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们先把事情组织一下,才能理出一个头绪来。”
想了一想,事情其实也不很复杂。关键是宋飞的母亲和弟弟:这两人好像一直居住在很少有人的地方。宋飞曾用“不吃人间烟火”来形容。这一点,从宋腾的举止行为上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他们的母亲的情形却又有所不同。
假设宋腾和他母亲是隐居者,那么,这位老夫人在隐居之前,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宋腾曾用很多听起来颇为古怪的话,来形容他的母亲。
先明白了这一点,十分重要。因为要找沈老大的,就是这位老太太。
路星辰把整理出来的这几点说了,沈慕橙点头同意。路星辰伸了一个懒腰:“问题的中心是:
这位老太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找沈老大商量不可?”
沈慕橙补充:“中心之二是:宋飞为什么要拚命阻止?”
路星辰也同意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补充道:“宋飞阻止,我看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无关。”
沈慕橙想了一想:“他母亲好像很赞成他潜逃?”
这一点,并无疑问,因为宋腾所说的什么“道不行”之类的那番话,分明是他母亲所教。
路星辰道:“真怪,兜来兜去,问题还是:他母亲是何等样人?”
沈慕橙笑:“和她为什么要找爸?”
路星辰想了一会,站了起来:“先把湿衣服换了,我有主意。”
沈慕橙笑著说:“无非是强行求见!”
路星辰哈哈大笑:“正是如此,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沈慕橙说:“为什么要你去求见她?”
路星辰怔了一怔,随即明白,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沈慕橙说得对,是对方急著要找沈老大,那就应该由她来求见他们才是。不过,看刚才他们两兄弟的情形,一定不会将沈老大的消息告诉老太太。那他们所要做的是,要让她知道沈老大并不难找,只要先来见他们就行。
路星辰想到这里,就道:“登报,还是广播?”
沈慕橙摇头:“如果老太太长期隐居,那就不会有和外界接触的习惯,所以都没有用。”
沈慕橙说得有理,所以还是要走一趟,见著了老太太,才能告诉她有关沈老大的消息。
路星辰把这一点说了出来,沈慕橙又摇头:“那两兄弟既然存心欺骗老太太,必然用尽手段不让你见到她,何必再与他们起冲突?”
路星辰笑著说:“你有高见,请赶快说。”
沈慕橙道:“神鹰,现在在司空翼手里。”
路星辰点头道:“我马上打电话。”
不一会儿,,一阵劲风过处,那只神鹰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停在沈慕橙的肩上,顾盼有姿,神骏无比。
这当然是好主意,只消把神鹰放进宋飞的大屋子去,闹一个天翻地覆,只要老太太在屋子中,自然会被引出来。而看到他们放在神鹰身上的字条,这就大功告成了。
路星辰很高兴:“这就启程!”
沈慕橙笑:“换了湿衣服再走不迟。”
五分钟后,他们已经出门,车很快就上了公路。路星辰想到神鹰闯进屋子,那两兄弟手忙脚乱的情形,就觉得好笑。
不多久,已快接近目的地了,可是路上车辆极多,前进缓慢。这一带,并非交通要道,刚才还没有什么车子,怎么忽然会变得挤塞起来?
车子以极慢的速度前进,路星辰极不耐,沈慕橙放出了神鹰:“请它到前面去看看。前面一定出事了。”
正说著,一阵警车和消防车的警*号声从后面传来。照说,公路上的车辆,听到了这种警*号声,都要让在一边才是。可是路上的车子,早已挤成一团,如何能让得出路来?
于是,警*号声不断响著,直响得人心烦意乱。
不多久,好几架直升机在头顶上飞了过去。这时,所有的车辆,根本无法移动,驾车人都下了车,议论纷纷。路星辰下了车。
不一会,那只神鹰自半空盘旋而下,停摆沈慕橙的肩头之上。
沈慕橙和神鹰嘀咕了一阵,道:“前面失火了!”
这时,就算没有神鹰侦查回来的报告,也可以知道:前面失火了。因为前面有一大蓬浓烟冒起,愈来愈高,看来火势很是猛烈。
路星辰一看这情形,心中就打了一个突。
这里是郊外,都是平房,就算著火,也不会有那么大
的火头。附近一带,唯一的大房子,是宋飞的那所。
看过去,方向也对,莫非著火的,正是宋飞的房子?
沈慕橙也想到了这一点:“车子不通,人走总可以。”
路星辰点了点头,于是就弃车步行。这时,有大队警员也都叫嚷著,在车丛之中,穿插跑步向前。
其中,一个看来很面熟的警官,一见到了路星辰,就向路星辰扬了扬手,路星辰大声问:“哪里失火?”
他也大声答道:“宋飞警官家!”
宋飞的房子失火了!
那当然不会是偶然的事,可是也突然之极,他们两兄弟才走了多久?前后不会超过半小时,他们就出发了。那也就是说,他们一到家,立刻就放火烧房子了。
沈慕橙转过身就道:“放火,是早有准备的了,不然,不能那么快就烈焰冲天!”
路星辰木然点了点头,思绪翻腾,只想著:一个人要放火烧自己的房子,那需要多大的决心?
陡然之间,路星辰脑中又闪过了四个字:弃保潜逃!
为了逃得彻底,宋飞一家不惜毁了老家,这代价之高,真是难以想像。奇怪的是,他们到哪里去了呢?一来,这房子的四周围,警方有严密的监视,两兄弟加上老太太要离开而不被发觉,难上加难。就算他们做到了这一点,想要离开这个城市,也同样绝不容易。
路星辰始终疑惑:他们可以躲到哪里去?因为这不是一年半载的事,这一去,他们可能一辈子就不再在人前露面了。
一面想,一面仍和沈慕橙向前走。不多久,就到了通向宋飞房子的那条私家路。在路口,有许多警员守著,不让人接近。略走近了些,就被警员呼喝著,不准再向前。
这时,已经可以看到著火的房子了。熊熊烈火已经把整所房子完全吞没,火势之大,虽然相隔还有一百多公尺,也可以感到热力逼人。在大火卷起的强风中,许多著了火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看来很是怪异。
消防车由于公路上的拥挤,无法到达。虽然已经有一部分消防员赶到,可是附近根本没有救火的水源,也只好眼睁睁地看著大火肆虐,一点办法也没有。
路星辰看到根本没有人采取救火行动,就向著聚在一起的消防员叫:“火场里面有没有人?要是有人,救人要紧!”
几个消防员神情不屑。有的更叫:“怎么救?还没有进火场,铁人都熔化了。”
他们没有行动,路星辰倒也不著急,因为相信宋飞一家人决没有烧死在里面的道理。
这时候,来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还有很多记者也赶来了。由于火势实在太大,所以人人都无法接近。不多久,两架直升机降落,出来了不少人,我看到警务总监一马当先下了机,可能是为了要在众人面前表现他的英勇,他大踏步走向前。可是,才走了十来步,就满面通红,退了回来。
很多记者一拥而上,围住了警务总监,纷纷提问。由于宋飞的事情,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所以记者们都知道失火的房子一直受到警方严密监视。
记者的问题,集中在宋飞是不是还在火场之中。警务总监竟然大有幸灾乐祸之色,大动作地挥著手,大声说道:“我们的监视人员没有发现任何人离开过!”
路星辰看到他那种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记者们听得他那样说,也大吃一惊,纷纷问:“难道宋飞还在里面?”
警务总监双手一摊:“我无可奉告。只是我再重复一次:在起火前后,没有人离开过。”
记者都问:“那怎么不去救人?”
警务总监道:“火势那么猛,根本无法接近。”
路星辰和沈慕橙倒也不再关心,而转过身就走。回到了车子里,又过了好一会,公路上才恢复了正常。
这一场大火,当然是第二天报上的大新闻。报上说,大火燃烧了一整天,等到烧无可,才自动熄灭。在清理火场的时候,发现了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那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尸体,只不过勉强还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人的残余部分而已。
路星辰和沈慕橙讨论:“怎么会有人烧死在屋子里?报导说宋飞一向是一个人居住,所以推测那尸体有可能就是他。”
沈慕橙道:“不会是他。”
路星辰道:“那会是谁?”
沈慕橙道:“不知道,但绝不会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
路星辰想了一会,觉得沈慕橙说得有理。如果弃保潜逃是早有准备的话,那么,他们三人就绝无葬身火窟之理。至于那具焦尸,那极可能是宋飞的故布疑阵,让人家以为他已经死了,就可以不再追究。
这对他们这几个保人来说,也少了许多麻烦。
所以,路星辰点了点头,同意沈慕橙的分析。
虽然如此,总还是有点不放心。和一个很相熟的法医联络,问了几个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当然是:火场里找到的残骸,和宋飞是不是有关系?
得到的回答是:无法证明。因为找到的一些,事实上也都几乎全是灰烬,在化验上有极大的困难。而且,也没有宋飞的dna记录,可供对比。所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当然感到很失望,但地无可奈何。倒是那法医忽然提出:“你的电话来得正合时,有一个人想见你,说是有一些关于宋飞的事和你商量。”
听说事情和宋飞有关,路星辰立刻就道:“好,是谁?”
那法医道:“提起此人来头大,你听说过‘法医师公’没有?”
路星辰回答:“听说过,说是本地所有的法医全是他的徒子徒孙,宋飞也和我说起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忽然有人闯入
路星辰说了之后,心中疑惑:“法医师公怎么会和宋飞的事情有关,莫非那。”
那法医笑道:“你放心,他也说了,宋飞绝不会那么笨,把自己烧死的。”
路星辰感到奇怪的是,好像所有的人,都以为宋飞是一个人居住,而不知道他有弟弟和母亲,这宋腾和宋老太太,简直就像隐形人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那法医又道:“你既然同意了,我就请他来找你。”
路星辰客气了一下:“他辈分甚高,要不要我去拜访他?”
想不到这样的一句客套话,令得那法医大为高兴,连声道:“不必,不必,我把你的话带到,他一定高兴。我想,只要一告诉他,他立刻就会来。”
路星辰道:“随时恭候。”
正说著,门铃已经响起。路星辰大是惊讶:这法医师公来得好快!不过,门一打开,大呼小叫冲进来的是小郭,后面还跟著黄岩。
三人一进来就问:“宋飞。”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这事,说来话长。等一下我会详细说,现在好像还有客人来了。”
门口站著一个年轻警官。他立正站著,一看到路星辰来,就行了一个敬礼。
那年轻警官道:“我是专程来拜访路先生的,有事要向他请教!”
路星辰道:“这位,请进来,不知有何指教?”
那年轻警官始终很有礼,进来之后,仍然站得笔挺。路星辰道:“请随便坐,这几位都是老朋友,有什么话只管说。”
那年轻警官神情犹豫:“有一些事情,想请路先生到警局去说明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路星辰还没回答,门外就有人大声接口:“不方便,不方便之至!”
路星辰很是疑惑, 却不知是谁。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著一个小老头儿。
那小老头儿身高不满五尺,却拄著一根足有两公尺的老藤拐杖,又留著满面的络腮胡子,连鼻子都遮去了一大半,只有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圆,炯炯有神,明亮无比。
这小老头儿造型之奇特,堪称一时无俩。
虽然没有见过这小老头儿,不过也可想而知,那正是“法医师公”到了。此公名头响亮,在国际上也享有崇高的声誉,可是也不曾想到他是这般模样。
黄岩认得来人,连忙趋前,大声叫道:“师公,你老人家好!”
路星辰也走向他:“欢迎,欢迎。我是路星辰,幸会之至。”
他们二人同时伸出手来,紧紧相握。
他道:“我姓林,名京。冒昧来访,尚请原谅。”
路星辰还没有回答,小郭已抢著道:“好名字!”
这位林京先生道:“谢谢。”
沈慕橙从楼上下来,和林京老先生打招呼。
林京道:“你们好!”
林京转头向那年轻警官:“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那年轻警官对林京恭敬之极,自从林京进来之后,他一直站得笔挺,由此可见林京在警界的地位极高。他先说了一声:“是,师公。”然后,他道:“根据警方监视所得的记录,路先生和沈小姐曾去拜访宋飞警官。”
路星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黄岩连连冷笑:“监视器材多半是我们为宋飞设计的,现在却反而用来监视他,这世界真是倒过来了。”
年轻警官没有理会黄岩的话,又问:“宋飞随后又和一个人来拜访路先生”
路星辰笑道:“我去看他,他来看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年轻警官道:“是。不过和宋飞一起的那一位先生,在警方的监视记录中,从来也没有出现过。请问路先生,他是谁?警方想知道他和那场大火有没有关系。”
路星辰还犹豫著,林京已叫了起来:“你有权不回答!”
这位林京先生,又是一个厉害人物,不在宋腾之下。路星辰知道年轻警官是奉命而来,所以并不为难他:“你回去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宋飞带他来,却没有向我介绍。”
本来,明人不做暗事,应该说“我知道,可是我不说”的。可是这样一来,那警务总监必然不肯干休,会不断来纠缠不清,很是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发了那年轻警官就算,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商量,不必浪费时间。
那年轻警官也很妙,他脸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表示他绝不相信,可是他口中却道:“是,是。”
林京对那年轻警官毫不客气,挥著手:“你可以回去了。”
那警官又向行了敬礼,这才转身向外走去,用的是标准步操的步伐。
他走到了门口,林京忽然叫了一个号码,由六个数字组成。那年轻警官立刻转身,大声道:“在!”
后来才知道,林京有惊人之极的记忆力。其惊人的程度,世界排名在十名之内!
他担任首席法医将近三十年,同时也在警官训练学校任教。三十年来,学生成千上万,可是他居然可以记得绝大部分学生当年的学号。刚才他叫的那六个数字,就是四年前那年轻警官在训练学校时的
学号。
单是这项本领,已足以令得所有从训练学校出来的警官,都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师公”了。就算是现任警务总监,他见了也都是只叫号码 二十九年之前,警务总监也是他的学生,所以听了也无可奈何。
当下,他向那年轻警官道:“你回去报告,说在火场烧剩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人,还不是只凭我一句话。想我怎么说,可以明讲。我的条件很简单:从此以后,不准再有人来麻烦路星辰。听明白了?”
那年轻警官大声回答:“明白了!”
林京这才挥了挥手,令他离去。林京这样吩咐,目的当然是为路星辰著想。
林京道:“在火场他们找到的那些,不是宋飞。”
路星辰松了一口气:“我本来就知道宋飞不至于葬身火窟,但经过你的证实,才真正放心。”
林京忽然叹了一声:“他一出事,就告诉我,他要人间蒸发。我和他算是很亲近的朋友,可是也没有法子令他改变主意。”
路星辰道:“是啊,那不是好办法,我也劝过他,一样没有用。”
林京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这且不去说它。他曾托我做一件事,我必须做到。”
路星辰的反应很自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只管说。”
林京吸了一口气:“恐怕你误会了,他要我做的事,是要我把几句话带给你。”
路星辰感到很意外,宋飞这人也真是,有什么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却找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来传话。这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路星辰道:“请说 一定是他和你比较熟,所以才要你传话。”
林京不置可否,直视著我:“宋飞说,他走了之后,你一定锲而不舍,要追查他的下落。”
路星辰应了一声:“他是我的朋友,我应该关心他。”
林京笑了一下,路星辰有强烈的感觉,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他道:“宋飞接下来说的话,不是很中听,我只是照传,你可别见怪。”
路星辰道:“你说。”
他沉声道:“他说你有一个毛病,太喜欢寻根究底”
路星辰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毛病,正是我的优点!”
林京语音很冷:“人对于自己的缺点,总是不容易看得到。”
路星辰也针锋相对:“这样的话,在小学生的课堂里说,会得到‘很有哲理’的评价。”
话说到这里,气氛已经很僵。明显地话不投机。在一旁的每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京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语调平板如背书:“宋飞说,你爱管闲事,已到了令当事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所以,他要你不要管他的事!”
他话一说完,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就势霍然起立。
小郭趋前道:“你老人家喝什么,我去准备。”
林京一言不发,走向门口。沈慕橙连忙赶向前去,她还没有开口,路星辰已经大声道:
“请你转告宋飞:我不会管他的事。可是他母亲有重要的事要找沈老大,他却拦著不让两人有见面的机会,这事,我非管不可!”
路星辰一面说,他一面自顾自开门向外走。非但不回头,连是不是听到了路星辰话的反应也没有。
沈慕橙抢著要送出门去,他也当沈慕橙是隐形人一样,看也不看。路星辰心中有气,大声道:“你去了吗,不送,不送。”
看到他在门口,登上了一辆吉普车。那种车子车身很高,他个子矮小,本来很难上车。可是他另有办法,用那根老藤拐杖勾住了车上的一根杠子,身子一耸,虽然看来很滑稽,却很管用,一下就上了车。
这时,不但沈慕橙早已出了门口,连黄岩、小郭也奔了出去。路星辰仍然心中有气,所以故意坐著不动。
林京连他们也不理睬,发动了车子,引擎怒吼,连本来想走近车子的小郭也吓得后退了几步。
转眼之间,吉普车电驰而去。各人回到了屋中,都不出声。路星辰先道:“宋飞这个人,真岂有此理。这林京,也莫名其妙!”
大家还是保持沉默,神情不以为然。
当下,黄岩觉得无趣,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路星辰拱了拱手,表示告辞。路星辰也无意留客,他走向门口,才走了两步,在他的身上忽然发出了一阵怪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他身上有水珠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掉一样。
他望了一眼,神色严重。
他身上的古怪东西很多,忽然有几件发出一阵怪声,本来也不足为奇。可是看他神色陡变的情形,就可以知道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路星辰趁机打开话题:“什么事情?”
他道:“警*号,有人闯进了我们的住处。”
路星辰哈哈大笑:“这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黄岩的住处,古怪透顶,机关重重,到处全是陷阱,进去八个人,四双要倒霉,却不知二人为何对自己的设计如此没有信心,竟至于面无人色。
路星辰正要相询,黄岩已
取出了一件东西来。那是一块手掌大小的显示板。
他把手中的显示板凑在一起,板上有一个绿点,正在不断闪动。
他的脸色更是难看,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样:“闯入者神通广大,已经过了十多关,进入中心地带了。”
他这样一说,路星辰、沈慕橙和小郭也是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口中的那“十多关”,都是精密之极的防盗设施,是他的精心设计。
敢说这些设计,就算放在保安最严密的银行,也绰绰有余。那闯入者却如入无人之境,这真是令人难以想像。
小郭问:“那些关口难道没有警*号?”
两人简直脸如死灰:“有,给破了!”
说话之间,显示板上的那一点突然消失,同时,水滴声也没有了。
黄岩更是震惊,同时惨叫了一声,身子摇晃,几乎站立不稳。路星辰和小郭连忙过去扶住了他,把他扶到沙发前坐下。他大口喘息,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一样。
路星辰自从认识他以来,从来也未曾见过他有这种模样。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也不理会大家的反应,自顾自在说话。他在说话的时候,显然是由于心中巨大的恐惧,所以声音发颤,听来令人感到很恐怖。
他道:“完了!” 然后,又一起道:“完了!完了!”
这种情形,要不是连大家也感染到了他内心的恐惧,实在是十分滑稽。这时,当然没有人笑得出来。路星辰沉声道:“别只是完了,到底怎么样?”
他抬头向路星辰望来,身子竟然剧烈地发起抖来,情形比刚才还要糟糕。沈慕橙在这时,端了两杯酒过来,递给他。他接过酒,由于双手抖得厉害,酒杯还没有靠近嘴唇,酒已经洒出了一半。这种情形,看在眼里,实在令人吃惊。
等到酒下了肚,他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他道:“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路星辰焦躁起来:“别对已经发生的事实说不可能!”
他垂头丧气:“那么,就是那闯入者不是人!他会是。”
说到这里,双眼发直,望定了路星辰。路星辰没好气:“就算是外星人,那也不足为奇。”
一听说有可能是外星人,他反倒大大镇定,都松了一口气,自我安慰:“一定是,一定是!只有外星人,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解了我设定的十九位数字的密码。”
他才说了几句,神情又大是恐惧:“他……他……他要是已破解了密码,那他就可以找到我……和我直接对话!”
一时之间,大家也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正想发问,他身上已发出很悦耳的铃声。他像是被通了电一样,霍然起立。
路星辰早已知道他古怪甚多,可是这时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只见他手向上一举,手中已多了一个手机。在那手机上,发出很低、可是听起来有很清晰的语声。
这一下变化,大家也为之愕然。他才说那闯入者有可能和自己直接对话,就有电话来了。大家当然知道,那闯入者要经过许多繁复的过程,才能做到这一点,这自然也就是黄岩大为震惊的原因。
试想,他花了多少年心血,做了那么多工作,平时为此自负之极,结果却如此不堪一击,难怪反应如此强烈,接近崩溃边缘。
由于从手机传出的声音很低,路星辰和小郭都凑近去听。那声音听来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时之间,正有点像是来自外太空一样。
可以听得出那声音发自一个老人,中国话,带有浓重的黄河以北、长城以南这一带的口音。
那声音在问:“黄岩?”
