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九章 郑阿春的请求
“扑通!扑通!”郑阿春强拽着司马昱跪倒在刘琨面前,稍稍拭去眼泪,淡然道:“妾做下丑事,愧对孝元皇帝,愧对晋室列祖列宗,自是无颜苟活于世,妾卑贱之身,本死不足惜,奈何祖昱年仅七岁,他并不清楚自已的身世,这都是妾造的孽!请丞相与诸公怜其无辜,放他一条活路,妾....若有来生,当结衔以报!”说着,按住司马昱的脑袋,双双拜伏在地!
其他人均是为郑阿春的护犊情深而暗暗叹息,刘琨却从话中,听出了一丝威胁,这是在逼自已当着百官的面许下不杀司马昱的承诺,不由得心生恼怒,冷冷看了过去,对这个曾经属于他,又被他亲手送出的女人,泛起了无边杀意!
郑阿春猛然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刘琨对视,一脸的决然之色,她早已萌下死志,又岂会怕死?她所求的,无非是刘琨在这本昊殿中的一个承诺罢了。
其实,刘琨根本就没打留下司马昱的性命,私下里虽然答应过郑阿春,可人死了还能如何?而这个时候,郑阿春那炯炯的目光似乎在告诉他,为了孩子,她不惜拼个鱼死网破!
如果有可能,刘琨会想都不想的的飞起一脚把郑阿春踹死,但当着百官的面,他不能这么做,这也是郑阿春敢于要挟他的缘由,郑阿春掌握着他的不少秘密,今天在这本昊殿中,他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算了。对那孽种严加看管。待他大一些。多送些女人给他,包保活不过弱冠!’刘琨强压下怒火,正待勉应允,顾和却冷哼一声:“你这**妇人,当年仅为一孀居之妇,孝元皇帝非但不嫌,还对你百般爱宠,你却不识好歹。作出大逆丑事,哼!没把你绑了游街示众,已然显示出朝庭的仁慈,你竟还敢为那孽种讨命?僭踞至尊,换了哪朝都是个死!来人,把那孽种拖出去斩了!”
顾和的喝斥气势十足,侍卫们却没有上前,他们都明白,谁才是他们的主子,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刘琨。
刘琨却是眉头微皱。郑阿春再怎么说,曾经也是他的女人。顾和辱骂郑阿春,令他心里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可以肯定顾和并不知内情,或许还会认为这人是在指桑骂槐呢!
当年,刘琨通过巧妙的安排,把郑阿春亲手送给了司马睿,走的路子虽然类似于吕不韦,但结果大有不同,郑阿春怀的不是他的种,而是祖约那个倒霉蛋的孩子,他没那份耐心辅政数十年,也担心司马昱如嬴政般六亲不认,最终搬了石头砸到自已的脚,更不甘心只当个仲父,他要亲自坐上至尊宝座!
刘琨不悦的看了看顾和,摆摆手道:“建平国夫人虽一时糊涂,却已知罪,君孝不必恶言相向,这孩子虽僭居帝位,但建平国夫人之言并非全无道理,他不知情,没必要为长辈的失德而搭上性命。”说着,转头大喝一声:“传孤命令,把祖昱废为庶人,逐出宫城!不过,念其年幼,无法自理,可将祖约在京的府宅财物交由他继承!”
除了吴郡士族,众人均是点了点头,都觉得刘琨的处置方式还是挺人道的,郑阿春却不依不饶道:“妾再斗胆恳求丞相,请保得昱儿至少得享耳顺!丞相神功盖世,若是有心,并非不能做到!”
耳顺是六十岁,以当时普通庶人平均四十来岁的寿命而言,六十岁已能算得上高寿了,身为当初的枕边人,又是天师道高层,郑阿春对刘琨的不择手段非常了解,杀人的方法无数,不一定非要由别人来杀,也可以引诱目标自已寻死,司马昱才七岁,没有是非观,很容易会被引诱走上绝路。
“你!”刘琨纵是掩饰的再深,这时也是怒不可歇,郑阿春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挟他,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的面色已是冰寒一片,心里却是快速盘算起了如果当场击杀郑阿春,会不会对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
郑阿春也是一颗心高高悬到了嗓子眼,她明白这个要求很过份,也摆明了不信任刘琨的为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豁出去了,必须要刘琨当着众文武面亲口作出保证,才能放心离去。
殿内的气氛再度紧张,只有司马昱,虽然拜伏在地,稚嫩的脸上却满是不甘,显然,他并不明白自已已处在了生死边缘,也不会明白,他的母亲,在尽一切可能为他求得一条活路。
“丞相操持国事,哪来的空闲教导祖昱?倒是老夫闲的很,建平国夫人虽铸下大错,不过,舔犊之情却令老夫感叹良多,若建平国夫人不弃,老夫愿收养于他,教导他成人!”
突然,一个声音当空响起,众人纷纷转头,说话的正是汴壸,刘琨顿时一阵头疼!
如果司马昱到了汴壸手里,他将很难寻到下手的机会,如汴壸这类有极高名望的大儒,并不是一道命令就可以随便处置的,想对付他,必须要先造舆论,给他扣屎盆子泼污水,把名声搞臭之后,才可以入狱定罪。
当年曹操杀孔融,司马昭杀嵇康,都是经过周密准备,扣上罪名才得逞所愿,但汴壸洁身自律,根本拿捏不住痛脚,如果指责汴壸明为收养司马昱,实则觊觎祖约的遗产,这种话都不敢开口,直接就被唾沫星子淹死!
而且汴壸暗地里投靠云峰也未暴露,这意味着,司马昱将从此脱离他的掌控,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
郑阿春却是欣喜若狂,有汴壸收养,她一万个放心!儒宗这个称呼可不是拿来随便说说,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只能是: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大儒都有浩然正气,都有义气长存,如果连他们都不能信任,这世上还有谁可以托孤呢?
郑阿春连忙转过身,一拜到底:“妾多谢汴尚书慈悲!”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流下了欣喜的泪水,汴壸的淡淡一句,胜过刘琨的一万个保证,她终于放下了心。
虽是泪流满面,郑阿春却不忘拉来司马昱,连忙道:“昱儿,快拜见老师!今后你必须事师如父!记住,今生今世,只许做学问,不许入庙堂为官!听到了吗?”(未完待续。。)
第三六零章 引钗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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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三个字,郑阿春猛然间声色俱厉,尽显严母风范,司马昱虽是不明就里,但母亲的命令不敢不从,怯生生的应了句:“昱儿明白了,请阿母放心便是!”随后,也有模有样的跟着拜伏到底:“昱儿拜见老师!”
‘这都是孽缘啊!’汴壸可以肯定,祖约与郑阿春私情的背后,必然有刘琨的影子,郑阿春历来居于深宫,从不到处乱跑,给人以端庄娴淑的印象,再根据时间来推断,祖约那时居住建康,由于家有悍妻,挨打是家常便饭,因此常常深夜不归,这是建康士人皆知的笑谈,由此汴壸还可以肯定,他俩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祖约是如果入得宫禁?刘琨又是如何为这二人牵线搭桥?素来胆小懦弱的祖约,哪来的胆子勾搭郑阿春?莫非他不知道秽乱后庭乃是死罪?汴壸百思不得其解。
‘冬季快来了,恐怕秦赵间的决战也要开始了罢?’汴壸突然想到了云峰,他觉得,如今的刘琨,虽看上去志得意满,实则已被逼到了悬崖边沿,所以才会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对司马氏接连下狠手,他已经没有时间拖延了,他必须要跟上云峰的前进步伐,哪怕是爬,也不能掉队,否则,一旦秦国统一北方,随时会南下清君侧,把他置于更加被动的地位。
汴壸快速瞄了眼刘琨。刘琨面色平静。令人猜不透心里所想。于是暂时把疑惑放下,向郑阿春略一点头,以目光告诉她:你放心吧,老夫一定会保护好祖昱,接着,就招了招手:“昱儿,来,到为师身边!”
司马昱侧过小脑袋。看向了郑阿春,郑阿春催促道:“阿母刚刚说过,你要事师如父,莫非忘了吗!”
“哦!”司马昱觉得今天的母亲大异寻常,先指出自已不是司马氏的血脉,没姿格当皇帝,再强迫自已向丞相下跪乞怜,还给自已找了个老师,但母亲的严厉使他不敢多嘴,连忙爬起身跑向汴壸。他或许根本意识不到,这一转身。将与他的母亲生死两别。
郑阿春怔怔的看着司马昱扑入了汴壸怀里,两行清泪再度滑落上脸庞,她的美目中,现出了一丝不舍,也现出了一丝欣慰,司马昱终生有托,她的心愿已了,她明白,是时候离开了,一幕幕的往事也不自觉的跃上了心头。
从懵懂少女时代的单纯快乐,再到嫁给勃海田氏,这是她改变一生命运的一次婚姻,正是由于田氏,郑阿春入了天师道,后来田氏莫名暴毙,又结识了师君刘琨,当时为刘琨的风采与名气吸引,寡居的她,很自然的委身相许,成为刘琨的秘密情人,仅仅渡过了不到一年的恩爱时光,刘琨便安排她嫁给刚死了正室的司马睿,为了爱,也为了信念,郑阿春义无反顾的应了下来,之后,则是真正的噩梦开始,她成了刘琨的一颗棋子。
仿如天长地久,也仿如一刹那,郑阿春迅速回过了神,一个念头控制不住的涌现出来,假如能够重来一次,自已还会入天师道吗?这个毁了自已一生的道派?
