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一丝悔意
“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中,舰队分为一前一后两列,缓缓向着石头城驶去。
约摸至五百步距离,前阵的舰首腾起火球,一阵阵的砸落入石头城中,倾刻间,城里燃起了一个个火头,漫天浓烟滚滚而上,不出意外的是,并未传来任何惨呼声,靠着城墙这一侧果然没有一兵一卒!
虽在意料之中,桓温心里却是暗道可惜,石头城大江段,接近于南北向,相对于大江,石头城位于东岸,也就是说,秦军舰队是自西向东发起进攻,而风向则是北风,燃起的含剧毒物质的浓烟大多都被偏北大风沿着大江吹散开来,并不能蔓廷到山头,否则,如果风向配合,光是毒烟就足以令守军吃不了兜着走,甚至不战自溃都有可能!
当时云峰佯攻石头城,时值夏末秋初,受副高影响,白天刮的是西南风,火油弹燃起的浓烟可以波及全城,显然,桓温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运道了。
正对着石头城的宫城西华门上,观战的刘琨与慕容廆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慕容廆捋须呵呵笑道:“陛下,天时大致在我方,您看,浓烟全被吹向了一边,呵呵~~如果风向再偏一点,变为东北风,恐怕海门水军反被熏了自已,包他头晕眼花,恶心呕吐!”
说着,慕容廆又摇了摇头,叹道:“秦军那火油弹着实了得,不但火焰难以扑灭,燃起的烟也是难闻呛人,远超一般草木。当日臣与陛下入石头城。那刺鼻的味道至今仍是难以忘怀。可惜啊,我大楚没有此等利器,否则,挡住秦军又何费吹灰之力?”
刘琨的目中也现出了遗憾之色,秦军火油弹、乃至弩炮的秘密,任他耗尽浑身解数都打探不出来,其中弩炮是全无头绪,火油弹稍稍好一点。能寻些未燃尽的黑油拿来研究,只不过,这黑糊糊又粘稠的半油状物,即便上了手依旧是一头雾水,对于刘琨来说,是一种新的物质,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寻找,只得徒叹奈何。
其实别说是他,云峰到目前为止,也只拥有一处天然渗透出石油的地缝。以如今的钻探技术,又没有地质学加以辅助。想开采出地表几百米之下的石油,无异于痴人说梦。
暗暗叹了口气,刘琨苦笑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浓烟虽然不起作用,但秦军可以步步推进,一层层的烧山,若朕所料不差,就算能勉强守住,死伤也必然惨重,如果秦军有足够的军力,连续不断攻打,石头城终将免不了失守。
他娘的,这火油弹是天下所有坚城的克星,要想战胜秦军,唯有依靠野战,一旦野战不敌,被迫据险固守,那就离败亡不远了,石勒便是最好的例子,白白拥有四十余万大军,可惜了!”
慕容廆的轻松之色瞬间消去,跟着叹了口气,眺望着正西方向的石头城久久不语,好半天,才道:“刚刚由江乘快马飞报,京口曾大牛部两万骑于昨夜成功突破华山防线,是役,我军以五万骑兵拦截,又有诸般布置,反倒被他利用天时被迫决战,折损竟超过两万,而秦军的伤亡最多数千罢了!如果不是臣对那五万骑知根知底,或许会以为他消极殆战呢,哎~~着实难以想象,秦军攻城野战,样样在行,竟怎会都如此犀利?将来的决战只怕不轻松啊!”
刘琨被慕容廆这话一说,心情顿时糟糕至极,赵国虽然犯了战略性的错误,但四十余万大军土崩瓦解却是不争的事实,而自已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余万军队,其中或许还有慕容皝这不稳定因素存在,他相信,如果慕容皝落到了云峰手上,云峰必然会充分的把慕容皝的价值给发掘出来!
如果不是心系石头城,刘琨真想拂袖而走,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已跳出来的时机选择错了,当时就不应该与石勒周旋,而是趁着云峰尚未崛起之际,立刻引慕容部南下江东,助司马氏平灭王敦叛乱,然后一举掌握江东大权,那时又是另外一番局面!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白白耽误了几年时间,还能如何挽回呢?
这颓丧的情绪一涌上心头,刘琨立刻警醒,深深吸了口气,把负面情绪排了开去。
“哼!”刘琨冷哼一声:“秦军固然强大,那又如何?只要能大胜一场,必教他不敢轻犯江东,成天下两分之势,好了,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曾大牛很快将会前来,若朕没料错,当会于石头城鏖战正酣时出现,你那里准备好了没?”
慕容廆拱了拱手:“请陛下放心,臣已将荀府一带布置成了一铁桶阵,只要曾大牛挥军强攻,当深陷其中时,将会伏兵尽出,教他来得去不得!”
“嗯!”刘琨满意的点了点头:“先把这两万骑消灭,再即刻攻下京口,如此当能扭转不利局面,而关键,在于曾大牛,就看你了,别让朕失望!”
“臣誓死效之!”慕容廆深施一礼,一脸的肃穆之色。
刘琨挥了挥手,把目光重向石头城投去,但他只能看到由半山坡飘散的浓烟,却看不到战况,这没办法,宫城位于石头城东面,秦军则是从西部的江面发起进攻,正好隔着山头,他只能从声音,与来自石头城的回报用以推断战局发展。
在刘琨的视线不及处,随着秦军战舰的靠近,火焰也缓慢向山上蔓延,在距离江岸还有两百步时,“嗡嗡嗡~~”天空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破空声,数十枚斗大的石弹正在急速砸来!
显然,江面上的船只根本没法闪避,桓温猛一咬牙:“都别慌,后阵发射弩箭掩护,前阵火油弹继续!”
话音刚落,“哧通,哧通!”石弹落入江里,激起了一道道冲天水柱,波浪推着船只左右摇摆,有一枚就在桓温的身边不远处落下,翻起的水花把他瞬间淋了个通透!
“咚!”的一声巨响,一枚石弹击中身边的战舰,甲板当场被砸的木屑纷飞,一个大洞凭空而现。
“咚!”又一枚石弹击中舰首,一架弩炮瞬间炸裂开来,弹起的石弹,与四散崩飞的构件,击倒了周围的几名战士。
然而,将士们无一生出畏惧,立刻分出数人,把阵亡的同伴运往船舱,又有几人上前接着操作弩炮。
火油弹一阵阵向前发射,桓温更是昂立望楼,每一名战士,都完全把生死抛了开去。(未完待续。。)
第四二零章 舰炮齐射
石弹弹道弯曲,一般都是当头砸下,看起来威势惊人,只要砸中船只,立刻将会木屑纷飞,把甲板砸出个大窟窿,又或是风帆被重重扯落下来,如果再砸中人,更是血肉模糊,死状凄惨。
不过,正由于弯曲的弹道,没法击中侧弦,使得石弹不能对舰船造成根本性的伤害,而且石弹准头差,大多数都打到了江里,又受到发射速度慢的影响,尽管上百架投石机同时发射,但击中舰船的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虽然石弹打偏的多,但江面上浪花翻涌,船只受其影响左右颠簸摇摆,这又使得火油弹的准头也大不如前,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能向正前方打去。
然而,只要击中山坡,则会腾起朵朵火花,与刚开始的无人理会不同,这时会有守军蜂涌而至,冒死扑灭火头,否则,火焰会把周围的一切全给吞噬进去,也包括投石机。
冒着时紧时松的弹雨,舰队一边发射火油弹,一边坚定的靠向石头城。
“嗡嗡嗡~~”突然,后方弓弦连响,漫天黑影射向山头,原来,后阵的舰船已横列成一排,向斜上方射出了踏蹶箭!
前来攻打石头城的海门水军中,担任主攻的战舰为五十艘,每艘船头都装有三到五台投掷式弩炮,每次能发射出百来枚火油弹,这里面约有三成能打中山头,几十枚虽然数量不少,但分散在诺大的山坡上,何况守军扑火迅速而又熟练。其实效果有限的很。
可踏蹶箭不同。这是能钉入城壁的长枪!
五十艘舰船横列一排。一次超过千枚齐射,以站在舰船上的视角看去,山坡虽不至于火头处处,却是一整块长条区域刹那间枝叶翻腾,血肉横飞,如果非要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有如被一只巨大的犁从天空中犁过!
每发射三到五轮踏蹶箭,弩炮的仰角都会稍微抬高一点点。十余轮一过,打来的石弹就变得稀疏了许多,如蚂蚁般大小的守军已是溃散开来。
千多架弩炮齐射的威力无以伦比,长枪直接射断碗口大的小树,更粗的也能穿透过去,凡是所过之处,均是林木断折,投石机倾倒,残肢断臂洒满山坡,场面一片狼藉!
桓温、包括水军将士们全看呆了。他们敢发誓,终其一生。都忘不了这极为震撼的场面,事先也没有人会料到,舰炮齐射竟会带来如此大的杀伤力!
与火油弹那零星的点打击不同,舰炮齐射是实打实的面打击,无论何种武器,打击的密度提高,都会带来恐怖性的伤害!
桓温顿时精神大振,在他原先的认知里,攻打石头城将会是一场极为艰苦的战斗,而此时,他看到了快速攻占的希望。
桓温连忙大呼道:“全速前进,速速登城!”
在踏蹶箭的掩护下,登城舰只加快了行进速度,巨浆纷飞下,石头城急速接近,大批军士涌上船面,其中分出部分手持结实的长杆站上船首,当距离还剩下二十丈时,桨手倒划大桨,船速骤然减慢,在回荡的激流中向石头城靠去,在最后三丈,将士们齐齐伸出长杆,用力顶托城壁。
“叭达!叭达!”船只的速度虽有减缓,但巨大的惯性使长杆相继折断,不过,正由于这顶托消去了最后的冲击,战舰轻轻一震,舰首稳稳靠上了城壁!
紧接着,木板被架起,一队队军士鱼贯了登上城头。
桓温颇有些自得,他竟有种感觉,这水军督当得太轻松了啊,要知道,在梁州水军出世之前,历来水军作战都是以跳帮接舷为主,说成以命搏命毫不为过,其中指挥官的洞察全局与临阵不乱也极为重要,而海门水军,既不需要拼命,对指挥也没太大要求,只要能保持住队形不散已能看作合格。
正当沉醉于这份自得当中,“嗡嗡嗡~~”石头山的最顶端突然响起了令人心悸的投掷声,桓温不由抬头一看,约百来枚黑点正由小及大凌空飞来!
一瞬间,桓温寒毛倒竖,一股凉意由脊梁尾骨急速蔓延,他可以判断出,石弹的落点就是城头!
“快,靠上城垛!隐蔽!”桓温大声疾呼,声音中带上了明显的气急败坏。
登上城头的将士们赶紧涌向内侧城垛,刚一蹲下,城头便是嘭嘭连响,一百来丈宽的范围内,石屑烟尘飞溅,石弹虽不是太密集,威势却极为惊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砸中了横亘于舰首与城头的木板,伴着木板的碎裂声,未来得极撤回船上的战士如下饺子般跌入江里,还有一些命头船首,女墙、弩炮顿时四崩五裂!
守军这一轮投掷,可比刚才准多了,很少有放空,这类似于壶关的羯赵守军,将重型武器固定打击应有目标,只需要以有效的训练作出标记,就能摸索出投掷时最恰当的力道与角度。
显然,相对于江面的移动目标,仅仅打击城头更加容易。
一时之间,桓温又羞又恼,只沉浸于战事的顺利当中,却忽略了泊于江面的战舰由于距离过远,箭矢打不到更高处,使得未能清除掉山顶的投石机,给了守卫攻击城头的机会。
作为掩护的战舰,由于横列成一排,想让船只横向移动,恐怕天底下没人有这份本事,要想向前,只有散开队形重新集结,但没有自已的命令,各舰都不敢把队形散开。
这使他意识到,战场上任何一个疏忽,都会带来不可测的伤亡,甚至战局就此逆转都不是没可能,作为一名指挥官,不但要为战役的胜利负责,还要对将士们的性命负责。
正是由于这一份疏忽,数十名身披十来斤重轻甲,跌落冰冷江里的战士生死未卜,而这都是可以避免的。
桓温刚刚升上心头的自信转眼烟消云散,他明白,自已嫩的很,距离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怀揣着自责,桓温赶紧唤道:“速速打捞落水将士,火油弹向山顶招呼,受创严重的船只向后驶去,与后阵舰队以巨箭却敌!另外后阵再上来几艘补充!”
伴随着一道道旗语向后打出,船上向江里掷下一条条绳索,火油弹也是重新腾空而起,有数艘战舰倒划大浆,缓缓向后退却,一阵忙碌之后,场面恢复了有序,尽管山顶的投石机依然在发射,不过,火油弹的压制虽不如巨箭那般变态,多多少少却也有些作用,打来的石弹明显不如先前密集。
要知道,投石机个大体重,运往山上根本不可能,部署于山上的都是以零部件现场搭构,根本移动不了,摧毁一台少一台。
江面上,战舰依次向边上驶去,绕一个圈子再过来集结,桓温虽焦急的频频后望,但他清楚,急也急不来,只得把精力放在了与山头投石机的对轰上,投来的石弹尽管数量在缓慢减少,奈何打的准,对紧挨城壁的战舰还是挺有威胁的。
“将军,有人来了!”一名将领突然惊呼一声!
桓温与船头众将不由一看,在靠江面城头的左右两侧,密集的脚步声由小变大,各有数千守军出现在了视线中,看这架式,是要趁着战舰泊上城壁的机会,强攻夺取战舰。
“找死!”桓温不由冷冷一笑:“外围弓弩手准备,两翼舰船火油弹瞅准时机发射!”
命令迅速传达,左右两翼各五艘战舰的弩炮赶紧调转方向,弓弩手也冒着稀疏的石弹涌至甲板,这完全是在赌命,谁都不知道石弹会不会砸中自已。
山头的投石机也陆续调整方向,尽量把石弹抛掷向两侧,以配合自已这方的军队。
“都给本将瞄准了打!”桓温手臂挥舞,指挥着中间的战舰,以更快的频率把火油弹向山头抛洒。
所有人都清楚,这或许是守军所能做的唯一反击,一旦秦军外围战舰布置完毕,以巨箭齐射山顶,将会摧毁山顶的一切,再如果秦军顺势登上山顶,居高临下,那另外三面的守军除了退出石头城,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石头城之所以易守难攻,除了与陡峻的城壁有关,关键还在于石头山,投石机架于山上,可以投掷的更远,当年朝庭联军攻打被团团围困的王敦,所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而如今,秦军从战舰发起进攻,配备的弩炮拥有更远的射程、更快的射速、与更精准的打击,立时便把石头城的优势给抵消了去。
“放!放!”左右两侧的指挥官各爆一声爆喝!