黄岩脸如死灰,就差没有口吐白沫,出气多,入气少,回答了一个“是”字从那以后,他除了这个“是”字之外,彷不会再说其他的话了,因为他接下来说了多少声,也难以统计。
电话中那声音继续道:“你们先别吃惊。我的行动虽然冒昧,可是绝无恶意。”
那人自顾自往下说:“本来我是登门造访,可是主人不在,若是寻常住宅,倒也罢了。偏偏看到一切设施堪称精良。”
黄岩听到这里,苍白的脸上居然现出大为兴奋的神情,也有了几分血色,又说了一连串的“是”。那闯入者“堪称精良”的评语,显然使他有点受宠若惊。
闯入者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所以忍不住一时技痒,做了个不速之客,尚请原谅则个。”
黄岩又是好几下“是”。路星辰听到这里,倒听出一些名堂来了。先向沈慕橙望了一眼,沈慕橙向路星辰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路星辰想到了什么,而她支持路星辰的想法。
想到的是:此人的口音毫无疑问是中国人,可是说的话用语却很古怪。古怪在哪里,一时之间倒也说不上来,只是听来很不自然,在这方面,又不像是中国人。
就是这种情形,令路星辰陡然想起一个人来,由于意外之极,所以才要看看沈慕橙的意见。在得到了她的支持之后,信心大增,连忙向黄岩打了几个手势。
可是黄岩这时候三魂六魄似乎都被勾走了,哪里还看得到路星辰的动作。
第二百九十三章 巧匠大王登门
倒是小郭在一旁看出点苗头,张口想要说话,路星辰连忙加以阻止。小郭,他走过一边,取了纸笔,写了几个字,先给沈慕橙看,沈慕橙看了,点了点头。
小郭立时兴奋无比,又把纸给路星辰看,路星辰看了之后,也点了点头。
这时候,黄岩和那闯入者的对话在继续著。
闯入者道:“我在此有些事要办,只是没有熟人,无从著手,所以想起你,想请你助以一臂之力。”
黄岩的反应不变:“是,是,是。”
那声音哈哈大笑:“怎么老是‘是’,你还在害怕?”
看黄岩的样子,又想说“是”了。这一次,路星辰不等他出声,就把小郭写的那张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向纸上一看,口张得极大,可是却除了吸气声之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路星辰忙向他打手势,示意先别说穿。
前后只不过几秒钟,他就完全变了样子,变得兴奋无比,满面通红,也坐不稳了,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看到他的情形,真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他的反应也立刻变得活泼无比,居然讨价还价:“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对方显然料不到他忽然之间有这样的改变,沉默了几秒钟,才道:“怪!我是在和你说话?”
他道:“在下黄岩。”
这一下,轮到对方有点不知如何反应才好。他又停了一停,才问:“想要什么好处?”
黄岩大乐:“只求能见尊驾一面,夫复何求!”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对方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哄笑了起来:“太看得起在下了。”
黄岩实在忍不住,叫了起来:“我这辈子,最佩服、最崇拜的就是阁下,真想不到有朝一日可以为阁下出力,阁下若不是巧匠大王,怎能破解我的密码。我的密码,败在巧匠大王手上,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一不足惧,二不足羞,且是赏心乐事,何其快哉!”
他一口气说下来,学的又是对方的语气,听来很是有趣。
不错,那闯入者非别人,乃是传奇的人物巧匠大王。
巧匠大王,哈哈大笑:“说得真好,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黄岩一听,简直如同天上掉下了他的第二生命一般,连声道谢,兴奋无比之余,倒也没有忘了巧匠大王还有事要他相助。
他问:“我能为阁下做些什么?”
巧匠大王笑道:“既然已经是朋友,别再‘阁下’、‘阁上’,就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贾拉里。”
巧匠大王和黄岩交谈甚欢,而路星辰却思绪很紊乱,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想起才好。
路星辰想插嘴,可是黄岩和他,双方紧接著说话,并没有空可供路星辰说话。只好先听他们说些什么。
他说:“你这次出山,可是为了召集天下巧匠大会?”
巧匠大王道:“非也非也,我是为了找一个人。”
黄岩可能是兴奋过度,竟连想都不想,就道:“那太容易了,包在我身上。”
路星辰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巧匠大王也立刻有了反应:“那太好了。想不到你那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个人。”
黄岩打了一个突,也感到自己把话说满了,当堂结结巴巴地问:“要……找的是……什么人?”
巧匠人王的回答也很出乎意料之外:“是一个女人。”
路星辰听了忍不住大声道:“还好,至少困难程度减少了一半。”
黄岩瞪了一眼,他还没有出声,巧匠大王已经陡然叫了起来:“是你这小子?”
路星辰道:“正是。”
巧匠之王道:“我要立刻见你们。”
路星辰还没有回答,黄岩已抢著道:“我们这就赶回来!”
巧匠大王应了一声,黄岩和小郭已经冲出门去,看来他们很急于和这位传奇人物会面。
他们一起搭黄岩的车子,他怕自己情绪太激动,不适宜驾车,所以由小郭驾驶。小郭一路横冲直撞,总算平安到达。在车子开上那条直通屋子的大斜路时,已看到前面站著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
那当然就是巧匠大王贾拉里了。
只见他穿著波斯人传统的白色长袍,头发极长。虽然是胡人,可是看起来也飘然出尘,非同凡响。
黄岩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向前冲去。到了巧匠大王面前,若不是巧匠大王伸手扶助了他,他怕真要五体投地跪拜在人家面前了。
路星辰和贾拉里见过,向他介绍了小郭和沈慕橙。他向沈慕橙道:“令尊很了不起,是我敬佩的人。”
沈慕橙喜出望外:“我一定转告他老人家,我相信这是他老人家晚年最高兴的事了。”
沈老大虽然自负之极,但是能得到巧匠大王这样的人物一语之褒,总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沈慕橙这样说法,倒也不算夸张。
巧匠大王一面说著,一面向路星辰张开双臂走过来,他们互相拥抱。他在耳边低声道:“我这次来,另有要务,上次没说的事,再慢一步如何?”
当下路星辰点了点头:“悉听尊便。”
巧匠之王转向黄岩:“你刚才拍了心口,说要找人,包在你身上?”
黄岩神色尴尬,想打退堂鼓,可是说什么也拉不下这个脸来,只好结结巴巴地道:“有路星辰在,事情总有商量。”
巧匠大王毫不留
情地嘲笑他:“好嘛,事情还没有开始,话就走了样儿!”
黄岩满面通红,索性不再开口。巧匠大王用力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开个玩笑,请勿见怪。”
黄岩忙道:“哪里,哪里!”
巧匠大王这才说到正题:“我要找一个女人,这话真是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说著,一行人向内走去。巧匠大王一直在想该怎么说下去,所以一时之间,大家都不出声。
到了一个小客厅之中,各人或坐或站,各适其式。黄岩忙著去拿酒,巧匠大王仍然不出声。
黄岩拿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酒,香味浓烈无比。可是巧匠大王接杯在手,却大是心不在焉。他大口喝著酒,仍然自顾自在沉思。
他手中的杯子一空,黄岩就替他倒满。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在五分钟之内,不知喝了多少杯。
路星辰性子急,好几次想要发问,都被沈慕橙阻止了。
贾拉里终于开了口,可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听了真正叫人啼笑皆非 他说的还是那一句:“我要找的是一个女人。”
路星辰忍无可忍:“地球上大约有三十亿女人,不知道你要找哪一个?”
在一旁的黄岩,连脸色都变了。可是巧匠大王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摇了摇头:“她,叫……”
黄岩忙道:“有名字就好办!”
巧匠大王还是摇头:“不是名字,是一个称号。”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他这样说是这什么意思。我道:“且说来听听。”
巧匠大王现出了自嘲式的笑容:“一说出来,困难程度倒不止可以减少一半,她的称号是‘四嫂’。”
听得他这样说,路星辰呆了一呆,自然而然反应是:的确,要找的范围窄了许多。首先,那一定是中国女子,别的国家没有叫四嫂的。
当然,即使如此,要找这个女人,范围还是广得不可思议。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出声,沈慕橙眉心打结,看她的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
各人都注意到了沈慕橙的这种神情,望著她,等她开口:“还有没有多一点资料?”
巧匠大王长叹一声:“要是还有,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沈慕橙道:“倒不是要个人资料,而是别的。例如,为什么要找她,或者是在怎么的情形下,阁下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这些资料都有助于把人找出来。”
沈慕橙说得合情合理之至,巧匠大王也连连点头:“说来话长……我还是拣主要的说在其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我听说‘非正常人类协会’在吸收新会员。”
他才说到这里,大家都为之愕然。因为他一开头之说,好像离题甚远。
他从“非正常人类协会”说起,不知道和他要找的人有什么关系?
“非正常人类协会”这个组织,要介绍的话,那才真是说来话长了。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说,这是一个“非正常人类”的协会。听起来好像是废话,但却是事实。
它的会员,身分匪夷所思,拥有各种奇怪的人类,过去,也曾有人推荐路星辰成为它的会员,不过可能因为路星辰是正常人,所以没有成功。
巧匠大王既然从它说起,也可想而知,事情绝非简单。
巧匠大王也看出了大家神情有异,他忙道:“我保证用最简单的方法把事情说明白有一个人,他的名字是‘加农贝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听起来,他好像把话愈说愈远了。不过路星辰、沈慕橙和小郭还是立刻举起手来,表示知道加农贝克这个人。
加农贝克这个人,也是非正常人类协会的会员。这个人奇特之极 他从小是由海妖在海中养大的。当然他是人而不是鱼类,可是他在大海中生活,和鱼类的沟通,远超过和人。所以他有“海妖”之称,如果世界上有什么“十大怪人”之类的选举,此人可以稳居三名之内。
巧匠大王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人来,大家也都不明所以。
巧匠大王继续道:“这加农贝克最近向协会推荐一个新的会员,他的推荐词中称:
这个人对水的解犹在他之上。”
此话一出,大家都摇头,那加农贝克号称“鱼人”,根本是在水中生活的,若是说有什么人对水的了解,比他更深,那是难以相信的事。
巧匠大王解释:“加农贝克的话,要加以说明,他说他自己对水不甚了了,他是对水中的生物有研究,这两者有分别,不能混为一谈。”
路星辰想了一想,这两者确有不同之处。可是仍然不明白,“对水的解”是什么意思?水的结构是两个氢分子、一个氧分子,除此以外,还有“双氧水”、“重水”等等。其中重水是核分裂变化时的必需品。难道就是指这个而言?那就是和核武器有关了。
其余各人的想法,多半也和路星辰相同。巧匠大王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大摇其头:“你们再也想不到,这人发现水的生命。”
路星辰向沈慕橙望去,沈慕橙轻轻摇头。倒是小郭突然叫了起来:“水的生命!那意思是不是和你所发现的‘高山有生命’一样,这个人发现了水有生命!当然不是水中有生命,而是水本身就是一种生命!”
小郭的话,听来古怪透顶。可是路星辰一面听,一面点头。虽然对于水是一种生命这样的说法,未必同意,可是却知道小郭说对了。
因为巧匠大王坚决相信山有生命,现在忽然有人又发现了
水有生命,那和他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自然要寻根究底,找那人作进一步的研究。只怕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令他出山的了。
看巧匠大王的神情,更可以证明这一点。小郭才说了一半,他就张大了口,惊讶之极。
等到小郭话一说完,巧匠大王冲过去抱住了他,就去亲他的脸。被那一蓬大胡子在脸上擦来擦去,那滋味绝不会好,可是那却代表了巧匠大王对他的欣赏。小郭自然很高兴,也就强忍了下来。
小郭能得到各色人等的喜欢,自有他一定的道理,这且不去说它。
当下,巧匠大王宣布:“这位小朋友解释得再清楚不过,我不必再重复了。”
他对小郭如此推重,小郭也不禁兴奋得涨红了脸。
路星辰问道:“那个人就是‘四嫂’?”
巧匠大王点了点头:“就只知道这一点,再也找不到别的资料了 请相信我,我已尽了一切努力。”
他这话听来有点莫名其妙,路星辰立即问:“有两个方面可以进行:一,询问非正常人类协会:二,去问加农贝克。你都进行了?”
巧匠大王并不回答,只是用手整理他那蓬大胡子。路星辰提出来的这两点,合情合理,无从反驳,他不回答,看来是另有苦衷。
等了一会,他还是不出声。路星辰正想催他,沈慕橙微笑:“非正常人类协会这个名称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行为超乎人类行为之外,所以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是他们不对。”
沈慕橙这样一说,路星辰突然明白:沈慕橙灵敏之至,她想到巧匠大王早已去找过非正常人类协会,而且碰了钉子,所以才会有这种难言之隐的样子。
果然,沈慕橙一言中的。巧匠大王突然神情激动,这位学究天人,受全世界超级工艺师所尊敬的天王级人马,忽然口出恶言:“真他妈的岂有此理,太混蛋了,什么东西,真没有叫错名字,非正常人类就是不正常的人,非我族类,其心必殊!”
他一口气说下来,听得大家目瞪口呆,看来他在非正常人类协会那里所碰的钉子,还真不小。
他说完之后,自己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吹了一口气,吹得他那蓬大胡子波动不已,向沈慕橙道:“你说得真对!”
沈慕橙微笑:“他们怎么说?”
路星辰心中暗奇,巧匠大王可算是超级奇人,就算成为非正常人类协会的会员,资格也应该绰绰有裕,怎么会闹得那么不愉快?
巧匠大王闷哼了一声:“说起来很气人……可不可以不说?”
除了黄岩之外,黄岩因为对巧匠大王崇敬之极,就算巧匠大王说月亮是方的,他也会同意,各人都叫了起来:“不可以!”
巧匠大王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又迟疑了一阵,才道:“总之,他们无理至极,简直不是人!”
沈慕橙笑:“他们自称非正常人类协会,本来就已经摆明了他们的身分,你何必计较?”
巧匠大王恨声不绝,可是他当时始终没有将他碰钉子的情形讲出来。不过,他说了几句话,却将路星辰拖下了水:“他们说了:你巧匠大王算什么东西,连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路星辰,想要进来,也连门儿都没有!”
路星辰听了这话,明知这大胡子不怀好意,别有用心,也还大是恼怒。
因为非正常人类协会方面说这一类的话,传到耳中已经有好多次了。自从多年前,不知道哪一个好事者,要推荐路星辰加入非正常人类协会而不成功之后,非正常人类协会方面就一直拿他做例子,去推挡其他人。
他们惯用的方式是:连路星辰都不行,何况你们……
这次,对巧匠大王,他们使出了这一套,真叫人难以忍受。
巧匠大王看到路星辰神色有异,举起手来,大声道:“我若有半字虚言,叫我再也不能接触到高山的心脏!”
他虽然说得很认真,可是我觉得这个波斯大胡子很是滑头,他能够接触到高山心脏的机会,本来就等于零。不过路星辰既然不满非正常人类协会的那种作风,也就不介意别的了。
路星辰闷哼了一声:“欺人太甚!倒要和它斗上一斗。”
巧匠大立刻举起手来:“正合我意!”
在这时候,沈慕橙轻轻碰了一下,路星辰明白她的意思,是不要被人利用。路星辰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表示自有主意。
事实是,早已对非正常人类协会有所不满,但是也知道这个协会并不好惹,难得有巧匠大王这样的奇人送上门来,也无所谓谁利用谁,反正两人如果联手,那力量一定比一个人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路星辰应了一声:“这样看来,也不必去找那鱼人,找了也是自讨没趣。要紧的是弄清楚那个‘四嫂’究竟是什么人,才有可能把她找出来。”
巧匠大王望著路星辰,却不说话,显然还想听意见。路星辰我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实在是,单凭这“四嫂”两个字,就想把人找出来,那无疑是大海捞针,机会等于零!
巧匠大王长叹一声:“你我二人合作,也办不成的事,是不是就等于根本不可能?”
黄岩立刻道:“可以这样说。”
小郭保持沉默,显然他对这个说法很有保留。沈慕橙笑道:“这话未免太自大了。”
巧匠大王立刻向沈慕橙拱了拱手:“如果可以教我,感激不尽!”
路星辰早就觉得这波斯大胡子很滑头,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关键
沈慕橙扬了扬眉:“口说无凭!”
巧匠大王立刻道:“若你能使我找到此人,我愿为你做三件我做得到的事。”
此言一出,黄岩连吞口水。路星辰心中暗想:沈慕橙的滑头程度不在大胡子之下。她若是真的找到了那个四嫂,以巧匠大王之能,这他做得到的三件事,可以肯定必然惊天动地,非同小可,沈慕橙当然可以得到极大的好处。
就算沈慕橙什么都做不到,她也毫无损失。一想到这点,向沈慕橙做了一个鬼脸。
沈慕橙忍住了笑,却很正经地望著巧匠大王。巧匠大王又补充:“这里所有人都是见证!”
路星辰也想不出沈慕橙下一步准备如何应付,却不料沈慕橙扬起手来:“击掌为誓!”
巧匠大王立刻伸手出来,他们两人已经双掌相击。
沈慕橙道:“好,给我三天时间,成与不成,便见分晓。”
她立刻转身,飞身上楼,她身形飘逸,非常快。
一会后,沈慕橙还不下来,路星辰心想不对,马上大步冲上楼上,进了书房,果然看到电脑荧屏上有沈慕橙的留言:所进行之事并无把握,故不想劳师动众,一有结果,立刻奉告。
忙向窗外看去,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路星辰根本不知道她要去何处,这一耽搁,当然再也没有可能追上她了。
路星辰心中只在想著:沈慕橙究竟想到了什么,才会许下三天之内有四嫂消息的诺言。根本可以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巧匠大王也只不过知道那四嫂可能发现了“水有生命”而已,沈慕橙凭这一点联想到了什么东西呢?
没有多久,路星辰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四嫂”和“水”这两件看来像是绝无关系的东西,在记忆之中,却又有著某种联系。
这种联系又和以前父亲认识的一个朋友有关
不到三秒钟,路星辰就整个人跳了起来,想到了!
首先想到的是“四嫂”,接著又想到了一个人名,黄莺,加在一起,就成了“黄莺四嫂”,是她。
父亲曾经说她善于水,是个神奇的冒险家。
她是一位草莽英雌,活跃在湖区,水性极好,据说可以在水底下伏上好几天。
由于黄莺四嫂和一件很神秘的事情有关,沈老大曾和她有过交往。
一想到了这里,事情就简单了。沈慕橙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感到巧匠大王所说的四嫂,有可能就是黄莺四嫂,所以她此去,是去找她的父亲沈老大去了。
可是接下来的三天,沈慕橙音讯全无。巧匠大王住在黄岩家中,小郭每天都去凑热闹。路星辰由于怕沈慕橙联络,所以没有外出。
在这三天之中,和宋飞有关的事,却又有了戏剧性的变化。
首先是警务总监忽然宣布提前退休,相信那是大亨他们做了手脚。
以大亨在官场上的潜势力来说,要对付警务总监这样的芝麻绿豆官,实在是太容易了。警务总监本来不知道和宋飞有什么私人恩怨,或者是为了替自己推卸责任,所以才想将宋飞钉死。
现在,他已不在位置上,宋飞的事情,也就自然淡化,甚至连内部处分也取消了这一切,都是那年轻警官来告诉的。
那年轻警官在沈慕橙走后第三天来找,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告诉这些。不过听了之后,不禁重重顿足。
宋飞的官司,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在他的位置也可以保得住,他却逃走,变成了逃亡者,这不是太冤了吗?
路星辰心想,无论宋飞如何,这个消息,总要让他知道才好。要让他知道一个消息,比找到他这个人要容易得多。
路星辰把这个意思说了,那年轻警官很是机灵,立刻就道:“这事交给我去办,新上任的总监也要请他回来。”
不知道为了什么,路星辰感到宋飞再出现的机会不是很大。不过,如果警方大张旗鼓,要找他回来,总是好事。所以道:“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那年轻警官来找的目的很特别。他负责监视宋飞的行动,据他所说,他的工作没有任何错漏,再加上有许多先进仪器。这些机器有一半是黄岩的设计,功用极多,不胜枚举。
可是结果宋飞却不见了,他根本不相信在火场找到的会是宋飞的遗体。所以他想弄明白这一点。
用他的话来说:“要是不弄明白,我真的会死不瞑目!”
别看他一直彬彬有礼,可是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咬牙切齿,神情十分坚决认真,看来他也自有他的执著。
这反倒令人肃然起敬:“还没有请教高姓大名。”
年轻警官立正回答:“张丰,山东烟台人。”
路星辰和他握手:“宋飞还不是一个人走的,他们一共是三个人 另外两个,是宋飞的母亲和弟弟。”
张丰听了,神情讶异之极,不断摇头,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一个人要逃避监视已经极难,何况是三个人!”