仅略一迟疑,郑阿春就坚定的给出了答案,不!绝不!天师道的兴衰成败与自已何干?自已并不想成仙得道,而是想做一个人,一个真实的人!
然而,这临终前的醒悟来的太迟,滴血认亲的结果不容置疑,一瞬间,郑阿春竟产生了种揭穿刘琨虚伪面目的想法,但刘琨立刻就看破了她的心思,目中两道精光骤然暴射,仿佛在告诉她:你该去了,若敢横生节枝,纵有汴壸那老家伙护着,祖昱也必死无疑!
郑阿春不由一个激凌,她意识到,自已不可能给刘琨带来麻烦,换句话说,只要一张口,将会被击杀当场,还要搭上祖昱的性命!
郑阿春唯一能做的,只是看了刘琨一眼,这一眼中,满满的全是愤恨!既恨这个毁了自已一生的男人,也恨自已当初的鬼迷心窍,随后微闭上双目,从发髻间缓缓拨下金钗,深深吸了口气,猛的刺向自已的咽喉!
“嗤!”的一声轻响,一篷血花溅出,郑阿春软软倒下,死在了本昊殿中公卿权贵们的眼前,死状尤为惨烈,其实,她本可以往内殿,挂上三尺白绫默默离开,但她要当着刘琨面死,让他明白,自已是因何而亡,但愿他能有点人性,所以,郑阿春在魂飞魄散的那一刹那,运足余力睁开眼睛,盯着刘琨,瞪的滚圆!
殿内的权贵们,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就连陆晔的目中,也是现出了不忍之色,他们都清楚,郑阿春、祖约、祖昱,这一家三口只是个牺牲品罢了,他们落入了刘琨的圈套而无力挣脱。
然而,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合情合理,令人挑不出刘琨的不是,同时也造成了一个千古未有的奇象,一个王朝,由于宗室断绝,江山不得不落入外姓手里,使得刘琨避免了篡逆的恶名,将来的史书上,楚将是堂堂正正的楚,而不是僭楚!
司马氏要么被杀、要么贬姓为马,晋室不亡,还能如何?当真是好心计,好图谋啊,所有人都是脊背生寒,一丝恐惧油然而生!
或许是这片刻的宁静形成的强烈反差,也或许是出于母子间的心灵感应,司马昱突然转身,正见他的母亲倒在了血泊当中,尽管他只有七岁,却一瞬间判断出,他的母亲永远离开了他!
“阿母!”司马昱猛扑上前,伏上郑阿春的尸身!
“呜呜呜~~阿母,你不要走,你快回来,昱儿想你....”司马昱搂着郑阿春那仍是向外泛出鲜血的脖子放声大哭,并使尽全身力气摇晃着他的母亲,希望能唤醒郑阿春,只是,他能唤醒吗?
诺大的本昊殿内,唯有哭喊声,围坐在两侧的公卿权贵们有的眼圈微微泛红,有的以袖掩面,不忍卒睹,只有极个别的,现出了不耐或是厌烦之色,这其中,就包括刘琨。
造成这一场悲剧的最直接原因,则来源于那令人深信不疑的滴血认亲,假如郑阿春知道滴血认亲并不可靠,她还会不会一心赴死呢?假如刘琨也清楚滴血认亲的真相,他还会不会布上诺大一个局,甚至还把自已的女人倒贴上呢?再假如云峰在场,他会不会当场揭穿,阻止这惨剧的发生呢?然而,发生的就是发生了,历史从没有假如,时间也不会倒退。
刘琨再也忍受不住,不悦的挥了挥手:“宫禁重地,哭哭泣泣,成何体统?汴尚书,快把祖昱带走!”
汴壸离席起身,上前拉住司马昱的小手,叹道:“昱儿,走罢,与为师回家。”
司马昱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母亲再也醒不过来,扑通跪倒,抹着眼泪道:“昱儿请老师收葬阿母!”
按理说,如郑阿春这类犯下丑行的女犯,是没资格专门下葬,但汴壸仍是向刘琨拱了拱手:“人死如灯灭,建平国夫人已死,一切的是是非非也该告一段落了,请丞相容老夫把建平国夫人收葬。”
刘琨心里恼恨郑阿春临死前的背叛,他可以为目地不择手段,却不能容忍任何人稍有异心,这是最典型的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枭雄心态。
如果有可能,刘琨会把郑阿春戮尸以泄心头愤恨,只是他不愿被人当作残暴之辈,他需要宽厚仁慈的名声作为遮羞布,因此略一沉吟,便道:“郑阿春秽乱内庭,本应弃尸荒野,不过,既然汴尚书有请,孤且通融一回!但郑阿春一不得与孝元皇帝合葬,二须剥去建平国夫人的封号,三须被发覆面,以糠塞口!”说着,向左右吩咐道:“你二人随同汴尚书,往城外寻一山青水秀之地,把她葬了。”
所谓被发覆面,以糠塞口,取自于曹丕正室甄宓典故,即曹丕逼死甄宓后,把甄宓的头发披散,遮住脸,用米糠塞入口中下葬,目的是让她在黄泉路上无脸见人,见了阎王,也有口难言,无法伸冤。
从某种意义来说,郑阿春也相当于被刘琨逼死,而且刘琨又恼恨郑阿春的背叛,因此,既让她没脸做鬼,也伸不了冤。
汴壸暗暗叹了口气,但他也不想与刘琨搞毛,他自已、桓彝、以及荀崧都听从了云峰的忠告,凡事明哲保身,无论刘琨如何倒行逆施,都要嘴上支持,包括刘琨篡晋称帝,也要给他上贺表,哪怕做不到,最低限度则是装聋作哑,不与刘琨作任何层次上的冲突,总之,出发点是活下来。
云峰不需要地下工作者,也不需要在敌占区搞破坏,更不需要有人为他的事业而牺牲!他只要腾出手,就会挥师南下,同时,他相信,除了鲜卑慕容部与吴姓士族,真正支持刘琨的人不多,大多数都在持观望态度,这恰恰是他需要的态势。
而汴壸、桓彝与荀崧这三个老家伙,他们还想看看云峰的新朝是个什么模样呢,也更想参与到新朝的运作管理当中,因此云峰的劝说,并未费上太多的口舌。
‘待祖昱长大成人,便由他自已替他母亲重新正容罢。’汴壸向刘琨拱了拱手:“既如此,老夫先走一步。”说完,抓住司马昱的手,转身向外走去,两名侍卫则扛起郑阿春的尸身跟在了身后。(未完待续。。)
第三六一章 晋祚终结
汴壸搀着司马昱前脚刚一离开,顾和就捋须叹道:“这淫妇平时看上去人模人样,却未料心性如此歹毒,若非有市坊传言,只怕所有人还被蒙在了鼓里!
哎~~晋室江山,竟然就此绝嗣,宣皇帝当日立下基业之时定然不曾料到,不过,司马氏虽陨没,但朝庭还在,江东五百万军民还在!俗话说的好,家不可一日无长,国更不可一日无主,请丞相立刻即大楚皇帝位!”
“这....”刘琨为难道:“孤蒙怀帝、愍帝两代先主大恩,自当尽忠于晋室,如何能窃据于江东?不如....发动人手于民间搜寻,或许当年国乱之时,有宗室血脉隐于民间也未必不可能!”
众人暗暗不齿,心想你发动人手,真正目地是想把司马氏或有可能留下的零星血脉斩尽杀绝吧?不过,这话没人会提,刘琨代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犯不着找不自在。
周嵩跟着道:“若说司马氏血脉,嵩倒是知晓一人,即当年宁州刺史司马玖,然则,此人一来血脉疏远,二来早被秦王缉押,秦王若是知晓朝庭中的变故,非但不会放回司马玖,反而会永秘密处决!
何况自赵王伦谋篡算起,历永嘉之乱,直至两京失陷,宗室十之**被屠戮一空,凡南渡过江者,皆有名册可考,民间又哪来的司马氏血脉?即便有人声称,也定是宵小之辈冒充,因此,请丞相匆要迟疑。否则。国家无主。必会人心惶惶,招致大乱啊!请丞相速即皇帝位!”说完,深深一躬到底!
周嵩这话相当中听,刘琨暗中连连点着头,不过,脸上的挣扎之色却愈发浓烈,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王导与侨姓士族们相视一眼之后,也出列起身。施礼道:“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如今国家无主,请丞相即大楚皇帝位!”
其余庾亮、桓彝、陆晔等凡是还未起身的,纷纷来到殿心,齐声施礼劝进:“请丞相当殿登基,以安江东士民之心!”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与汴壸打定同样的主意,那就是明哲保身,不触怒刘琨,明面上支持他登基。实则持观望态度,一切有待秦楚两国分出胜负再说。
但从表面上看。所有人均是执手躬身,整齐一致,一幅万众一心的劝进模样。
“既然如此,孤便暂摄江东河山,他日若寻到宣皇帝骨血,再退位让贤也不为迟!”刘琨勉为其难的应下,转身登上玉阶,一整衣冠,就坐于案前!
“臣等参见陛下!”群臣再度躬身施礼。
刘琨双手一抬,微微笑道:“众卿平身,来,请坐!”