“嗡嗡嗡~~”火油弹分向两侧砸落,城头上,立刻燃起两堵厚厚的火墙,敌军连忙抛下携带的土石试图熄灭火头,然而,这第一轮火油弹只是个开胃菜,紧随而至的火球持续倾泄,虽然每一次只能发射出几十枚,但城头地方狭小,火油弹打击目标相对集中,那一袋袋的泥沙包根本不起作用。
随着弩炮刻度的调整,火油弹封住前路之后,又渐渐向后打去,城头火势迅速蔓廷,惨呼声大作,即便有人冒死冲过火海,也还是命丧于强攻硬弩之下!
桓温看的暗暗点头,就在这时,“绷绷绷~~”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弓弦声,山顶顿时草木翻飞,这令他彻底松了口气,即使还有些处于山顶深处的投石机打不到,却也翻不起大浪了,只要小心点,攻取石城头已成定局。
桓温强抑下兴奋,转身大喝道:“拆些弩炮,都小心点,随本将上山!”(未完待续。。)
第四二一章 迟疑
宫城西华门上,刘琨与慕容廆始终眺望着石头城,那时浓时淡的黑烟牵动着他们的心绪,而每隔一段时间回报的快马,也让他们的眉头越拧越紧。
秦军舰炮齐射的威势,虽没有亲眼见着,却可以从快马的回报中想象出来。
“踏踏踏踏~~”又一匹快马绝尘而来,与先前骑士满脸的焦急略有些不同,这名骑士的焦急中还带着丝绝望,使得刘琨与慕容廆均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骑士很快驰到城下,下马疾声道:“禀陛下,秦军已攻上石头山山顶,随时会居高临下打击其他三面山坡与城头守军!”
尽管心头已生出了预兆,刘琨仍是面色微变,连忙再次看向了石头城,这一细看,立时看出了端倪,一道道细微到几不可见的黑线正从山顶向山坡发射呢!
原来,又一波舰齐射之后,已经彻底奠定了秦军的胜局,桓温命人从船上拆了弩箭式弩炮上山,向下打击分布于半山坡直到城头的守军阵地。
由于投石机设置的方向都是朝向城外,根本没法转头还击,因此只能挨打而不能还手,偶尔有向山顶冲锋试图夺回山头的守军,也全被强弩射了回去。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刘琨却不得不告诉自已,石头城丢了!
从此之后,秦军将驻扎在这座最临近建康的军事要塞当中,给自已带来足以致命的威胁,还将逼使宫城驻留大量兵力!
然而,明白归明白。刘琨还能如何呢?在与云峰决战之前。他不会蠢的去试图夺回石头城。
目中闪出一缕恨意。刘琨大喝道:“传令,命守军于城中点火,并速速退出!”
“遵命!”马蹄声答答渐远,无论是刘琨,还是慕容廆,暂时都失去了说话的心情,石头城失守还意味着,攻打京口的计划已不可行。而京口郗鉴,可以随时阻断从吴郡而来的粮草物资,建康也会直接暴露在来自于大江上游的威胁当中,同时对驻于城东北的幕府山大营并不是没有影响。
石头城守失,总之是影响多多,刘琨的心情恶劣之极,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没法施以援手,这没办法,秦军通过战舰从水面攻打,令幕府山的楚军形如无物。这就是失去了制江权的后果,陆战再强。下不了江又有何用?
“答答答答~~”又一阵马蹄声从东面响起,刘琨连忙把目光投了过去。
一名骑士匆匆下马,施礼道:“禀陛下,秦军曾大牛部约一万七千骑闯入了荀府周围!”
“哦?”刘琨不由生出了些希望,歼灭曾大牛部,也算是扳回一城啊!
刘琨连忙问道:“曾大牛可曾营救荀崧?”
“这个....”骑士为难道:“秦军只在阵前观望,在末将离开时,并未挥军强攻!”
‘莫非觉察到了危险?’刘琨心里格登一下,与慕容廆交换了个不安的眼神。
“陛下!咱们不妨去看一看!”慕容廆拱了拱手。
刘琨点了点头,跨上战马,就在城头向着城东疾驰而去,慕容廆也翻身上马,紧紧跟上。
原来,曾大牛经过近百里的奔驰之后,于接近正午时分抵达了建康东郊,先穿过白荡湖前的小树林,又直接冲破东篱门附近的篱笆,率部进入了东郊权贵聚居区。
刨去司马氏不算,这里早先住有数十户权贵,但随着刘琨兵围荀崧府邸,权贵们连夜搬去了别处,谁也不敢保证,当两军真正交战时会否被殃及池鱼。
这与当年云峰与沈充、刘遐间的数次战斗不同,那都是发生在东篱门外,权贵们有信心谁都不敢冒犯自已,而如今,大战既将在家门口爆发,楚国又面临着生死存亡,谁敢拿自已的生命作赌?
荀崧府邸位于中间地带,眼前的景像令曾大牛与将士们均是倒抽了口凉气,仅仅一日夜时间,荀府已被两条沟壕围的水泄不通,沟壕与沟壕之间耸立着十余座箭楼,如果仅止于此,那倒也罢了,骑兵可以冒死发动冲击,再攻入府中营救荀崧。
只不过,荀崧府邸距离宫城东华门只有五里的距离,曾大牛担心鏖战正酣之时,刘琨趁着自已深陷于其中突出伏兵,那整个就成了一副瓮中捉鳖的态势。
如果能把荀崧、桓彝与汴壸成功解救,即便搭上全军将士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然而,就怕中了埋伏,到那时非但救不出人,反而自已这一万多人也会毫无意义的死去,就很不值了。
曾大牛惊疑不定的望向前方,两条沟壕间的楚军严阵以待,再往后的宫城仿如一庞然巨兽,尤其是朱红色的东华门就象一张血盆大口,随时会亮出狞狰的獠牙!
曾大牛始终没法做出决定。
时间缓缓逝去,秦军将士们也不着急,等着曾大牛拿个主意,而匆匆赶来东华门城头的刘琨与慕容廆,见着秦军一幅犹犹豫豫模样,心里却是急的很,他们担心曾大牛不战而退。
慕容廆转头提议道:“陛下,曾大牛或许瞧出了什么,臣担心他最终会调头循走,如果不能歼灭这一支秦军,即使破了荀府,除了杀人泄愤之外,并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效用,依臣之见,陛下不妨....刺激下曾大牛!”
刘琨一听就明,连忙唤道:“擂鼓,传令城下诸军,即刻攻打荀崧府宅!”
“咚咚咚~~”沉闷的战鼓重重檑响,围困荀府的楚军作起了进攻前的各项准备,曾大牛脸面的挣扎之色愈发明显。
刘琨与慕容廆更是一眨不眨的观察着曾大牛神色间的细微变化。
一名秦军将领向曾大牛急声道:“曾将军,楚军要发起进攻了,咱们不能光在外面站着看啊,末将明白,这其中或许有埋伏,但荀公是大王最为敬重的高士,假如生了不测,总之,末将除了自尽,再想不出还有何法来向大王请罪了!”
“曾将军,请立刻下令!咱们即使全体战死,至少也能拼得他三五万人,为大王南下减轻压力!”身周的众将也是齐声催促!
请战声清晰传来,刘琨与慕容廆均是心头暗喜,他们明白,身为领军主将,有时并不能随心所欲,必须要顺着军心行事。
曾大牛也回头看向全体将士,每个人都是不顾疲累,一幅战意昂然的模样。
“哈哈哈哈~~即便是死,也要轰轰烈烈而死!”曾大牛仰天哈哈大笑,手臂高高举起,正待下压!(未完待续。。)
第四二二章 耀武扬威
曾大牛手臂高举过顶,那虬髯满面的脸庞蓦然现出了决死之色,秦军将士们均是勒紧马缰,眼神坚定而又有力,刘琨与慕容廆却是两颗心紧紧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就等着曾大牛的手臂落下,宫城里,正有三万精骑随时待命!
“曾将军且慢!”突然,一声爆喝凭空炸响!
君臣二人暗道不妙,与远处的曾大牛同把目光投去,荀府内的一幢高楼上,一名身着秦军亲卫服饰的青年男子正向曾大牛焦急的挥舞着双手。
这个人,刘琨与慕容廆不认识,曾大牛却是识得,正是被云峰提拨起来的杨远。
曾大牛不由问道:“杨将军,为何开声阻止?”
杨远拱了拱手:“曾将军不顾危险连夜率部来援,感激的话末将不说了,只是,请曾将军暂缓攻打,以免中了刘琨埋伏,这里,末将与弟兄们暂时还能应付的来!”
“这....”曾大牛眉头一皱,迟疑道:“杨将军,俺大牛明白,你与亲卫们皆有以一挡十之勇,但如今荀府已被团团围困,大王留下的人数也仅有千人,纵使浑身是铁,又能打得几根钉?而且咱们来都来了,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若是你我里应外合,说不定能一举冲破这沟壕也非为不可能啊!”
“曾将军匆急,请一观便知!”杨远自信的摆了摆手,随后给身边的同伴打了个眼色。
曾大牛注意到,在杨远身边,有四座一人半高的物体。均是盖上了布幔。这让他心中起了几分猜测。
亲卫刷的一下把布幔扯下。果然如他所料,四架弩炮赫然呈现于眼前!
原来,在刘琨称帝前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海门水军偷偷运了些弩炮到荀崧府中,以增强防守力量,但数量并不多,两种弩炮也就各二十架,安装在院内的几座高楼之上。
从屋内转出四名亲卫。与原先的四人,每两人操持一架,首先准备就绪的是弩箭式弩炮,填的矢竟然是犁头镖!
“放!”见同伴打了个可以的手势,杨远猛一声爆喝!
“绷绷!”两声闷响,两道乌光急速窜出,目标正是前方的一座箭楼,就听到砰砰两声,两枚犁头镖,一根把箭楼的护栏射出了个碗口大的洞。在对穿而过的同时,一条大腿伴着惨呼飞了出去。不用想都能猜出,有个倒霉蛋给射中了。
另一枚准确命中梁柱,箭楼立刻摇摇欲坠,惊慌失措的呼喝声远远随风飘来,驻守的军士连忙向下攀爬,但终归晚了一步,在那令人心悸的喀拉拉声中,箭楼轰然坍塌,上面的守军如下饺子跌落下来,被大小不一的碎木片与梁柱活活的掩埋住!
两枚犁头镖,竟然放倒了一座箭楼!
杨远与曾大牛及秦军将士们都有了一瞬间的愣神,而发射犁头镖的那名亲卫,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不自觉的端详着自已的手掌,这份手气也太逆天了吧?隔着几百步远,还能击中梁柱?
刘琨与慕容廆却是骇然色变,虽然之间有数里距离,但对他俩根本不算什么,完全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惊骇的不是犁头镖的威力,而是秦军弩炮那惊人的准头!
至于高楼上,或许是受到同伴准确击垮箭楼的影响,另外四名操作投掷式弩炮的亲卫顿觉压力奇大,他们不敢草草发射,而是细调起了刻度,同伴两发命中,自已如果打偏了,丢不起那人啊!
四人互相商量,反复瞄准,就是没法确定,杨远不由笑骂道:“紧张个屁?打中了如何?打不中又如何?这只是演示给曾将军看,让他知道咱们也不是任由刘琨揉捏的软柿子,来,快点,再耽搁人全跑了,现在就给老子打!”
“遵命!”四人咬了咬牙,其中两人定好刻度,另外两人给火油弹点火,在淡蓝色火焰升腾的一瞬间,扳手猛的扳下!
“嗡嗡~~”两枚火球腾空而起,划出淡淡的黑烟向之前那座垮塌的箭楼投去。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扑!扑!”两声闷响,火油弹准确命中目标,火花四溅中,熊熊大火燃起,还未来的及爬出的楚军转眼间就被火焰吞没!
那四名亲卫现出了又惊又喜之色,长长吁了口气,杨远丢了个赞许的眼神过去,突的放声唤道:“弟兄们,楚国皇帝正在城头,就让咱们送个大礼给他,把箭楼全部摧毁,如何?”
“没问题!请将军放心便是!”四周的高楼轰然应诺,犁头镖与火油弹向着四面八方打去,命中率虽不如先前那轮达到了变态至令人发指的地步,却也是两发一中的水准,就看到箭楼一座接一座的坍塌,一堆堆的火头冲天而起!
不多时,荀府周围再无箭楼,正在列队准备进攻的楚军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满脸都是惊惧之色,如果不是刘琨就站在东华门上,很可能都会有人跳进沟壕躲避!
刘琨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对弩炮的了解,仅限于云峰由倭岛回返建康时,向南顿王宗发射的那一轮弩箭,与刚刚海门水军攻打石头城的道听途说。
这是刘琨首次完整观看了弩炮使用的全过程,那精确的点打击竟令他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他习惯性的转头看向了慕容廆,慕容廆也是表情呆滞,怔怔望着远方。
杨远显然很满意于这震憾性的效果,目带挑恤的瞥了眼刘琨,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曾将军,你看如何?即便楚军倾尽全力来攻,末将也有自信挡他个十天半月,更何况不久前,温小将军已成攻取下石头城,又有你的铁骑在一旁虎视眈眈,楚主岂敢来攻?而府里粮草器械充足,足以支撑千多人三五个月之用!”
曾大牛的心里,满满的全是钦佩,他也给亲卫们那精准的命中给震住了,曾大牛敢保证,如果换了麾下任何一人来操作弩炮,都不可能有这份准头,亲卫果然非同凡响啊!