路星辰摇摇头道“对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永远别说‘不可能’。”
张丰连说了三声“知道”,又道:“事实是,有三个人在严密监视之下,离开了被监视的范围。”
路星辰道:“根据这个事实,可以证明监视工作一定有漏洞。”
张丰显然不同意,不过他的作风和小郭大不相同,他也不出声反驳,只是以沉默来表示抗议。
路星辰继续道:“宋飞的反监视行动,比你的监视成功,所以他能够逃走。”
张丰仍然不出声,三分钟,他才道:“是不是真有‘隐身法’这回事?要是你
明白我们的监视程序,就不会奇怪我何以会这样问。”
路星辰让他把监视程序详细说一遍。张丰把他主持的监视程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总而言之,一句话,宋飞一家人要在这样严密的监视之下离开,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所以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
路星辰不以为宋飞是利用了隐身法才逃脱监视,并不是说世上没有隐身法这回事。
张丰追问:“你有什么设想?”
我问:“你现在的努力,目的是什么?只是要明白他是如何离开的,还是要把他找回来?”
张丰回答得很坦率:“都想。”
路星辰提醒他:“现在的情形,宋飞已不再是通缉犯,就算你把他找出来,也不是功劳。”
他涨红了脸:“我完全没有要领功的意思。”
路星辰道:“他的房子是一所古宅,可能有极之隐密的地下建筑,不但可供人躲藏,而且可以不怕地面上的大火。”
张丰张大了口,好一会出不了声。
路星辰笑道:“你觉得太简单了?”
张丰苦笑:“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再去找,当然迟了。”
路星辰哈哈大笑:“换了你是宋飞,会不会还等你去找他?”
张丰神情苦涩:“我至少可以把地下建筑找出来。”
这小子有点死心眼,路星辰点醒他:“你那样做有什么好处?证明我的设想,还是证明你的能力?”
张丰样子无可奈何:“你的意思是,我不必再在这件事上努力了?”
路星辰道:“正是如此,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把宋飞已不必逃亡的消息传播出去。只要他一回来,任何疑问都立刻迎刃而解。”
张丰站了起来,准备告辞。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响起,路星辰一拿起电话,就听到了沈慕橙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张丰欲言又止,路星辰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要对他说,所以向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且等一等。
沈慕橙一开始就道:“我把经过情形详细告诉你。”
路星辰想请她长话短说,可是还没有开口,沈慕橙已道:“你别心急,事情有点复杂,不说清楚,更难明白。”
路星辰忙道:“请说,请说。”
沈慕橙就把她和沈老大之间的商量过程,详细说了
的确,事情有点复杂,而且很有出乎意料之处。
沈慕橙一见沈老大,就先说了巧匠大王要找“四嫂”的事。可是沈老大却置之不理,自顾自问:“听说有人敲锣打鼓要找我,是不是有这事?”
沈老大虽说隐居,不问世事,可是他交游广阔,五湖四海都有朋友,各种消息都很灵通,所以他忽然这样问,沈慕橙也不以为异。她也知道要是不先把这件事说清楚,沈老大不会和她商量有关巧匠大王的事。
于是,沈慕橙就从头开始,把他们怎么样去向宋飞道歉,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事,详细向沈老大说了一遍。
她是为了巧匠大王的事情去找沈老大的,可是她很有耐性,把一切经过都说得很仔细。
一直到那时候为止,不单是沈慕橙,也没有任何人会把巧匠大王找四嫂这件事,和宋飞的母亲找沈老大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因为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两件事都是风马牛不相干,根本扯不上关系的。
所以,当沈慕橙向沈老大说出这一切的经过时,只不过是应沈老大的要求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打算。
当她说到林京这个法医师公来找的时候,沈老大道:“这个矮子是个人物,我曾见过他一次。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不,少年。”
看来,沈老大对林京这个人很有兴趣,竟然不理会原来的话题,说起他那一次见到林京时的情形来了。
沈慕橙虽然好耐性,但是也好几次想要打断沈老大的话头。可是又不忍心扫了老人家的兴致,所以由得沈老大去怀念往事。
沈老大说的有关林京少年时候的情形,也很有趣。而且,听下去,沈慕橙大是惊讶。
因为没有多久,沈慕橙竟听出了两件本来绝无关系的事情,居然有一条线索可以连贯那时,沈慕橙在想到了这一点之后,立刻就有很多联想。
沈老大从他见到林京开始说起:“那少年身高不满四尺,可是一脸强悍。”
沈慕橙有点不以为然:“传说未必是真实。”
沈老大大声道:“你到底是女人家,我从小就带你闯荡江湖,结果你还是那样婆婆妈妈。”
沈慕橙不敢再说什么,沈老大又道:“他后来成了法医,那倒是家学渊源。”
沈慕橙大奇:“他上代也是法医?”
沈老大道:“他先辈在古代,至少出了十来个捕快、刽子手和仵作,那全是和死人打交道的行当。一部《洗冤录》是他们家小孩子必读的书本。你知道什么是《洗冤录》?”
沈慕橙点了点头,那《洗冤录》是一本奇书,它是人类第一部法医学著作,作者是宋朝的宋慈。
这书专门研究各种非常死亡状态,极之专门。
沈慕橙由衷地道:“他现在的成就,早已在前人之上了。”
沈老大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一面喝著自酿的美酒,一面享受法国南部和煦的阳光,继续道:“他出现的时候,就引人瞩目,手里拿著一根很高的木棍,摇摇晃晃而来。一报姓名,更是令人一听难忘。”
沈慕橙微笑:“听说他外号死不认错。”
沈老大竖起大拇指:“这外号真好,当时,黄
莺四嫂向我介绍他的外号叫作”
沈老大话还没有说完,沈慕橙已经叫了起来:“你说什么?黄莺四嫂?那和黄莺四嫂又有什么关系?”
沈老大笑了笑:“我也老糊涂了,我那一次见到林京,就是在我和黄莺四嫂会面时的事。”
沈慕橙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当时思绪很紊乱,想到了一些什么,可是却又抓不住中心。
路星辰在听她说到这里时,感觉也是一样。我首先想到的是:两件不相干的事,开始有了联系,这联系就是林京这个人。可是这联系究竟代表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当下,沈老大也看出沈慕橙神情有异,他道:“你怀疑那波斯人口中的四嫂就是黄莺四嫂?”
本来,事情很简单,可是忽然之间,又像是变得相当复杂了。
沈慕橙决定把增加复杂的因素先放开,还是从原来的出发点开始,以免混乱。
所以她先不去理会林京和黄莺四嫂之间的关系。她问:“是不是有此可能,黄莺四嫂就是波斯人口中的四嫂?”
沈老大两道长眉不断跳动:“黄莺四嫂水性之佳,我看可以排名天下第二。比她更好的当然就是那个非正常人类协会会员鱼人加农贝克了。所以把黄莺四嫂和‘水’联系在一起,再把她和加农贝克联在一起,都可以成立。”
沈慕橙见沈老大同意了她的设想,大为高兴:“能不能有办法找到黄莺四嫂?”
沈老大哈哈大笑:“本来这倒是一个难题,不过我们刚才所说的却是一大线索那林京和黄莺四嫂的关系非比寻常,通过他或者可以知道黄莺四嫂的下落。”
沈慕橙想起路星辰和林京不欢而散的情形,眉心打结:“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
沈老大奇怪:“为什么放著大路不走?”
沈慕橙就把林京来找我们的经过说了一遍,沈老大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乾:“路星辰又没有‘死不认错’的外号,叫他去向那矮子认一个错,打什么紧!”
路星辰一听沈慕橙说到这里,就大大反对:“我看不必了,就算林京曾认识。”
不等说完,沈慕橙就打断了路星辰的话头:“且听我说下去,我当然会为你著想。”
路星辰忙道:“是,你说。”
沈慕橙略顿了一顿,才继续往下说。当时,她也反对沈老大的提议,理由是:“他虽然没有这个外号,可是实际上他比死不认错还要死不认错,他一定不肯做。何况事隔多年,林京也未必和黄莺四嫂还有联络。”
沈老大想了一想:“他们之间关系很深,互相救过对方的性命也有好几次,那是真正过命的交情。虽然黄莺不知隐居在什么地方,但我相信他们之间必然还有联络。”
沈慕橙仍然知道要路星辰去认错,困难之至,所以她还是问道:“你对她去了何处,一点线索也没有?”
沈老大没有立刻回答,沈慕橙替他倒酒,过了好一会,沈老大才道:“我那次见她,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只听说她居然嫁了人。”
沈老大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沈慕橙笑道:“女人嫁人,理所当然,怎么还用了‘居然’两字!”
沈老大也为之失笑。
路星辰倒知道沈老大在说到黄莺四嫂嫁人的时候,为什么说“居然”,因为像黄莺那样出色的女性,确然很难把她和寻常女性的必然行为联系在一起。
路星辰感到奇怪的是:她的名字是黄莺,而人称四嫂,那应该是早就嫁了人的,没有结婚的女子,怎么能叫她为“嫂”?
当时,沈慕橙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且问了沈老大。沈老大的回答是:“其时,黄莺肯定没有结婚,人们都叫她四嫂,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沈老大又道:“黄莺手下有‘四大金刚’,也都有各自的传奇生活,有的下落不明,有的还是我做的媒,和我有联络的对黄莺的消息,也只是道听途说,说黄莺改名换姓,嫁了一个印尼华侨,说是姓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消息。”
沈慕橙说到这里,路星辰心中一动,忙道:“等一等,我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这话,听来没头没脑,可是沈慕橙明白,她立即道:“是的,我听爸说到这里,也感到有些事是可以连系起来的。”
听得沈慕橙这样说,知道她已经想到了是什么事。路星辰没有问,只是自己迅速地思索著。
在路星辰脑中,这时各种想法互相混杂,有许多人的名字在打转。其中最突出的,是林京。
因为始终觉得林京是一个关键人物,他和黄莺四嫂早就认识,而且据沈老大所说关系非比寻常。
他又受宋飞所托,对路星辰来说那番话。更重要的是宋飞房子失火,在火场中找到的遗骸,林京亲口说那是他的安排。他是法医,要弄个死人代替宋飞,再容易不过。
从这件事之中,也可以看出,林京和宋飞之间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因此黄莺四嫂和宋飞之间,也可以用“关系非比寻常”联系起来。
本来,想要联系黄莺四嫂和宋飞这两个不相干的人,想像力再丰富,也不是容易的事。可是刚才沈老大说了:黄莺嫁了一个姓宋的印尼华侨一想到了这里,路星辰整个人跳了起来,向著电话大叫:“天!宋飞,黄莺四嫂,他们,他们,宋飞的母亲,是,就是黄莺四嫂!宋飞是黄莺四嫂的儿子!”
由于想到的结论实在太意外,所以路星辰叫出来的一连串话听来不是很连贯。
沈慕橙的声音也很激动:“真是再也想不到的事。”
路星辰忙问道:“老人家怎样说?”
第二百九十五章 林京的故事
沈慕橙道:“爸也感到意外,不过他说这可能性在八成以上。”
路星辰兴奋无比,因为许多疑问都可以因此迎刃而解,道:“那么,要找老人家的就是黄莺四嫂了。”
沈慕橙道:“当然如此,不过爸也想不出黄莺四嫂为了什么要见他,更不明白何以宋飞要阻止。”
路星辰很感叹,真想不到沈慕橙为了巧匠大王要找一个虚无飘渺的“四嫂”而去见沈老大,结果令事情有了这样的发展。
现在,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把黄莺四嫂找出来。她和宋飞、宋腾兄弟二人一起离去,看来线索还是在关键人物林京的身上。
刹那之间,路星辰想到了许多事情,宋腾曾用来形容他母亲的一些话,本来听了莫名其妙,现在也变得很容易理解。
路星辰叫张丰留步,那还在和沈慕橙通话之前。也是为了突然想到林京和宋飞之间的关系,如果要令宋飞出现,通过林京去传递消息,自然再好不过。
路星辰正在想著,沈慕橙已经问道:“怎么样?现在你去不去见林京?”
虽然路星辰十二万分不愿意,可是事情有了这样的发展,看来还是非硬著头皮去走一趟不可。
路星辰回答道:“去,我去。”
沈慕橙听了,道:“对,这才是你。我有一条锦囊妙计给你。你见了林京,什么也别说,只告诉他,说沈老大已经知道黄莺四嫂有要紧的事要找他,宋飞不论有什么理由要阻止,都有可能耽搁了大事,对黄莺四嫂有百害而无一利。这样,林京就自会去进行的了。”
路星辰怀疑:“会有效吗?”
沈慕橙突然笑了起来:“你的反应,一切全在我的预料之中。”
路星辰也笑:“那何足为奇!”
沈慕橙道:“一来,他料不到我们已经知道了宋飞母亲的身分,你一说出来,就可以起到迅雷不及掩耳之效,令他措手不及。二来,他从小就对黄莺四嫂崇敬之至,一听说事情会对她不利,必然不敢怠慢。”
路星辰表示同意点头,沈慕橙给了路星辰一个电话号码:“一有结果,立刻通知,爸说他可以到任何地方和黄莺四嫂会面。”
路星辰答应著:“巧匠大王那里。”
沈慕橙道:“那波斯大胡子人很狡猾,不要太相信他,有什么事,对他敷衍了事即可。”
路星辰放下了电话,现在只怕林京根本不肯见,那倒要利用一下张丰了。
路星辰请他进来,先问他:“你刚才像是有话要说?”
张丰很有耐性,路星辰和沈慕橙通话几乎有一小时,他一直等在外面。这时,他答道:
“我想到要把宋飞有可能官复原职的消息,通过法医师公传出去,你看如何?”
这正是路星辰想要对他说的话,忙道:“好极了,我和你一起去。”
张丰很是高兴。
路星辰乘搭张丰的车子,一路上,话题不离法医师公。在张丰的口中,知道林京在警界堪称德高望重,而且他和宋飞的关系非常密切 这一点,令人感到很奇怪。
因为路星辰和宋飞相识甚久,可是在记忆之中,宋飞从来也没有提起过他和林京之间的交情。
宋飞显然是有意要隐瞒这一点。可是,原因是什么呢?会不会和他阻止他母亲与沈老大见面有关连?
看来,这其中另有曲折,这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林京住的地方在相当偏僻的郊外,从一条山路上下来,眼前竟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风景绝佳,微风吹过,水波粼粼,令人神清气爽。
在湖边有几间很精致的小洋房,张丰把车子开到一间墙上爬满了植物的房子前,恰好林京就在外面。
一见他在外面,路星辰很高兴,因为至少他不能拒而不见,而只要能和他面对面,一口气把话说完,就算目的已达。至于结果如何,那就要看沈慕橙的锦囊妙计是不是管用了。
当下他们一起向前走去,到了单杠面前,林京仍然转了几十下,才停了下来。他人还没有下地,就已经看到了路星辰。
他一见了,本来路星辰以为他会破口大骂,可是他却没有出声。
他手臂一抖,连人带拐杖,身子一下,手中的拐杖,夹起一阵劲风,离地只有二十公分左右,向路星辰疾扫而至,攻向路星辰的小腿。
看这一拐杖的来势,要是被打中了,双腿非折断不可。
他来势快,路星辰反应也不慢,趁拐杖在脚底掠过之际,身子急速后撤,一下子就把拐杖踏在脚底。
路星辰本来打算踏住了拐杖,让他拔不出来,那么这场较劲,就算是路星辰赢了。
可是对林京的身手估计过低,路星辰双脚才一踏中拐杖,还来不及发力把拐杖压下去,林京已大喝一声,双臂向上一振,把拐杖疾挥向上。
路星辰双脚在拐杖之上,竟被他连人带拐杖一起挥向半空。
路星辰人在半空之中,连翻了三个斗,也藉此避开了他的三下攻击。
这一连串的动作,当真是兔起鹊落,迅疾无伦。
等到路星辰落下地来,离林京约有三公尺的距离。林京也真是凶悍,竟然又吼叫著扑了过来,杖挟风声,又向路星辰当头砸下!
这一次路星辰不再躲避,一翻手,看准了拐杖的来势,一下子就把拐杖抓在手中。
路星辰再也不敢怠慢,抓住了拐杖,全身用力,以免被他挥向半空。同时,路星辰急速地道:“好身手!真不愧是女中豪杰黄莺四嫂调教出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
已经料到会对林京有一定的冲击力,这也是路星辰的目的。那样才能使他停手。可是林京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反应之强烈,却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他先是整个人为之震动,然后双手一松,连那根几乎和他身子混为一体的拐杖也不要了。他向后退出了足有七八步,还是站不稳身子,一面摇摇晃晃,一面伸手指著,声音尖厉:“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看到了这种情形,路星辰突然想起:宋飞他们母子三人,就藏身在此,也大有可能!
路星辰冷笑道:“能跟黄莺四嫂这样的人物学艺,是很光荣的事情,为什么你怕人家知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料不到,他连滚带爬向路星辰走来,到了面前,伸手来按路星辰的口,不让路星辰说话。他刚才威武绝伦,现在却又像小孩子一样。
同时,他急急地道:“有话,进去再说,别在这里嚷嚷。”
想不到沈老大的锦囊妙计竟然如此有效!说著,他拉了路星辰就走。这一切,看得张丰目瞪口呆,路星辰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捡起那根拐杖来。一直到进了屋子,他才放开路星辰的手。
看他的样子,像是有重大的秘密忽然被人戳穿了一样,不但满头大汗,而且连络腮胡子上也全是汗珠。路星辰安慰他:“你和黄莺四嫂相熟,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
路星辰话还没有说完,张丰已拿著拐杖跟了进来。林京陡然转身,一把抢过拐杖,举脚就踢,哑著喉叫:“走!走!这里没有你的事,快走!”
张丰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法医师公,神情惶恐地向路星辰望来,路星辰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再说。
张丰退出门去,林京冲了过去,把门重重关上,转过身来,背靠著门,不断喘气。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路星辰就把沈老大所说的那番话说了出来。最后路星辰道:“不论宋飞有什么理由,他阻止四嫂和沈老大会面,都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小孩子意气行事的典型。阁下想来必不致此,他们母子三人何在,这就请出相见。”
林京一言不发,听路星辰说完,这才长叹一声:“他们不在此处,已经回去了。”
路星辰问:“去了哪里?”
林京忽然焦躁起来:“我要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会这些年来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他语音之中,竟大是伤感。这令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路星辰开门见山:“他们能够逃过警方严密的监视,你也出了不少力,总不可能连他们落脚何处都不知道!”
林京双手抱住了头,身子也缩成一团,看起来竟是痛苦莫名的样子,喉咙里则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呻吟声。
等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神情苦涩:“四姐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她去了哪里这次见到她,我以为会不同,结果却还是老样子!”
他说到后来,语音呜咽,几乎就要泪洒当场。看到他这种伤心人别有怀抱的样子,路星辰想笑又不敢,而且注意到一点:人人都叫“四嫂”,可是他却叫“四姐”。
这是不是表示他和黄莺四嫂之间的关系特别不同,可是他却连黄莺四嫂到了何处都不知道,这其间显然另有曲折,当真扑朔迷离之至。
路星辰扬了扬眉:“难道宋飞也不告诉你他们的去处?”
林京苦笑:“宋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话简直已超乎情理之外了,路星辰望向他:“请说具体一些,总要叫人听得明白才是。”
林京又发了好一会呆,竟然这样回答:“叫我从何说起?好几十年了,有点事,我理不出头绪来,有点事,我只是藏在心底,再也不想对人说 就让它随我烧成灰算了。”
到了这时候,当然可以肯定:此人当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不过还是无法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伤心。
路星辰想了一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令沈老大和黄莺四嫂可以相会,你有什么提议?”
林京苦笑:“要是你能找出四姐的下落,我向你叩头。”
听得他这样说,相信他没有骗人,然而事情还是不可思议。路星辰追问:“宋飞要逃走,事先和你商量过?”
林京点了点头:“是四姐提出来的,她说:只有这样,才能一了百了,再也不在浊世中翻滚,才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人。”
呆了片刻,这话听来大有哲理,的确是一个隐者所说的话,也很适合黄莺四嫂的身分。虽然没有见过她,可是上次宋腾在她指导之下和自己对话,使路星辰知道她是一个非同凡响的女子。
由此看来,宋飞离开,并不单是为了逃亡,更多是为了离开浊世,跳出红尘。
只有看透世情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不认为宋飞能这样看得开、放得下,他是听母亲的话行事而已。
理出了这一个头绪,路星辰心中有数,说道:“这样说来,宋飞就算知道了他能官复原职,他也不会出现的了?”
林京道:“宋飞官瘾很大,他当然想再做下去,不过只怕四姐不答应。”
路星辰不以为然:“这不公平,宋飞是成年人,应该有自主权。”
林京怪眼一翻:“他愿意听娘的话,你管得著吗?”
路星辰想了一想,这样说:“可不可以请你把这次和黄莺四嫂会面的情形,从头到尾说说。”
林京想了一会,又长叹一声,才道:“四姐她根本没有来找我,也没有叫宋飞来问我的意见,她一直把我当小孩子,最可恨的是,我认识她的时候,我确然还小,可是她为
什么不知道我早已长大了呢?”