百官纷纷回到座席,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其实刘琨也清楚,这里面真正忠于自已的恐怕没几个,但那有什么呢?关键在于,自已坐上了至尊宝座,半辈子的心愿终于得逞,接下来,就是以皇帝的身份,配合手里的军事力量,把江东分散的各势力彻底整合为一块铁板,为与云峰的决战作好准备,不过,一切还要有待于慕容部族人迁居江东才能真正着手。
就这样,一日之间,晋室以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方式易楚,当然,新朝的建立并非群臣称一声陛下那么简单,需要制定典章仪服、需要大赦天下,免除一到三年的税赋,老百姓总要沾点好处嘛、还需要占卜吉日南郊祭天,以及刻制印玺等诸多杂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刘琨忙的够呛,吴姓、侨姓士族们全都献计献策,积极热心,各地则是祥瑞频出,有奉上千年老龟,有在山里挖出金玉,还有干涸已久的枯泉重新喷涌,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至于建康百姓们,生活并未受到影响,想想也是,改朝换代在士人中算是惊天事件,但短短百年间,就发生了曹魏代汉、晋篡曹魏、司马氏灭蜀吴、中原大乱等诸多的改朝换代,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该干嘛都还干嘛,对于他们来说,改变的只是名称,由晋人改为了楚人,只不过,这楚人能当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半个月之后,刘琨代晋的消息传到了临晋关下,所有人都是大感愕然,都没想到,刘琨的手段竟会如此的巧妙。
好半天,荀灌娘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道:“看来,与郑阿春的私情便是刘琨要挟祖约的手段了,而郑阿春当年嫁给孝元皇帝,也是出于刘琨的安排,哎~~其实想想,祖约虽是可恨,却也可怜,一步踏错,步步错,不但轼杀兄长,还满门被屠,最终落得个污名而死,刘琨也太歹毒了!”
“嗯!”庾文君重重一点头:“而且祖约弃守淮北,也定是出于刘琨授意,这使他多背上了一桩骂名,不过,汴尚书能收养祖昱,祖约也算是留了条血脉,总不至于绝后。”
云峰却摇摇头道:“这不好说,司马昱究竟是谁的孩子,天下间不会有人知道,除非郑阿春没在那段时间与司马睿行房,但这种宫帏秘事咱们不可能得知,司马昱说不定仍是司马氏的血脉,滴血认亲根本做不得准!”
“哼!”庾文君冷哼一声:“将军,您又胡扯了吧?历来辩认父子兄弟,不都是靠的滴血认亲吗?”
云峰也不解释,向身边的女罗刹招了招手:“去拿个空碗,装上清水。”
“遵命!”女罗刹施礼离去,不多时,重新返回。
云峰把碗接到手中,向庾文君道:“庾小娘子,快点,挤一滴血到碗里。”
“干嘛?”庾文君连忙后退了两步。
云峰催促道:“不要耽搁,咱们俩来滴血认亲,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文君能与您有什么关系?您闲着无聊了,是吧?”庾文君的不满声才刚刚脱口,荀灌娘已跟着道:“文君,你挤一滴血在里面,能有什么?断山既然说滴血认亲不可靠,那刚好都来看一下,又是如何个不可靠法。”
“哦!”荀灌娘出面,庾文君就傻眼了,她在床上,可以大胆的与荀灌娘互相抚摸亲吻,可下了床,只得乖乖的咬破手指,挤了滴鲜血滴入碗中。
“哧通!”一声脆响,云峰也运劲逼了滴血,碗里静静悬浮着两滴鲜血,刚开始互不相干,但在众人的目光下,竟奇迹般的缓慢融合在了一起!
“这....这....”所有人均是现出了不可思议之色,疑惑的目光在云峰与庾文君之间连连扫视。
云峰嘿嘿笑道:“庾小娘子,你说说看,孤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兄长?”
却不料,庾文君一瞬间面色惨白,“啊!”的一声尖叫之后,转身就跑!
云峰连忙拉住,不解道:“庾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三六二章 自作孽
仿佛云峰身上有令人恶心的存在,庾文君猛的向回一抽手,俏面现出了死寂之sè,目光呆滞,怔怔说不出话来。
荀灌娘也是一脸的凝重,把庾文君拉去一旁,上上下下打量了番云峰,这才问道:“断山,你知不知道自已的身世?或者你有没有先辈留下的遗物?”
荀灌娘虽是嘴上说着,眼睛却望向了刘月茹,毕竟云峰一开始是从她那儿迸出来的。
刘月茹秀眉一蹙,迟疑道:“当年府里的仆役那么多,妹从不会过问他们,云郎的身世实在不清楚,后来问他,他总是那一套说辞,说是来自于从未有人知晓的形意门,这些姊妹们都是知道的,从他那儿别想问出什么了。
要不,还是从文君身上着手吧,文君,你暂时别想太多,也许是意外呢?依姊姊看呀,有机会问一下令兄,让他好好想想,究竟有没有遗失在外的兄弟,到时不就真相大白了?现在想的太多只是自寻烦恼,你说可是?” ..
话说到这个地步,云峰终于理解了庾文君的异常表现,这份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不禁啼笑皆非,他在身周的女人中看了看,把草香幡梭姬拉过来道:“庾小娘子,孤刚刚就说了,滴血认亲靠不住,偏偏还把你吓个半死,你与草香幡梭姬不可能有血缘关系,对不对?你们再来试一下,不就成了?”
庾文君也急于撇清与云峰的关系,要不然,如果云峰真是她的什么人。她都不敢想象。自已还有没有脸再活在世上!而草香幡梭姬身为被掳掠而来的倭女。庾文君敢拍着小胸脯大声宣布,她们之间绝不可能是姊妹关系!
于是,庾文君点了点头:“那那再试一次好了。”
女罗刹立刻把碗取走,换上了清水重新端来。
庾文君显得有些紧张,如果与草香幡梭姬的血不能融合,那么,她都想跳黄河里淹死算了,她并不是一个开放的女人。对于兄妹恋没法接受。
深深吸了口气,庾文君猛一咬牙,挤了滴鲜血滴入碗里,草香幡梭姬也依样画瓢,这一刻,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滴鲜血!
只有云峰,老神在在望着黄河,似乎早预料到了结果。
“呼~~”小片刻之后,庾文君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俏面的紧张之sè也是不翼而飞,不仅止于她。所有人都是一幅如释重负的模样,碗里的两滴鲜血,已是交汇融合成了一大团,这充分说明,庾文君与云峰不可能是兄妹关系。
荀灌娘不可思议道:“断山,这是怎么回事?滴血认亲自古以来一直使用,为何到了你这儿,便失灵了?”
云峰微微笑道:“老师,这不是失灵,而是根本没有道理,任何人的鲜血都可以混成一团,与是否血亲无关,还有一种滴骨认亲,也是靠不住。
弟子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水遇到疏松的沙子会漏进去,同理,骨髓也不分是丢弃在露天,还是埋进泥土,它的软组织都会**,并渐渐溶解消失,最终只剩下一堆白骨,由于没有皮肉的保护,骨骼表面会腐蚀发酥,血也好,水也罢,全都能滴进去,如果不信,你们自已可以去荒郊野外挖具骸骨出来试一试就清楚了。
正如《左传》、与前汉末刘向著的《列女传》中记载的杞梁妻(孟姜女),她通过滴骨认亲寻到了因城崩而亡的丈夫尸骨,如果当时,她对每一具都滴下鲜血,那么,她会很惊讶的发现,所有的尸骨都有可能是她的丈夫,嘿嘿,照弟子猜测,杞梁妻抱回家安葬的,还不知是哪个死鬼男人呢!”
荀灌娘顿时没好气道:“杞梁妻乃枕其夫尸于城下而恸哭,内诚感人,道路过者莫不为之挥涕,十rì城为之崩!既葬,曰:我何归矣?亦死而已,遂赴淄水而死!这是一个为情而殉的烈女子,素来为世人所敬仰,怎么到了你嘴里就那么不堪?既使你说的在理,也不许如此埋汰人家,知道吗?”
庾文君心结尽去,立时恢复了jīng神,跟着就道:“师尊,您又不是不知道的,将军向来都不说好话!”
“啪!”云峰对着她的小屁屁狠狠来了一下,再递了个威胁的眼神过去,这才向荀灌娘道:“其实,弟子想说的是,司马昱是不是祖约的种,由于郑阿chūn自尽,已成为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也就是说,祖约与郑阿chūn死的很冤,假如换了刘琨与司马昱滴血认亲,呵呵~~弟子倒想知道刘琨会如何处置。”
或许挨打已是家常便饭,庾文君只揉了揉小屁股,便道:“郑阿chūn文君不太了解,但听说还是颇为娴淑的,哎~~她是地地道道的成为了刘琨的牺牲品,死的挺不值的,不过,祖约却是活该,死在刘琨手上也是罪有应得,只是,如果把滴血认亲靠不住的事实向民间散布,会不会给刘琨带来麻烦呢?”
云峰略一寻思,就摇摇头道:“人死不能复生,他二人纵是冤死又能如何?如果揭穿开来,只会给司马昱带来杀身之祸,甚至还可能连累到汴尚书,再假如司马昱奇迹般的重新登基,那孤将来岂不是要担上篡逆恶名?其实,能平平安安的做一个普通人,对司马昱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众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纷纷点了点头,虽说无限风光在险峰,但也要看这个险峰有没有能力攀登上去,身为司马睿的幼子,而且没有任何实力在手,还是在山下老老实实呆着才是正理,她们相信汴壸收养司马昱也是出于这个目地。
一时之间,众女均是唏嘘不已,云峰却面sè剧变,大叫一声:“不好!快,来人,传令给秦州刺史李骧,让他把司马玖及家里男子悉数处决,手脚干净点!”