不过,钦佩归钦佩,曾大牛却绝不羡慕,亲卫所吃的苦,远远超过了普通士卒,即使不论训练中的危险,一个动作普通士卒可能只要求做一百遍,而亲卫至少要完成一万次!没有大毅力的人根本没资格成为亲卫,亲卫能有今日的成就,绝非偶然。
而曾大牛,对如今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家有美妻爱儿,又身居高位得云峰信任,他把自已定位于辅佐汉光武帝刘秀中兴汉室的吴汉、冯异、邓禹等悍将,将来是要名列云台二十八将的,有这资本到哪都受人尊敬,他可不想折腾自已。
自然而然的,曾大牛想起了远在长安,已能称得上贤惠二字的郑樱桃,与临行前刚刚学会说话的幼子。
在心里涌出了一股温情的同时,曾大牛向漫天神佛祈祷了一番,这并不是祈盼母子平安,在长安没什么好担心的,而是他的志向很大,他想和云峰攀亲家,目光早瞄上了张灵芸的独女,实在不行其他的小公主也可以啊,只不过,张灵芸与云峰的妻子们会不会嫌他儿子长的丑那可不好说了。
有汉一代,乃至魏晋南北朝,再到隋唐,除了汉高祖刘邦,皇帝很少诛杀功臣,所以曾大牛与韩勇等人根本不会有激流勇退的想法,刨开云峰的温和不说,这也与当时的历史客观条件有关,皇帝并不是独揽大权,而是与贵族共治天下,没可能想杀谁就杀谁,直到唐高宗李治借废王立武案重重打击了关陇贵族集团之后,庶族在武则天的扶持下正式登上了政治舞台,皇权也空前壮大起来!
这很简单,皇帝相对于贵族,只是个最大的贵族,贵族对于皇帝并没有太多的敬畏心理,从拜而不跪这一细节便能得窥,但庶人出身的官员不同,他们的一切,全来自于皇帝恩赐,皇帝不能随意剥夺贵族的财产权力,却可以一道命令让庶人完蛋!
因此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意识的打击贵族,扶植庶人,以巩固自已的皇权统治,但同时,朝野间缺少与皇权相抗衡的力量,也使得古代中国越来越黑暗,越来越**,至明清发展到了顶峰!
云峰十年前刚刚穿越,还是个满腔热血的毛头小伙子,自以为走平民路线也能建立政权,但随着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尤其在与江东士族的接触当中,他发现,贵族并不是一无是处,大多数都是博学多才,另还有相当一部分极为道德自律,对整个社会文明风向的引导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当然了,贵族里也有穷凶极奢的荒淫残暴之徒,但这与皇权对他们的控制有关,皇权与贵族特权是相互制约的关系,对贵族这一群地位较高的人,只要限制得当,不使其为所欲为,应该能起到正面、积极的作用。
同时,贵族也是社会传承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是联结君与民的中间纽带,在历史上,以英法两国为例,法国摧毁了贵族阶层,却迎来了破坏性的1789年大革命,之后经历了短暂的民主共和政体,举国上下却又奇迹般的重新投入了帝制怀抱,拿破仑登基为帝!
而英国,由于保留了贵族阶层,社会矛盾与民众情绪相对缓和,在同一时期只是爆发了较为温和的宪章运动,而不是破坏性的大革命,促使英国彻底走上了君主立宪的道路。(未完待续。。)
第四二三章 有力难使
历数百年的传承繁衍,在限制特权的前提下,英伦贵族自律而有教养,在英伦三岛,乃至全世界,都仍是受到广范尊敬的一个阶层。
作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云峰必须要为秦国设计一种合适的政治框架,他把英国宪章运动视之为改革,而把法国大革命视之为革命,两者之间,他倾向于前者,破坏性的推倒重来不仅止于代价沉重,还更有可能孕育一个新的特权阶层,重新走回**的老路。
正如中国人,其实不恨贪腐,恨的是自已无力贪腐,如黄巢、李自成、洪秀权之流已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当权,比之前的腐朽王朝更加残暴,对社会秩序完全是摧毁性的破坏,这样的革命,只是历史的倒退,不要也罢!
经过数年的不断调整与反思,云峰的政治思想由平民政治转变为了精英政治。
二十一世纪,美日韩英法等发达国家都是精英政治,精英政治或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相对于其他政治结构,优越性显而易见,民主过滥只能终日争吵以致一事无成。
古希腊的城邦政治结构恰可作为一个充分民主的反面教材,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人,云峰不可能超脱时代,他想不出有比精英政治更好的施政框架。
不过,精英政治必须要架构在平等与人权的基础上,否则精英只会堕落为人渣,云峰所要做的,是一方面限制、削弱贵族特权。而不是消灭贵族。另一方面加快民众的觉醒。同时从民间培养出更多的精英参与朝政,扩大精英政治的广范性与群众基础,建立一个社会各阶层都能表达诉求,又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
当然了,如曾大牛之类的莽夫可不会想的那么远,他在乎的只是将来能否得到应有的地位与待遇,以及自已的子孙后代能否受到荫泽,挤身于士人之流。
暗暗对那个孩子说了声努力之后。曾大牛哈哈大笑道:“既然杨将军信心十足,也罢,本将依你便是,但请杨将军勿要大意,告辞!”说着,向后招了招手:“弟兄们,咱们去白荡湖扎营!”
全军上下立刻调转马头,向着不远处的白荡湖飞驰而去,白荡湖是个立寨的好地方,当年云峰凭着手上四千多亲卫。沈充与刘遐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踏入树林半步。
而如今的曾大牛部,有一万七千军。人数增加了三倍都不止,再加上已被充分证明了可行性的守湖经验,可以说,没有超过五万人的日夜不间断围攻,根本就别想破林而入。
刘琨之前已经折损了两万骑,他还舍得再付出五万人的代价吗?至少在倭人来援之前,可能性微乎其微。
同时白荡湖距荀崧府宅很近,一旦亲卫不支,可以疾速来援,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将士们都累了,先是以寡击众,后草草休息,天不亮又启程奔行百余里,虽然不能说成强弩之末,却也是身心俱疲,如果强行解救荀崧,那只能凭一口气强撑,一旦宫城有伏兵杀出,全军崩溃是显而易见的结果,杨远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劝曾大牛领军离开。
“嘭!”的一声巨响,秦军骑兵刚刚勒转马头,刘琨再也忍不住的重重一拳擂上城垛,碎石泥块哗啦啦直向下落,身边的侍从,包括慕容廆在内,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刘琨历来喜怒不形于言表,从未有如此震怒过,他是真的怒了!
由于要引诱曾大军营救荀崧,因此,在必经之路的白荡湖,刘琨并未驻有一兵一卒,可如今倒好,非但没把曾大牛诱入磬中,还白白损失了白荡湖这一战略要点!
而且即使立刻发宫城精兵追击,也已经来不及了,秦军可以先一步退入树林,依托树林布防,这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啊!
现如今,刘琨身边相当于埋下了三颗钉子,一颗是京口,另一颗是石头城,最后一颗则是白荡湖!
这三颗钉子,虽没有能力给他带来至命威胁,却由东至西将他包围起来,令之动弹不得,并渐渐地陷入绝境当中。
而这三处据点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攻下的,石头城不用多说,白荡湖也是处死地,又恰恰由于前两者的牵制,使得对京口发兵已经完全不可行。
刘琨围攻荀府的动作,相当于驱使秦军重新做了次战略部署。
在未对荀崧下手之前,刘琨自信满满,手握十五万精骑,但无论如何都料不到,仅一个照面的交锋,竟陷入如此恶劣境地,更令他憋屈的是,空有十五万精骑,却无处下手,这想当于一个巨汉,置身于棉花堆中有力难施,同时还得防着棉花里藏着的针!
如今的刘琨,心头罩上了一层阴霾,他只能把命运寄托在与云峰的决战当中!
城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城下的阵地也停止了喧哗,除了火焰燃烧木头发出的噼啪鸣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廆看了看刘琨,小心翼翼道:“陛下,这荀崧府邸还要不要攻打了?”
仿如被揭了伤疤,刘琨的目中突爆出一缕杀机!他记了起来,这一系列的主意就是慕容廆出的,那森冷的目光,使得慕容廆的额头布满了冷汗,连大气都不敢透!
兴许刘琨还未完全失去理智,虽然提建议的是慕容廆,最终拍板的却是他!
于是,刘琨的面色稍有缓和,无奈的摆了摆手:“你说的对,即便杀了荀崧,也不过是泄愤而已,无大局无补,何况将士们心气已失,此时不宜再战了。”
“莫非就白白放了他?或会对陛下您的声威不利啊!”慕容廆又问道。
刘琨摇摇头道:“谁说把他放了?先围着,待淮南军过江,令淮南军攻打,到那时,再把曾大牛部诱出来那不为迟,以优势兵力一举而歼之!”
“陛下英明!”慕容廆连忙赞道:“淮南军本是步卒,长期在淮北与石氏作战,设垒固守,对战骑兵当是拿手!”
刘琨的心情好转了些,祖约留下的五万部众,并不是他的嫡系,即使全死光了也不会心疼,用来与曾大牛以命换命最好不过,而歼灭曾大牛,事关能否扳回劣势。
刘琨把目光向大江对岸投去,在他的料想中,苏峻今天就能接到命令,凭着卫策与冯铁的策应,顺利收编淮南军不成问题,一个月内,应该能渡江东来。(未完待续。。)
第四二四章不明白
淮南军并不是一只软柿,否则,也不能当初在石勒尽占北方的情况下,坚守淮北与其维持着不胜不败的局面,虽然由于祖逖的离世,淮南军失去了主心骨,战斗力或会有所下降,但人还是那些人,只要运用得当,并非不能抵挡住曾大牛部。( )
刘琨的心里刚刚生出一线希望,城头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与慕容廆不由把目光投了过去,均是莫名其妙的含带上了一份期盼,今rì诸事不顺,他们都盼望这是个好消息。
‘侍’众很来到近前,脸面却现出了迟疑之‘sè’,咬了咬牙,这不安道:“禀陛下,大司徒与中书监似乎已经离开了建康。”
“什么?”刘琨大惊失‘sè’,连忙追问道:“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何时离开?朕不是在他们府宅附近安排暗哨了吗?为何不待出走时来报?”
‘侍’从低着头不敢看刘琨,小心翼翼道:“按陛下您的吩咐,朝中各主要公卿大臣的府宅附近均安排了人手监视,出行也有专人叮梢,昨rì傍晚,大司徒孤身前往中书监府上拜访,弟兄们都留了个心眼,始终不敢懈怠,在不久后,中书监府上开起了宴席,一起持续到深夜,之间并无特别的事情发生,约至丑时(深夜一点),宴席散去,中书监送大司徒出府。
就在那时,异变突生!这二人似乎‘摸’清了暗哨的位置,连续几个闪身,把弟兄们将近十人全都打晕!直到不久前醒转过来,却发现已置身于中书监府内,而他府上空无一人!”
“废物!一群废物!”刘琨气的须发飞舞,原本他指望能来个好消息冲冲喜,却没料到,竟是个如此窝心的消息,当即忍不住怒道:“昨rì桓彝、汴壸往投荀府,你等来迟一步,如今王导与庾亮‘私’自出逃,还是没有及时来报,你们说,朕养你们有何用?嗯?”
刘琨声‘sè’俱厉,这名‘侍’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体剧烈颤抖,连分辩都不敢。
慕容廆连忙拱了拱手,劝道:“陛下请息怒,桓彝、汴壸二人,府中丁口稀少,可随时离去,又有秦王亲卫保护,暗哨不能太过靠近,因此仓促之下不及回报也是情有可原。
而王导、庾亮皆为老谋深算之辈,恐怕早就探出了自家附近潜伏的人手,他俩的功夫虽不及陛下您,却也一为丹道、一为化劲,突然爆起发难,暗哨措手不及根本循逃不及,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请陛下念在他们一贯的忠心份上,就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罢。”
刘琨刚只是急怒攻心,如今静下心来想一想,慕容廆的劝说并不是全无道理,于是挥了挥手:“既有大将军求情,这一次,朕便饶了你等,不过,再有下次,定斩不赫,去罢!”
“末将多谢陛下,多谢大将军!”‘侍’从赶紧称谢,爬起来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慕容廆把目光缓缓收回,叹道:“陛下,若臣所料不差,王导必是携带庾亮家眷往投京口或是海‘门’,依路程来看,只怕追之不及了,而庾亮必是往山‘yīn’(今浙江绍兴,会稽郡治,吴国内史驻所)命亲弟庾冰出兵攘助秦王,由建康至山‘yīn’七百里,并非一两rì可到,陛下可急命沿途郡县多加留意,同时派马追赶,或能把庾亮拦住!”
“传令,立刻调遣人手,不得耽搁!”刘琨想也不想的回头急声吩咐。
“遵命!”两名‘侍’从匆匆而去。
尽管命令已经发出,刘琨也相信手下会很好的执行,但究竟能不能抓回庾亮,他心里没底,由建康至山‘yīn’之间,多为山地从林,何况庾亮身为化劲高手,敏锐、耐力远超常人,在复杂的地形中,搜捕的难度无疑也要加大。
在当时,吴郡与会稽以浙江(钱塘江)为界,江北为吴郡,江南为会稽,而刘琨的实际控制区域仅在吴郡,会稽则掌握在庾亮亲弟,吴国内史庾冰手里,可以想见的是,一旦让庾亮过了浙江,刘琨只能望之兴叹了。
庾冰的地位较为特殊,虽然身为一方重镇,实际上主要的职责是保护侨姓士族的财产庄园,一般不理会朝庭的政局变化,因此无论是早的王敦,还是如今的刘琨,又或是之前的司马睿父,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庾冰代表着全体侨姓士族的利益,这也是当时云峰敢于把建康的‘女’先生们送往王、庾、荀三姓庄园避难的根本原因。
一时之间,刘琨的心情恶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荀崧、桓彝、汴壸、郗鉴、王导、庾亮等侨姓士族中的代表‘xìng’人物全投了云峰,这就相当于他被侨姓士族抛弃了,其他留在建康的孔氏、太原王氏、杜氏等各姓,要兵无兵,要权无权,狗屁作用都没。
目送着‘侍’从的背影消失不见,刘琨突然问道:“朕想不明白,朕对侨姓士族怀柔施恩,非但不动一分一毫,且笼络有加,可秦王摆明了将来要抢夺他们的土地,他们难道不担心?难道就愿意大好家财白白落入他人之手?他们为何还要支持秦王?难道仅为了那个可笑的元老院,与不着实际的共天下?奕落瑰,你给朕说!”