林京这一番话,早已答非所问,可是路星辰并没有打断他的话头,因为听出了一点因头。
他在话说到一半时,且重重顿足,由此可知,黄莺四嫂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真是他心头一大恨事。从心理学上来看,男性有这样的想法,多数是为了暗恋不遂才产生的。
想通了这一点,恍然大悟,林京这个人许多看来很古怪的言行,原来都是为了这个原因。
路星辰心中暗想,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虽然说恋爱并无年龄界限,可是林京暗恋黄莺四嫂,想起来就难免令人发笑。
且不说破,只是道:“你结果还是见到了她,可能是她也想见你的缘故。”
他先是“啊”地一声低呼,接著张大了口,看起来像是傻瓜一样,可是却笑得很灿烂。
自路星辰说出了黄莺四嫂之后,他一直行为反常,愁眉苦脸,直到这时,才算有了笑容。
他在发出了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声音之后,才能够比较正常地说话:“你是说,四姐她不会怪我?”
路星辰顺口回答:“当然不会,她为什么怪你?”
路星辰只不过是随便一问,可是他却回答得十分认真。他的回答有点夹缠不清,要想上一想,才能明白。
他说的是:“我怕她怪我在怪她。”
这句话听起来和绕口令一样,路星辰想了一想才明白,立刻又问:“你怪她什么?”
林京神情激动,提高了声音:“我怪她嫁了人!她怎么可以嫁人?怎么可以?”
他一连问了好几声“怎么可以”,竟至于满面通红,认真之极。
林京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神情也变得伤心欲绝,不但捶胸顿足,而且双手还乱扯自己的头发和胡子,样子可怕之极,像是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一般。
他说:“我从小就喜欢四姐,她是我心目中最崇拜的人。我最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情形。我从小是个野小子,可是一见了她,我就自然而然跪下叩头!”
林京继续说下去,神情已经完全沉醉在回忆之中,看起来很是陶醉。
他说道:“当时四姐全没有因为我年纪小而怠慢,她扶我起来,叫我‘小兄弟’,又让我称呼她为‘四姐’,从此之后,她就成为我心目中的女神,而且是我心中唯一的神!后来,她鼓励我接受正式教育,我这才到英国去留学的。”
黄莺四嫂真是奇女子,一般来说,出身草莽的人,都不会有接受正式教育这个观念。林京有现在的成就,当然是由于当年这个正确的决定。
林京吸了一口气,忽然快步步向一个柜子,取出两瓶酒,抛了一瓶给我,自己打开一瓶,大口大口喝著。一口气喝了半瓶之多,这才道:“她送我入学,直送到新加坡,我上了船,她还一直站在码头上。轮船渐渐远去,照理,她在码头上的身形应该愈来愈小才对。可是我从船上看过去,她的身形竟然愈来愈高大,真到顶天立地,这就是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他停了一停,继续喝酒。
路星辰也没有出声,刚才他那番话听来十分动人。由此可知他对黄莺四嫂的感情,真挚无比。当然这种感情之中,成份非常复杂,只怕连他自己,都难以一一分析清楚。
停了好一会,他才继续:“那年,我十三岁半,英文只能说开始的三个字母,而且还发音不准。若不是有她鼓励我的话一直存在心中,每天念上几百遍,我在英国连一天也耽不下去!”
他当年的困难,倒是可想而知,不过后来在大学,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荣誉毕业,可以看出黄莺四嫂对他的鼓励所起的作用是如何巨大。
路星辰问了一句:“在你求学期间,难道和她没有联络?”
林京道:“我们在分手的时候,曾约定通讯的方法。可是我在开始的三年内,一共寄出三百六十六封信,却封封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路星辰默默无语,这种情形,对当时的林京来说,其可怕程度之甚,可想而知。
过了一会,路星辰才问:“你就没有设法去打听一下?”
林京苦笑连连:“怎么没有!用尽方法,打听出了一点消息,竟说她和一个小孩子去了新加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路星辰心中疑惑:“那‘小孩子’就是你?”
林京苦笑:“不是我,还会是谁。从此之后,她就下落不明,那么大一个人,就像消失在空气中一样。一直到十一年之后,我才又见到了她。”
他说到后来,声音苦涩无比,可以想像,那一段日子,他除了刻苦奋斗之外,还要受感情痛苦的折磨,若不是有非常的毅力,真是一天也过不了!
照说,十一年音讯全无,忽然又见了面,应该是天大的喜事才是。可是对林京来说,却是另一场恶梦的开始。
因为在他心目中,崇高无比、纯洁之至、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他每次在做梦的时候见到她,也都会战战兢兢,唯恐亵渎了的、至高无上的女神,竟然嫁了人。
那时,林京已经成年,当然知道女性嫁人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这事再也平常不过,可是由于林京那种异常的心理,所以当他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黄莺四嫂,不但手里牵著一个小孩,而且还挺著大肚子的时候,一直存在于他心中的幻象突然破灭。
照他自己的说法,就像整个人都炸了开来,变成了粉末,而且每一颗粉末都充满了彷徨、愤怒、无依和疑问。
等他定过神来,肯定在面前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不自由主,泪如泉涌。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宋飞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黄莺四嫂居然知道林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当时她长叹一声,哽咽:“小兄弟,什么也别说了,我托你做一件事,请你答应。”
林京那时伤心悲痛,他强忍著泪,用力点了点头。
黄莺四嫂指著她手牵的小孩子:“这孩子叫宋飞,今年六岁。孩子,向林舅舅叩头。”
那孩子很听话,立刻跪了下来。林京哑著声音叫:“四姐,你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干吗叫孩子行这样的大礼!”
黄莺四嫂长叹一声:“要的,这孩子从现在起,就交给你了。”
林京一时之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望定了黄莺四嫂,说不出话来。到这时候,他才看清楚虽然分别多年,可是黄莺四嫂仍然秀丽端庄,英气逼人。只是脸容瘦削,眉宇之间,充满了哀伤之情,显然是心中有巨大的悲痛。
林京也看到了在黄莺四嫂的宾边,扣著老大一朵白花。那是有亲人去世不久的信号。
林京还没有问什么,黄莺四嫂就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听来很平淡。
愈是这样,就愈显得她的哀伤已到了几乎心死的地步。她道:“这孩子的爹,不幸英年早逝,我还怀著一个没出世的,心力交瘁,一来没有余力,二来这孩子很怪。”
她才说到这里,那孩子小宋飞就抗议:“我想当警察,不能算怪!”
路星辰这下知道了林京和宋飞之间有很密切的关系,很显然,宋飞是在林京的照顾之下长大的。
而且,他加入警界,靠了林京不少的帮助,才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
可恨的是,自从认识以来,他竟然只字不提!
当时,黄莺四嫂、林京和小宋飞三人之间的情状很是特别。黄莺四嫂和小宋飞没有再就要当警察这个问题争论下去。林京其时已经在大学毕业之后,投入了警界。
并且由于他出色的业务能力,一出道就大获各方好评,要介绍一个孩子进警察学校是容易不过的事。小宋飞后来在警界一帆风顺,当然也由于有好的开始之故。
黄莺四嫂说出了要把孩子交给林京,以林京对黄莺四嫂的极度崇拜,他当然义不容辞。
当他答应了之后,他才问:“四姐,你现在身子不便,就在这里住下来,我也好就近照顾一二。”
黄莺四嫂黯然摇头:“我自有地方去,你不必理我。”
林京又急又怒:“这是什么话!我们……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姐弟。”
他话还没有说完,黄莺四嫂就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不必再说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会到哪里去,你可以恼我,但盼你好好照顾孩子。”
黄莺四嫂讲完之后,竟然掉头就走。林京大叫一声,跳起来想抱住她,却不料她虽然大腹便便,行动依然快绝无伦。何况林京一身武功,都是从小由她教出来的,会有什么行动,她早已了然,林京这一抱,当然抱了一个空。
林京知道黄莺四嫂如果执意要走,他绝没有能力阻止。所以在百忙之中,他想动之以情,眼看黄莺四嫂行动快绝,转眼之间,人已经在十步开外。
林京大叫:“还有什么话要向孩子说的,你且回来,我也有话要说。”
他情急之下,有点语无伦次。不过他就算说得再好,也没有用了 黄莺四嫂连头也不回,迅速远去,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林京抱起小宋飞来,宋飞年纪虽然小,可是他眼看著母亲离去,居然咬紧牙关,并未出声,眼中泪花乱转,倒始终未曾涌出一滴泪来。
路星辰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这太不合情理了!难道她从此以后就没有来看过孩子?”
林京声音苦涩:“就是那样不合情理,更有不合情理的是,小宋飞竟然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母亲。后来,他到学校去寄读,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可是开始一年多,他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
路星辰也觉得不可思议之至,一个六岁的孩子,突然离开了母亲,进入完全陌生的环境,竟然能够断绝对母亲的思念,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事实应该是:小宋飞虽然想妈妈,可是他忍得住,不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是有这种人,从小就有坚强性格。
路星辰想了一想,才说道:“小宋飞既然那样懂事,你应该可以在他口中,问出黄莺四嫂的一些事来。”
林京长叹一声:“怎么没有问,我什么方法都用过了,这孩子除了摇头以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林京突然不说话了,好一会不说话,才叹了一声:“不过我可以肯定,他小小年纪,心理压力却沉重无比,他老说梦话。”
路星辰立即问:“他在梦话之中,可曾泄露天机?”
林京摇头:“他梦话讲的语言,我一句也听不懂。后来,我把他的梦话录了音,交给语言专家去听,这孩子使用的竟然是。”
路星辰道:“别叫我猜,人类所使用的语言超过十万种,没头没脑,我
可猜不到。”
林京喝了一口酒:“孩子讲的是y国语。”
路星辰道:“那不算冷门,这可以证明孩子是在y国长大的。”
林京道:“正是如此,可是除了这一点之外,我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路星辰道:“难道梦话的内容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林京苦笑:“没有,他说的全是自己勉励自己的话。一句‘我一定要当警察’就重复了几百遍。”
路星辰心中暗想,沈老大所得到的有关黄莺四嫂的消息,说她嫁了一个宋的y国华侨,多半就是从林京研究宋飞的来历时,辗转传出去的。
以林京对黄莺四嫂的思念,他一定用尽心机,想在小宋飞身上,找出黄莺四嫂的下落来。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黄莺四嫂曾在y国居住了很长时间,不然,小宋飞不可能会说y国语。而且也可以进一步肯定,如今他们一家三口,是到y国去了。
路星辰和林京约了后会之期,就告辞离去。张丰一直等在门外,看到路星辰和林京一起出来,满面都是询问之色。路星辰不等他发问,就道:“师公也不知道宋飞去了哪里,我们只好另外想办法。”
张丰没有再说什么,上了车,驶向黄岩的住所。到了目的地,路星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这件事,有很复杂的内情,要是你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我看你就不必再加理会了。”
张丰回答:“你理会任何事情,都是有特殊目的的吗?”
他这样责问,一时之间,路星辰也无以应对,只好摊了摊手,表示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车子驶上了通向屋子的那条斜路,还没有到门口,就看到大门打开,小郭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兴奋莫名:“太好了!太好了!真太好了!”
小郭满面喜容,显然可见他和巧匠大王相处极之愉快。
路星辰下了车,向张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张丰神情很不愿意,可是小郭扯著路星辰进屋子去
进了屋子,黄岩也迎了上来,看来都兴高采烈。
小郭又抢著道:“巧匠大王帮我做了很多好玩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给神鹰的装备。”
黄岩也道:“真是神乎其技,不愧是大工大王!”
路星辰不感到兴趣,只是问:“他人在哪里,我有话要对他说。”
路星辰话才出口,那只神鹰飞了过来,居然口吐人言,而且百分之百是贾拉里的口音,说道:“三日之期已到,算来沈慕橙一定有好消息了?”
忽然听得那只神鹰会讲话,也不免吓了一跳,提高了声音:“我可不愿意对著鹰讲话,你要是不现身,我就走了。”
只听得楼上传来了贾拉里的声音:“来也!”
接著,巧匠大王在楼梯上下来。各人对他的出现,都加以欢呼 由此可知他受欢迎的程度是如何之甚。
这波斯人举止热情,互相拥抱,并且用力拍著对方的背脊,还好路星辰避得快,才免了被他用大胡子在脸上摩擦之罪。
所有人被请到客厅,路星辰先阻止了小郭和黄岩的七嘴八舌:“先听我说我有‘四嫂’的消息。”
几个人就立刻静了下来。路星辰从头到尾慢慢叙述。
路星辰先向巧匠人王介绍黄莺四嫂这个人,说明了他要找的四嫂,极有可能就是黄莺四嫂。强调了黄莺四嫂和水的关系,指出除了加农贝克这个鱼人外,她可以说是地球上极少数能够在水中生活的人。
有关黄莺四嫂的一切,都充满了传奇性,听得本身也是极度传奇人物的巧匠大王,也不断啧啧称奇。
接下来,路星辰说到宋飞和黄莺四嫂之间的关系,各人更是惊讶之至。
路星辰的结论是:“黄莺四嫂他们一家三口,一定是回到y国去了,可以到那里去找他们。”
讲完之后,摊了摊手,表示任务已经完成。
可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望著,神情有点异样。路星辰道:“有什么问题?”
巧匠大王道:“还是请小朋友们先说,那比较公平。”
小郭已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去y国找三个人,岂不是等于黑道捞针?”
路星辰闷哼了一声:“那该怎么样?要我把他们五花大绑送到面前才算数?”
巧匠大王清了清喉咙:“说公道话,多少总要有点具体线索,才是道理!”
路星辰沉声道:“能够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我相信就凭这个,司空翼大侦探就有办法把人找出来。”
不等巧匠大王有反应,小郭已叫了起来:“对,找司空翼大侦探去!他可能有办法。”
路星辰道:“宋飞的父亲必非普通人,不然黄莺四嫂不会下嫁于他,就这一方面去查,可以事半功倍。”
巧匠大王很是认真:“只要是循这个线索找到我要找的人,我的承诺就有效。”
路星辰
也没有在意,只是随便答应了一声,第二天,沈慕橙回来,路星辰把所有经过情形向她一说,沈慕橙笑道:“难怪爸说波斯大胡子很工心计,你仔细想一想他那句话。”
路星辰这才想了一想,果然,巧匠大王确然很滑头,照他的说法,就算找到了黄莺四嫂,而如果黄莺四嫂并不是他所要找的人,工夫也就白费了,他可以不负担任何责任。
路星辰笑了一下:“不去管它,我们也没有什么事要他去做的,要是能找出黄莺四嫂来,也可以知道她为什么要见沈老大。”
沈慕橙同意我的说法:“我和爸想来想去,都想不出黄莺四嫂为了什么要见他老人家,更想不出宋飞何以要阻止。”
关于这两点,大家也毫无头绪,看来一切都要等到找人有了结果才能有答案。
接下来,一连三天,事情都没有进展。
第四天,一清早,司空翼就找上门来。
路星辰把他推荐给巧匠大王,相信他必然不负所托,现在来找我,肯定是已经有了眉目。
果然他还没有坐下,就道:“你要找的那个‘姓宋的y国华侨’,寻找的结果惊人之极。”
路星辰道:“如何惊人?”
司空翼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他道:“他既是一个黑老大,也是一个正义英雄。”
路星辰呆了一呆:“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司空翼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姓宋的y国华侨成千上万,经过筛选,剩下一个。”
虽然对司空翼的能力很有信心,可是也不禁疑惑:他是凭什么标准来肯定这个人的?
司空翼道:“根据你的标准,你说过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路星辰点了点头:“这个人特别到了什么程度?”
司空翼道:“他的名字是宋天鹰。”
司空翼说得很郑重,路星辰听了之后,呆了一呆,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名字,对之一点印象也没有,道:“我可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司空翼吸了一口气,道:“宋天鹰有一半y国血统,他有一个y国名字,叫作”
他接著就念出了一个名字,那名字……当司空翼一说出了这个名字之后,足有两分钟之久,三人之间,一片沉默。
在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好一会说不出话,因为此人是y国一个非常出名的人物。
这个人在y国是个大人物,曾经在黑道上混,但是非常有正义感,后来洗白成为英雄,帮助了许多人。
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非常富有,财产之多,据说是根本无法估计。
他的财产来源,这也是大家听了他的名字之后,好一会出不了声的原因。
说得好听一些,宋天鹰,实际上,他是一个黑道上的首脑。
据说他的事业开始得极早,不满十岁,已经上了通缉榜,其经历骇人听闻之至。
他虽然是黑道头子,可是帮助了很多的人
不过,他可能是一个惊天动地的黑道大哥,是一个非同凡响的草莽英雄,却绝不是一个政界人物,在复杂无比、肮脏透顶的斗争之中,他那一套靠江湖义气作为行事标准的行为,彻头彻尾地败下阵来。
他的下场是死在他的“亲密战友”之手,而且还被人把他所有的功绩一笔抹杀。
江湖传说,他在近二十年的生涯之中,拿出来的金钱,是天文数字 当然,他那些钱也全是当黑道抢来的不义之财。
这个人,是正是邪,很难定论。这和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不论。有关系的是:他是宋飞、宋腾兄弟两人的父亲,也是黄莺四嫂的丈夫。
司空翼说出了这个名字,路星辰就知道他找对了人。也只有他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黄莺四嫂。
明白了宋飞的来历,对他的种种以前难以解释的行为,也算是有了一定的概念。因此路星辰对宋飞不再有生气和怨愤,而是理解了宋飞的性格和言行,看来宋飞身上的秘密十分地复杂,不是一句两句都难以描述完整。
不过路星辰不明白的是:令宋天鹰死亡的人,都成了大权在握的大人物,除去宋天鹰的手段,很是卑鄙,对大人物来说,不光采之至。在这样的情形下,黄莺四嫂仍然留在y国,分分秒秒可以成为被灭口的对象,危险之极。她在江湖中打滚多年,应该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那样说来,黄莺四嫂的隐居所在,可能根本不在y国!
那要把她找出来,机会更是微乎其微了。
请司空翼去找人,结果却会变得要找的人更难找,这确然令人啼笑皆非。
这时,沈慕橙问道:“那宋天鹰遇难的确切日子是 ”
司空翼说了一个日期,年月日听来只是一个数字,但其中的内容却可以千变万化。沈慕橙听了,略想了一想,就点头道:“不错,算来是在宋天鹰遇难之后一个月左右,黄莺四嫂带了小宋飞去找林京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神奇的说法
听得沈慕橙这样说,路星辰知道她也肯定了司空翼找对了人,黄莺四嫂去找林京的那时,她正刚遭惨变不久,心中怀著巨大的悲痛。
不知道她当时有什么打算:是要为她丈夫报仇?还是已经心灰意懒,准备从此隐居了事?
在这样的情形下,林京还为了他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和黄莺四嫂纠缠不清,也真亏得黄莺四嫂有这份耐性,和他好言好语地去解释。
那时宋飞六岁,六岁的孩子,可以很懂事,宋飞显然属于懂事的那一类。也就是说,那时候的小宋飞,对自己的父亲和自己以前的生活都很清楚,可是他却能够什么也不说,这份本事,当真难得之至。
不过,他后来一直对林京什么也不说,这就变得很是可怕 这个人,我认识了他那么久,就不知道他为人如此深沉!
当时,黄莺四嫂正怀著孕,那宋腾原来是遗腹子,所以他和宋飞吵嘴的时候,会说他自己是“没爹的孩子”。
和宋腾相处不久,可是却可以肯定他的性格和宋飞大不相同。他热情爽朗,胸无城府,坦率可人,估计他一直和黄莺四嫂生活在一起,那正是黄莺四嫂的性格。
有这种性格的人,很容易赢得他人的友情,黄莺四嫂能够令沈老大如此看重,当然是由于她为人可爱之故。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还没有答案,黄莺四嫂究竟隐居在什么地方?
路星辰向沈慕橙望去,只见她眉心打结,显然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而且没有答案。
想问司空翼一些问题,可是还决定不了从哪里开始问才好。沈慕橙已经先问:“关于宋天鹰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料?”
沈慕橙这一问,司空翼立刻现出很兴奋的神情,用力挥了一下手:“我正想说到他的妻子,宋天鹰一共娶过三个妻子,值得一提的是他第三位妻子。这个妻子神秘之极,连宋天鹰几个亲信等闲都见不著她,说出来令人难以相信。”
司空翼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这个纵横四海,杀人越货,统领好几千手下的黑道头子,居然是‘怕老婆’!”
路星辰笑道:“这又何作为奇?”
司空翼不住摇头,像是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他道:“这宋天鹰不但身高两公尺,而且一身武功,身子像铁打的一般,水性更是了得,人们都说,天下水性,加农贝克第一,宋天鹰第二!”