荀灌娘不解道:“断山,你这是为何?好好的杀人干嘛?”
云峰冷哼一声:“既然刘琨已把司马氏尽诛,那么,弟子也不能留下个祸根,就让司马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将来天下谁属,便由秦楚间来决出胜负!”
“断山,你冷静点!”荀灌娘连忙劝道:“司马玖怎么说也把宁州拱手让了给你,你诛人家全族总是不妥,依为师看,不如让他隐姓埋名算了,这也许能使他去掉心里的包袱,说不定还会感激你呢。”
云峰明白荀灌娘的意思,司马玖虽然血脉疏远,但司马两个字却是不假,如果他收到司马氏被诛绝的消息,定然会惶恐不安,让他隐姓埋名,便是给他一个明确的信号。
于是,云峰点了点头,改口道:“着李骧命司马玖改姓为马,迁居长安,不得对任何人自称司马,否则,定诛不饶!”
“遵命!”女罗刹施礼离开。
“呵呵~~”看着女罗刹的背影,荀灌娘自顾自的笑道:“由高平陵事变到武皇帝代魏自立,整整花了二十七年,其中为曹魏身死者数不胜数,更有毌丘俭、文钦、诸葛诞等人的起兵勤王,反观晋室,由武皇帝立国至今,仅六十二年便国祚已终,其间天下四崩五裂,宗室遭劫十不存一,而刘琨只一年不到,便篡晋立楚,为晋死节者竟无一人,如果宣皇帝在天有灵,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呢?”
“哼!”庾文君冷哼一声:“《尚书、太甲》有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恰好可以套用在司马氏身上,凭yīn谋诡计得来的天下,终究不牢靠,司马氏能有今rì,正说明天理迢迢,报应不爽!”
“呃?”云峰诧异的看了过去,庾文君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女孩子,她肚子里还是有货的,正待夸上两句荀灌娘教导有方,刘月茹却接过来道:“何止于晋室?家父据并州自立,不也是三代而终?家族更是惨遭屠戮,仅余下姊姊一人而已,哎~~这争来夺去,有什么好?还不如做个太平百姓来的逍遥自在!”
云峰摇摇头道:“月茹,你不懂的,男人的成就感来自于争夺,来自于登上巅峰那一刹那的满足,更来自于把敌手踩在脚下的畅快,既便是为夫,也是如此,除了你们,为夫有哪样不是抢来的?只不过,与大多数人相比,为夫的心里多了份宽恕,能克制住自已的yù望罢了。”
刘月茹想了想,便展颜笑道:“你总是有理,行了,不说这个,妾倒是记起一事,既然滴血认亲不可靠,那么,从未见过面的父子兄弟姊妹又该如何辨认?”
“这个”云峰大感头疼,现代社会,DNA鉴定技术的推广普及也仅有三四十年,在这之前,亲子鉴定的的准确率并不高,更何况还是搁在古代?”
云峰无奈道:“那只能看面相了,血亲总是有些相似之处罢?但长的不像的也挺多的,这个问题暂时真没办法,不过,他rì天下一统,相信流离失所会减少很多,一家人都在一起,又何须辨认,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你们可别忘了,咱们今rì出城的目地是什么?”
“哦!”庾文君顿时恍然大悟道:“今天要打捞铁牛,都怪将军您打岔!咱们赶紧过去!”说着,拨腿就向黄河岸边跑去。(未完待续……)
第三六三章 打捞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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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人赶到黄河岸边时,里三层,外三层,挤的满满的全是秦军将士,每个人都很好奇,大王该如何把深陷于河中的铁牛给捞上来?要知道,搁在平地,底下垫几根圆木便可推着铁牛移动,但这是河里,还被泥沙掩埋!
就连六里之外的蒲坂关头见着对面的阵仗,也是站满了羯军,他们摸不透秦军要做什么。
黄河岸边泊着两艘平底大船,将士们正把一担担的泥土石块向船上挑去,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船只一点点的下沉。
见着这完全不能理解的场面,草香幡梭姬忍不住问道:“大王,您打捞铁牛为何要向船上担土,这其中有联系吗?再向上运,恐怕船要吃不住了吧?”
“怎么可能?今日无风无浪,正是打捞的绝佳天时!”云峰毫不担心的应了声之后,又嘿嘿笑道:“孤卖个关子,你先看着,包你大开眼界!”
“哦!”草香幡梭姬其实很想把胸脯贴上云峰的胳膊撒娇,但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她也清楚不能过于放肆,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声音里透出了强烈的失望。
“哼!”庾文君跟着就闷哼一声:“草香幡梭姬,不要问他,将军这人最喜欢调人胃口,你越问他,他越得意,越不会说!你看,月茹姊姊、师尊、绮贞姊姊。包括文君。没有一个人问他!你呀。以后也要学会才行!”
草香幡梭姬偷偷看了眼云峰,便点了点头,她喜欢这种氛围,没有任何拘谨,从一个女人的视角来看,云峰并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狠辣无情之辈,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家之主,在接触中。她也发现云峰非常好相处,这人就像没脾气似的,从不拿女人撒气,她甚至都后悔,如果秦军早来几年那该多好?那时自已还是处女,可以把完完整整的身体奉献给他了。
“哎~~”草香幡梭姬暗暗叹了口气,逝去的便逝去了,再也挽不回来,纵是心存遗憾,又能如之奈何?
“停!”正当心头布上了一丝惆怅的时候。一声爆喝传了过来,草香幡梭姬抬头一看。将士们已经停止了向船上担土,两艘般缓慢驶离了岸边,而河水没到了距船舷上方仅一尺多的高度,只要一个稍大点的浪头便能随时把船打翻,令人不自觉的手心捏着把冷汗。
两艘船在河岸六丈处停下,一左一右夹上了事先勘定好的其中一只铁牛,面对铁牛的一侧船舷,各伸出了五支长杆,每名长杆都由五名壮硕的军士紧紧持住,这十支长杆并不是木杆,而是投石机的梢杆,在顶端装上了个大铁钩。
秦军的投石机正在陆续的被淘汰下来,改换为射程更远、操作更便捷、威力也更大的弩炮,尤其是关隘、重要城池更是率先换装,而晋临关面对羯赵,自然处于首批之列,因此,城内闲置的近百架投石机,刚好可以把梢杆拆下来捞取铁牛。
与普通木杆相比,梢杆为复合制成,更加坚韧、强度也更大,可以承载更多的负荷,唯一的缺点,则是入水的时间不能过长,但这不是太大的问题,梢杆的有是,可以随用随换。
“下水!”又是一声爆喝!
“扑通~~扑通~~”两船各有五名精通水性的将士持着梢杆的另一头潜入河里,他们将用铁钩钩住铁牛。
不多时,梢杆陆续停住摆动,以极大的弧度刺在了河里,十人也相继浮上水面,均是打了个可以的手势!
指挥官再次下令:“去土!”
船上的军士忙碌起来,操起铲子,飞快的把泥石铲入河里,众人均是大感愕然,刚刚装满了为何又要铲掉?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折腾人吗?但他们也只是放心里想想,没人敢当众说出。
庾文君突然恍然大悟道:“这不就类似于《三国志》中描绘的曹冲称象吗?书中载:时孙权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太祖大悦,即施行焉。文君还以是什么了不得的方法呢,不还是在拾前人牙慧?”
“嗤!”云峰轻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世间规律,咱们能了解并运用的就那么几条,陈辞滥调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何活学活用,你说孤拾前人牙慧,不错,孤承认,但总比某些人遇事慢一拍好,哎~~某些人啊,只会夸夸其谈,真到动手就蔫了,这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庾小娘子,你说可是?”
“哼!”庾文君瞬间俏面通红,却哑口无言,只得怒哼一声,把脑袋狠狠拧了过去,根本就不睬他!
荀灌娘哭笑不得,无奈道:“断山,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呀,打击文君你就舒服,是吧?都成亲了,就不能哄着她?有你这么当夫郎的吗?”
“嘿嘿~~”云峰讪讪一笑:“老师说的对,弟子会对她好的。”说着,把头转向了河面。
众女虽是暗暗好笑,但心里还是挺钦佩云峰的,这尽管与曹冲称象大有不同,但她们均是一点即明,其原理类似,都是利用水的浮力,正如他自已所说的活学活用,一时均把美目连连扫去。
云峰心里虽受用的很,表面却不见动容,目光凝视着河面,随着船上的泥土一点点的减少,梢杆弯曲的弧度也有了细微的增大,显然,肉眼尽管不容易分辨出来,但船只正在缓慢的向上浮去。
“咕噜噜~~”浪花中,突然泛出了成串的水泡,全都从铁牛的四周围冒起,云峰不由连呼道:“快,加把劲,铁牛快出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眨不眨的看了过去,船上的将士们也是鼓足干劲,手速如飞,泥土被泼洒入河的速度加快了许多,梢杆更是明显的弯曲起来!
水泡越泛越多,就听到“嗡~~”的一阵闷响,虽说黄河水已是足够浑浊,但铁牛的位置,仍是泛起了非常显眼的淤泥,梢杆也弯曲到了最大程度!
“快看,出来了!”一名将领不敢置信的大声惊呼!
在起伏不定的黄水中,一个黑影渐渐出现在了水面下方,这不是大铁牛还是什么?