“这个”慕容廆一阵为难,其实道理他不是不清楚,云峰主张的治国方略早已通过郗鉴流传开来,说实话,不能说没有吸引力,但关键之处,还在于刘琨的为人。
篡夺司马氏江山虽然布置的天衣无缝,令人拿不住把柄,然而,也正由于这天衣无缝使人心底生寒,俗话说,过犹不及,刘琨就是做的太过了,士族们都不是傻,有证据如何?没证据又如何?他们早认定了是刘琨下的毒手,如此‘yīn’险歹毒的手段,令人没有安全感,谁敢与他共事?
即使慕容廆自已,往往都‘摸’不透刘琨笑容底下的含意,也在过着提心吊胆的rì呢。
其实在慕容廆看来,如果当初不使这类手段,而是直接以强兵‘逼’迫司马绍退位给幼主,然后寻机‘逼’其禅让,或许效果会好一些,虽然会被人指责霸道,会被史书写成僭越,但这是自曹魏以来的谋朝篡位正常程序,不会使人心生畏惧。
刘琨走谋朝篡位三步曲的时候,慕容廆并不在场,对于一众权贵来说,令他们震撼的,还在于南顿王宗与郑阿‘chūn’的死,南顿王宗临死前的悲愤与郑阿‘chūn’临死前的无助,令他们久久不能忘怀。
要知道,南顿王宗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却是刘琨忠心的走狗,而在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说杀便杀,这是典型的狡兔死,走狗烹啊!汉高祖屠戮功臣,那是功臣对他有威胁,可南顿王宗一个没有实权的司马氏藩王,又谈何威胁?权贵们在那一刻,对南顿王宗只有同情,而忘记了曾经的讨厌。
郑阿‘chūn’则是早有贤良淑德的美名在外,她一贯的表现也当得起,就因为成了刘琨的棋,为其利用之后,结果被活生生‘逼’死!郑阿‘chūn’是孝元皇帝的元配,即使失了贞,又何至于死?顶多幽禁、罢黜罢了,当郑阿‘chūn’无助的自尽于殿前的一刹那,刘琨恐怕不会知道,又有多少人在为之暗自垂泪?
慕容廆从辽东回返之后打听到了一切,觉得很是不妥,如果他在场,必然会劝说刘琨把手段尽量放温和些,但木已成舟,还能如何?这么做,只能把群臣越推越远,因为谁都不清楚,自已会不会是下一个南顿王宗,又或是郑阿‘chūn’。
再拿刘琨与云峰一比较,差距立时显现,云峰再怎么说,没使过‘yīn’险手段害人,也不会胡‘乱’替人扣帽,他始终给人一种堂堂正正,垒落光明的感觉。
曾经由于李雄之死,刘琨秘密派人去汉中调查,但得来的结论令他大为失望,李雄的确是纵‘yù’过度而死,并不是云峰下的毒手,而且云峰对李雄也算不错了,除了任皇后,基本上未剥夺李雄的妻妾财物,使得刘琨没法拿这来说事。
云峰的另外一些暴行,如种族灭绝、屠杀战俘、起京观等等,他自已都四处宣扬,一幅沾沾自喜的模样,使得刘琨即便想指责也是无从下手。
在江东士族眼里,云峰是真小人,刘琨是伪君,显然,真小人比伪君易于相处,至少与真小人共事,只要遵守规则,就不用担心会被算计,而事伪君为主,那只能整rì里提心吊胆了,虽说云峰并不是士族们理想中的明主,但在二选一的情况下,除了倾向云峰哪还有好的选择?
不过,这话慕容廆可不敢说,他可以对刘琨政令中的纰漏发表自已的见解,却不能指责刘琨的人品有问题,这关系到一个人的根本,换了谁都没法接受。
略一迟疑,慕容廆敷衍道:“当年秦王借王敦作‘乱’之机,与荀庾二姓结为姻亲,又通过王羲之、谢尚结‘交’了王谢两族,而侨姓士族盘根错结,例如郗鉴,其长‘女’郗璇是王羲之正室,秦王许郗璇经营瓦官寺,无形中相当于结‘交’了郗鉴,臣以为,陛下来迟一步啊!”
这个解释把侨姓士族归心于云峰推给了客观因素,在刘琨听来,还是比较中肯的,于是也跟着摇摇头道:“朕当年就该早点过江,如今悔之晚矣,对了,侨姓士族既然背叛,那么吴姓士族也得严加看管,自今rì起,凡是顾、陆、周三府任何人等,不得朕令,禁止擅离建康!否则以谋反论处!”
“遵命!”又一名‘侍’从领命而去。
慕容廆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劝说,却没能开的了口,不如此还能如何呢?尽管这只是饮鸩止渴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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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五章 安排河北
建康经历了一场短暂的sāo乱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现如今,任谁都能看出,刘琨的境况岌岌可危,京口过于遥远了些,而作为建康门户的石头城,与距建康仅一步之隔的白荡湖却是实实在在的被秦军占领了呢。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传言纷起,有人说,秦军仅由汉复出兵五千就轻松取下了湘州,也有人说,荆州陶侃降了秦国,与江州温峤合计十万大军正在东进,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江东士族暗中谋划宫庭政变以推翻刘琨,而所有的流言,都少不了一个主题,那就是云峰究竟会于何时下都?
这其中,多数人都怀着振奋的心情喋喋不休,汉未三国的动乱,对这一代人来说过于久远了些,但自永嘉以来,天下纷乱的太久了,百姓们都向往能有一个和平安定的生活环境,而不是隔三差五就有强藩兵逼建康!
但陆晔、顾和与周嵩不在此列,他们非但不能离开建康,也不能与吴郡互通消息,就连串门都不可以,刘琨吃了王导与庾亮的亏,对谁都不再信任,事实上,已经把这三人变相的软禁了。
他们三个,不知道外界的局势发展,不知道自家的庄园土地财产还在不在了,不知道吴郡的家人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自已何时会遭了刘琨的毒手。
他们夜里多数时间都在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竟也能时常梦到南顿王宗那个老鬼,这老家伙带着那副一贯傲慢的神sè在向自已招手呢!
每rì里,都活在惶惶不可终rì当中,心里则是无穷无尽的悔意,投靠的刘琨是只吸血鬼,不榨干每一滴血绝不罢休,而与云峰,又嫌隙颇深。即使侥幸从刘琨手里脱逃出来,恐怕也会面临着来自于云峰的打压报复,他们看不到未来的路在哪里,只觉得自已的家族完了。
陆晔、顾和与周嵩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相对而言,刘琨也轻松不到哪去,他不但要应对严峻的形势。而且对满街的谣言也没有太有效的手段。
迫于严密的监视,百姓们可以不在街面上说,却可以在家说,还可以通过会意的眼神来传递心里的期待。
而曾大牛部,通过石头城水军由秦淮河、后湖一线输送来物资,一万七千秦军获得了补给。很快已经立稳阵脚。
就这样,rì子一天天的逝去,早chūn的气息于不知不觉中降临到了建康,chūn季,是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万物萌生的时节,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一个不寻常的chūn季。
rì出又rì没,时间来到了二月二十三rì,建康湖畔河边的垂柳出现了朦朦胧胧的绿意,道边路旁也点缀起了星星点点碧绿的嫩芽,而远在北方两千余里之外的襄国,天地间虽仍是一片苍茫,但冰雪已有了消融的迹象,迎面扑来的北风也温和了少许。这一切都在表明,河北的chūn天也快来了。
近一段rì子,云峰绝不轻松,尽管战事结束了,但组织各地民众恢复生产,重建家园,与收编打散各郡县降军都是个繁琐活。在派出人手的同时,他也亲临附近城池体察民情,如襄国以南的邯郸、与再南一百五十里的邺城、襄国以北三百里的常山真定(赵子龙家乡,今河北正定县)。等等诸多河北大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当天正午,云峰刚由襄国东北方向三百五十里的冀州州治信都(今河北省冀州市)回返,便接到了建康信报。
这令他眉头一皱,久久不语,原先他的计划是先稳固北方,待开chūn进击丸都、剿灭高句丽,再回师南下,却没料到,刘琨会如此的急不可耐。
荀灌娘不由问道:“断山,上面都说了些什么?莫非是那刘琨又搞出动静了?”
云峰递过去道:“老师,您自已看一下就知道了,建康当真是风云突变啊!”
荀灌娘一听这话,连忙把绢帛接来打开,庾文君也把小脑袋凑了上去。
这份信报言简意赅,把建康从正一道被解散开始,再到刘琨兵围荀府,及至桓温攻占石头城,最后曾大牛从京口来援,又于白荡湖安营扎寨,短短两rì之内所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
庾文君忍不住惊呼道:“哎呀,虽然有亲卫镇守与大牛将军在一旁看护,但师公被围着总不是个事啊,就怕出个万一,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将军,您快点出兵吧,一下子把刘琨解决算了,文君明白您是打算先平北患,再定江南,但如今形势在变,您的策略也该变,兄长与大司徒那老滑头都逃出了建康,这说明刘琨已众叛亲离了,您可千万别给他喘息之机,而且高句丽不是文君瞧不起他,除了趁火打劫,还有什么能耐?您回过头再收拾便是,依文君看,您明rì立刻南下!”
云峰看了看荀灌娘,荀灌娘虽是默不作声,那俏面的焦急之sè却是不假掩饰,显然很担心老父的安危。
庾文君的提议,云峰想想也很有道理,河北就这样了,尽管还有许多琐事,却已翻不出大浪,高句丽之主高乙弗只敢在边境小打小闹,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犯河北,而荀崧的安危则不能不顾,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不仅荀灌娘会伤心难过,自已也将追悔莫及。
云峰连忙转头喝道:“绮贞,把印拿来!”说着,坐上地席,伏案疾书,又从苏绮贞手中接来大印盖好,封上火漆递给亲卫道:“你即刻跑一趟长安宣喻裴宽!”
“遵命!”亲卫把信函纳入怀中,施礼离开。
庾文君现出了不解之sè,问道:“将军,您不是要发兵南下吗,写信回长安干嘛?”
云峰微微一笑:“这河北一堆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吧?裴宽年前出使拓跋氏立下大功,孤还未提拨他,即rì便命他为冀州刺史,最迟四月底必须坐镇信都!”
“哦!”庾文君与荀灌娘见云峰有出兵的意图,俏面一喜,均是点了点头。
云峰又唤道:“来人,请韩将军过来!”
帐外有脚步声快速远离,不多时,韩勇抛帘入帐,施礼道:“末将拜见大王!”
云峰也不废话,直接吩咐:“今命你为幽州刺史!一个月之内,领步骑六万开拨,进驻于蓟!”
“呃?”韩勇略微一怔,跟着就不动声sè的称谢道:“末将多谢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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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六章 先攻淮南
韩勇回答的极为干净利落,符合他那一贯的简洁作风,云峰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情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幽州苦寒,诸族混杂,一般人都不愿意去,韩勇自然也不例外。
云峰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冀州刺史孤已着裴宽不日赴任,幽州那地虽是苦寒,却只能先委屈你一阵子了。”
“扑通!”一声,韩勇猛的跪了下来,连忙申辩道:“大王,末将从无此心,请大王明鉴!”
荀灌娘、庾文君、包括久不开声的苏绮贞,均是无奈的看了看,她们也能听出,韩勇的确是不大情愿,而且从云峰的语气中还听出了些许的敲打之意。
但她们也没法劝说,毕竟韩勇有过前科,曾为韩彩兰的子嗣惹得云峰大发雷霆,这虽不能说明韩勇有异心,可私心还是有一些的,的确需要敲打敲打。
冀州有三郡十国八十三县,而幽州只有五郡二国三十四县,其中代郡、上谷为鲜卑拓跋氏控制,辽西原为慕容氏、宇文氏与段氏三姓鲜卑占据,但随着慕容氏的逐步迁走,与宇文氏与段氏的衰败,高句丽已渐渐的渗透进来,事实上,幽州仅剩北平、广宁二郡与范阳国和燕国,就这还不是占据全境,这两郡两国的边远处早被异族蚕食了。
冀州与幽州相比,即便不考虑危险性,也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虽同为刺史,而在约定成俗上。冀州刺史的地位要高于幽州刺史。这好比梁益二州。梁州穷山恶水,益州却地肥水美,梁州存在的更大作用是为了拱卫益州,蛮荒小州的刺史在心理上就矮了大州一截!
荀灌娘给云峰偷偷施了个眼色,示意他好话好说。
云峰回敬了个放心吧的眼神,便摆摆手道:“韩勇,你起来罢,孤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算了,今日且与你交个底,孤打算用五到十年的时间,迁都于蓟。
因此,对于你有四点要求,首先在安抚民众,修缮内政之外,至迟明年秋末,必须攻入丸都,擒来高乙弗或是献上他的头颅皆可!
其次。五年之内,除了尽复幽州旧境。还必须取下平州四郡一国与汉四郡中的真番、临屯两郡,并向南扩展,把整个半岛牢牢掌控,孤特准你扩军至十万!”
说着,云峰略一停顿,又道:“平州目前为慕容部占据,你暂时不要动它,先待孤与慕容三郎君商议一下再说,你只须取下真番、临屯与整个半岛就可以了。
第三,你要抓捕劳役扩建蓟城,暂时以长安的规模为标准,劳役多多益善。
最后一点,你要主持开挖运河,开挖一条由蓟通往建康的运河,沿途所经州郡都会与你配合!
这其中,筑城与修运河须齐头并进,待你进驻蓟之后,孤会着天机门弟子,另把护河将军冉良从汉中调来协助,所以,你肩头的担子很重啊,如果觉得为难,孤平了江东可命曾大牛为幽州刺史,把你安排往江东也行。”
这话一出,韩勇又愤又喜,愤的是,如果换了曾大牛主持幽州,岂不是摆明了自已不如曾大牛?喜的却是,幽州虽然偏僻苦寒,但以蓟为都又不一样了,营建新都既是信任,也是不世奇功!要知道,宫城乃至皇城的建筑布局极为机密,别的不说,光是逃生暗道与避难场所不是皇帝信任的人,根本就不能参与!
愤喜之下,在云峰的四点要求中,韩勇迅速抓住了重点,不外乎以武力征服,六万步骑乃至将来再增的四万军看起来不多,但凭着秦军之精锐与恐怖的弩炮,韩勇敢拍着胸脯保证,两万军就足以攻克丸都,之后一路南下,征服三韩完全不是问题,到时再回过头来从拓跋氏的手里夺取代郡与上谷,至于营建新都与开挖运河,有天机门与冉良在,他所要做的,只需要源源不断的提供战俘。
如此天赐奇功,岂能让给曾大牛?韩勇赶紧重重一拱手:“请大王放心便是,末将愿立下军令状!”