路星辰更正他的话:“不,他妻子第二,他最多排第三。”
司空翼一听叫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确然如此。每当有人这样说,宋天鹰必然更正:‘我最多排名第三,四嫂才是第二’。此人很怪,称自己的妻子为四嫂,不知有何出典。”
路星辰和沈慕橙都笑了起来,司空翼十分机灵,立刻问:“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司空翼说到这里,大家再无疑问。黄莺四嫂确然是嫁了宋天鹰。路星辰把有关黄莺四嫂的一切,用最简单的方法向司空翼作了介绍,听得司空翼啧啧称奇:“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中还有更奇,简直没有止境。”
路星辰问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宋天鹰死后,黄莺四嫂去向如何?”
司空翼摇了摇头:“从此下落不明。那时,她为宋天鹰生的儿子才五六岁,那是宋天鹰唯一的孩子。”
路星辰又更正司空翼的话:“不,他还有一个遗腹子。”
司空翼道:“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得好像比我更多!”
路星辰道:“全靠你调查所得,我们才解决了很多谜团。现在最主要的是黄莺四嫂的下落。”
路星辰说著,又把黄莺四嫂最近曾到过此地的情形,说了一遍 宋飞的案件和他屋子失火的事,很是轰动,司空翼当然也知道。他听了之后,不禁跌脚:“真应该常和你联络才是,什么样的怪事,你都有份!”
路星辰笑道:“托你再去找黄莺四嫂,她有可能成为非正常人类协会的新会员,沈老大也急著要见她,事不宜迟,请从速进行!”
司空翼霍然起立,大声道:“得令!”
路星辰又把巧匠大王也要找四嫂的事情说了,司空翼连连点头:“我知道,要是我不能把她找出来,我姓司空的就算是从此英名扫地了。”
路星辰哈哈大笑:“你知道就好,好自为之!”
司空翼充满信心,告辞离去。路星辰和沈慕橙各自把司空翼带来的信息消化了一下,路星辰先道:“希望不久司空翼就有好消息来。我很奇怪加农贝克怎么会和黄莺四嫂有联系,以致要介绍她成为非正常人类协会的新会员。”
沈慕橙道:“他们都可以在水里生活,自然有机会认识。”
路星辰大摇其头:“不对,黄莺四嫂熟悉的是湖水,而都连加农却生活在海洋中。”
沈慕橙想了一会,才道:“水就是水,何必拘泥于湖海之分,岂不闻‘天下弱水三千,都是一家’。地球上所有的水,都可以互通,根本上是一体。所以,如果说水有生命的话,那么,情形就很特殊。”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神情凝重,显得她将要说的话很是重要。接下来,她缓慢地说:“那情形是:地球上所有的水,是一个生命。”
路星辰呆了一呆,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是水,就属于同一个生命体?”
沈慕橙的这个设想,的确十分奇特。
沈慕橙的回答来得很快:“是,就是如此,不但是所有的水,而且还包括了所有的冰,和所有的水蒸气。冰、水、水蒸气,水的三态,是三位一体,就像一个人的身体有血、骨、
肉一样,都是同一个生命的组成部分。”
对沈慕橙提出的这个新理论,我正想鼓掌,却已听得暴雷也似地一下喝采声,从楼下传了上来。那一下叫好之声,震耳欲聋,突如其来,连沈慕橙都不免吓了一跳。
当然,这一下喝采声,乃是巧匠大王所发。只见巧匠大王由黄岩、小郭拥著,站在客厅中间,人人抬头向上,各人表情不一。
其中以巧匠大王最是激动,他那把大胡子在不住抖动,张大了口,喉间发出一阵怪声,双手挥动,带起宽大的衣袖,发出阵阵劲风,声势甚是骇人。
小郭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黄岩在不住摇头,显然他们觉得沈慕橙的那一番话太匪夷所思。
这些当然都是他们完全听到了沈慕橙的话之后的反应,路星辰和沈慕橙讨论得出了神,竟没有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时,巧匠大王像是已经缓过气来,他又大叫了几声“好!太好了!”然后又道:“真是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
沈慕橙回答:“阁下太过奖了,我只不过一时兴起,随便想像而已。”
巧匠大王仰著头:“宇宙之间,多少事都在想像之中产生,只要想得好!”
不等沈慕橙再说什么,巧匠大王又道:“我也根本不必去找什么四嫂了,就刚才那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我知道水的生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可能是太高兴了,一面说,一面手舞足蹈,发出了许多表示欢喜的声音。
看到这种情形,路星辰知道他一定由于沈慕橙的话,引发了他的想像力,使他触类旁通,更进一步想到了许多他以前想不通的问题。
路星辰立刻问:“是怎么一回事,愿闻其详。”
巧匠大王道:“我的想法,是受你的启发而来,请多指教。”
小宝拿了酒过来,是一个非常大的碗,巧匠大王端起碗来,一口气就把酒喝完,这才道:“地球上所有的水,根本可以互通,水不断地在变成水蒸气,而水蒸气也不断地在变成水。从太平洋南部变成水蒸气的海水,说不定就在大陆上空化为雨水,落下来之后,变成一条小溪的一部分。这是生命的一种循环,也可以把它当作是水的生命中的循环系统。所以地球上所有的水,所有两个氢分子和一个氧分子合成的物质,都是同一个生命。”
巧匠大王神情严肃,像是他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是一篇很重要的宣言一样。
黄岩惊叹:“这个生命体何其庞大!”
巧匠大王哼了一声:“和整个宇宙相比,这个生命体又何其渺小!”
黄岩当然无从反驳,别说是地球上所有的水,就算是整个地球,也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而已。
他又道:“然则在地球上,水的生命体应该是最庞大的生命了。”
他以为这样说,一定可以得到巧匠大王的赞许了。谁知道巧匠大王,大摇其头。
只听得巧匠大王道:“在地球的三大生命之中,水,最小!”
小郭道:“不错,高山这个生命,就比水大得多,当然首先要把地球上所有山脉视为一体。”
巧匠大王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就是一体。我一直以为各个高山自成一体,现在才算是想通了。这对我来说,重要之至,因为我发现的那个大山的心脏,就是地球上唯一的大山心脏,只要能和他沟通,就等于和地球上所有的山脉都有了沟通。”
巧匠大王想得如此之多,难怪他刚才这样兴奋。他用了半生光阴,想和大山接触,忽然在理论上有了这样的进展,当然喜出望外之至。
他又道:“这使我以后有了努力的方向。而且,我相信三大生命之间一定互有联系。也就是说,若有人发现了水的生命中枢,对于探索三大生命,又大大进了一步!”
他愈说愈是兴奋,连耳朵都变得通红。
路星辰再也忍不住:“你说了好几次‘三大生命’,除了水和山之外,还有一个是什么?”
巧匠大王却不回答,沈慕橙马上道:“水、山之外,另一大生命,当然是‘气’, 气是地球上最大的生命。 ”
沈慕橙说的话,正是路星辰想说的,所以路星辰立刻举起手来,表示完全同意。
小郭这时候也连连点头:“这三大生命应该是地球上的原始生命 地球才一开始形成,他们就已经存在了。”
黄岩神情骇然:“那么其他的生命,算是什么?”
巧匠大王突然激动起来:“其他生命,包括人在内,都只好算是寄生虫!”
听得巧匠大王这样说,路星辰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早知道他在发现了高山有生命之后,就十分轻贱其他的生命,包括人在内,他尤其不值人的行为,说是人一直在自己生存的地球上进行破坏,终于会有朝一日,惹怒了山,山只要稍为动一动身子,就可以把人类全部消灭。
他的这种想法,虽然很是偏激,可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现在他又那样说,当然又是在发挥他那种想法了。
路星辰道:“寄生虫也是一种生命,我们不必妄自菲薄。”
巧匠大王瞪了一眼:“要知道,若是寄生虫不安分,老是在寄生体上进行破坏,而且愈来愈变本加厉,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彻底消灭。”
路星辰又道:“作为寄生虫,居然也可以尝试和三大生命沟通,那也就不简单了。”
巧匠大王笑了起来:“寄生虫也有各种各样,其中有极少数知道同类的行为,太不可取,是在自取灭亡,
要立刻加以阻止。而和三大生命沟通的目的,是要三大生命原谅他们的无知,把消除他们的时间尽量推后,这样,人类,寄生在地球上的一种卑微生命才能有一线生机!”
小郭对这种天马行空式的设想最有兴趣,他立刻道:“光是哀求三大生命把惩罚的时间推迟,并不解决问题,不能制止人类愚昧的破坏行为。”
巧匠大王十分认真,像是他接下来就要去和三大生命开会讨论一样,他问小郭:“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小郭道:“要人类认识到再也不能继续对地球破坏,要人类知道再这样下去,是自取灭亡,那就一定要先让人知道,三大生命对人类的行为已经生气了。”
巧匠大王对于小郭的话,很是欣赏:“对,先要略施小惩,若然无效,再施中戒,仍然冥顽不灵,就该大罚,真要是至死不悟,那也就无药可救,死路一条了。”
沈慕橙道:“小惩,只怕早已在进行了。”
各人之中,以巧匠大王的反应最是惊人,他本来好端端地坐著,突然整个人向上升起,他应该是跳起来的,可是怪在他坐著的姿势并无改变,所以看来古怪透顶。
他跳了起来之后,重重落下,大口喘气,指著沈慕橙,一时之间,竟至于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形,当然是由于沈慕橙的那句话,使他想到了什么之故。路星辰把沈慕橙的那句话想了一想,刹那之间,也整个人跳了起来。
不等路星辰开口,巧匠大王已经缓过气来,叫道:“对,小惩已经开始了!地球表面温度逐年上升,大气早已开始了他的惩罚行动……。”
巧匠大王把近半个世纪以来的一些自然现象总结起来,具体地归于三大生命对破坏者的反击。
巧匠大王的说法,其实并非他们首创,早就有不少科学家,甚至文学家在不断地大声疾呼:破坏自然,会引起自然的报复。而自然的报复严酷无比,非破坏者所能承受。
只可惜极少数有远见者的呼吁,并不能打动破坏者的心,或者可以说破坏者根本没有心,因为自然的报复行动已经愈来愈明显,可是他们还是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当然,他们现在在发表的意见,也大有创新之处,把自然当成了生命,这是继巧匠大王开创“大山有生命”之后的另一发展,在理论上提出了“三大生命”的说法。
路星辰道:“不管用什么理论来解释,事实是:大小地震,愈来愈频繁,而且常发生在非地震带上,这是大地在发泄他的怒意,高山和大地互连,同属于三大生命之一。”
说到这里,大家静了一会,然后不约而同,人人吸了一口气。
那是由于他们都在同时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之故。
小郭首先叫了起来:“不得了!三大生命现在还只不过是各行其事,要是他们有了联合行动,那,那,真正不得了!”
虽然小郭一向说话夸张,可是现在却没有人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
非但不觉得夸张,而且感到他只会叫“不得了”,词汇显得贫乏之至。
因为若真是发生了这种设想中的情形,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景,简直无法想像。
巧匠大王伸手在他自己头上轻轻敲打:“我们不妨设想一下情形会怎样。大气温度提高,江河湖海中的水,加快蒸发,大气之中,湿度也就大增,不利人类生存,这还是最轻微的祸害。要是大气温度继续提高,两极的冰雪与之配合,大量融化,海洋面积大大扩展,陆地消失,到时人类自然无法生存。”
黄岩道:“反之,若大气温度不断降低,所有的水,全都变成了冰,那也就。”
他们才说到这里,小郭就叫了起来:“这种情形已经出现过!地球上曾经有过冰河时期,所有生物几乎灭绝!”
他说了之后,有一些时间,人人都不出声。因为,在冰河时期,地球可以说是一个死域。我们都想到,之所以会有冰河时期的出现,照我们新创的理论来说,分明是气和水两者合作的结果。
路星辰吸了一口气:“要是大山也来凑热闹,再加上地动山摇,那就 ”
沈慕橙缓缓地道:“那就是地球重归洪荒!”
各人又好一会不出声,沈慕橙所说,虽然可怕,可是却是唯一的结论!
重归洪荒!
地球回到什么生物都没有的原始洪荒时代!
不对,应该说:地球回到只有三大生命存在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三大生命都过得极好,不受干扰,没有破坏,完全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他们不但有权这样做,而且完全有能力可以做得到!
过了好一会,沈慕橙才向巧匠大王道:“什么时候能和大山的中枢沟通?”
巧匠大王摊了摊手:“不知道,希望能赶在他们还没有发动之前,不过这希望十分渺茫。倒是那位发现了水的生命的四嫂,她有可能已经和水有了沟通。我相信三人生命之间,有一定的联系,能够和水沟通,就等于可以和他们沟通。所以与其等我,不如去把她找出来。”
路星辰同意巧匠大王的说法:“这就要看司空大侦探的努力了。 好在她最近曾出现过,而且身边又多了两个人,找她,总比找大山的心脏容易得多。”
巧匠大王抗议:“我已经找到了大山的心脏,只不过还不曾与之接触而已。”
路星辰接受了他的抗议,巧匠大王发出了一声长啸,神情兴奋莫名:“这次出山,收获丰富无比,要是真能和三大生命之一,进行沟通,那真死而无憾矣!”
第二百九十八章 水的警告
当下,各人又围绕著这三大生命发表了许多意见,然后,各自散去,等司空翼的消息。
路星辰本来预料三五天之内,司空翼一定会有消息。谁知道过了一个星期,仍然音讯全无。
奇怪的是,这一星期来,巧匠大王、小郭一直在黄岩那里,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路星辰和沈慕橙讨论过,沈慕橙的意见很是骇人听闻。
她竟然说:“我想他们是在通过最直接的途径,和黄莺四嫂联络。”
路星辰不明白:“什么叫作最直接的途径?”
沈慕橙却没有回答,看她的情形,不像是故作神秘,而是她自己也只有一个初步的概念,所以无从回答。
第一次这样问,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下去。可是一直到了第三次,她还是没有回答,忍不住追问,要问出一个究竟来。
沈慕橙仍然不出声,责怪路星辰不肯自己用脑去想一想之意。路星辰心中一凛,他想到了,沈慕橙已经给了很明显的提示,通过最直接的途径,和黄莺四嫂联络。
关键当然就在“最直接的途径”之上。
所谓“最直接”,最好当然是和她之间的思想直接沟通,有被称做“两心通”的沟通方法。不过巧匠大王,或是小郭不会有这个能力。
那么,退而求其次,要通过一个媒介,接触到黄莺四嫂,这个媒介是一想到这里,路星辰灵光一闪,不由自主大声叫了起来:“水!水!他们想通过水,和黄莺四嫂联络!”
路星辰是高兴,手舞足蹈,想大声叫沈慕橙,可是一转念之间,觉得想法并不完善,刚才想到了他们是想通过水和黄莺四嫂联络。这个想法并无问题,因为黄莺四嫂既然发现了水的生命,证明她和水的关系,密切无比,随时都有接触,所以水是要和她联络的最好媒介。
不过想到的是:他们到了海上,潜入海中,然后集中思想,希望能通过海水,把他们的思想传递出去。这样的想法,已经可算匪夷所思之至。
然后又有了进一步的设想。
天下所有的水都是一体,而且水的三态也同为一体。那也就是说,根本不必潜入海中,随便找一处有水的地方,就可以进行思想传递,甚至于弄一盆水,或是一杯水,也可以进行。
更甚至于不必有可以看得到的水,空气之中,充满了水蒸气,水蒸气就是水的身体的一部分。
更甚至于就算没有水蒸气,也一样可以,人的身体,百分之九十是水,人体内的水,当然也属于水的生命。由此推想开去,水和人之间的关系密切无比,什至可以说人的生命,是由水的生命衍生出来的。
有了这样密切的关系,两者之间,进行沟通也就不是那么毫无根据的事了。
这样自然就明白了巧匠大王他们在干什么了,他们企图把信息由思想传递出去,通过空气中的水蒸气,让水知道,然后再由水把信息告诉黄莺四嫂。
这种信息传递的方法,确实匪夷所思,难以想像,不过既然在理论上可以成立,也就有变成事实的可能,如今已被普遍使用的通过人造卫星传递信息的方法,在二百年之前,如果有人提出来,其匪夷所思,难以想像的程度,也就相同。
想通了这些,登时觉得全身轻松,大笑了几声,把沈慕橙招了来,告诉她所想到的那些。
沈慕橙笑道:“应该正是如此。”
她还有进一步的发挥:“有所谓‘两心通’的神通,一般设想都是思想电波的传递和接受,又怎知道不是思想通过水传递出去的?”
路星辰道:“或者通过空气的传递,也能达到信息沟通的目的。”
沈慕橙接著道:“也可以是通过大地高山传递出去的。”
一时之间,他们也许不到什么,正说著,门铃声大作,门外还传来了阵阵大笑声。
那阵阵大笑声听得出是由两个人发出来的,其中一个,再熟悉不过,不是沈老大是谁!而另一个人,笑声也不陌生,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那是什么人来。
不过沈慕橙显然心思缜密,看她的笑容,就知道她内心的高兴,不止是因为沈老大来了,她同时也听出了另外一个在大笑的是什么人。
路星辰马上把门打开,沈老大张开双臂,抱住了路星辰,在其背上用力拍著。
这时候路星辰仍然没看到另外一人是谁,不过那人已经开了口,他一面笑,一面道:“人生何处不相逄!我们又见面了!”
他一开口,虽然路星辰看不到他,可是当然立刻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心中这一喜,实在是非同小可,此人正是宋腾。
大家正用尽方法想要找他,他居然自动出现,这当然令人大喜若狂。
宋腾笑嘻嘻地站在面前,不约而同张开双臂,紧紧拥抱,路星辰又用力摇晃他的身子:“太好了,令堂没有一起来?”
宋腾摇头,沈老大指著他:“此人你们虽然认识,可是却不知他奇在何处!”
沈慕橙也已经下来,她接口道:“爸也太小觑我们了,我们当然知道他奇在何处!”
沈老大像是很感意外:“说来听!说得不对,重重处罚!”
路星辰当然不敢出声,因为根本不知道宋腾奇在何处!
沈慕橙走过去,双手交叉,挂在沈老大的肩上,在她父亲面前,她宛如小女
孩一样。她笑著道:“此人生而与水为伍,久而久之,养成了天下第二的水性。”
沈老大摇头:“那又何足为奇,又不是天下第一。就算天下第一,也不足为奇!”
沈慕橙笑道:“你且别性急,听我说下去,水性天下第一的始终是加农贝克,本来第二是黄莺四嫂,不过我想在很多年前,这第二的位置已经给了我们的宋腾先生了。”
宋腾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向沈慕橙拱了拱手:“那是六年前的事 不过,娘的年纪大了,当然不能和我年轻力壮相比。”
他说了之后,又补充道:“娘的水性,完全是无师自通,自己苦练而成。不像我,从小就有名师教导。”
路星辰听到这里,豁然贯通:“你的师父,当然就是加农贝克了。”
沈慕橙神情严肃,缓缓地道:“加农是由章鱼养大的,更是有名师教导,所以我认为,水性天下第一的应该是黄莺四嫂,请你一见到她,就把这话告诉她。”
沈慕橙话才说完,路星辰和沈老大就用力鼓掌,表示赞同。宋腾也很高兴,连连说道:“一定,一定,想来,师父也不会不服。”
沈老大催促:“你别岔开去,他究竟奇在何处?”
沈慕橙吸了一口气:“他从小在水中长大,水性好不在话下,奇的是他和水有了感情,把自己的生命和水浑为一体,终于悟通了一个大道理,知道了水有生命!”
沈慕橙才说到这里,路星辰和沈老大当然佩服无比,尤其是沈慕橙讲了出来之后,路星辰完全可以接受,但是事先却不曾想到。
沈老大也笑著:“他这个发现,非同小可,虽然具体的情形如何,还待深究,可是他已经能够和水作初步沟通,堪称天下第一奇人。加农准备介绍他加入非正常人类协会,他娘要听听我的意见,所以才要找我。”
沈慕橙提高了声音:“先听我说些事,然后再容许我们提问题,这样比较容易把事情弄清楚。”
沈慕橙趁机把大家讨论所得有关“三大生命”的理论介绍了一遍。
在沈慕橙说话期间,宋腾不断发出怪声,沈慕橙说完,沈老大松开了手,宋腾立刻叫了起来:“我完全同意!事实就是那样,你们能凭空就想到这些,真不简单!那巧匠大王竟一直在追寻和高山沟通,更不简单!”
沈慕橙道:“这只不过是理论上的肯定,而你却有了巨大的突破,请告诉我们,你和水之间的沟通,已到了什么程度?”
宋腾搓手手,想了一想,才道:“我很难说得清楚,总之,我知道他的一些想法,而他则可以肯定知道我在想什么,娘带著我们离开之后,我因为把沈老大的下落隐瞒起来,没有告诉娘,心里很不安,一个人在发闷时,他就告诉我,他可以把我要见沈老大的信息传出去。”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
他说得不是很有条理,却很生动,路星辰知道他口中的“他”就是“水”。他确然有能力和水互通信息!
这种情形,当真是奇妙之极!
沈老大看出了路星辰的心意,他道:“还有更奇妙的事,我在河面垂钓,忽然之间感到有信息不断传入我的脑中,有人想见我,这要见我的人,就快出现了!