倾刻间,岸边鸦雀无声,将士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云峰,大王果然乃神人啊!虽然有军纪的约束,没人开声说话,但目光中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未完待续。。)
第三六四章 石勒的烦躁
两艘船,保持固定距离,提着半浮在河中的大铁牛,小心翼翼的向河岸驶去,河岸边,一直伸到水面下,早已垫上了一排圆木,一待大铁牛来到近前,立刻就有军士甩出挠勾,帮着拖拽起来。
“轰!”的一声闷响,大铁牛着上了河岸,又有军士跃入河里,在后面跟着推动,于“咯吱吱!”的碾压声、以及整齐的号子声中,大铁牛稳稳的停在了岸上!
场面一瞬间再度安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之色,这十余万斤重的东西果然被弄到岸上,而且还如此轻松!
“万岁!万岁!”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将士们全都山呼万岁,面朝云峰单膝着地,双眼射出灼热的光芒,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姚益生上前施了一礼:“如今晋祚已终,天下无主,江东为楚逆窃踞,一藏头露尾之辈僭称皇帝,河北百姓则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对我秦军翘首以待,今日镇河铁牛重见天日,此乃镇河重宝,有镇河川山岳之能,这是天降祥瑞,上天昭示该由大王称帝,一统天下,末将与将士们请大王顺天应时,即皇帝位!”
将士们也跟着齐声大呼:“请大王即皇帝位!”
呼声震天,直冲云宵,黄河沿岸稀疏小树林里的鸟儿扑楞着翅膀直向天空飞去,甚至云峰都能看清,对面蒲坂关上羯赵军士们脸上的骇然之色!
云峰又转头看向了姚益生,姚益生是个粗人,以他的文化水平。绝对说不出这番话。必然有人编排好了。就等着铁牛上岸让他转述,跪在姚益生身边的冯翊太守不由得进入了云峰的视线当中。
冯翊太守虽是恭恭敬敬的拜伏在地,但脸面的神色间透出了几分紧张,果然是他了!
当然,云峰也不会计较,皇帝既是名份,也是正朔,自已称帝。所有人的地位都会跟着提高,至少在身份上与王国臣民便大有不同,冯翊太守或许还会有些别的心思,但都是人之常情。
云峰双手一压,大声道:“孤不说什么不想当皇帝的假话,这皇帝自然要当,但不是此时,必须在一统天下之后,这一天,将会在不久后到来。望诸位与孤一道努力,共同开创出一个繁华盛世!”
“万岁!万岁!”全军上下再呼万岁。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又要大上了几分,显然,云峰那毫不作伪的只言片语,深深印入了他们的心坎!
云峰半点都不怀疑,如果这时自已下令攻打蒲坂关,恐怕将士们游都会游到对岸!
待声音渐渐止歇,云峰又道:“好了,诸位都起来罢,还有一个铁牛,大伙儿都加把劲,一鼓作气捞上来!”
这话一出,立刻有军士起身,飞奔到河边,担土上船的速度有了显而易见的加快,他们浑身都充满着干劲,能把这征兆着祥瑞的镇河重宝起出,将来老了也有向儿孙吹嘘的资本啊!
一时之间,黄河西岸热火朝天,东岸则是死一般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庾文君看了看对面,忍不住提醒道:“将军,依文君看,羯军很可能也会试着打捞铁牛,来振作士气呢!”
云峰无所谓道:“捞上来最好,也省得咱们费手脚了,这铁牛本就是前人铸造出来的,镇河至宝的美称只是人为附合上去,它起的作用无非是以悬索固定桥梁罢了。”
这解释声刚落,庾文君就转过头,向荀灌娘坏坏笑道:“师尊,您看,将军又开始扫兴了吧?文君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扑哧~~”刘月茹与草香幡梭姬纷纷掩上了小嘴,荀灌娘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这一次文君没有说错,纵然是事实,那又如何?断山你的确挺扫兴的,还亏得周围没有将士们!”
云峰尴尬的笑了笑,正待分辨两句,一名女罗刹已是匆匆奔来,递上张绢帛道:“大王,有并州消息了!”
“哦?”云峰连忙接过,细细看了起来。
荀灌娘不由问道:“断山,上面写的什么?”
云峰淡淡道:“拓跋部八万骑由惟氏与拓跋贺傉亲弟,拓跋讫那亲自带队,正在全力围攻雁门,据前方暗哨观察,如果雁门外无援军,很可能旬日之内将会失陷!”
“那倒是恭喜云郎了!”刘月茹微微笑道:“对面的蒲坂关,羯赵部署了八万兵力,上党三关的总数约为十万左右,再加上雁门与并州内地,光这并州一带的总兵力就有二十万以上,而河洛那边又有十五万兵力,石勒还要镇守襄国,最差也得有个五六万人,他才多少人口?妾认为四十多万军已是他的极限了,同时也说明河北内地空虚之极,他哪来的兵力增援雁门?
拓跋氏兴兵来犯,当是大大出乎了石勒的意料,照妾看呀,石勒要么趁着冬季未来之前,冒险调蒲坂及三关兵力与拓跋氏决战,要么索性退出并州,扼守上党三关!具体如何,咱们看着便是!”
云峰点点头道:“月茹说的不错,只要惟氏能破关而入,无论石勒作何选择,对咱们皆是有益无害,暂时也不用理会他,一切到冬季来临再说。”说着,伸手向西北方向一指:“看到没,那里是铁镰山,它由南而北,多为东西向的多级台地,长期被流水切割,形成了许多南北向的沟壑,塬崖壁立,峡谷幽深,高下参差,虽非名山胜地,却也颇有山峦掩影,曲径通幽的妙趣,趁着时日还早,咱们去那里看看,如果运气好再打上几味野味,为夫就亲手弄给你们吃!”
“嗯!”庾文君重重一点头,喉咙控制不住的一阵剧烈蠕动,连声嚷嚷道:“那还不快点?铁镰山还在十几里之外呢,秋天的獐子又肥又大,最好吃了!”话音刚落,已是一溜烟的向前跑去,众人无语的看了看,连忙紧紧跟上。
云峰这里闲的无聊,跑去了山里找猎,而位于蒲坂津西北方向一千五百里外的襄国,则是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拓跋部攻打雁门的消息已传入城中,给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襄国宫城建德殿,石勒高踞玉阶之上,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与数年前相比,他的气色差了许多,他觉得,自从称了赵王之后,气运竟一去而不复返,以往的顺风顺水已难觅踪影,石虎的惨败、慕容部的背叛接踵而至,每一件都令他抓狂,而拓跋氏的出兵,对他来说,更是重重一击,在并州防线上活活撕出了一条大豁口!
‘莫非自已的气运只能达上党郡公而不能立国为王?’石勒的心里不自觉的疑神疑鬼。
阶下的群臣也是沉默不语,人人眉心紧锁,他们都明白,赵国正处于最艰难的时刻,虽然与慕容部罢兵休战,而且慕容部也有了远走高飞的迹象,赵国不用在东北方向布上重兵,但都没料到,去了慕容,又来拓跋,天下间哪来那么多的鲜卑人?加上宇文部与段部,鲜卑人简直无穷无尽了!
尤为可虑的是,赵国的兵力表面上不少,只不过,与石虎关中大败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近一两年强征的新兵,甚至连很不可靠的坞堡武装都被调用,这也是秦国出兵二十二万,赵国却需要部署三十八万人的根本原因,拓跋氏的参与,令赵国本不充裕的兵力更加的捉襟见肘。
同时还带来一个问题,兵力部署的多,消耗的粮草也多,而新增兵源又来自于农民,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即使秦军不主动进攻,最先垮掉的必然是赵国,这没办法,秦国有益州、汉中、秦陇等粮食主产区,而河北中原经过数十年的战争破坏,已是疮痍满目,赵国只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
至于石虎的那一次惨败,的确大大重创了赵国的元气,没有十来年的工夫,根本不可能恢复,显然,云峰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形势的不利,难免会有人动起别样心思,天下间,忠臣很少,贰臣却从来不缺,孔子曾有云: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这句话本没有特殊的意义,但在贰臣们的眼里,几乎等同于随波逐流、见风驶舵、趋炎附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被引申为了良禽择木而栖,成为他们“贰”的最佳借口。
当然,能在羯赵这样种族歧视极其严重的环境下生存,甚至还入朝为官,在座的每一个不说老奸巨滑,最少也是心思深沉之辈,从表面上看,个个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没有人敢在石勒前面流露出半分异样神态。
殿内的气氛沉闷异常,石勒已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冷场了,自已的王庭没有一点朝气,底下的那些大臣,都是属驴的,非得拿鞭子抽,抽一鞭它才向前走一步,不抽就不走!
然而,羯人大多目不识丁,征战可以,治政不行,他必须得重用下面的那些摸不透心思的人。
一阵莫名的心烦意燥传来,“砰!”石勒忍不住重重一拍几案,怒道:“孤召你们来,是来商议军情,而不是看你们愁眉苦脸,都给孤说说,现今局势该如何应对?”(未完待续。。)
第三六五章 当殿争吵
近几年来,随着国势渐衰,石勒的脾气越来越暴燥,疑忌之心也是越来越重,再不如以往那般礼贤下士了,逆耳的忠言非但很难听进,一个不小心,反倒会触怒于他,强行进谏,很容易给自已,以及家族招来灾祸。
比如与慕容部交战,这完全是意气之争,根本没那必要,但说了不听,又能如何?其中有几人还为此遭了罪,因此,不同的意见也是渐渐几近于无。
眼下石勒这一发火,底下群臣虽是噤若寒蝉,不过,不开声会使他认为别有用心,张宾身为大执法,自然要首先发言。
张宾向上拱了拱手:“回大王,秦国与拓跋部达成何种议协,臣不得而知,短时间也没办法查清,可暂时搁往一旁,根据雁门来报,拓跋氏的进攻日以继夜,不计伤亡,形势已紧迫之极,以传递回来的路程推算,很可关城被破只在三两日之间,这就带来一个棘手的问题,是趁着冬季之前秦军无力渡河,尽起精兵把拓跋氏逐出雁门,还是索性放弃并州,回军扼守上党三关,请大王定夺!”