云峰摇摇头道:“军令状不必了,来,起来说话罢。”
“多谢大王!”韩勇称谢起身。
云峰的目中现出了缅怀之色,眺望了会儿远方,叹道:“你我之间相识于偶然,那时孤什么都不是,你却不离不弃,助孤打下了这一大片江山,哎~~孤一刻都没忘啊,如今咱们又成了亲家,要是把你打发往边远蛮荒之地,不说心里有愧,既便是彩云彩兰与几位嫂嫂,孤都没脸再见了,原本孤打算亲自平定高句丽,然而江东事急,幽州只能拜托给你了,韩勇,你可不能让孤失望啊!”
韩勇一瞬间虎躯剧震,目中竟有些微微泛红,一股士为知已者死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明白,云峰太抬举自已了,假如没有吕梁山谷中的偶遇,这么些年下来,云峰或许不会走的那么快,但依然称王称霸这是毫无疑问,而自已如果没有跟随云峰,家破妻亡不说,最现实的出路便是出山沧落为马贼,到现在,恐怕已尸骨无存了。
而如今,两个妹妹有了好的归宿,各自诞下子嗣,自已也是位高权重,三个弟弟虽不是那么显赫,却也是一郡之长或一方镇将,韩氏能由猎户一跃而出,这全是拜大王所赐!
一时之间,韩勇又感激又羞愧,他为自已的挑三捡四而羞愧,怔怔说不出话来。
云峰微微笑道:“好了,你下去罢,早做准备早日出发,孤也争取能于一个月内渡过黄河。”
“末将....领命!”韩勇深施一礼,哽咽着缓缓退出。
云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开始韩勇不愿刺幽州,说实话,如果不是刘琨那边在闹腾,云峰还不会任他为幽州刺史呢!
如今秦国各州,裴宽刺冀州、谯敏之刺雍州、李骧刺秦州、阴预刺凉州、韩璞刺益州、窦涛刺梁州、赵肃刺宁州,以上的州刺史全部都由文官担任,而且司、兖、青三州也将派驻文官。
云峰的意图很明显,即军政分开,领军大将不掌地方政务,州郡首官不参预军机,温峤领会到了这一点,因此他不沾手军权,江州军全由邓岳统辖,以免得若来云峰的猜忌。
因此,韩勇出刺幽州算得上独一无二,如果不是分身乏术,云峰会在自已平定幽州,及其周边之后任一文官执掌,不可能使韩勇独揽军政大权。
但没办法,刘琨的沉不住气逼使他必须要提前进军江东,何况幽州那个地方,形势复杂,三面受敌,又以四处征战为主,非领军大将不足以坐镇!
云峰暗暗摇了摇头,他并不是担心韩勇会有异心,而是希望把文武分家作为约定成俗的一个制度,显然,这只能推延至迁都以后再来实施了。
正心中无奈时,庾文君那招牌式的阴阳怪气声却在耳边响起:“将军,文君真为刘琨不值,如果他有您这种三言两语收买人手的手段,也不必使那么多阴谋诡计了,哎~~如今反落了个众叛亲离的境地,照文君看啊,只怕陆晔那些老家伙们早悔的肠子都青了!”
云峰顿时脸一板,不悦道:“你懂什么?什么叫收买人心?这叫人格魅力,懂吗?何为人格?人格者,乃人之气质、品德、品质、良心是也!
刘琨阴险狠毒,他哪来的人格?庾小娘子,你拿你家男人与刘琨比较,这是在羞辱孤,也在羞辱你自已啊!”
不仅止于庾文君,荀灌娘与苏绮贞也都胸腹间一阵剧烈翻腾,她们知道云峰自恋,却不曾料会自恋到如此地步,这人简直就不知道羞耻二字是如何写,她们连忙拧过脑袋,不忍心再看他。
“将军,您真恶心!”过了好久,庾文君才回复过来,不满的嘀咕道。
云峰嘿嘿一笑,坦然受之。
或许是意识到比脸皮的厚度,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庾文君岔开了话题,问道:“对了,将军,您为何要以一个月为期渡过黄河,由襄国至浚仪只有八百里不到,算您日行百里,再加上收集船只的时间,也不会这么久吧?”
云峰又现出了看白痴般的眼神,这令庾文君小心肝猛的一抽,每次云峰现出这种眼神,都说明自已说错话了,不由俏面一红,连忙回思起了言语中有哪点漏洞,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情不自禁的,把求助的目光向荀灌娘与苏绮贞连连扫去。
荀灌娘与苏绮贞相视一眼,苏绮贞强忍着笑道:“文君,如今这时节是冬末春初,黄河上的冰层应该开始融化了,处处都是浮冰,如何能行船?所以呀,渡河急也急不来,必须要等一阵子才行。”
“哦!”庾文君面现恍然大悟之色,却不忘狠狠瞪了眼云峰:“您每次总是这样,好话好说不行吗?就显得您自已多能干一样!哼!您过了河是走淮北还是走下邳?”
云峰不假思索道:“走淮北,先往淮南收编祖约残部,再顺手攻下历阳,把苏峻解决掉,而下邳广陵一带的兵力以慕容部为主,待平了刘琨,由三郎君把他们领回辽东,也省了费力攻打。”
庾文君又问道:“就是淮南的那些流民?他们怎么可能降您?您当年可是授意逸少杀了不少流民帅呢,虽说您一力掩盖,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人总能挖出真相的,依文君看啊,在您大军抵达之前,他们肯定跑过江了!”(未完待续。。)
第四二七章 出言挑恤
云峰极为自信的摇了摇头:“除非肋生双翼,否则没人能过江,我秦国水军可不是吃素的。”
这幅自大模样,不出意外的引来了庾文君的一连串白眼,云峰也不理会,看向荀灌娘道:“听说祖将军的骸骨被祖约迎回了寿春安葬,取下淮南之后,刚好可以验查祖将军的真正死因!”
“嗯!”荀灌娘重重点了点头,虽然可以肯定祖逖之死必是由刘琨指使,但亲眼见到真相,总能踏实些。
云峰又接着问道:“老师,将来陶侃如何处置?您是要取他性命还是留他一条生路?”
“这....”荀灌娘略一迟疑,便道:“陶侃非但没什么恶行,还为孝元皇帝平定江东立下了大功,在荆襄一带算是有几分人望,取他性命总是不妥。
无论怎么说,与为师总是同门师兄妹一场,他只是由于甘师兄之死才会与咱们恶语相向,说起来,甘师兄的也挺冤的,大胜之后被你以奇兵偷袭,算了,能放手就放手吧,如果你不用他,放归民间任其自生自灭也行。”
“那得看他识不识相了,弟子先修书一封与他!”说着,云峰回到几前,又写了封信,唤来亲卫急送往江陵。
亲卫把信取走之后,秦军立刻做起了紧锣密鼓的准备,一方面向北进军幽州,另一方面南渡黄河攻打淮南,虽然黄河正处于凌汛期,但云峰还是特意传令给浚仪,命当地尽量收集船只。
河北大地一片忙碌。而大江以北的苏峻。也同样需要过江。他在刘琨发出诏令的次日,便连忙传信给冯铁卫策,让他们领军来历阳,同时有又些不放心,因为卫冯二人并不能节制淮南全军,所以自已也领历阳军向寿春方向开进。
对于秦军能快速灭亡赵国,苏峻感到了恐惧,相对而言。历阳孤悬于江北的数万人马,与赵国根本不处于一个重量级,是以接到刘琨的传令,他半点都不敢殆慢,只想着能尽快过江,而过了江又能如何,苏峻已经没法考虑那么多了,他不清楚落到云峰手中会是个怎样的结果,如今的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历阳到寿春。六百里的路程,仅用了六天时间。苏峻已领着三万精兵赶到了寿春城下,而寿春城诸将,仍在争执不休呢,淮南军自从祖逖去世之后,已濒临分裂的边缘,当祖约再被押送建康缢杀,淮南军实则陷入了分裂当中。
卫策、冯铁只是淮南军中的两个势力较大的流民帅,辖众也不过两万余人,他们想尽快过江,而其他的流民帅却想留在当地,仍奢望着能在秦楚间的夹缝中讨些便宜,至于豫州刺史祖涣,手上没有一分一毫的力量,说出的话完全不管用。
就这样,在无休止的争吵中,六天时间一晃而过,而淮南军,依然龟缩在寿春及其附近的战略要地。
苏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把大军留在城外,仅带了百名护卫入城,目前的寿春,气氛略有些紧张,毕竟这满城的大老粗,吵着吵着火头就上来了,没能生出内哄,已经是尽量克制的结果了。
通过祖涣,苏峻把大小流民帅全召来了州府大殿,这些人,多的领军上万,少的领军数千,虽然阶次职级不同,但其实互不统属,而且小流民帅联结自保,以对抗大流民帅的吞并,仅仅五万人的军队,势力构成异常复杂!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淮南军类似于元末的红巾军,郭子兴虽是名义上的同主,但手下有孙德涯、彭大、赵均田等诸多势力,有利则合,无利则分,明末的流寇也是类似的情况,李自成是最大的一支,另外还有曹操、罗汝才等大小势力,实际上也是一个松散的军事同盟。
看着殿中各将互相警惕戒备的面容,苏峻不由得一阵头疼,他望向了卫策与冯铁,这二人均是一脸的无奈,当初辑捕祖约虽是迅雷不及掩耳,却对眼前的乱局毫无办法。
而高踞上首的祖涣,这些日子,似乎也明白了自已的傀儡地位,总之,摆出了一幅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
莫名其妙的,苏峻心里对祖逖生出了无比的钦佩,也只有他,才能把这么多桀骜不驯的流民帅拧成一股绳,换了任何一个人,包括苏峻自已、刘琨、乃至云峰,都没有这份人格魅力,因为祖逖,是完全的没有私心。
同时,由于身临其境,苏峻终于明白了刘琨为何要置祖逖于死,而不顾当年的同席共寝之情!
没办法,祖逖的号召力太强,淮南军,也就是那时的淮北军上下一心,人人效死,战斗力极其强悍,然而祖逖不肯为刘琨所用,这样一个人,只能除去。
苏峻又把目光投向了祖涣,他都有一瞬间的怀疑,这个人是祖逖的亲子吗?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祖逖英雄盖世,他的子嗣却是个熊包,这也差的太远了吧?
在他眼里,祖涣如果是祖约的骨肉才合情合理,暗暗摇了摇头,苏峻给祖涣打了个眼色。
祖涣连忙双手一压,唤道:“诸位,这位是朝庭派来的历阳内史苏将军,想必都有耳闻,朝庭命我部南撤的诏命早于日前到达,然时至今日全无动静,因此派苏将军前来催促!”
苏峻、冯铁、卫策不由得面面相觎,都有了种一巴掌把他拍死的冲动,他会说话吗?这不是摆明了挑起仇恨?如果不是清楚祖涣就是个窝囊废,或许还会以为他是故意的呢!
果然,祖涣这话一出,不满的嗡嗡声响了起来,与冯卫二人实力相当的韩潜不悦道:“咱们本就是淮北人,却一退再退,先退来淮南,这还好些,淮北还在身边,如今再退过江,只怕终其一生,都没法再回家乡了!总之,老子不走,你们谁爱走,恭送不留!老子就留在寿春,镇守淮南!就算陛下亲临,也不能强迫于我!”
韩潜的不满,代表绝大多数不愿过江者的心声,古人的乡土意识特强,不是迫不得已,没几个愿意背井离乡,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都是嗡嗡嗡的附合声。
“哼!”苏峻却冷哼一声:“韩将军,你这话倒是冠冕堂皇,但依本将看,无非是见着陛下暂时处境不利,是以生出异心,想留在寿春迎接秦军,或是卫冯二位将军一走,甚至索性挟淮南降于秦国!哼!淮南啊,这么大的地方,得是多大的功劳啊,不说为一州刺史,至少一大郡太守唾手可得,本将可有说错!”(未完待续。。)
第四二八章 巧舌如簧
“铮!”的一声,韩潜竟拨出了佩剑,怒指苏峻,喝道:“你他娘的血口喷人,老子要降秦国,早就降了,试问有谁能拦住?又何必等到现在!”
“老子们当年与石勒作战,你他娘的还奶在淮陵呢!你苏峻有何资格来指责我等?”
“依我看,这苏峻就是居心叵测,故意来分裂咱们淮南军,他好趁机吞并咱们,干脆,不如降了秦国算了,也好过受人暗算!”
其他流民帅也仿佛受了莫大羞辱一般,纷纷出言苛责,卫策与冯铁却是急的满头大汗,他们原指望苏峻前来,可以劝说一二,却不料,一开口就得罪了所有的流民帅!
冯铁忍不住责怪道:“苏将军,你看你这话说的,你的确是误会了啊,若说惧死投敌,咱们这些人早几年就该投了石勒,又何必与之苦苦鏖战?末将敢保证,在座的所有人,绝没有降秦之心,苏将军,你快向大伙儿道个歉吧!”
面对着全场如潮水般的汹涌指责,苏峻丝毫不着恼,正襟危坐,面带微微笑。
或许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或许是各大小流民帅们,只敢口头指责而不敢真拿苏峻如何,又或许苏峻并不完全是污蔑呢?总之,殿内的喧哗声渐渐的小了下来,直至几近于无。
苏峻这才不紧不慢道:“诸位,本将是否误会了你们,想来大家心里有数,如果这其中确实有人忠义当头,那么。本将为先前的言语不当而道歉!”
苏峻象征性的向四周草草拱了拱手。又道:“其实本将也明白。陛下的形势较为不利,有人生出心思实属正常,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这都是人之常情,怪责不得,只是不知,诸位中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苏峻嘴角挂上了一丝戏谑。一一看了过去,出乎意料,每一名与苏峻目光相对的人,竟或多或少的老脸一红,甚至还有人仅一对视就把眼神移开,先前那义愤填膺的气场神秘的消散无踪,这里面也包括最先发难的韩潜。
卫策与冯铁均是陆续发现了这一变化,不由相视一眼,对苏峻大为钦佩,心想不愧为系师的嫡系弟子。果然有一套啊,把这些流民帅的气焰打下去。后面才好劝说。
片刻之后,苏峻淡淡笑道:“如今南北大战一触即发,每个人都有为自已选择出路的权力,好了,诸位,多余的话本将不说,却不得不提个醒,若过了江,你我如能同心协力辅助陛下击退秦军,或能赢得一线生机,陛下也不会亏待诸位,至少可为一富庶大郡的太守!若是居功甚伟者,为州刺史都督一方都不是没可能!但如果降了秦国,立刻便是头颅落地的结果!”