当天下午,宋腾就找上门来了。”
宋腾是怎么会找到沈老大的呢?
宋腾笑了起来:“是他告诉我的,他告诉我该怎么走,才能找到沈老大,过什么海,沿什么河,甚至于该跨过多少条小溪,他也说得清清楚楚。我就照著他的指示,穿江过海,找到了要找的人,一点也不差。”
宋腾所说的经过,奇特无比,过了一会,路星辰才道:“据我所知,以前协会有一个会员,被大量植物指引,见到了一棵大树。不过我看其经过也远不如你的经历那么有趣。”
宋腾很是高兴,笑得欢畅。沈慕橙问:“你要找我爸,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腾道:“说来话长,是我娘的主意。师父要介绍我做协会的会员,娘说,要是协会能把他的意思传达出去,那也不妨,不然,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如去找沈老大,他一定有办法把他的意思传达出去。”
宋腾一连说了两次要把“他的意思传达出去”,可知此事十分重要。 沈老大道:“你来说,你是直接获得他的信息的人。”
宋腾点了点头,一开口就道:“大事不好,他生气了!他说,再这样下去,他会使地球重归洪荒,反正由得人类再胡闹下去,结果也是一样,不如由他来提前发动,多少还能保存一些,不至于完全彻底毁灭!”
宋腾所转述的“他的意思”清楚之极。这种“他的意思”早在他们讨论三大生命之前,就已经认识到,而在肯定了三大生命之后,这种认识开始具体化。他们也一直在为这种认识而感到震撼,可是怎么也比不上如今听了宋腾的转述之后那样惊栗,这已经是最直接的警告,再要忽视,地球就要重归洪荒,人类也就不能幸存了。
宋腾又道:“他还说,他绝不是虚言恫吓,过去已经有过几次,他在忍无可忍的情形下,发动了反击。他更说,他的反击必然一次比一次厉害。这一次,一直在进行破坏的生物,不会有任何生存的机会!”
宋腾望著他们,显然他已经把话转述完毕。
沈老大用力一挥手:“真正是
事不宜迟,我看,协会可以起很大的作用,你不妨加入。我们这里同时进行,双管齐下,可以事半功倍。”
他说了之后,长叹了一声,神情十分沮丧。沈老大一向都是斗志昂然,我几乎从来也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样子。
他连声音都十分苦涩:“任重道远,困难之至,别说在我有生之年,是无法完成的了!”
别说是沈老大已经年迈,就算是今天才出世的婴孩,在他的有生之年,是不是能看到人类再不如此不知死活,任意破坏,也未可料。
沈慕橙首先打破沉默,她道:“我们不必太悲观,已经有很多人认识到了这一点,正在努力推行停止破坏的运动,我们参加进去,尽自己一分力量,能不能成功,也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
正在此时,大门打开,小郭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大声叫道:“猜猜我们这几天在干什么?哈哈,老爷子来了!这一位又是谁?”
在他后面,跟著黄岩,最后才是巧匠大王。 路星辰道:“这一位能够完成你们这几天努力在做而又做不成的事!”
此言一出,果然大有作用,一时之间,人人都向宋腾望去。
接下来,虽然努力控制局面,还是不免有些七嘴八舌。不过总算在最短时间之内,双方都把事情弄清楚了,他们正如所料,努力想和水进行沟通,不过没有成功。
知道宋腾已经可以接收水发出的信息,小郭首先怪叫连连,黄岩也很兴奋。
奇怪的是,巧匠大王,自从进来之后,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见他和沈老大两人互望著,神情古怪,像是两个互相比赛谁能够维持最长时间不眨眼的孩子一样。
看来,他们维持这种状态已有很久了,直到他们全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才同时开口:“又见面了!”
从头到尾,他们两人就只说了这一句话,肯定在他们之间,曾经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过。
当时,巧匠大王只是拉住了宋腾,求他传授和水沟通的方法,以便他应用在和山沟通上。
两人在大厅的一角说了许久,巧匠大王突然长啸一声,竟然不告而别,就此离去,黄岩立刻追了出去。
过了一会,两人垂头丧气回来,瞪著宋腾,像是怪宋腾不知道说了什么,才令得他们的偶像离去。
宋腾高举双手:“我只是告诉他,要诚心诚意把山当作和自己一样的生命,自然而然,生命和生命之间,就可以有沟通。我想他领会了这一点,所以才迫不及待去进行了。”
黄岩仍然闷闷不乐,小郭道:“好极了!宋腾先生可以和水沟通,巧匠大王有希望能和山沟通,要是再有人能和气沟通,那么人类和三大生命就都有了接触。”
巧匠大王一走,沈老大就恢复了常态,这时他哈哈大笑:“古时候,有一个人,我想他能和气通信息。小郭,你要是知道这人是谁,我有奖。”
小郭大感兴趣,不断眨眼,可是他显然不知道答案,他向路星辰望来,路星辰摇了摇头也想不起有哪一个古人有这样的神通。小郭又向沈慕橙望去,沈慕橙笑道:“任何一个有法力的古人,都有呼风唤雨的本领,‘呼风’就是把信息传给空气,‘唤雨’就是和水沟通。”
小郭一听,立刻鼓掌。沈老大笑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想到了诸葛亮借东风,是人和气沟通的具体例子。原来在传说之中,有许多人类和三大生命交往的例子,而且还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沈老大所谓“一定的规律”,是指传说中神仙的法力,那是一种初级法力,几乎什么样的神仙都会。当然,人类要把这个规律找出来,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
事情也告一段落,路星辰还问了宋腾几个问题,其一,问了宋腾:“令堂要见沈老大,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不过是想问一问老朋友的意见,令兄宋飞为何竭力阻止?”
宋腾苦笑:“他知道我和娘一出现,他的身世就再也隐瞒不了,所以才那样做。”
路星辰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世?”
宋腾大笑了起来:“他是一个堂堂的高级警官,可是父亲是黑道,母亲是湖匪,你叫他怎么能不隐瞒?”
路星辰呆了一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宋腾和宋飞性格截然不同,他显然绝不以父母为耻,反倒觉得宋飞的行为很是滑稽。
这件事原来如此,当然也就不值得再提。
另一件事,就是司空翼寻找黄莺四嫂,一直找到y国的一个湖边上,才突然给两个蒙面人抓住,绑在一棵树上,警告他再要多事,就把他抛下水里喂鱼。
司空翼脱身之后,感到环境险恶,就回来和他们商量,路星辰一听就知道那两个蒙面人一定就是宋飞和黄莺四嫂。
可惜宋腾自从和他们分手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所以也无法证实。
司空翼感到很是沮丧,路星辰安慰他:“要不是你肯定了宋天鹰是黄莺四嫂的丈夫,整件事还是弄不清楚。”
司空翼道:“他们隐居所在,一定就是那个湖!”
路星辰伸了一个懒腰:“他们既然隐居,不想见人,我们何必再去打扰他们。”
司空翼这才罢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奇怪的信封
水的事情没有什么进展之后,路星辰就不怎么安心,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朋友请他去欣赏邮票。那朋友是集邮狂,他说他新近找到了几张早期的邮票,非逼路星辰去欣赏不可,路星辰对集邮也很有兴趣,自然答应了他。
但是,当离家只不过十分钟,车子正在疾驰中的时候,一只老人突然自对面窜了过来,如果不让他,那老人一定要被车子撞得脑浆迸裂了。
当路星辰将车头一侧,避过了那老人时,横街上的一辆蓝色的凯迪拉克,突然冲了出来。
路星辰连忙刹车,可是已经迟了。
“蓬”地一声响,两车相撞,路星辰的车子停了下来,但是那辆凯迪拉克却还未曾刹住,它向前直冲而出,撞在对街的一只邮筒之上,将那只邮筒,撞成了两截。
当路星辰从车上跳下来,奔到了那辆凯迪拉克旁边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人聚集在车子的旁边,路星辰推开围观的人,看到了那辆凯迪拉克
,车窗玻璃裂碎,车内的人伤势很重,几分钟之后,救伤车和警车也全都赶到了现场。
警车来了之后,路星辰怕自己耽搁时间,便打电话给那个朋友,可是手机欠话费了,只好去就近的店铺打电话。
和一位警官打了一个招呼,便向最近的一家杂货铺走去,去借电话。
还未曾走到杂货铺,有两三个小孩,在身边奔了过去,其中一个且撞了一下!
当那个小孩一下子撞到身上的时候,路星辰唯恐他跌倒,所以伸手将他扶住,可是那小孩却将他手中的一封信,迅速地放在路星辰的手中,用力一挣,逃走了!
路星辰呆了一呆,拿着那封信来,那信封是很厚的牛皮纸,整封信都相当沉重,伸手捏了一捏,信封中好像不止是信,而且还有一些坚硬的东西。
那些坚硬的东西,看来像是一柄钥匙。
刚才一看到那封信的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孩一被路星辰扶住,就要将信抛掉,但是当路星辰向信封上一看之际,便明白了那小孩为什么惊惶失措了。
刚才,那辆凯迪拉克在打横直冲过马路时,撞在那邮筒上,将邮筒撞成了两截,有不少信散落在地上,看热闹的小孩便将之拾了起来。而他们拾信的目的,也非常明显,因为那封信上的邮票已被撕去了!
信还在邮筒之中,信封上的邮票,自然是还未盖过印的,虽然是小数目,但在小孩的心目中,已是意外之喜了。
路星辰拿了这封信在手,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想立即将之送回邮筒去,可是却立即改变了主意,因为那小孩撕邮票的时候,十分匆忙,所以,在将邮票撕下的时候,将信封上的牛皮纸,撕去了一层,恰好将收信人的地址,撕去了一大半。
信封上全是英文写的,地址已经看不清了,无法知道了,因为纸已被撕去了一层。
但是收信人的名字还在,那是“特德牧师”,而且,发信人的地址,也十分清楚,那就是离此不远处,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条街的。在发现了那些之后,路星辰改变了主意,将那封信,放进了自己的袋中。
当然不是准备吞没那封信,而是因为那封信,已无法按址寄达。而那封信之所以不能寄达目的地,是由于小孩撕去了邮票时弄坏了信封,小孩之所以能得到这封信,却是因为那辆凯迪拉克撞坏了邮筒,而凯迪拉克又是在和路星辰相撞了之后,才撞向邮筒的,所以追根究源,全是路星辰的关系。
路星辰心中已打定了主意,等在警局的手续完毕了之后,便去访问那位发信人,请他在信封上加上地址,那么就可以将信贴上邮票,再去投寄了。
路星辰在杂货铺中打好了电话,又驾著自己的车,和警车一齐同到了警局,在警局中,已知道那个妇人只不过受了一点轻伤,已经出院回家了。
在警局也没有耽阁了多久,便已办完了手续,走出了警局,路星辰的车子只不过车头上瘪进了一块,并没有损坏,所以,很快就来到了那封信的发信人地址。
那是一幢十分普通的房子,坐落在一条相当幽静的街道上,我上了三楼,按了门铃,门打开了一道缝,一个小孩子问道:“找谁啊?”
路星辰看了那封信,才道:“我找米太太,她是住在这里的,是么?”
路星辰根本不认识那个米太太,只不过因为那信封上写著米太太。
那小孩子一听,立时瞪大了眼,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神色望著路星辰,道:“你找米太太?你怎么认识她的?从来也没有人找她的,你是中国人,是不是?”
小孩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直到问到了路星辰是不是中国人的时候,才发现那小姑娘虽然也是黑头发,黑眼睛,但是她却并不是中国人,她可能是墨西哥人或西班牙人。
那小孩子种讶异的神情,看来十分有趣,路星辰点头道:“是的,我是中国人,米太太是什么地方人,西班牙还是墨西哥?”
那小姑娘道:“墨西哥,我们全是墨西哥人,你是米太太的朋友?我们从来也未曾听说她有过中国朋友!”
路星辰无法猜知那小孩子和这位米太太的关系,而那小姑娘又像是不肯开门,所以路星辰不得不道:“我可
以见一见她么?”
“见一见她?”小孩子立时尖声叫嚷了出来,同时,脸上更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来。
或许,这位米太太,是一位孤独的老太婆,或者,她是一个很怪的怪人,因为那小朋友说她是从来也没有朋友的,但是,听了路星辰的话之后,反应如此之强烈,这却多少也使路星辰感到一点意外,不知是为了什么。
路星辰重覆道:“是的,我想见一见她,为了一件小事。”
“可是,”那小姑娘的声音,仍然很尖,“可是她已经死了啊!”
“死了?”路星辰也陡地吃了一惊,这实在是再也想不到的一件事, “是啊,半年前已经死了。”那小孩子补充著说。
路星辰怀疑道:“这不可能吧,我知道她寄过一封信,是寄给特德牧师的,那封信,只怕是今早投寄的,她怎可能在半年之前,已经死去?”
那小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封信……是我寄的。”
路星辰道:“可是,那封信却注明发信人是米太太的,小妹妹,你可有弄错么?”
小孩子总算将门打了开来,一面让路星辰走进去,一面道:“你是邮政局的人员么?事情是这样的,米太太。”
她的话还未曾讲完,便听得厨房中传来了一个十分粗暴的女人声音,问道:“丹娜,你和什么人在讲话?”
“妈妈!”小孩子忙叫著,“一位先生,他是来找米太太的!”
那小姑娘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名字,路星辰向厨房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妇人,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那妇人看到路星辰很是生气,哑声道:“你是谁?你来和我的女儿说些甚么事情?”
那小孩子,或者是小女孩,丹娜则叫道:“妈妈,这位先生是来找米太太的,他提及那封信,妈,你还记得么?就是米太太临死前叫我们交的信,但是我们忘记了,一直放了半年,到今早才找出来。”
路星辰多少有点明白事情的真相了,米太太,可能是和丹娜母女一齐居住的一位老太太。而这位老太太在临死之前,曾托她们交一封信,而她们忘记了,一直耽搁了半年之久,直到今天早上才找出。
而当这封信还在邮筒之中,尚未被邮差取走之时,那辆大房车便将邮筒撞断,这封信因为十分重,所以邮票也贴得多些,是以被顽童注意,将之偷走,而又将上面的邮票撕去,因之弄得地址不清。
而也因为这一连串的关系,路星辰才按址来到了这里,见到了可爱的丹娜,和她的母亲。
路星辰想通了一切,刚想开口道及自己的来意时,那妇人已经恶声恶气地道:“那封信有什么不妥了!你是谁?”
路星辰勉强在我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来,道:“有小小的不妥,夫人。”又取出了那封佶,道:“你看,信封上的地址被撕去了,如果你记得信是寄到什么地方丢的,那么,就请你告诉我,谢谢你。”
路星辰已经准备结束这件事了。
因为,那妇人将地址一讲出来,路星辰写上,贴上邮票,再将之投人邮筒,那不就完了么?
路星辰心中在想,总不会巧成那样,又有一个冒失鬼,再将邮筒撞断的!
那妇人笑了起来道:“信是寄到甚什么地方去的?米太太还有什么寄信的地方?那当然是墨西哥了,你快走吧,别打扰我们了!”
她虽然下了逐客令,但是路星辰还是不能不多留一会儿。
路星辰又道:“那么,请问是墨西哥什么地方?因为信上的地址,全被撕去了?”
那妇人瞪著道:“墨西哥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丹娜你可知道么?嗯?”
丹娜摇著头,她那一头可爱的黑发,左右摇幌著,道:“我不知道,妈妈,我从来也没有注意过。”
那妇人摊开了手,道:“你看,我们不知道,你走吧!”
在那一刹间,路星辰也真的以为事情没有希望了,而且,路星辰已知道那封信是被积压了半年之久的,就算有什么急事,那也早已成为过去的事情了。所以,路星辰已准备躬身退出。
可是,就在那妇人一摊手之间,路星辰却陡地呆了一呆。在那一瞬间,看到那妇人的手上,戴著一只镶有红得令人心头震惊的红宝石戒指!
那是极品的红宝石,这种红宝石的价格,远在同样体积大小的上等钻石之上,那妇人戴这枚戒指的方式也十分特别,她不是将镶有宝石的一面向外,而是将那一面向里,所以,只有她摊开手来时,才看得见。
这样的一枚红宝头戒指,和这样的一个妇人,是无论如何不相称的!
而路星辰的震惊神态,也显然立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她连忙缩回手去,并且将手紧紧地握住,那样,那块极品红宝石,就变成藏在她的掌心之中了。
路星辰在那片刻间,心中生出了疑惑来;这妇人是什么人?何以她住在那样普通的地方,又要亲自操作家务,但是她却戴著一只那样惊人的红宝石戒指。这一只戒指,照估计,价值是极骇人的。
而且,上好的红宝石,世上数量极少,并不是有钱一定能买得到的东西。
一样东西,到了有钱也买不到的时候,那么它
的价值自然更加惊人了!
路星辰在那刹间,改变了立即离开她们的主意。老实说,突然改变主意,并不为了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路星辰原是一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真想弄清楚那妇人的来历和那枚红宝石戒指的由来。
路星辰故意不提起那枚戒指,咳嗽了一声,道:“你看,这封信中,好像还附有什么东西,可能这是一封十分重要的信 ”
那妇人突然打断了路星辰的话头,道:“我们已经说过,不知道米太太要将信寄到甚什么。”
路星辰自觉自讨没趣,想走,可是他突然又问:“米太太身前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那妇人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小姑娘丹娜却抢著道:“妈妈,米太太不是有一口箱子留下来么?那只红色的大箱子。”
那妇人立时又道:“那不干这位先生的事,别多嘴!”
路星辰仍然在脸上挤出笑容来,他心里在想看来是真有东西啊,道:“夫人,你看,这封信是寄给特德牧师的,或许,在米太太的遗物之中,可能有著特德牧师的地址。她已死了,她死前想寄出这封信,你总不希望死者的愿望不能实现吧?这位夫人,你觉得呢?如果死者死不瞑目的话……”
路星辰知道,墨西哥人是十分迷信,而且相当尊敬死人的,这一点,和中国人倒是十分相似的。
果然,最后的一句话生了效,那妇人迟疑了一下,道:“好,你不妨来看看,但你最好尽快离去,我的丈夫是一个醉鬼,当她看到屋中有一个陌生男人的话。”
路星辰跟著她,走进了一间房间,丹娜也跟了进来。那间房间十分小,房间中只有一张单人床,在单人床之旁的,则是一只暗红色的木头箱子。
那箱子也不是很大,这时正被竖起来放著,当作床头几用。在箱子的上面,则放著一个神像。
那个神像好像是铜制的,年代一定已然十分久远了,因为它泛著一种十分黝黯的青黑色。第一眼看到它,便被它吸引住了,因为路星辰竟无法认出那是什么神来,这个神像有一张十分奇怪的脸,戴著一顶有角的头盔,手中好像持著火炬,他的脚部十分大。
而那只箱子上,则刻著十分精致的图案,刻工十分细腻,绝不可能出于现代的工匠之手!
这两件东西,和那张单人床,也是绝不相配称的。
那妇人道:“这就是米太太的房间,和她在生之前一样,这箱子就是她的。”
从那箱子,那神像,路星辰忽然联想到了那妇人手中,那枚非比寻常的红宝石戒指。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概念,那枚红宝石戒指,一定也是米太太的!
路星辰伸手拿起了那神像,放平了那只箱子,箱子有一柄锁锁著。
同时,路星辰顺口道:“夫人,你也是墨西哥人,是不是?米太太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她何以会一个人在这里的?她的丈夫,是做什么事情的?”
那妇人立时提高了警惕,道:“先生,你问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路星辰笑了一笑,没有再问下去,并没有费了多久,就弄开了锁,将那只箱子打了开来。
令路星辰大失所望的是,那箱子几乎是空的,只有一叠织锦,和几块上面刻有浮雕、银圆大小般的铜片。
路星辰并没有完全抖开那叠织锦来,虽然它色彩缤纷,极其美丽,只是用极快的手法,将五六片那样的圆铜片,藏起了一片来。
路星辰先将之握在掌心之中,然后站起身来,一伸手臂,将它滑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就路星辰的行为而言,是偷了一件属于米太太的东西!
路星辰却无法控制自己不那样做。因为这里的一切,实在太奇特了,奇特得使下定决心,非要弄明它的来历不可。
当路星辰将那圆形的有浮雕的铜片,藏进自己的衣袖之中的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准备回去慢慢地研究,或者向几位考古有癖、学识丰富的朋友去请教一下,当时的心中只是想,那位米太太,一定是十分有来历的人,绝不是普通人物。
路星辰的“偷窃手法”,十分乾净俐落,丹娜和那妇人并没有发觉,路星辰关上箱子,又将锁扣上,道:“很抱歉,麻烦了你们许久,这封信我会另外再去想办法的。”
路星辰一面讲,一面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向那妇人道别,又拍了拍丹娜的头,随口问道:“那封信中好像还有一样东西,你们知道那是什么?”
路星辰只是随口问问的,也绝没有真的要得到回答,可是丹娜却立即道:“那是一柄钥匙!一柄长著翅膀的钥匙,米太太生平最喜爱的一件东西。”
路星辰呆了一呆,道:“长著翅膀的钥匙?什么意思?”