张宾这话点到了重点,石勒的心情稍有好转,于是向下问道:“众卿以为如何?都谈谈各自的看法,徐光,你先来!”
徐光略一沉吟,便施礼道:“并州素有表里山河之称,山势奇峻陡险,以此为战场,与秦军作战当可把地形充分利用,请恕臣直言,年初大王制定作战计划时。把蒲坂津作为第一道防线。即使蒲坂被破。守军也可转入并州内地依托山势继续与秦军作战,一来可避免上党三关暴露给秦军直接攻打,二来也可拖延时日,加大秦军粮草供应的难度,寻机断他粮道,或可反败为胜。
如果只由于区区藓芥之患而放弃并州,那么,河北仅仅依靠上党三关来拱卫。是否有孤注一掷的味道?秦军可以集中兵力攻打三关中任何一关,一旦关城被破,河北就危险了啊,当年秦王未建国时,攻打成国便是强攻取下剑阁,之后一路势如破竹,逼使李雄不得不降,而剑阁之险,远甚上党三关任何一关,请大王引以为鉴!”
石勒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虽没亲眼见过剑阁。但对剑阁的大名早是神往已久,当年钟会二十余万大军被堵在剑阁不得寸进半步,剑阁之险可见一斑,而秦军竟能强攻下剑阁,其中或与李雄耽于享乐,不修武备有关,但秦军破关能力之强已令人不寒而栗,放弃并州,也就意味着失去了防御纵深,的确是一着险棋。
石勒点了点头,又问道:“徐卿言之有理,不过,拓跋氏破雁门几成定局,而并州内地兵力稀薄,各郡城驻军仅有数千,拓跋氏必会抓住机会快速南下,依次攻打广武(今山西朔州市山阴县)、九原(今山西忻州市)、晋阳(太原)、离石(今山西吕梁市),甚至兵抵平阳、安邑亦非不可能,来,众卿都来给孤议一下,该如何才能把拓跋氏驱赶出去?”
或许是石勒的和颜悦色给了众人踊跃发言的信心,司徒裴宪跟着就道:“拓跋氏虽有兵力八万,大王方才提及的郡城,或有可能被他取下一两座,但越往后,他进军的速度只能越慢,大王可调蒲坂与上党三关守军火速驰援,当能阻住拓跋氏南下的势头!”
“不可!”张宾连忙拦阻道:“如今已是九月中旬,再有两个月黄河将会封冻,秦军可随时踏冰而来,若不能在两个月内尽逐拓跋氏,我军必将陷入两面作战的绝境当中,一个不好,全军覆没并非不可能!蒲坂津失了不说,上党三关恐怕也无力据守,那襄国如何是好?大王又如何是好?”
这时的张宾,的确全心全意的为石勒出谋划策,石勒只有撑的时间长些,刘琨才能得到充分的喘息之机,由于江东士庶对石勒的愤恨,刘琨还没法堂而皇之的联石抗秦,他在北方,只能靠张宾了,可以说,如今三方都在与时间赛跑,谁跑的快,谁就能占据主动权。
“哼!”徐光却是冷哼一声:“大执法莫要涨他人士气,拓跋氏一区区流寇,装备简陋,军纪散漫,如何是我大赵铁骑之敌?蒲坂与上党三关各出五万精骑,当可一举击破,届时可各回驻地,若是不拖延、不耽搁,有两个月的时间足矣!”
石勒也是颇为头疼,放弃并州,将在战略上居于被动地位,而依了徐光的提议,又有些冒险,说到底,还是拓跋部的突如其来打乱了他的部署。
‘秦王下的一手好棋啊!’石勒暗暗叹了口气,正当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时,张宾已是刷的起身,猛的一指徐光,怒道:“你既口口声声两个月内必破拓跋,那么,破不了该当如何?你可敢带上全族于建德殿前领罪受死?哼!老夫料你也无胆量,区区一夸夸其谈之辈,岂敢妄言军国大事?”
“你....你这老匹夫!”徐光也是怒极,毫不示弱的站起来道:“当初你与慕容廆结党营私,又教唆大王允其攻打下邳,使此獠一发而不可控制,最终举族背叛,哼!大王受你蒙骗,不追究于你,但老夫对你的底细可是一清二楚,你分明就是慕容廆安下的奸细,给大王进馋言来乱我大赵!”说完,带着满面愤怒,向石勒重重一拱手:“臣请大王立刻将张宾交有司审查!”
众人均是目瞪口呆,这讨论战局好好的,两个老对头竟互相人身攻击起来了。
“砰!”石勒又是重重一击几案,怒道:“够了,国难当头,你二人枉孤倚重,不献计献策,哪来的心思争吵?都与孤闭嘴,今次便不与计较,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张宾与徐光均是双双互瞪一眼,各自坐了下来。
殿内再次陷入宁静,裴宪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也向石勒拱了拱手:“大王,与拓跋氏作战虽是冒险,却是唯一可行之计,秦军除了攻打上党三关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既在关前以小股部队佯攻,实则主力偷偷回师,与虎牢关前秦军合边攻打河洛,由于受地形限制,我军没法探得关前秦军虚实,只能以重兵把守三关,如此一来,河洛将压力大增啊!”(未完待续。。)
第三六六章 惟氏的纠结
石勒面色跟着剧变,这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一时之间,他颇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关键还在于赵国处于被动境地,秦军可以来去自如,而他不行,必须要严防死守。
石勒不知道已有多久没有如此为难过了,但这时,他必须要拿出个主意,无论是对是错,总比什么都不做等死要好,时间每多过一分,赵国的形势也就愈发危险。
石勒由奴隶起家,之所以能上位,除了善于利用形势、与那惊人的气运之外,他性格中的敢拼敢闯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弃并州而退守上党三关,完全置于被动挨打的处境,他不甘心。
‘娘的,若是两个月内连拓跋部这藓芥之患都清除不掉,我大赵还如何与秦国争锋?’石勒猛一咬牙,喝道:“传令,命蒲坂与上党三关各出精骑五万,于十二月前必须克复雁门,尽逐并州拓跋!”
“大王!万万不可啊!”石勒的话音刚落,张宾已连忙叫道:“秦国立国时日浅短,根基不足,此次来攻,必是耗尽府库积蓄,根本没有能力做大部队迂回运动作战,秦王非是卤莽之辈,不可能视若不见,而且秦王爱惜名声,绝不敢靠横征暴敛来筹措不足的粮草,因此,臣料他并无余力支持临晋大军增援河洛,只会依据事前作战计划按步就班,东路攻打河洛,北路攻打上党三关,出于此因,我大赵暂时放弃并州才是稳妥之计!”
不得不说,张宾的眼睛很毒。一语道破了关键。云峰苦就苦在的确没有太多的积蓄。每当府库收来粮食,就被他远征花的精光,这一次筹备的粮草,距离支撑到明年五月的麦收还差上一点,由临晋到虎牢,约一千二百里,不到万不得已,云峰不可能轻率的以大部队增援虎牢。也就是说,如果在明年五月麦收之前还不能攻破襄国,他将陷入又一次的缺粮窘境当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秦国虽坐拥益州与汉中两大粮仓,但把这两处的粮食运往秦陇,在汉中河道尚未疏浚的情况下,仅凭人力来输送,途中的损耗将是个天文数字,差不多得吃掉一半,云峰在攻打李雄时。在这方面已经尝到了苦头。
所以,他征伐赵国的粮食仅来自于秦陇。而益州与汉中的大米,只能在当地自产自销了,或者收储起来,作为他第三次下都的后盾,最多也就是卖给江东,不可能再千里迢迢的运往秦陇。
云峰四处抓人开挖汉中河道,除了可以促进商贸发展,把益州、汉中的粮食运往北方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自秦汉起,北方粮食产量的总体趋势是呈螺旋型衰减,比如云峰脚下的临晋,以现代社会的计量单位,正常年份亩产约为二百五十斤到三百斤,而解放前的三十年代,平均亩产百斤不到,最极端是在一九三九年,竟只有三十四点七斤!
忙活一年,只收获这么点麦子,当时的农民靠种地为生根本活不下来,缺水、荒漠化、频繁战乱都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但最根本原因,还在于两千多年的反复耕作,已经把脚下的土地榨干了,黄河养育了中华民族,但反过头,中华民族的索取无度又使其深受黄河报复之苦!
这正是一个宿命般的报应,云峰希望在将来的秦国,粮食大部分由水热充足的南方提供,北方则以恢复生态与种植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为主,而不是对土地的毁灭性开发。
当然,在贯穿南北的运河网遍布之前,这只是个梦想罢了,而张宾的提议,的确点中了云峰的软肋。
“哼!”徐光却是接着张宾馆的话头,阴阳怪气道:“战局千变万化,岂能以一概视之?你说老夫腐儒一个,不足以参预军机,那么,你岂会不知秦王擅出奇兵?你哪来的把握秦军不会增援河洛?大执法莫非是秦王肚子里的蛔虫?依老夫看,你先勾结慕容廆,如今又给大王出馊主意,根本就是一别有居心之徒!臣再请大王将此獠拿下,交有司严加审讯!”