这话一出,席中的嗡嗡声再度响起,每个人都是一幅不可思议的模样,既然之前被苏峻点破心思,又莫名其妙的泄了气势,那么也不需要摆出一幅大义凛然的面孔了,只是觉得苏峻过于危言耸听了些,降了秦国,最坏的打算是被收了兵权,发配个闲差,或是索性做个富家翁,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吧?
韩潜拱了拱手:“苏将军是否话中有话?请明言便是!”
苏峻笑容一收,郑重道:“想必诸位都清楚海门这个地方,当年王敦作反,慕容部趁机攻取下邳,致使大批流民向南奔逃,其中就有相当一部分逃到了海门,恐怕诸位有所不知,逃往海门的大小流民帅,上至领部曲近千,下至仅数十人,全都被海门太守王羲之诱杀!手段极其卑鄙残忍!”
顿时,殿内的流民帅们均是闻之色变,韩潜忍不住问道:“此话当真?”
苏峻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这都是陛下经数年秘密探查走访而得来的真相,为此付出了数十名细作的代价,本将可对天起誓,如有半字不实,敢教五雷轰顶!”
众人不由互相看了看,苏峻的面容极其庄重,瞧不出有半点作伪的迹象,令他们均是信了三分,要知道,流民帅或许没有文化,也或许视界不开阔,但他们都有个同共特性,那就是中国小农所独有的狡诈与精明,更何况老实巴交的人带那么多流民,早就不知死哪去了,他们摸打滚爬十余年,在识人观人方面,各有独门秘籍!
其中一人将信将疑的问道:“请问苏将军,海门王羲之为何要与我等流民帅过不去?”
“哼!”苏峻冷冷一笑:“诸位可莫要忘了,王羲之乃何许人,他可是最早投靠了秦王,也由此与陈郡谢尚被时为凉州牧的秦王举荐出掌海门,早已唯秦王之命是从,若说背后没有秦王的授意,他岂敢滥杀无辜?”
又一人问道:“秦王为何要滥杀流民帅?”
苏峻向东南方向拱了拱手:“陛下起初也百思不得其解,后细细斟酌,想来不出于三点:
一是秦王从骨子里瞧不起流民,予打予杀如宰鸡屠狗,这从他第一次下都便可看出,秦王对士族好言相向,侨姓士族不谈,说成卑躬屈膝毫不为过,便是与他为敌的吴姓士族,本将仅举一例,当年陆晔于白荡湖畔与秦王起了冲突,以致全军覆没,陆晔本人也落到秦王手里,最后不还是安然回返?
他士族是人,咱们流民就不是人?为何被另眼相待?秦王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不瞒诸位,我苏峻祖籍长广掖县(今山东菜州),仕郡为主簿,于地方上也算有些名望,不料永嘉国乱突起,胡族侵扰肆虐,无奈之下,只得弃故土率数百家泛海南行至广陵,亦沧落为一流民,后幸得陛下收留,才有了今日之地位!
而陛下,与祖将军乃至交好友,于司州任主簿时闻鸡而舞剑,早年得闻祖将军被晋室任用,与亲故书曰: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先吾著鞭!
后祖将军投奔前朝孝元皇帝转战于淮北,陛下孤军奋战于并州,那是何等壮烈?堪称一时翘楚!只可惜晋室气数已终,陛下力有不逮,只得隐忍潜伏,另图光复大计,没料到,北方竟被秦王捷足先登,哎~~不提也罢!”
说着,苏峻摇了摇头,一脸的唏嘘感慨之色。
“陛下与那姓云的比,不!那姓云的连给陛下提鞋都不配,他依靠毒妇上位,暗害时任凉州牧张寔与其子张骏,又嫁祸张寔亲弟张茂,以卑鄙手段尽灭张氏男丁,以入赘身份夺取凉州军政大权,后又摆出一幅伪善面目,才侥幸成事罢了!这样的人,终究要遭天谴!”卫策一脸的义愤,跟着就嚷嚷道!
“不错,那姓云的就是个小人,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称他一声主上还嫌脏了老子的嘴!”
“陛下是不够狠毒才吃了大亏!若是手段再凌厉些,又何至落到如此田地?”
一时之间,流民帅的情绪被熊熊点燃,口诛笔伐蜂拥而出,但如果仔细观察,都是些小流民帅在起哄,领军较多的流民帅乃至拥有上万部曲的韩潜却是默不作声。
他们势力较大,人也相对精明一些,看问题更加透彻,云峰是借张灵芸上位不假,但其中的是非曲折还是能分辩出来的,更不可能被几句豪言壮语就煽动了情绪。
起哄了一阵子,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韩潜又问道:“秦王的确是手段阴毒,天下落于他手,万民之不幸也!只是,陛下分析的另两点是什么?”
苏峻接着道:“第二,是杀我等流民以收买人心!还拿王敦作反来说,当年本将与刘遐刘将军,一接到朝庭喻令,立刻引兵来援,其中刘将军心系朝庭,把下邳的兵力带走大半,以至下邳被慕容部攻破,这是后话,暂且押下。
当时,本将与刘将军驻军于幕府山,刘将军不过是手下有些弟兄们耐不住寂寞,进城寻些乐子,却被秦王突然抓捕,以马匹活活拖死,诸位,你们都没看到,当真是惨不忍睹啊!
咱们流民报效朝庭,打生打死,从百姓手里借些钱财吃食,又弄几个女人来解解困乏算得了什么?这不都是应该的吗?即使当年祖将军执掌淮北,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秦王倒好,小题大作,分明是为了收买建康人心啊!
本将说句实话,请诸位不要生气,咱们流民侵拢百姓,虽是迫于无奈,有着诸如缺粮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的确不大地道,如果秦王真的心系苍生,那倒也罢了,无人能加以指责,还会反过来赞他一句执法如山!
事实却并非如此,想那高平郗鉴,当初领数千部曲南下,也是一流民帅,打家劫舍,抢夺钱财的事也没少做,他甚至还于建康附近公然劫杀行旅,比你我都要过份!
然而,秦王偏偏视而不见,还与其相交甚欢,这为什么?还不是郗鉴那老鬼巴结王导、纪瞻才得以入朝为官,在身份上,已经洗白了,是一个亮当当的士族!
你们说,秦王不为死于郗鉴手上的无辜冤魂讨还公道,却专与咱们流民为敌,这不是柿子捡软的捏,不是收买人心还是什么?”
苏峻似乎都被自已打动了,挥舞着手臂,脸面涨的通红,而那些小流民帅们更是不堪,眼中射出了滔天恨意,就连韩潜等人也是隐有怒色浮现,显然,他们对云峰歧视性对待很是不平!(未完待续。。)
第四二九章 渡江
俗话说,打铁要趁热,苏峻很满意于自已所营造出的效果,跟着又道:“第三点,则是通过灭杀我等流民帅来收编流民为他所用,这无需多说,诸位理当清楚,如今黄河还处于凌汛期,秦军一时过不了河,但最多月余天气就会转暧,秦王必将兵发淮南!
另外陛下托本将带个口信过来,士族皆首鼠两端之辈,因陛下暂时处境不利,纷纷投向了秦王,因此,陛下已存了将他们尽诛的心思,将来,这大楚的天下,是咱们流民的天下啊!诸位,时间紧迫,还请速下定夺啊!”
韩潜立刻接过来道:“好!苏将军字字珠矶,我等留在寿春,除死别无他路,倒不如过江跟着陛下搏他一搏!诸位,本将已决定过江,你们还迟疑什么?”
韩潜已经想明白了,苏峻的分析大有可能,云峰的确不是可以投靠的明主,虽然刘琨也不是什么好货,但事到如今,已没的选了,只能过江之后多留个心眼。
韩潜身为与卫策、冯铁并驾齐驱的淮南军三大流民帅之一,既然带头表态,剩下的小流民帅自然只有唯马首是瞻,更何况苏峻的分析在他们眼里,并不是虚言恐吓,于是,纷纷表达了投靠刘琨的意愿,而豫州刺史祖涣,除了跟着走,还能如何呢?
卫策与冯铁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纷纷向苏峻递去了一个隐秘的赞许眼神,苏峻也颇有几分自得,尽管对云峰的描述经过了歪曲抹黑。但也要肚子里有墨水才行啊。不是随随便便拉个人来就能办到的。
这时。韩潜却眉头一皱,问道:“苏将军,我等既已决定归心于陛下,而且又有秦军的威胁,按理说,自是越早过江越好,只不过,听说大江早被秦国水军控制。可大楚又无舰船护航,这如何能过的去?恐怕一入了大江,秦军舰队立刻会峰拥而来,岂不是白白做了落水鬼?不知道苏将军可有妙策?”
这话一出,大小流民帅们均是心头格登一下,要知道,大江下游不比荆江及其以上,往往只有数里的宽度,下游动辄数十里,既使顺风顺水的划船。也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渡过,有这么长的时间。秦军舰队早就闻风而来了。
然而,不在下游过江,难道还向上游行军千里,过了大江再折返回来?如此之多的粮草从哪筹措?更何况筹措粮草也需要时间,这么一耽搁,秦军主力多半也渡过了淮水。
一时之间,刚刚那热烈的气氛急速降温,有的人凝眉苦思,还有人竟又现出了迟疑之色。
苏峻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请诸位不必担心,冬春之交,雾气浓重,咱们寻一雾浓之夜渡江,江面伸手不见五指,莫非秦军战舰敢开出来拦截?咱们只要小心点,还怕过不了江?再退一步说,即使它冒险出击,但在视线不清下,极易混乱,说不定啊,呵呵~~诸位还能寻机夺他几艘战舰,献给陛下作为见面礼呢!”
“嗯?”席中的流民帅们一想也是,紧锁的眉头生重新舒展,脸面再度现出了轻松之色。
苏峻心里极为不屑,心想流民果然是流民,即使加个帅字,也脱不了流民的本质,虽说他不久前也自诩为流民,但说到底,苏峻对流民是极为不屑的,无论如何,长广苏氏也算一方郡望,勉强能挤身于三流士族之列。
暗暗冷笑之后,苏峻向四周拱了拱手:“如今时间紧迫,咱们速速准备一下,以三日为期,之后全军开往历阳,如何?本将已准备好了船只,一待起雾,即刻起程!”
众人轰然应诺,气氛重现热烈。
接下来的三天里,寿春一片忙碌,大小流民帅们都在为启行做着准备,过江,成了他们唯一生机,同时也是鱼跃门龙的机会,由于时间太过仓促,没法带走百姓,只能把百姓丢弃在当地,但纵是如此,还是抢了些壮丁与漂亮女郎,并把寿春洗劫一空,无论富户还是平民,都没能逃过毒手!
在流民帅的眼里,大江以北将成为秦国领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民众也相应的成为了秦人,那是敌国百姓,没屠城,只抢了财货女人已经是开恩了!
苏峻由历阳往寿春仅用时六天,回返时因为人多势多,足足花了十天,然而,抵达历阳后,天气晴好,令他们颇为无奈,只得焦急的等待下去,到了月末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二月二十八,天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傍晚时分,雨水渐止,雾气逐步弥漫开来,苏峻不由喜上眉梢,连忙招呼诸军趁夜渡江。
由于船只不足,苏峻只征集到了千艘船只,这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渔船与小型民船,大型斗舰仅数十艘,这就造成了每次输送兵力加装备物资粮草在内,不会超过三万人,而如今历阳驻军足足有了十万之多,如果按这个方法输送,至少要三次才能渡过大江,按每个来回不出任何意外,而且还不考虑雾气对视线的影响,需耗时两个时辰来算,最快也要到第二天上午才能全部渡过,那时天已经亮了,雾气还在不在,可难说的很。
历阳至姑孰间的江面,虽有近三十里宽,但江中有一沙洲横亘,宽度足有十五六里,所以,苏峻与韩潜、卫策等人商议后决定,只得忍痛抛掉辎重,仅携带可以随身或由马匹驮运的武器与粮草。
同时,再把船只分为两半使用,一半把人和物资输送到沙洲,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沙洲的另一头,由另一半五百艘船接应,运送往仅三到四里之隔的采石。
如此一来,可提高船只的使用效率,不必如第一套方案那般得绕过沙洲才能抵达对岸,也加快了输送的速度。
据乐观估计,第二天戌时(早晨七点)可以渡完。
首先渡江的是卫策部与一些小流民帅,合计两万人,亥时(夜晚九点),历阳段的江面上,一千艘舟船同时开拨,其中一半绕着沙洲向姑孰那面开去,另一半悄无声息的划向了正东方,由于雾气弥漫又处于黑夜,周围虽不能说成伸手不见五指,但能见度绝不会超过五丈!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紧张。却又充满着信心,他们不相信秦军会于这样的天气出来拦截,连自已都看不到身边的同伴,秦军还如何发现自已?(未完待续。。)
第四三零章 有江难渡
历阳至沙洲间的江面是这一段的主航道,平均宽度约为十二到十三里,卫策由于势力最大,理所当然的担任起了指挥的职责。
这十余里的距离,他严禁任何人交谈,更不允许打出灯火,只有船桨划出的潺潺流水声传来,就好象秦军那无敌战舰真的就在身边游曳一样。
约摸半个时辰不到,在弥漫于天地间的雾气当中,卫策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朦朦胧胧的黑影,在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压低声音唤道:“快停下,快!前面是沙洲,不要再划了!”
幸好由于视线不清,船只的速度不是太快,桨手赶紧倒划大桨,这才在距沙滩仅丈余堪堪止住,但有些船只还是慢了一拍,一头冲上了沙滩,又或是撞上了江岸!
听着身周接连不断的扑扑扑闷响,卫策的心脏一阵阵抽搐,搁浅他倒不是太担心,沙洲,顾名思义,是由水流变缓,江水携带的泥沙冲积而成,岸边多以芦苇滩或矮树丛为主,不会有什么礁石,他是害怕动静过大把秦军给引来,不由憋着嗓子骂道:“娘的,眼睛都长哪了?动作都快点,把东西背下来,跟老子赶紧过去!”