“钥匙上有两个翅膀,是装饰的,丹娜解释:“米太太有两件东西最喜欢,一件是这柄钥匙,另一件是她的一枚戒指,那戒指真美,她临死之际送给了妈妈,妈妈答应她死时,也送给我。”
丹娜讲到这里,停了一停,然后又补充道:“我不想妈妈早死,但是我却想早一点得到那戒指,它真美丽!”
丹娜不住地说那枚戒指真美丽,而不必她说明,也可以知道她说的戒指,一定就是她妈妈戴在手中的那一枚。
第三百章 另一个半球的文明
路星辰不再着急去开门,并转过身来,道:“夫人,那枚戒指,的确很美丽,可以让我细看一看么?”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路星辰的态度,始终如此友好,所以她点了点头,将那枚戒指从她的手指上取了下来,放在路星辰的手掌上。
现在路星辰能够细看那枚戒指了,丹娜也凑过头来。唉,那实在是美丽得惊心动魄的东西,古今中外的人,如此热爱宝石,绝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天然的宝石那种美丽,简直可以令人面对著它们时,感到一种魅力!
这一点,绝不是任何人工的制品,所能够比得上的。
天然的宝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如今眼前的那块宝石,便是那样,它只不过一公分平方,不会有超过三公厘厚,可是凝神望去,却使你觉得不像是在望著一块小小的红色的宝石,而像是在望著半透明的,红色的海洋,或是红色的天空!
路星辰望了半晌,才将之交还了那妇人,然后,才道:“夫人,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可知道这一枚戒指的确实价值么?”
那妇人一面戴回戒指,一面道:“不知道啊,它很美丽,是不是?它很值钱么?值多少?五百?嗯?”
路星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含糊说了一句,道:“也许。”
路星辰并不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怕答案讲出来,会令她不知所措地昏过去,这样的一块上佳的红宝石,拿到国际珠宝市场去,它的价格应该是在“三百”或“五百”之下,加上一个“万”字“而且还是以世上最高的币值来计算!
这枚戒指原来的主人是米太太,那么,米太太难道也不知道这枚戒指的价值么?想来是不可能的,而她将那枚戒指送了人,却将那钥匙寄回墨西哥去!
路星辰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告辞后,来到了车子旁边的时候,又抬头向刚才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刚才那不到半小时的经历,实在是一桩最奇怪的一桩事了。
心中不住地问自己,那米太太,究竟是什么人呢?
上了车子,坐了下来,努力使自己思绪静一静,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呢?决定去找那几位对于古物特别有兴趣,也特别有研究的朋友。
他们常在的一个地方,那是他们组成的一个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只有七个人,而要加入这个俱乐部之困难,要成为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必须认出七个老会员拿出来的任何古董的来历。
当然路星辰并未成为会员,不过认识他们。路星辰将车子开到了这个俱乐部会所之外,看门人是认识路星辰的,他由得路星辰直接走进去,一位保安替路星辰打开了大厅的门。
他们之中,只有五个人在。正在相互传递观看一只颜色黯淡的铜瓶。千万别以为他们七个人全是老古董,他们只不过是喜欢老古董罢了。
这时,手中不拿花瓶的一个人,就自一只水晶玻璃瓶中,拿出了上佳的白兰地来。而他们之中,有三个人是在大学执教的,有五个人,是世界著名大学的博士。
他们看到了路星辰,笑著和路星辰打招呼,其中一个用指扣著那铜瓶,道:“喂,要看看赫梯帝国时代的绝世古物么?”
路星辰摇了摇头,道:“不想看,但是我有一样东西,请你们鉴定一下。”
他们一共五个人,但是听了路星辰的话之后,倒有四个人一齐笑了起来,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路星辰,你有什么好的古物!”
路星辰大声抗议,道:“以我对古物的认识,已足可以成为第一流的古物研究者了,但当然比起你们来,或者不如,所以我才来找你们看看这个的!”
路星辰将那枚看来像是银元一样的东西,取了出来,交给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人。
在一路开车前来之际,路星辰已经看过那枚银元一样的东西,它实在是一枚银元,大小、厚薄都像,但是路星辰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货币。它的一面,有六个到七个完全认不出来历的文字,而另一面,则是一个戴著头盔的神像,它的制作,十分精美。
看它的样子,就像是现在铸币厂的精良出品一样。
第一个接了这枚“银元”在手的人,面带轻视之意,将之掂了掂,略看了一眼,便抛给了第二个人,第二个抛给了第三个,第三个抛给第四个……
在他们之间,一直响著轻视的冷笑,最后一个,又将之抛给了路星辰,道:“看来,这像是锁匙扣上的装饰品!”
路星辰知道,那绝不是锁匙扣上的装饰品,这一定是一件真正的古物。而这“银元”在经过了他们五人的眼睛之后,却仍说不出它的来历,那并不证明这不是古物,而只证明那是一件来历极其隐晦和神秘的古物。
路星辰忍受著他们的嘲笑,指著另一面的那个神像,这“银
元”上浮雕著的神像,和木箱上那神像是相同的,问道:“你们看,这神像,你们见过么?”
那五人总算又勉强地望了一眼,然后一齐摇头,道:“未曾见过。”
路星辰又道:“可能和墨西哥是有关系的,你们查查看。”
那五人又摇头,表示他们不必去查什么典籍的,一切全在他们的脑中了。就在这时,另一个会员走了进来,道:“墨西哥有什么古董?让我看看。”
路星辰将那枚“银元”交给了他,他翻来覆去看了一会,道:“喂,你们看到没有,这些文字,看来十分奇怪!”
“那根本不是文字,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的文字是那样子的。”有两个人回答他:
“那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花纹而已。”
路星辰气愤起来,伸手抢回了那“银元”,道:“你们太自以为是了,我一定可以证明这是稀世的古物,到时,你们古董专家的假面具,便要撕下来了!”
路星辰实在十分气恼,是因为这话也说得十分重,令得他们六个人为之愕然。正在这时,第七个会员进来了,他是一个中年人,他道:“谁在发脾气?”
路星辰立时大声道:“是我!”
他笑道:“为什么?看你,涨红了脸,为什么发火?”
路星辰将那枚“银元”,重重地放在他的手上,道:“为了这个,先生,我拿这个来,可是他们却全取笑我,我想你也是一样!”
他将那枚“银元”接了过去,才看了一眼,便露出了十分兴奋的神色来,道:“你是什么地方弄来这东西的?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告诉我。”
路星辰一听,精神为之一振,道:“怎么,你认出它的来历来了?它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你看,这是我刚收到的南、北美洲考古学会的会刊,你们看这里!”
他打开了夹在胁下的一本厚厚的杂志,“刷刷”地翻著,然后,打了开来,放在桌上,又道:“看!”
他们一齐看去,只见那两页上,是几幅图片,第一幅,是一块石头,第二幅,则是那块石头的拓片,隐约可以看出,有一点如同文字也似的痕迹。
而第三幅,则是几个人在一幢房子旁边的合照,说明是墨西哥大学的迪戈教授,发现了那块“石碑”,石碑上有著任何典籍所未曾有过记载的文字。
那文字,迪戈教授已作了初步的研究,认为那是高度文化的结晶,可是上溯墨西哥的历史,却从来也没有任何民族,曾有过一个时期,是有著那样辉煌的文化的。迪戈教授怀疑的文字,可能和南美洲部分突然消失了的印加帝国有关,因为发现“石碑”的地方,是在接近危地玛拉的边界上。
那是一个叫作“奇奇”的小镇,在一座桥的附近,发现那石碑的,当地教堂的一位牧师,提供这块石给迪戈教授研究,那牧师,叫特德牧师。当我一看到“特德牧师”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几乎跳了起来!
但是他们七人却并没有注意路星辰的神态有异,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在将那枚“银元”一面上的文字,和杂志上拓印图片上的文字作详细的比较。他们全是专家,当然立刻可以发觉,那两种文字,虽然不同,但是却完全属于同一种文字的范畴的。
那带杂志来的人抬起头,道:“你真了不起,你看,迪戈教授从文字的组织上去判断这种文字的结论不错,你这枚东西,一定是那个文化全盛时期的产品,你看,它多么精美,而且,它可能是货币!”
另一个道:“那么,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早的货币了!”
又一个道:“当然不是,这如果是货币的话,它如此之精美,难道没有一个发展的过程,一下子就出现如此精美的货币了么?在它之前,一定还有雏形的货币!”
另外两人激动地叫著,道:“人类的历史要改写了!”
他们一齐向路星辰望来,刚才路星辰还是一个嘲笑的对象,但是一下子,路星辰变成英雄了!路星辰不等他们发问,便道:“我发现的东西,不止这些,同样的‘银元’有五六枚之多,还有一具十分沉重的神像,和一只有著十分美丽浮雕的木箱,和一叠色彩极美的织锦,应该再加上一只价值连城的红宝石戒指,和一封寄给特德牧师的信,以及一柄钥匙,有著翅膀的钥匙。”
他们七个人,全像傻瓜也似地望著路星辰,全然不知道路星辰在说些什么,路星辰将信取出来一扬,道:“一切自它开始!”
他们齐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找到了一个宝库么?”
我笑了笑,道:“可以说是真正的宝库,无与伦比!”
他们又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他们的问题,全然是杂乱无章的,根本不可能一个一个地纪录下来,路星辰被他们问得头也胀了,只得发出了一声大
喝。
在路星辰那一下大喝声之后,他们总算立时静了下来,摆著手道:“你们别问,我将一切事情的经过源源本本讲给你们听就是了,事情的开始是。”
路星辰将如何为了去看一张老邮票,出门撞了车,一直按扯去找米太太,发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全部对他们讲了一遍。
路星辰不能说我自己的叙述十分生动,但是听得他们个个目瞪口呆,却是事实,在路星辰讲完之后,他们仍然好一会讲不出话来。路星辰道:“事情就是那样了,我想,那个米太太当然不是普通人,一定是极有来历的人,你们的看法怎样?”
他们又七嘴八舌地争了起来,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结论,由他们之首,安教授向我提出来,安教授就是带来那本考古杂志,发现了路星辰取自米太太的箱子中的东西,实实在在是一件古董的人。
安教授的神态十分正经,他道:“你说的那封信,现在可是在你身边么?”
“当然在。”路星辰将信取了出来。
安教授道:“我想,为了科学上的目的,我们将这封信拆开来看看,应该不成问题的了,我想你一定也同意的了,是不?”
路星辰一听,不禁皱起了双眉。每一个人,都有一些事,是他所特别憎恨的,而路星辰所最憎恨的几件事中,不幸得很,恰好有一件是擅自拆阅他人的信件。
安教授一面问路星辰,一面已经取起了那封信来准备拆阅了,但是路星辰立时一伸手,将之抢了过来,道:“对不起,安教授,我不同意那样做,如果我根本不知道这位特德牧师的地址,那我或许会同意的,但是现在我已知道他的地址了,那我当然要将这封信寄给他的。”
安教授搓手手,道:“将信寄给他?这不十分好吧,你看,这信已然出过一次意外,而它一定十分重要,如果再出一次意外的话,可能人类历史上未为人知的一页,就要从此湮没了,最妥当的办法是。”
路星辰不等他讲完,便道:“安教授,我认为私拆信件,是一项最卑劣的犯罪,我以为不论用什么大题目做幌子,那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不必再提了!”
安教授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去,向其余六人摊了摊手,道:“各位看到了,不幸得很,我们遇到的,是一头固执的驴子,我们就此停止对这件事的探讨么?”
“当然不!”
他们一齐叫了起来。
安教授又道:“好,那我们进行第二步。”
他又转过身来,道:“我们想托你去进行一件事。我们委托你,去问那妇人,不论以多少代价,购买米太太的所有遗物。”
他们要委托路星辰去购买米太太的遗物,这倒是可以考虑之事。因为路星辰自己也有这个打算。米太太的那只箱子,那座神像,那幅织锦,以及那几枚“银元”,如果它们的来历被确定之后,那可能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路星辰略想了一想,道:“你们准备出多少钱去买?”
“随便多少,”安教授挥著手,“我们七个人的财力,你是知道的,随便多少,令得我们破产,我们也不在乎的,你去进行好了,主要的是要使我们的委托不落空!”
路星辰耸了耸肩,他们七人的财力,自然是知道的,他们之中,有四五个是著名的豪富,如果令得他们破产的话,那么,那笔钱大约可以买下小半个墨西哥了,如果墨西哥政府肯出卖的话。
路星辰点头道:“好的,我接受你的委托,这枚“银元”我留在这里,那是我取来的,你们可以先行研究起来,我一有了消息,立即和你们联络,再见!”
他们一齐向路星辰挥著手,路星辰走出了那间“俱乐部”。
在俱乐部的门口,路星辰呆呆地站了一会,要买米太太的遗物,应该向谁接头昵?问丹娜的母亲,那可怕的妇人?还是要去寻访米太太是不是有什么亲人?
但无论如何,再去拜访一次丹娜的母亲,却是十分有必要的事情。
本来,这件事是和路星辰全然无关的,路星辰只不过在看到了那颗红宝石戒指之后,才引动了路星辰的好奇心。而又恰巧在那本考古杂志上看到了那种奇特的文字,和那枚“银元”上的文字,又如此相同。
米太太究竟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呢?越是想不通的谜,便越是容易引起人的兴趣,所以一件根本和路星辰无关的事情,就在路星辰的好奇心驱使之下,路星辰倒反而成为事情中的主要人物了!
路星辰在再到丹娜家中去之前,买了不少礼物,包括一只会走路、说话的大洋娃娃,那是送给丹娜的,以及两盒十分精美华贵的糖果,和两瓶相当高级的洋酒。
当路星辰又站在丹娜的门口按著门铃之后,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向外望来的,仍然是丹娜。
第三百零一章 神秘的美丽女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路星辰,道:“喂,又是你,又有什么事?”
路星辰笑著,道:“丹娜,我们不是朋友么?朋友来探访,不一定有什么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你看看!”
路星辰将那洋娃娃向她扬了扬,那一定是丹娜梦想已久的东西,她立时尖声叫了起来,将门打开,让路星辰走了进去,她的大叫声,也立时将她的母亲引了出来。
路星辰连忙将那两盒精美的糖果放在桌上,道:“夫人,刚才打扰了你,十分不好意思,这是我送你的,请收下,这两瓶酒,是送给你丈夫的,希望他喜欢。”
那妇人用裙子不断地抹著手,道:“谢谢你,啊,很精美,我们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精美的东西了,请坐,请坐,你太客气了!”
路星辰笑了笑,坐了下来,道:“如果不打扰你的话,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那妇人立时现出了害怕的神色来。
一看到这种情形,路星辰也立时改口道:“请问,我十分喜欢丹娜,我可以和她做一个朋友么?”
“你是我的朋友!”丹娜叫著。
那妇人脸上紧张的神色,也松弛了下来,她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路星辰笑著,道:“我是一个单身汉,我想,那一间房间,原来是米太太住的,你们是租给她的,是不?现在空下来了,为什么不可以租给我住呢?”
“这个……”那妇人皱了皱眉,“我不敢做主,我要问问我的丈夫,先生,事实上,米太太生前,一直有租付给我们,但是她死后,我们的情形已经很拮据了,如果你来租我们的房间,那我们应。”
她才讲到这里,突然,“砰”地一声响,大门开了,丹娜连忙道:“爸爸回来了!”
她一手抱著洋娃娃,一手去打开了门,路星辰也站了起来。路星辰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门口。
他头发蓬乱,但是他却是一个十分英伟的男人,丹娜完全像他,他这时,也用充满了敌意的眼光看着路星辰,然后,摇摇幌幌地走了进来,喝道:“你是谁?”
路星辰想了一想,道:“我是丹娜的朋友,送一些礼物来。”
路星辰一面说,一面向桌上的两瓶酒指了一指。
他只是向那两瓶酒冷冷地望了一眼,便立时又咆哮了起来,大喝道:“滚出去,你快滚出去,快滚!”
他一面说,一面向路星辰冲了过来,并且在毫无提防的时候,便伸手拉住了路星辰的衣襟,看他的样子像是想在抓住了路星辰的衣襟之后,便将自己提了起来,抛出门口去的。但是他落空了,反过来被路星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用力挣扎著,面涨得通红,可是无法挣脱。
经过了三分钟的挣扎,他也知道无望了,然后,他用一连串的脏话,路星辰则保持著冷静,道:“先生,我来这里,是一点恶意也没有的,我可以给你一笔小小的财富,如果你坚持不欢迎我,那我立即就走!”
路星辰一说完,便立时松开了手,他后退了几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瞪著,喘著气,好一会不说话。
路星辰也不再出声,只是望著他。他喘了半分钟左右,才道:“你是谁,你想要什么?你不必瞒我,丹娜的朋友,呸!”
丹娜轻轻地咕哝了一句,道:“爸,他是我的朋友!”
可是那人向丹娜一瞪眼,丹娜便抱紧了洋娃娃,不再出声了,显然,她十分怕她的爸爸。
路星辰立即向丹娜走去,轻轻地抚摸著她的长发,表示对她的支持的感激,路星辰道:“是的,我来这里拜访你们,是有目的的,我受人的委托,想购买米太太。”
路星辰的话还未曾讲完,那家伙突然像触了电一样地直跳了起来!
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令得他突然之间直跳了起来的原因,显然是因为提到了米太太。但为什么一提到米太太,他就跳起来呢?
路星辰呆了一呆,未曾再讲下去,那人却已咆哮了起来,道:“米太太?你知道她多少事?你怎么知道她这个人?又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他一面责问,一面恶狠很地望著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以为是她们告诉路星辰的。在那一刹间,路星辰实在也给他那种紧张的神态,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才好。
那家伙还在咆哮,道:“你说,你怎么知道她的?”
路星辰只好摊了摊手,道:“看来,你是不准备讨论有关米太太的一切了?如果你真的不愿的话,那你等于是在放弃一笔可观的钱了。”
“别用金钱来打动我的心,”那人怒吼著,忽然,他放弃了蹩脚的英语,改用墨西哥话叫了起来,而他叫的又不是纯正的墨西哥语,大约是墨西哥偏僻地方的一种土语,路星辰算是对各种地方的语言都有深刻研究的人,但是却听不懂他究竟在嚷叫什么。
但是有些事,是不必语言,也可以表达出来的,他是在赶路星辰走,那实在是再也明显不过的事情。而路星辰心中暗忖,既然情形如此糟糕,我也只好有负所托了!
路星辰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走出那屋子的,一直到来到了二楼,仍然听到那家伙的咒骂声,路星辰叹了一声,一直向楼梯下走去,当来到了建筑物门口之际,忽然看见丹娜站在对街上,正在招手!
路星辰呆了
一呆,但是立即明白,丹娜一定是从后梯先下了楼,在对街等我的,过了马路,她也不说什么,只是拉了路星辰便走,路星辰跟著她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公园中。
然后,她先在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有点忧郁地望著路星辰。
路星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道:“丹娜,什么事情?”
丹娜搓手衣角,道:“我爸爸这样对你,我很抱歉,但我爸爸实在是好人,他平时为人非常和气的,可是,他就是不让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及米太太。”
“为什么?”路星辰心中的好奇,又深了一层。本来心中,已然有了不少疑问的了,可是再次的造访,非但未能消释心中原来的疑问,反倒更多了几个疑问。
“为什么?”我重复著。
“我想,”丹娜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墨西哥女孩是早熟的,丹娜这时的样子,有一种忧郁的少女美,她道:“我想,大约是爸爱著米太太。”
路星辰呆了一呆,如果不是丹娜说得那样正经的话,实在太可笑了,她的爸爸爱上了米太太?她的想像力实在太丰富了。
路星辰虽然没有什么异样的行动,但是丹娜却也发觉了,她侧著头,道:“先生,你可是不信么?但那是真的。”
路星辰笑道:“丹娜,别胡思乱想了,大人的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我知道,”丹娜有点固执地说:“我知道,米太太是那样可爱,我爸爸爱上了她,一定是的,米太太死的时候,他伤心得。”
丹娜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像是在考虑应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她父亲当时的伤心,才来得好些,而路星辰的惊讶,这时也到了顶点!
路星辰绝不知道米太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她寄了一封信给一个叫特德的牧师,而她在半年前死了,她在生前,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是孤僻地住在一间小房间中,那房间中除了床之外,没有别的什么。
这样的一个米太太,自然而然,给人以一种孤独、衰老之感。也自然而然使人想到,她是一个古怪的老太婆,而且,她在半年前死了,死亡和衰老,不是往往联系在一起的么?但这时路星辰觉得有点不对了。
因为丹娜说米太太十分美丽!
路星辰吸了一口气,道:“丹娜,米太太很美丽么?”