“你....”张宾一瞬间气的脸面通红,却无言以对,慕容廆的叛赵使他有一段时间极为被动,虽然石勒没有过多追究,不过,张宾能隐约的感觉到,自已失宠了,相反,徐光在石勒心目中的地位大涨!
“够了!”石勒猛一挥手:“大执法随孤起于微未,忠心耿耿,素有奇谋妙计,怎会居心叵测?慕容廆奸诈虚伪,大执法被其利用应是无心之失,季武(徐光表字)不必恶语中伤,今日庭议到此为止,十二月前,必须尽逐拓跋!”
石勒虽是明里斥责徐光,但对他的称呼是表字,而对张宾则直呼官职,云峰叫唤手下的姓名是表示亲近,石勒在这方面类似于云峰,徐光与张宾之间的亲疏之别已经很明显了。
张宾尽管并不真心攘助石勒,但刘琨称帝伊始,只争朝夕,他也希望石勒多撑上几年,甚至能大败秦军,成就三足鼎立之势,然而,石勒的一锤定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腐儒误国,腐儒误国啊!”张宾满脸的恨铁不面钢之色,失望的连连摇着头,竟大袖一挥,自顾自的向殿外走去!
“大王您看,此獠目无纲纪,嚣张至此,应立刻拿下治罪!”徐光跟着就向石勒重重一拱手。
石勒也是脸上泛出了明显的怒容,不过,这多年来,张宾的确为他立下了大大小小无数功劳,如果仅由言语不敬将张宾拿下治罪,难免会给人一种寡恩薄情的感觉。
石勒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敛去怒容,挥了挥手:“算了,他年纪大了,也该休息了,让他去罢。”
石勒的表态,宣告了张宾政治生命的终结,徐光虽未得竞全功,却也算个不错的结果了,只不过,打败了张宾,真能使赵国从危机中走出来吗?在黄河封冻之前,没有人知道。
随着张宾的离去,百官们也施礼告退,发蒲坂与上党三关大军的诏令当天就向襄国以快马向并州送达,而在并州,拓跋氏不出意外的的取下雁门,之后一路南下,最远曾打到晋阳,但随着十万羯赵精锐及时来援,拓跋氏前进的势头立刻被阻,并转为节节败退,勉强守着广武才暂时取得了匀势。
这没办法,装备的巨大差异与战术素养使得拓跋氏根本不是赵军对手,来时八万骑兵,经过攻打雁门的损耗以及与羯军的大小数战,如今只剩下了六万,拓跋氏算得上损失惨重。
广武城内,北风一阵紧似一阵,虽未飘下雪花,但户外的积水不须多久便能结成坚实的冰,每个人的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皮袄,种种迹象表明,冬天已经来了。
与外界仿如两个天地,郡府大殿温暖如春,墙角的炭火发出必扑必扑的声音,惟氏高坐于殿首,满脸忧色,也含着一丝懊悔。
她没有料到,羯军竟会全面出击,当初又是谁信誓旦旦石氏不敢出兵?如果现在让她再见到裴宽,她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臭男人给斩为两断!
这几天,赵军明显加强了攻势,正如拓跋氏当初攻打雁门,日以继夜的狂攻广武城,两方都是死伤惨重,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赵军才刚刚收兵退去。
如今的惟氏,也陷入了两难当中,退出雁门,回返到东干根城,她不甘心,这一趟出征,死了两万人,还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这么白白的退回去,非但不能再占据并州作为根据地,而且也将受到拓跋部其他族酋的耻笑,声望会随之大跌,统一拓跋氏更是遥遥无期。
只是,如果坚守广武不走,照这天气看,最多几天工夫,黄河将彻底封冻,秦军随时会开进并州,如果秦军击败赵军,秦王会恪守诺言把并州让给自已吗?如果不给,自已还能如何?难道与石勒联手,反过来共抗秦军?石勒会相信自已吗?既使胜了秦军,石勒会让出并州吗?族中死了两万人,将士们会放下仇恨吗?
惟氏不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她明白出多少力,吃多少饭的道理,在自已没能尽占并州的情况下,云峰哪怕寸土不给,也没人能说上半个不字。
极度的矛盾,使得惟氏的心情愈发烦躁,关键还在于,并州形势的复杂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绝不是她当初所想的可口美餐,而是掺着砂子的米饭,一个不留神,就会把牙齿磕掉!
“阿母!阿母!赵国退兵了!”突然,拓跋讫那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惟氏不由抬起了头。
拓跋讫那飞奔入殿,施礼道:“阿母,必然是天寒地冻,赵国久攻广武不克,担心腹背受敌,因此才匆匆退去,依儿之见,这一退,或会放弃并州,退守上党三关,此正是我军收复失地的好机会,请阿母立刻下令追击!”
“走!咱们去城头看看!”惟氏也不多说,立刻起身向外而去。
其实,拓跋讫那的猜测基本属实,随着天气愈发寒冷,石勒终于放弃了据守并州的幻想,下令全军回防上党三关,在这危急时刻,他虽然罢黜张宾,却只能相信张宾的判断,同时严令蒲坂剩下的三万守军,十日之内不许撤离,为主力部队争取到足够的退却时间。
惟氏虽然不清楚石勒的具体命令,但她也猜到了这一点,因此必须要亲自看个究竟。(未完待续。。)
第三六七章 黄河封冻
广武城下,火光冲天,那弥漫的黑烟,就连凛冽的偏北大风都吹不散,所有的辎重,包括攻城器械、多余的粮草、营帐,全都陷入了熊熊火海当中,透过浓烟的间隙,可以看到一队队的骑兵正在有序的向后撤退。
站在城头的惟氏能判断出,赵军是真的退走了,但她秀眉紧蹙,沉吟不语,俏面隐现挣扎之色。
“阿母,您还犹豫什么?赵军不战而退,他焚烧辎重,当是归心似箭,正是追击的绝佳良机啊!”
“不可!”惟氏猛一摆手:“赵军虽退却不乱,我军追击必讨不了好,何况咱们入并州的目地是什么?并不是与石勒死磕,而是在此地立下根基,何必节外生枝?不过,如今已是隆冬时节,秦军随时会渡河而来,秦军既能大破石虎,其勇猛应更胜于赵军,咱们这一次轻信了裴宽的鬼话,率众前来而一无所获,阿母担心秦王会以此为由撕毁协议,你来说说,咱们是走还是留?”
拓跋讫那不假思索道:“阿母,万万退不得啊,这一退,回去如何交待?依儿之见,我军可以缀在赵军数十里之后,以斥候探路,一待确定完全退走,便立刻占领沿途城池,只要动作够快,料秦王也是无话可说,再退一步,即使秦王不守信诺,但咱们有大军在手,莫非他敢来强夺?他就不怕赵军杀个回马枪,从背后偷袭?秦王的大敌乃是石勒,而不是我拓跋部,秦王岂会如此不智?咱们夹在秦赵之间。或能争取到更有利的条件呢!”
惟氏想想也是。她猜不出云峰有对自已动手的理由。除非这人丧心病狂,她缓缓点了点头,正待下令明日出兵,却见一名亲随领着位陌生人匆匆而来,不由看了过去。
不多时,亲随来到前面,施礼道:“禀太妃,秦王信使求见!”
惟氏又把目光转投而去。信使从怀里掏出封书信,奉上道:“秦王命末将给惟夫人带来书信一封!”
“哦?”惟氏伸手接过,拆开看了起来,拓跋讫那不由问道:“阿母,秦王都说了什么?”
惟氏淡淡道:“秦王邀请我方合击赵军,并更改先前协议,将并州一分为二,晋阳、及其以北划给我拓跋氏定居,晋阳以南由秦国派驻官吏管理!”
“哼!”拓跋讫那冷哼一声:“既已歃血为盟,岂能随意更改。秦王根本没有诚意!”
信使不慌不忙的拱了拱手:“拓跋小郎君言重了,秦王料定贵方或有此责难。因此命末将带了句话:请问贵部可曾取下并州?”说着,看了眼脸面有些发燥的拓跋讫那,又道:“秦王更改协议,恰恰说明了其心之诚,否则,即使拒不履行,天下间也无人能说上半个不是,拓跋小郎君以为如何?”
拓跋讫那满脸的不服气之色,跟着就道:“当初你方使者曾言,石氏绝无可能入并州,可如今呢?这十万赵军从何而来?所以,你方提供虚假信息,应承担全部责任!”
信使微微笑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岂能一语概之?裴公只是提出自已的推测,但他毕竟不是石勒,因此推测有误也属寻常,而贵部坐拥八万大军以逸待劳,却节节败退,这该从何解释?秦王又言,若贵部认为条件苛刻,可领军回返,绝不强求!”
“你....”拓跋讫那勃然大怒,惟氏却挥了挥手:“好了,请转告秦王,我拓跋氏应下了,秦军渡河的七日内全军开拨!”
信使也不罗嗦,深施一礼:“秦王万分期待与惟夫人的会面,末将这便告辞!”说着,转身离去。
信使刚转下城楼,拓跋讫那已忍不住的问道:“阿母,你为何要应允?”
“哎~~”惟氏叹道:“秦王说的不错,他修改协议,正是表示了他的诚意,并州一分为二,虽是令人遗憾,但总好什么都得不到,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秦王素有信义之名,便信他一回罢,当时若能早一日取下晋阳,就不会陷入如今这般被动境地,说到底,还是我拓跋氏实力不济啊!”