也没人敢吱声,漫长的沙滩上,流民或是沿着绳索坠入江中溯水而行,或是背着如座小山的粮草武器从舢板上小心翼翼的下到江岸,整个过程中,卫策的手掌心都捏着一把汗,直到所有人成功上岸,船只缓缓向回退去。提起的心脏这才缓缓落回了原处。
但他明白。踏上沙洲。只是成功的一半,只有入了姑孰,才算是新的人生开端。
卫策带着全军上下两万人,摸着黑,一脚深一脚浅向前行进,沙洲对他们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仅靠着苏峻那只言片语介绍。几乎无助于对沙洲的了解。
沙洲上虽没有悬崖峭壁或是崎岖山路,水坑与小水塘却特别多,这让流民们吃尽了苦头,时不时就一脚踏入其中,卫策尽管喝骂不止,但他也没太好的办法,看不见啊,黑夜里,又是浓雾中,能不把人走丢了已是千幸万幸了。
这里在默无声息的赶路。而在沙洲与姑孰间的次航道上,百艘秦军桨帆战舰正小心翼翼的行驶在江中。
帆已全部收下。只靠划桨缓慢前行,与卫策一路行来都不打灯火不同,秦军在战舰的船头、船尾与侧舷的几处显眼位置,都挂上了气死风灯。
卫策怕暴露,是以冒险赶黑,秦军显然没这个必要,换上气死风灯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防止互相碰撞。
雾气朦胧的江面上,视线显然大受影响,除了模模糊糊的灯火,四周围什么都看不到。
桓温站在望楼上,负手昂立,弥漫的雾气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振奋心情,不久前仅以微小的代价轻取了石头城,今夜又将在大江上阻击楚军南撤,这对于他来说,全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一名部将却忍不住问道:“将军,这鬼天气,看都看不清,江北的楚军会渡江吗?”
桓温自信的点了点头:“早几日,淮南军便撤退到了历阳,却一直按兵不动,他们等的就是江面大雾弥漫,好混水摸鱼,甚至还可能以为本将不敢派舰船阻击,如今真起雾了,岂会不来?咱们都打起精神,可别错了开去。”
“遵命!”众将均是拱了拱手,凝神向四周打量。
突然,前方三四十丈处的十余团火光,有几处的位置有了明显的移动,还有几处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又一名部将连忙低吼道:“果然是来了!”
由于采石位于沙洲北端对面的江岸上,桓温判断江北楚军过江,必然会抄近路,而不会浪费时间从沙洲南部绕上一大圈,为了避免在恶劣天气里与敌船过于接近导致措手不及,因此,早几日便让舰队分批驶向了上游,好向下游释放火船,一来可借着火船探路,二来如果火船出现异常,就可以说明前方有敌人出现。
这尽管是个笨法子,但在大雾天气里,也只能如此了。
桓温赶紧道:“传令各舰,发射火油弹!弓弩手上船头预备!”
灯号迅速打给左右各舰,并一层层的向远处传递。
尽管前方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有了火船的标刻,火油弹只管往附近投掷,但距离着实太近,舰上的所有人均是一颗心紧紧提起,弩手更是手指扣上了扳机,弓手也是张弓搭箭,一旦有船影出现,他们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射出手里的箭矢!
数不清的目光,盯着火油弹的落点,其中的大多数都落入水中,瞬间熄灭,但有那么十几枚,火花猛的涨大,显然是击中目标,四散迸裂开来!
桓温当即大呼道:“放箭!控制船速,火油弹不要停!”
“绷绷绷~~”只听弓弦响动而不见箭矢,却可以想象的是,前方的舰船已经被经被钉成了筛子!
果然,有耳力好的,可以隐约听到箭矢射入木板的轻微闷响与撕裂船帆的撕啦声!
这是自秦军水军自打成建制以来,经历过的最为怪异的战争,明知道敌人就在不远处,却偏偏目不能视,更加诡异的是,随着火油弹的持续打击,可以看到前方燃烧的范围在迅速扩大,只不过,惨叫声极其零落,还伴有零星的扑通入水声,以及船只调头所发出的撞击声!
所有人心里,都渐渐地浮起了一丝疑惑,这不合常理啊,难道是空船?
没多久,有燃烧着的船只现出了真面目,的确如众人猜测,船上虽是钉满了箭矢,但尸体就那么几条,全都不披甲,他们很明显不是准备过江的楚军战士,而很有可能是江右的渔民!
桓温心里立时升出了一丝悔愧,射死的竟然是百姓,那么,楚军为何不在船上?
一丝灵光闪现,桓温猛的色变道:“快,停下来,他们是民船,放他们离开!”
“将军,为何要停?”一名部将不解的问道。
“哼!”桓温冷哼一声:“楚军定会利用沙洲渡江,如此可以节约时间,而这些船,都是被强征的民船,是用来接收他们渡往采石,如本将所料不差,沙洲上必然有楚军等待过江!”说着,转头大喝道:“传令,各舰速速散开,包围沙洲,勿让船只接近!”
灯火急速打出,百条战舰有序散开,从外围开始,小心翼翼的调转船头,分向沙洲两侧迂回。
由于突如其来的变化,秦军改变了战术,而卫策并不清楚,他领着两万军一阵疾行,好不容易才接近了沙洲东岸。
“将军,您快看,前方有火光!”一名亲随突然向前一指!
卫策放眼一看,果然,江面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这令他生出了种不祥的预感,莫非是秦军?不仅止于他,所有人都有类似的猜测,均是两眼发直,不知说什么是好。
“走!咱们上去看看!”俗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没亲眼见到秦军战舰,总是不甘心,卫策大呼一声,率先快步而行。
两万流民紧紧跟上,来到江边,耳朵里传来的,只有浪花拍击沙滩的声音,可是,接应的船在哪儿?按常理来说,两只船队同时开拨,接应的那支虽然有些绕远,却早该到了啊!
一股不安的气息迅速散播,又一名亲随急问道:“将军,秦军定然先来一步,咱们过不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有呼啸声响起,还未有人回过神,人群中已是接连几声嘭嘭闷响,几朵火花四散飞溅!
打来的,是秦军的招牌武器火油弹,如今的火油弹天下闻名,每一名与秦国为敌的人均是恨的咬牙切齿,这下亲眼见到,所有人彻底断了侥幸之心,秦军真的来了,就在不远处的江上!
卫策心急如焚,急忙唤道:“走!前路被堵,咱们速速掉头,争取能回历阳,快,大家都快,可别被秦军断了后路!”
这话一出,流民们撒开腿转身就跑,纷纷扔下背着的武器装备,十足十的溃军模样!
没办法,谁都不愿被困死在沙洲上,不仅仅四下里全是荒野,更多的是来自于人被围困在江心,看着绕身而过的滔滔江水所带来的沉重心理压力。
以比来时快了将近一倍的速度,乱哄哄一大群人跑了回去,一来一回三十多里,流民们还未缓过口气,就陆续现出了绝望之色,这一面的火光比刚刚更盛,随着风,还飘来了清晰的惨叫声,很明显,秦军正在江上围杀输送同伴过来的船只!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怔怔的望着江面,可这时,已经有人发了狂般的跳入江里,试图泅回对岸!
二月末虽然冰雪尽消,江水却仍是寒冷刺骨,这些人中又有几个能游回去?至少卫策没有这份信心,他清楚,自已完了,手下向秦军请降或许能留条活路,而自已,前途不乐观啊!
时间缓缓流逝,江面的火光渐渐消失,喊杀声也越来越小,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放亮,由于阳光的投射,大雾很快消散,直到此时,被困于沙洲的流民们才能看清,在江面上游曳的秦军舰船,以及被冲上沙滩的碎木块与死尸!(未完待续。。)
第四三一章 挂印归隐
苏峻的历阳军伙同淮南军,合计有十万之众,当天夜里有两万被困在沙洲出不来,而第二批两万人渡江时,被秦国赶来的战舰击沉了近三十艘,剩余的船只都趁着大雾四散奔逃,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奇迹般的逃到了远处,竟顺利的过了江,这一部分以韩潜部为主,约有万余人,但也仅此而已,苏峻的过江计划彻底宣告破产!
苏峻虽然急的食不知味,却毫无办法,逃走的船不可能回来,即使再征到船只,也是没法离岸了,另择他处渡江仍然不可行,秦军战舰整天在江里游曳着呢,何况雾天都没法过江,更别提不起雾的天气了,因此,苏峻与剩下的六万多军只能困在历阳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包括刘琨在内,没人能救得了他,苏峻仿如大祸即将临头般惶惶不可终日。
而被围困在沙洲上的卫策部,向秦军请降者络绎不绝,没办法,谁都想趁早离开这里,沙洲除了野草与小树,什么都没有,携带的粮草也支持不了几天,留下来只能被活活饿死,倒不如赌一下自已的命运究竟如何。
桓温让流民淌入江里,他派小船来接,按云峰的吩咐,凡是统有部曲的流民帅,不论大小,与其所属部众分开,单独关押,等云峰过江再做处理。
至于历阳城中,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气息,即便回返寿春,但秦军迟早还是会来,只是徒劳无益,往江南去不了。江北又无容身之处。没有人能看到出路在哪。因此,每天都有人缒城出逃,期望着以后能够老老实实作个农夫算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熬,十天一晃而过,随着天气越来越暧,黄河凌汛终于结束,三月十日。云峰亲率步骑十万开始渡黄河,由于冰雪消融,河水湍急,渡河的速度并不快,十万大军连同装备,最乐观的估计,也要三天的时间才能全部渡完。
而在这一天,江陵城中,陶侃刚刚收到了刘琨命他进军,同时也加官进爵的诏令!
在中规中矩的接了旨。把使者安排去暂歇之后,陶侃面容一变。现出了明显的挣扎之色。
毛宝不由问道:“师尊,如今陛下处境其极不妙,您是否在为此而犹豫不决?”
陶侃把目光望向了屋外,捋须叹道:“并不仅止于此,我荆州北有雍、司,东临司、豫,西接梁州,大江以南,则是江梁二州,江州温太真,也就是为师那师弟,早已秘密降了秦国,恐怕陛下还对其抱有几分期望。
呵呵~~荆州历来为四战之地,如今真成了四面受敌啊,自顾尚且不暇,何来余力攘助陛下?
更何况,陛下为人阴险,手段狠毒,可与之共患难而不可与之共富贵,局势艰难之下,许下高官厚禄不计一切,他日若侥幸退去秦军,必会把为师宣往建康,去除兵权。”
“这....”毛宝咬了咬牙道:“当今天下,大势渐明,陛下却仗着那十来万鲜卑精骑,困兽犹斗不肯缚手请降,孰不知,上至公卿,下至庶民,已悉数背弃于他,败亡只是早晚间事,师尊,咱们不如....也向秦王请降罢?”
陶侃略一迟疑,便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为师当年由你甘师叔中伏身亡而与秦王及师妹结怨,如没这档子事,降了秦王即便不如温太真,入长安为一闲职亦是唾手可得,可如今,算了,不提也罢!”边说着,边连连摇着头。
毛宝寻思道:“弟子认为,秦王素来有心胸开阔的美称,而且那时也是他理亏,无缘无故出骑兵伏击甘师叔,致使甘师叔含冤身亡,应不会揪住往事不放罢?何况那时韩勇袭取上庸,您也未有太多反应,这不是已经摆明态度了吗?”
陶侃没有答话,脸面的挣扎之色更加明显,没办法,当年为图一时之快,与云峰和荀灌娘对骂,言辞及尽恶毒。
毛宝还要再劝,突然,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师徒二人连忙看了过去。
一名亲随快步迈入殿内,向上施了一礼:“禀使君,有秦王使信求见!”
“哦?”陶侃不由与毛宝对视一眼,急声招呼道:“快!快请他进来!”
“遵命!”亲随施礼离去。
毛宝忍不住猜测道:“师尊,秦王为何派信使前来?莫非是....招降于您?”
陶侃虽然有也这个猜测,却不能肯定,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很,然而,他强行保持住面容不变,无所谓道:“待他前来,一问便是,无须胡乱猜测。”说完,不急不徐的回到殿首,整了整冠服,这才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
毛宝看的直摇头,师尊的心思,他当然明白,都这个地步了,还装什么呢?只是身为弟子,也不好点破抹了师尊的脸面,于是跟着侍立在了陶侃身边。
片刻之后,信使迈入殿内,拱了拱手:“末将奉秦王之命,特来给陶使君送上书信一封!”接着从怀里取出信件,递了上前。
毛宝步下接过,转呈给陶侃。
陶侃缓缓打开,细细看去,神色不见任何动容。
毛宝暗暗心焦,禁不住的斜眼看向几案,他想看信上写的什么,陶侃却已经点点头道:“请转告秦王,老夫依言照做便是,江陵暂由毛宝坐镇,待秦国派人前来,自当双手奉上!”
“师尊....”毛宝面色一变,话才脱口,已被陶侃挥手打断,示意过会儿再说。
信使施礼道:“既然如此,末将会如实转告大王,告辞!”随即转身离去。
陶侃怔怔的看着信使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把信件递过去,摇头叹道:“秦王允诺即往不究,但为师须挂印归隐,这荆州你暂时看着罢,勿要生出乱子,最多一年半载,秦王会派人前来。”
毛宝愕然道:“师尊,这....怎么会是这样?不就是口角之争,秦王气量怎会如此狭小?依您之才能,坐镇一方绰绰有余,何况秦国已呈席卷天下之势,盛世可期,如此形势之下,谁人敢生出异心?莫非秦王还担心您会心怀不愤?”
陶侃目中现出了一缕深思,接着就苦笑道:“或许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或许是由于为师曾引俚僚洗劫武昌,又或许是对为师刺广州时对百越所采的绥靖安抚手段颇为不满,算了,想那么多做甚?为师今年六十有九,常言说的好,人到七十古来稀,也该歇歇了。”(未完待续。。)
第四三二章 开门请降
“师尊!”毛宝连忙劝道:“您虽年近七旬,但身体康健,如何能轻言归隐?依弟子之见,秦王或许是想给您个下马威,让您主动出言请求,不如由弟子给秦王上书,且试上一试,如何?”
陶侃摆了摆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为师出身贫寒,初为县吏,一生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cāo劳大半生,早就累了,好了,此事不必再提,为师归心已定!