“是的,”丹娜一本正经地点著头,“她很美丽,唉,如果我有她一分美丽,那就好了,她有一头金子一般闪亮的头发,长到腰际,她的眼珠美得像宝石,她美丽得难以形容,我爸曾告诉过我,那是在他喝醉了酒的时候,他说,米太太,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路星辰听得呆了,一面听,一面在想著,那是不可能的,这一切,不全是她的幻想吧?不可能是真实的,路星辰摇著头,道:“丹娜,你形容得太美丽一些了!”
“她的确是那样美丽!”丹娜抗议著:“只不过她太苍白了些,而且,她经常一坐就几个钟头,使人害怕。”
路星辰迟 疑著问道:“她……她年纪还很轻?她多少岁?”
丹娜的脸上,忽然现出十分迷惑的神色来,道:“有一次,我也是那样问她,你猜她怎么回答我,先生?”
路星辰摇了摇头,有关女人的年龄的数字,是上帝也算不出来的,道:“我不知道,她说她自己已多少岁了?”
丹娜道:“她当时叹了一声,她只喜欢对我一个人讲话,她说,你猜我多少岁了,我说出来,你一定不会相信的,你永远不会相信的,绝不相信!”
路星辰急忙问道:“那么,她说了没有?”
“没有,”丹娜回答,“她讲了那几句话后,又沉思了起来,我问她,她也不出声了。”
“那么她看来有几岁?”
“看来?她好像是不到三十岁,二十六,二十七,我想大概是这个年龄。”丹娜侧著头,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她的确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路星辰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虽然仍在怀疑丹娜的话,但是却也开始怀疑自己以为米太太是一个老太婆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了。一直以为米太太是一个老太婆,但如果她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妇人,那倒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了,那实在太意外了。
路星辰想了片刻,又问道:“你可有她的相片么?丹娜。”
“没有,”丹娜摇著头:“米太太从来也不上街,妈说,还好她不喜欢拍照,要不然,每一个男人看到了她的照片,都会爱上她的!”
路星辰皱著眉,这似乎已超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的想像力之外,看来,丹娜所说的是事实,而不是虚构!
路星辰并没有再在米太太究竟是不是年轻,是不是美丽这一点上问下去。因为在这个城市中,墨西哥侨民,是十分少。路星辰有好几个朋友,在警局工作的,只要去找一找他们,就可以看到米太太究竟是不是男人一见她便神魂颠倒的美人儿了。
路星辰转换了话题,道:“那么,米先生呢?你有没有见过米先生?”
“没有,米太太说,米先生在飞行中死了。”
路星辰又问:“那么,米太太可有什么亲人么?”
“没有,自从我懂事起,我就只见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她根本没有任何熟人,倒像是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一样。”丹娜皱著眉回答。
路星辰的心中仍然充满了
疑问,道:“那么,你们是怎样认识她的,她又如何会和你们住在一起的?”
丹娜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问过爸妈,他们却什么也不肯说。”
路星辰呆了半晌,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当然可以,他是基德先生。”丹娜立时回答著。路星辰又道:“丹娜,你回去对你父亲说,如果他肯出让米太太的遗物,他可以得到一笔相当的钱,如果他答应了,请他打这个电话。”
路星辰取出了一张名片给丹娜。
丹娜接过名片,立时道:“我要走了,谢谢你。”
她跑了开去,路星辰向她挥著手,一直到看不见她为止。而路星辰仍然坐在椅上,米太太,那个神秘的人物,竟是一个绝顶美丽的少妇!这似乎使得她神秘的身份,更加神秘了!
路星辰并没有在椅上坐了多久,便站了起来,必须先弄明白米太太的真正身份,然后,才能进一步明白,她如何会有那么好的红宝石,和那几枚不知是哪一年代的“银元”,以及那尊古怪的神像!
路星辰离开了那小公园,驾著车到了警局,在档案室中,声称要见丁科长,他是主管出入人口登记的,不到五分钟,就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坐了下来。
他笑著道:“好啊,结了婚之后,人也不见了,你我有多少时候未曾见面了?总有好几年了吧,嗯?”
路星辰想了一想,道:“总有两三年了,上一次,是在一家戏院门口遇见你的!”
丁科长搓手手,道:“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好,告诉我,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你的?只管说!”
他是十分爽快的人,路星辰也不必多客套了,他道:“我想来查看一下一个墨西哥人的身份,她叫米太太,可以查得到么?”
丁科长笑了起来,道:“当然可以的,你看墙上统计表,墨西哥人侨居在这里的,只不过八十七人,在八十七个人中找一个,那还不容易之极么?”
路星辰忙道:“那太好了,我怎样进行?”
“不必你动手,我吩咐职员将她的资料找来就行了!”他按下了通话器,道:“在墨西哥侨民中,找寻米太太的资料,拿到我的办公室中来。”
他吩咐了之后,他们 又闲谈了几分钟,然后,有人敲门,一个女职员站在门口,道:“科长,墨西哥籍的侨民中,没有一个是叫做米太太的。”
路星辰呆了一呆,道:“不会吧,她……约莫三十岁,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那个女职员仍然摇头,道:“有一位米瓦拉太太,但是没有米太太。”
丁科长道:“我们这里如果没有记录,那就是有两个可能,一是她根本未曾进入这个城市,二是她偷进来的,未曾经过正式的手续。她在哪里?我们要去找她。”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道:“她死了,半年以前死的。”
丁科长奇怪道:“不会吧,外国侨民死亡,我们也有记录的,是哪一个医生签的死亡证?王小姐,你再去查一查。”
路星辰连忙也道:“如果真查不到的话,那么,请找基德先生,他也是墨西哥人。”
那位女职员退了开去,丁科长笑著道:“和你有关的人,总是稀奇古怪的。”
路星辰摇头道:“米太太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根本不认识她。”
路星辰才讲到这里,女职员又回来了。她拿著一只文件夹,道:“科长,这是基德的资料,没有米太太死亡的记录。”
丁科长接过那文件夹,等那女职员退出去之后,他将文件夹递了给路星辰,路星辰忙打了开来,里面并没有多少文件,它是一张表格,左下角贴著一张相片。
那正是丹娜的父亲,虽然相片中的他年轻得多,但还是一眼可以认得出来的。因为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十分野性的表情,那种表情,集中在他的双眼和两道浓眉之上,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对于侨民的管理,所进行的只是一种普通的登记工作,那表格上所记载的一切,当然也是十分简单的事情,和警方或是特别部门的档案,是大不相同的。
所以,在那张表格上,路星辰只可以知道这个人,叫基德华天奴,他的职业十分冷门,而且出乎意料之外的,那是“火山观察员”。而他来到此地的目的,则是“游历”,他是和妻子、女儿一齐来的。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另一张表格,距离上一张表格大约有半年,那是他申请长期居留的一张表格,附有他妻子、女儿的照片。
他的女儿,毫无疑问就是丹娜,在照片上看来,她只有两三岁,睁著乌溜溜的眼睛,看来非常之可爱。抱著丹娜的,就是丹娜的母亲。
路星辰看完了这两张表格,不禁苦笑了一下,因为对那位基德华天奴先生,并没有获得什么进一步的了解!
路星辰将文件夹递给了丁科长,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他是一个‘火山观察员’,而我们这里,几百哩之内,绝没有火山,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下来?”
丁科长道:“如果你问的是别人,那么我可能难以回答,但是这个人,我却知道的,因为当时,正是我对他的长期居留申请,作调查审核的,我还记得,不会忘记的。”
路星辰又问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就是那个地址,一直没有搬过。”
第三百零二章 火山之神(1)
路星辰又问道:“那么,你去调查的时候,在他的屋子中,可曾发现一个满头金发,十分美丽的少妇?她就是 ”
路星辰的话只问到了一半,便突然住了口,没有再问下去。
因为路星辰发现再问下去,问题是不和逻辑的。因为丁科长到基德的家中去调查,那已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在十年前,丹娜只不过是两三岁的小孩子。而丹娜对路星辰说,米太太看来不过是二十六七岁,那么,十年前,她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而已。
那时候,她可能根本还未曾嫁入,也不会孤独地住在基德的家中,丁科长当然也不会见过她的。路星辰的问题,只问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以致令得丁科长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眼光看着路星辰,路星辰苦笑了一下,道:“忘了我刚才讲的话吧,我思绪太混乱了!”
丁科长却笑了起来,道:“怪不得你看来有点恍恍惚惚,原来是有一个美丽的金发少妇在作怪。”
路星辰忙转开了话题,道:“那么,你说说当时去调查的情形。”
“很简单,”丁科长继续道:“我问他,为什么他要申请长期居留,并且我也提及,在这里长期居留,他将无法再继续他的职业了,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火山。但是他说不要紧,因为他得了一笔遗产。”
路星辰皱起了眉听著,丁科长摊了摊手,道:“他当时拿出一本银行存摺给我看,存款的数字十分大,只要申请人的生活有保障,我们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路星辰忙问道:“你难道不怀疑他这笔钜款的由来么?”
“当然,我们循例是要作调查的,我们曾和墨西哥政府联络,证明基德是墨西哥以南,接近危地马拉,一个小镇上的居民,他绝没有犯罪的纪录 ”
路星辰忙道:“等一等,他住的那个小镇,叫什么名称?”
丁科长呆了一呆,道:“这个……实在抱歉得很,事情隔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记不起那个地名来了,好像是……什么镇。”
“那个小镇,叫奇奇镇,是不是?”我问。
丁科长直跳了起来,道:“是啊,奇奇镇,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星辰并没有回答丁科长的问题,因为在我的心中,正生出了许多新的问题来。基德华天奴,原来也是那个小镇的人!
对于那个叫做“奇奇”的小镇,可以说一无所知,自己到过的地方虽多,但也未曾到过墨西哥和危地马拉的边界,但是如今,至少知道,这个奇奇镇有一座桥,在那桥的附近,有一座教堂,这个教堂,是由一位叫作特德牧师在主持著的。
而米太太和这个奇奇镇,一定有著十分重大的关系,因为她生前,也是住在奇奇镇来的基德的家中,而她死后,又有一封信是寄给奇奇镇的特德牧师的。
那样看来,好像路星辰对米太太身份的追查,已然有了一定的眉目,但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只是陷入了更大的迷惑之中而已,因为无法获得米太太的资料,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如何死亡的?什么也不知道!路星辰伸手摸了摸袋中的那封信。
在那一刹间,路星辰的心中,忽然起了一阵奇异之感。
路星辰忽然想到,是不是米太太的死亡,是遭到了他们的谋害呢?
一想到了这一点,路星辰想到了基德和他的妻子许多可疑的地方来。例如一提及米太太,基德便神经质地发起怒来,这不是太可疑了么?
而也由于想到了这一点,路星辰对整件事,也已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概念,假设:基德用完了那笔遗产,而他又觊觎米太太的美色,米太太还可能很有钱,那么,基德夫妇谋害米太太的可能性更高了。
难道发现了一件谋杀案?
又将一切细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论,十分有理。基德可能知道米太太的入境,未经过登记,那也就是说,米太太在纪录上,是并不存在的,他谋杀了米太太,甚至不必负法律上的责任!
路星辰站了起来,双眉深锁,丁科长道:“你还要什么帮助?”
路星辰摇了摇头,长告别后,走出了那幢宏大的办公大楼。
应该怎么办呢?是向警方投诉么?
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向警方投诉的话,警方至多只能派一个警官去了解一下,甚至不能逮捕基德,因为在法律上而言,根本没有米太太这个人!而既然“没有”米太太这个人,那么,谋杀米太太的罪名,自然也是绝对不成立的了。
这件事,不能由警方来办,还是由自己,慢慢来调查的好。路星辰应该从哪里著手呢?是直截去问基德,关于米太太的死因?还是去找丹娜,在侧面了解,还是……
路星辰突然想到,丹娜曾说她的父亲是深爱著米太太的,一个人在杀了他心爱的人之后,他的潜意识之中,一定十分痛苦和深自后悔的,这可能是基德变成酒鬼的原因。而那样的人,神经一定是非常脆弱,要那样的人口吐真言,那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路星辰已然有
了行动方针,所以,回到家中,先洗了一个澡,然后将所有的事情,归纳了一下,看看自己的结论,是不是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然后,将自己化装成为一个潦倒的海员,因为料到,基德一定不会在高尚的酒吧去买醉,他去的一定是下等的酒吧,而潦倒的海员,正是下等酒吧最好的顾客。然后,又临时抱佛脚,学了一首西班牙情歌,那首歌,是关于一个金发女郎的。
一切准备妥当,来到基德住所的那条街,倚著电灯柱站著。那时,天已黑了,耐心等著。并没有白等,在晚上九时半左右,基德走了出来。
他看来已经有了醉意,他摇摇幌幌地向前走著,跟在他的后面,走过了好几条街,来到了下等酒吧汇集的所在,脸上搽得五颜六色的吧女,在向每一个人抛著媚眼,看到基德推开了一扇十分破烂的门,走进了一间整条街上最破烂的酒吧。路星辰也立时跟了进去。
基德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他直走到一个角落处,坐了下来,“叭叭”地拍著桌子,立时有侍者将一瓶劣等威士忌,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倒进杯中,一口气喝了两杯,才抹著嘴角,透了一口气。
路星辰坐在他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这家酒吧的人不多,一只残旧的唱机,正在播送著不知所云的音乐,路星辰在基德喝了两杯之后,才高叫了一声。
路星辰是用墨西哥语来高叫的,是以引得基德立时向路星辰望了过来。
路星辰连看也不去看他,大叫道:“酒!酒!”接著路星辰便唱了起来。
路星辰唱的,就是那首和一个金发女郎有关的情歌。
当然,路星辰的歌喉,是不堪一听的,但是却看到,基德在聚精会神地听著路星辰唱,而且,他脸上的神情,也十分激动,当唱到了一半之际,他一起唱。
然后,在唱完之后,他高声道:“为金发女人乾杯!”
他口中叫的是“乾杯”,可是他的实际行动,却完全不是“乾杯”,而是“乾瓶”,因为他用瓶口对准了喉咙,将瓶中的酒,向口中疾倒了下去。
路星辰的心中暗喜,他喝得醉些,也更容易在口吐真言,我假装陪著他喝酒,但是实际上,路星辰却一口酒也不曾喝下肚去,只是装装样子。等到他喝到第二瓶酒的时候,他已将路星辰当作最好的朋友了,他不断用手拍著路星辰的肩头,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路星辰看看时机已到,便叹了一口气,道:“基德,你遇见过一个美丽的金发女人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基德陡地呆了一呆,面上的肌肉,正簌簌地跳动著,好一会,才从他的口中迸出了几个字来,道:“她,你说的是她?”
路星辰反问道:“你说是谁?”
基德苦笑了起来,道:“朋友,那是一个秘密,我从来也未曾对人说过,朋友,我一点也不爱我的妻子,爱的是一个金头发的女子,正如你所说,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路星辰也大力地拍著他的肩头,道:“那是你的运气!”
料不到的是,基德在又大口地喝了一口酒之后,突然哭了起来。 那片刻间,路星辰倒反而不知怎样才好,只是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死了。”基德落著泪:“她死了!”
路星辰十分技巧地问道:“是你令她死的,是不是?”
不说“是你杀了她”,而那样说法,自然是不想便他的心中有所警惕,而对路星辰提防之故。基德对路星辰一点也不提防,他道:“不是,她死了,她活著也和死了一样,可是她死了,我却再也看不到她了。”
路星辰的心中十分疑惑,道:“她是什么病死的?你将她葬在什么地方?”
基德继续哭著,道:“她死了,我将她抛进了海中,她的金发披散在海水上,然后,她沉下去,直沉到了海底,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路星辰问来问去,仍然问不出什么要领来,只得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你认得的那金发女人,叫什么名字?我也认识一个 ”
基德立即打断了路星辰的话头,道:“别说你的!说我的,我的那个叫米太太。”
路星辰忙道:“噢,原来是有夫之妇!”
基德立即道:“可是她的丈夫死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基德讲到这里,突然停了停。
路星辰的目的,虽然是想要基德在醉后供出他如何谋杀米太太的情形来。可是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基德谋杀米太太的嫌疑,却越来越淡了!所以,基德提及他第一次认识米太太的情形,路星辰也十分有兴趣。
路星辰连忙道:“你和她是一个地方长大的,是不是?”
基德横著眼,路星辰的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说话太多了。
基德望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是和她一齐长大的。”
明知道若是问得多,一定会引起基德的戒心,但是还是不能不问,路星辰又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基德叹了一声,同时,他的脸上出现了十分迷惘的神色来,道:“不会信的,我讲出来,你一定不会相信的。”
心知他和米太太的相识,其间一定有十分神秘的经过,是值得发掘的,所以绝不肯放过这机会,路星辰忙道:“我相信的,你说给我听好了!”
基德忽然瞪著路星辰,道:“你是谁?”
在那一刹间,路星辰几乎以为基德已认出了我,但好在路星辰十分机警,连忙吞下了一大口酒,大吞舌头道:“我和你一样,也有一个金发女郎在我的记忆之中,等你讲完了你的,我就讲我的给你听。”
基德考虑了一下,像是觉得十分公平,是以点了点头。
路星辰笑了笑,道:“好,那你先说。”
基德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职业十分奇怪,我是一个火山观察员,我想,你一定不十分明白我日常的工作,是做些什么。”
路星辰的确不十分明白,猜测道:“你一定是注意火山动静的,你是一个火山学家,是不是?”
基德忽然怪声笑了起来,道:“我?火山学家?当然不是,雇用我的人才是火山学家,我在奇奇镇长大,就在离奇奇镇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火山,我小时候,曾几次爬到山顶去,看从那火山口中喷出来的浓烟,从我家的门口,就可以望到那座火山。”
路星辰并没有打断他的话头,只是静静地听著他的叙述。
“我们的家乡,”基德又喝了一大口酒:“实在是一个十分奇妙的地方,向南去,便是危地马拉,在边境是没有人敢进去的森林,北面,便是那座大火山,火山带给我们家乡以肥沃的土地,我们。”
路星辰道:“我想,你还是说说,你是如何识得米太太的,或者说,米太太是如何来到奇奇镇的,你不必将事情扯得太远了!”
可是基德却“砰”的一声,用力一拳,敲在桌上,道:“你必须听我说,或者,我什么也不说,随你选择吧!”
路星辰立即宣布投降,道:“好,那你就慢慢地说好了。”
基德又呆了一会,才又道:“我自小就喜欢看火山,我知道许多关于火山的习性,我十二岁那年,政付在奇奇镇上,成立了一个火山观察站。”他讲到这里,又停了一停。
路星辰听得基德讲到了在他十二岁那年,奇奇镇上成立了一个火山观察站,就想:米太太一定是火山学家的女儿,而基德只不过是一个在小镇上长大的粗人,他爱上了她,而因为身份悬殊,所以无法表达他的爱情,这倒是很动人的爱情故事。
可是,基德接下去所讲的,却和所想的全然不同。
“火山观察站成立不久,我就被他们聘作向导,去观察火山口,而在以后的两年中,我又精确地讲出了火山将要爆发的迹像,使得他们十分佩服,他们给了我一个职位,使我不必再去种田,我成为火山观察员了,我的责任是日夜留意火山口的动静。一有异样,便立时报告他们,我一直十分称职,一直到十一年前。”
路星辰不能不插口了,我惊诧道:“十一年前?你识得米太太有多久了?当时,她已经是米太太了么?”
路星辰打断了他的话头,显然令得他十分恼怒,他“砰砰”地敲著桌子,叫道:“让我说,让我慢慢地说下去!”
路星辰立时不出声,因为怕他不再向下讲下去,知道,他要讲的,一定是一件十分神秘、十分奇妙、同时可以解开心中许多疑团的事!
基德接著又道:“十一年前一个晚上,我照例躺在野外,在月光下,我可以看到不远处火山的山影,我看了一会,火山十分平静,一点烟也没有,这表示在十天之内,火山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所以,我闭上眼,安心地睡去,我已和镇上的一个面包师的女儿结了婚,有了一个女儿,我在想,明天起我可以和她去旅行几天了,就在我准备蒙睡去间,我陡地听到了隆然一声巨响,我立时认出声音是火山传来的!
我连忙睁开眼来,我敢断定,我是一听到声音,就睁开眼来,可是当我睁开眼来时,似乎整座火山都震怒了,山在抖著,浓烟夹*着火星,从火山口直冒了出来,大地在颤动,那是不可能的。
那真是不可能的,因为前一刻还是那么平静,火山是绝不会无缘无故爆发的,但这一次,火山的确是无缘无故地爆发了,我立时和观察站通电话,可是电话却打不通,我奔到了我的车子旁边,跳进了车子。车子是属于观察站的,但归我使用。
我驾车向前飞驰,越接近火山,我便越是肯定,那是真的火山爆发,我已可以看到火山的熔浆,在从火山口涌了出来,我感到那是我的失职!
可是,在事前,真的一点迹象也没有,车子在地势较高的岖崎的路上驶著,等到我接近火山的时候,熔岩离我极近,我对著这座火山三十年,但从来也未曾看到它爆发得如此厉害!
我想我必须将我观察到的情形,去告诉观察站,我正准备退回车子,而就在那时候,我……我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