倒是你,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兵法韬略样样jīng通,文能定国,武能安邦,而秦王用人不唯出身,又锐意进取,他rì国力丰厚,必会开疆拓土,你若尽心竭力,或有一展鸿图的机会,你万不可负此生所学,切不可以为师为念,知道吗?”
说到最后,陶侃的语气骤然加厉,目中也是绽出神光,炯炯望了过去!
毛宝顿时寒毛倒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问道:“弟子便依师尊吩咐,永不敢忘,只是,不知师尊您yù往何处,弟子受您教导,无以为报,唯愿送您一程。”
其实,毛宝不是不明白,归隐田园,尽享山水之乐,对于年近七旬的陶侃来说,也是个挺不错的结局,但同时,他心里又充满了豪情,封候拜将,光大门楣,如遇上明君,毛宝相信自已的实力!
陶侃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道:“为师yù往南阳,寻一山明水秀之处结庐而居,你的七个师兄弟中,为师把年幼的两个带走教管,另五人暂留荆州,就拜托你多加照料,至于相送,那倒不必,你必须留在江陵坐镇,万万不能生出乱子。免得秦王把你当作一无能之辈,何况南阳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你的好意,为师心领了。”
这么一说,毛宝全明白了,南阳距江陵七百余里,是当年诸葛孔明的躬耕之处。要说山明水秀,荆江一带比比皆是,又何必跑那么远?这分明是在向秦王表示,尽管应命选择了归隐,但心有不甘,同时也在表明。自已如诸葛孔明般,胸怀兼济天下之志!
而留下的那五子,均已成年,虽然师尊的政治生命走到了尽头,然而,师尊对大晋居功甚伟,却不能挤身于士族是他的最大遗憾。他希望自已能够提携他的子嗣,承担起振兴门楣的重任。
毛宝心里暗暗苦笑,自已能不能被云峰重用还是个未知数呢,只不过,古人事师如父,陶侃对毛宝有教养之恩,毛宝又如何能对陶侃的子嗣弃之不顾?推托之辞万万出不了口。
毛宝硬着头皮施礼道:“请师尊放心,若是弟子稍有小成。必不敢忘今rì师尊之嘱托!”
陶侃随意的抬了抬手:“若他们不成器,也不须勉强,行了,起来罢,为师三rì后就走,这些天得准备一下,来。你随为师往大殿召集众将,当面将荆州军政转授于你!”说完,起身往外走去。
毛宝赶紧起来,跟在了陶侃身后。
很快的。一众文武将官被召来大殿,当听说投降秦国,倒没人有太大的意外,甚至还纷纷暗中松了口气,说实话,破了赵国之后,秦军的声威一时无俩,天下间再没人愿意与秦军交手,更何况,荆州军与秦军作战半点意义都没,能被收编,自然好过死战到底。
只不过,对于陶侃的辞官归隐,又多多少少有些不舍,可那又能如何呢?陶侃在乱世中,实则相当于敌对方的诸候,每当天下一统,这类人往往会成为君王猜忌的对象,陶侃能平平安安的渡过余生,已经算是云峰手下留情了。
就这样,会议很快散去,江陵上下都在为陶侃的启行做着准备,也算是聊表一份心意,毕竟陶侃为官还算清廉,在他治下的荆州有路不拾遗的美称,百姓们颇为感念恩德。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第三天,陶侃带着妻妾、两名幼子、少量的仆役,与好几车代表着江陵百姓心意的礼物,谢绝了众人相送,缓缓行向了南阳。
而秦军也于当天渡过了黄河,在浚仪休整一rì之后,次rì起程,花了六天时间,于三月十九rì进驻谯城,由于寿chūn的淮南军已撤退到了历阳,没必要再兴兵攻打,所以全军上下又休整了一天,于三月二十一rì向着千里以南的历阳进发,至于原先答应过荀灌娘验查祖逖的骸骨,只能留待取下建康之后的回程途中了。
这一路所经过的郡县,实际上早于前不久陆续降了秦国,历阳虽然还有六万多驻军,不过,苏峻已经失去了领军夺回的兴趣,这么做,毫无意义。
苏峻也曾想过弃军队出逃,只是,如果真逃走了,非但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还将终生处于躲躲藏藏当中,承受极大的jīng神压力,他虽然有些功夫,但个人力量与国家机器相比,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当年破了石头城,连王敦那么高的身手都被活活磨死了呢,苏峻自认为不如王敦,同时他的宗族子嗣,也将如数十年前高平陵之变,勉强逃过一劫的曹魏忠臣后裔,几代之内都没有出仕的可能,这份代价实在太大了些。
经再三斟酌与回忆往事,苏峻认为与云峰并没有太大的仇怨,毕竟在建康的时候,云峰虽然一再的盛气凌人,但自已始终以礼相让,从没有口齿上的交恶,更何况劫掠建康的是刘遐部,而不是他苏峻部,所以觉得还是留在历阳为好。
如果秦军来攻,索xìng献城出降!
云峰要除的是流民帅,苏氏却是长广郡望,士族出身!降了秦国即使不能被任用,但被赫免为平民,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也好啊,所以,他选择了赌命,至于刘琨,已经顾不得了,什么天师道,什么师徒情份,甚至是大楚的太子,都没小命重要。
为了不引起云峰的恶感,苏峻极力约束流民武装,不允许他们有任何sāo拢百姓的举动。
流民们也明白轻重,尤其那杆枪更是管的死死的,从寿chūn劫掠而来的女郎,都被释放了回去,而流民帅,也类似于苏峻的想法,他们不敢逃跑,于是一改暴戾残忍的xìng子,做起力所能及的善事,希望能获得一线生机,仿佛于一瞬间,所有人全都立地成佛!
这可比佛图澄、竺法雅之类的大德道人们的感化念经有用多了,威慑与暴力,永远是维持秩序的必不可少手段!
而且,苏峻还恢复了正一道的合法地位,总之,为了讨好云峰,能想到的他的做了。
在苏峻即紧张又带着些期盼的等待当中,连同渡过淮水花的三天时间,秦军于四月初五终于兵临了历阳城下!
“禀将军,秦军来了!出现在北门二十里外!”郡府大殿,一名亲随突然来报!
苏峻不由得心脏猛的一抽,等了这么多天,秦军还是来了,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竟产生了种窒息般的感觉,更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已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因为,这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
深深吸了口气,使心情勉强平复,苏峻低喝道:“快,传众将速至北门,随本将开城迎接秦军!”
“遵命!”亲随迈开大步,飞奔而去。
秦军到来的消息立刻炸开了锅,守军不仅打算自已开城出降,还组织了历阳的当地士民一同迎接秦军,关键时候,一来能作个证,二来也能说说情啊!
城中紧张的做着出迎的准备,在城外,云峰领着秦军缓慢接近,历阳城也是逐渐的清晰。
庾文君却是发现了异常之处,不由问道:“将军,这城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据桓温传来的信报,历阳应该还有六万多军呢,完全有一战的实力,他们在搞什么鬼?莫非又在玩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那一套?准备把将军您诱入城中,再起伏兵围而攻之?”
桓温并不清楚历阳发生的神奇变化,因此发来的战报只是描述了当天晚上的交战过程。
云峰也是心头生疑,他最担心的,还在于苏峻挟历阳百姓为人质与自已打巷战,那可是天大的麻烦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会把历阳守军六万多人全部屠尽!
云峰带着一脸的疑窦,摇摇头道:“先看看吧,咱们小心点,难不成还被苏峻算计了去?”
草香幡梭姬却接过来道:“苏峻不会是要向大王您出降吧,所以才不守城!”
“不可能!”庾文君一口否定:“苏峻与将军可是有着不小的怨仇呢,他知道将军不会放过他,怎么可能自缚受降?草香幡梭姬,你对中土的情况不了解,依文君看啊,苏峻必会做殊死一捕,说不定还会在城里各处淋上火油,万一不支,挟全城百姓**而死!”
这话说的,云峰的心情更加沉重,草香幡梭姬竟也动摇了,点头同意的庾文君的看法。
“好了,别想那么多,历阳就在眼前,难不成还被苏峻吓退?被大军围着,有什么花样他总得使出来才行!”荀灌娘当起了和事佬,话语才刚刚脱口,就看到前方的历阳城门缓缓朝内打开,以苏峻为首,身后跟着数百人快步而出。
他们全都身着便服,手上不拿武器,这下子,所有人均是一阵目瞪口呆,这是玩的哪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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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三章 收功过相抵
陆续的,众人都回过味来,这不分明就是献城出降吗?即便是诱敌深入,也没可能以苏峻自身为饵,情不自禁的,均是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了草香幡梭姬。
庾文君俏面一红,赫然道:“草香幡梭姬,还是你说的对,苏峻竟然真是出降,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草香幡梭姬喜色升上了眉梢,开心的笑道:“文君,幡梭姬与你们可不一样,相对于中土来说,幡梭姬刚刚踏足不到两年,人情世故还不是太了解,算是个外人,因此,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
大王挟灭去羯赵的雷霆之威南下,其势滚滚,所经之处,无不望风而降,一统天下的大势已成,苏峻不可能不明白,除非他要给刘琨做忠臣,否则无论怎样的费尽心机,终是免不了城破身死的结局,形势都到了这个地步,跑又跑不掉,不降还能有什么办法?降了,或许大王会看在他挟满城六万余军出降的份上,能放他一条生路呢!
而你们与苏峻都有过接触,对他有或多或少的了解,这个人的形象已经在你们的心里被固定下来,再以他的性格言行相互对照,很可能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所以想多了也属正常。”
云峰跟着就竖指赞道:“草香幡梭姬,你说的很有道理,是咱们形成了定性思维,总认为其中会有阴谋诡计,倒是忘了依苏峻的品性,根本不会给刘琨陪葬,呵呵~~如此也好。省了一番手脚。来。咱们稍稍上前一点!”
云峰的神色有了明显的放松,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说实话,打了这么多年仗,他早厌烦了,能兵不血刃的和平接收素有淮南之藩维、江表之保障美称的历阳,不但可以使当地百姓免遭浩劫,更是给刘琨以重重一击!
云峰虽不清楚苏峻与刘琨的师徒关系。却能摸出苏峻在天师道中必然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苏峻的出降,是天师道走向崩溃瓦解的一个里程碑,莫名的,心里对苏峻的杀机竟也淡也许多。
于历阳以北五里,秦军全体止住,面对着严阵以待,可随时冲杀而来的铁骑,苏峻硬着头皮率领众人迎了上前,齐齐拜伏在地。苏峻大声道:“前闻秦王天军将至,罪臣苏峻因此整军安民。封存府库,又联结城内耋老洒扫街巷、备上酒食翘首以待,今愿率历阳全城军民合计二十万归顺秦王!”说着,双手奉上府库簿册,高举过顶!
这一瞬间,包括跟在苏峻身后的大小流民帅,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苏峻的手臂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们害怕云峰大手一招,然后大军围上剿杀,那可是死的冤到了极点。
全场鸦雀无声,除了苏峻,虽然每个人都以头手覆地,却均是眼皮上翻,尽可能的观察着云峰的举动呢。
令他们心脏就要迸出来的是,云峰果然大手一招!这其中性子急燥的差点就要跳起来逃跑!
然而,却不是马蹄声轰鸣,而是只有一名亲卫上前,接过苏峻手里的簿册呈给了云峰,这又使他们明白自已是虚惊一场,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
接了簿册,按约定成俗来说,是意味着接受归顺,如果这时云峰再翻脸不认帐,那可要背上不信的骂名了。
云峰象征性的翻了翻,便把簿册递给了苏绮贞,目光微抬,一一打量起了众人,这数百人中,虽然没有一个披盔带甲,但从衣着与神情来判断,一部分是流民帅,另一部分是历阳士民。
流民帅全都肌肉僵硬,尽力表现出一幅恭敬诚服的模样,而士民没那么紧张,眉眼间或多或少的都带有一丝喜色,同时云峰也没看出有任何受了委屈或是挟迫而来的迹象。
云峰又把视线移向了苏峻,心里却是暗暗感概,当初在建康与苏峻的数度交锋不自觉的浮现上了心头。
自已与苏峻的争斗,从表面上看,每次都处于上风,压的苏峻毫无还手之力,但细细一深究,其实是奈何不了他,曾多次想除之而后快却寻不到机会下手,苏峻太会忍了,每到生死存亡之际,总能克制住自已的情绪退缩忍让。
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苏峻深明个中三味!今日也是如此,所做的一切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他既然夸下整军安民的海口,相信也能很好的做到,从那些士民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来。
云峰突然觉得,苏峻与刘琨颇为相似,都是以忍字见长,莫非他们是....师徒?自然而然的,云峰心里起了一丝猜测。
‘算了,师徒又如何?放他一条生路又如何?所谓乱世出英杰,如今天下一统在即,那没个乱哄哄的环境,再有野心也无法成事!即使是刘琨,如果不是处于乱世,凭他的才学,至少也能文坛留名吧?’
乱世中,人的**与邪恶会被无限放大,尤其是有实力的人,因为法纪不存,再没什么能约束住他。
云峰暗暗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抛了出去,微微抬手:“诸位迷途知返,使历阳免受灾劫,也算立下奇功,不过....”
这一声不过,令流民帅的心均是一紧,云峰这才锐目淡淡一扫,接着道:“诸位的过去孤就不提了,想必做过什么,你们自已也清楚,今日便功过相抵,即往不究!好了,都起来罢。”
这话一出,所有人同松一口大气,彻底的放下心来,连忙齐声称谢道:“罪....不!民多谢秦王开恩!”随即陆续爬起身。
云峰点了点头,又看向苏峻道:“子高(苏峻表字),过两日,你便带着宗族回长广罢,当地官员会替你安排,该是你的,都会还你,族中子弟如能脱颖而出,可参加招考为官为吏,不过,孤提醒一句,自此之后,还望与天师道划清界限!”
云峰的语气很平淡,仿如探视民间疾苦时的随口叮嘱,但听在苏峻耳中,却是浑身剧震,他完全可以判断,云峰已经猜出了自已与刘琨之间的师徒关系。
苏峻赶紧拱了拱手:“峻谨记秦王叮嘱,当会带着宗族于乡里多行善举,只是....”
苏峻脸面现出了挣扎之色,猛一咬牙,又道:“实不相瞒,楚主与峻有师徒情份,峻愿随秦王过江,试着劝一劝,师尊如能迷途知返,恳请秦王手下留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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