包括拓跋讫那,城头众将一点即明,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也明白惟氏说的是实情,渐渐地,均是把目光投向了南方,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口郁气,只有在并州站稳阵脚,拓跋氏才有发展壮大的可能,一时之间,一股凛冽悲壮、而又蓬勃的气息夹杂在呼啸的北风中,从城头冉冉而生。
时间很快流逝,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十二月初五,云峰领着众人来到黄河岸边,与前两日滔滔黄水中裹挟着大量浮冰不同,一夜的偏北大风,使得河床两岸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冰凌,嶙峋突耸,千奇百怪,最高处足足堆出了两到三尺的高度,河面则结上了一层厚厚的波纹状横向冰盖,有的地方透明,有的地方色泽乳白,在透明的下方,隐约可见到水流涌动,种种迹象表明,黄河距离彻底封冻已是不远了。
相应的,河对岸羯军的警戒远超于以往,由于五万骑兵的离去,由蒲坂关到蒲坂城之间的数里空地上,原先的营寨已被一条条的沟壕所取代,均是宽两丈,深一丈,将蒲坂城包裹的严严实实。
看着眼前由大自然造就的鬼斧神工,裹着厚厚皮裘的庾文君忍不住赞道:“将军,真想不到啊,昨天还是水流不止呢,仅一夜的工夫,就全冻起来了,对了,这河还能不能过了?”
云峰把手探向半空中,据估计,这时的温度应该介于零下十五至零下二十度之间,可见从昨日刮起的北风属于一次重量级寒潮,但河面虽已封冻,究竟能不能过,他心里没太大底,毕竟除了人、马匹,还有弩炮、装载粮草及武器装备的大车都要过河,每一辆车的装载量都有数万斤之多!
于是,云峰示意道:“来,庾小娘子,你来试一下。”说着,一指不远处一块约百来斤重的大石,又道:“你举起来向河里扔,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有多远就扔多远!”
“嗯!”庾文君连忙跑上前,双手抓住巨石的梭角,奋力一托,顿时,巨石被稳稳举过头顶,又得意的看了看四周,使力掷出!
“嗨!”的一声清叱,约十丈远的冰面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冰屑四散飞溅!
紧接着,却是“喀啦啦”的脆响传来,以巨石为中心,冰面现出了放射状裂痕,以极快的迅速向周围扩展,不多时,一阵水花溅出,石块落入了河中!(未完待续。。)
第三六八章 震撼
“哎呀!这冰面也太不结实了吧!”庾文君不自觉的惊呼出声,俏面现出了浓浓的失望之色,不仅止于她,周围的人也均是连连摇头叹着气,还有人的眼里,竟现出了一丝焦急。
众人不甘心的纷纷拾捡石块朝河面投掷,有的直接砸出个窟窿,这引来了一阵失望的嘘声,还有的仅砸出了一道白白的浅痕,立刻又变成欢呼大作,一时之间,砰砰声不绝于耳。
“好了,不要扔了!”云峰挥手制止住,又道:“由广武至上党三关,如果直走线,即沿着太行西侧约有一千五百里,但山路崎岖,羯军最快也要十日才能撤回,假如由九原、晋阳一带迂回,虽路途平坦,但总行程将加大至两千里,也要十天左右,而由蒲坂至上党三关不超过一千三百里,且多为平原。
咱们尽管不清楚羯军主力会于何时撤退,不过,这一次冷锋不伴有雨雪,来的太过突然,因此羯军必然措手不及,若所料不差,他最早不会快于昨日,也就是说,他还需九日才能撤回上党。
由以往来看,一般冷锋过境的时间约为两到三天,之后气温才会缓慢回升,这降温才刚刚开始,今夜还会更冷,黄河也会彻底冻住,咱们明日一早便能攻打蒲坂,取下之后,孤领轻骑奔袭上党郡治潞县,五六日必能到达,因此,相对而言,我军多出了两天时间,当能早一步拦住羯军主力,断他归路!所以诸位不必心焦。咱们按步就班做好准备。急的该是对面才是!”
这么一分析。众人想想也是,陆续松了口气,只有慕容吐延现出了不解之色,蒲坂虽然只剩下了三万守军,可那一圈圈的沟壕按着顺序攻打,十天也不一定能攻下来啊!
不过,所有人全都一幅自信满满的模样,他也不方便询问。只得把这份疑惑吞入了肚子里。
云峰淡淡看了他一眼,也不解释,伸手一指河边堆积的冰层,招呼道:“来!趁着刚吃过早饭有力气,咱们都把这冰给敲掉,明天好方便车马过河,大伙儿也顺带着暧暧身子!”
四下里轰然应诺,将士们纷纷跟着云峰跳上冰面,有人拿刀割,有人拿斧头砍。还有人拿枪戳,总之。都是笨法子,云峰也不理会,本来就是闲的无事活动活动筋骨,不多时,河边冰屑四飞,乒乒乓乓的敲击声络绎不绝。
一日很快过去,果然不出云峰所料,当第二天清晨全军上下来到黄河边时,河面已全部冻成了乳白色,再不见半分透明,显然,黄河已彻底封冻,于是,云峰立刻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咚咚咚~~!”
在沉闷的战鼓声中,六万骑兵护着两翼,左侧是羌军一万加两万秦军骑兵,右侧是枹罕慕容部两万与一万秦军骑兵,这两列骑兵稍稍有点突前,中间以两千辆混编的弩炮打头,总体是弩箭式弩炮在前,投掷式弩炮在后,云峰领着亲卫紧紧缀着弩炮军阵,最后面才是步卒与各种车辆。
这一次攻打蒲坂,云峰把所有家当全带上了,根本就不考虑失败的可能。
冰面上,巨大的方阵缓缓而行,十二万人,给对面的羯军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投石机、床弩被陆续推到阵前,作着最后的调试,一队队军士鱼贯攀上箭楼哨塔,每个人的脸面都现出了紧张之色,紧紧攥住手里的兵器,根本感觉不到那彻骨的冰寒!
“停!”前阵指挥官突发一声暴喝,由两匹马拉着,载着弩炮的车辆陆续止住,距离蒲坂关头约有八百步。
将士们连忙打起精神,每辆车攀上两人,调校起了角度距离,另有人把成筐的火油弹与一捆捆的三尺巨箭运送过来,配合熟练,显得有条不紊。
慕容皝却是感慨万分,直到此时,他才窥得了火油弹的真面目,这么个与婴孩头颅差不多大小、且又黑糊糊的小家伙,竟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他永远也忘不了,石虎首次吃亏便是秦军阵中掷出了火油弹,逼使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近万骑葬身于火海当中,而自已的中伏,也与这火油弹脱不开干系。
慕容皝就感觉到,当年长安城下的大战,犹如昨日才刚刚发生,清晰而又难以忘记,这一战,改变了赵国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已的人生轨迹,更为秦国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暗暗叹了口气,慕容皝又把目光投向了弩炮,他对弩炮既陌生又好奇,当初的秦军用的还是投石机与床弩,现如今,秦军中已不见它们的踪影,全都为弩炮替代,只不过,弩炮这么小的身板,能把火油弹掷到八百步远的蒲坂关上吗?慕容皝的目中现出一丝疑惑,持有类似想法的还有羯军,他们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而慕容吐延与两万枹罕慕容部骑兵的想法又有些不同,他们与秦军几乎没有接触,在他们看来,秦军攻打关隘,既不准备云梯,也没有木驴之类的遮蔽物,只在队尾缀着不多的冲车,草率的准备令他们颇为费解,反观对面关城,已于昨夜泼水淋了个通透,由城头至城壁,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在清晨那稀薄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这样的城池,别说攀爬,即使石弹打上去都不会有任何伤害,这也是北方地区,一到严冬便止戈休战的重要原因。
“放!”猛然间,一阵爆喝传来!
“嗡嗡嗡~~”千枚火球腾空而出,天空就象蝗群飞过,顿时暗了下来,这一大片黑影,曳着长长的尾烟,被抛射到天空的最高处,又以难明、却暗合某种天道轨迹的弧线疾速砸落!
前一阵火油弹还没落地,后一阵跟着飞起,天空中片片黑云,一时蔚为壮观!
“嘭嘭嘭~~”密集如炒豆子般的轰鸣声接连炸响,朵朵火花绽放开来,火油弹的打击范围并不止于关城,还包括周围的沟壕,眨眼间,蒲坂关城与最外的两圈沟壕已陷入了火海当中!
尽管羯军为防着秦军的火油弹,早准备了大量的泥沙包,却架不住火油弹数量惊人,俗话说,蚁多咬死象,何况火油弹根本不是蚂蚁,仅一颗就足以要了大象的命!
往往羯军将士才冒死填灭一处火头,身周又有无数火头腾起,令他们逃无可逃,而隆冬时节,铠甲外面都裹着层皮裘,只要沾着一丁点火星,立刻就会全面燃烧,那化成的油粘在身上,脱都没法脱!
没过上多久,关上关下的哭喊声与嘶嚎声汇聚一片,而秦军一般发射个三到五轮,便继续向前推进,显得不慌不忙,慢条斯理。
看着眼着那熟悉有如地狱般的惨象,慕容皝真正被惊呆了,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断去了某些不该有的念头,彻底的生出了远走高飞的心思,毕竟鲜卑族来自于白山黑水之间,举族迁往万里之外的西方,总是有些不舍,也有些不甘,而此时,他只希望带着部族远离秦国,走的越远越好。
“咔咔咔~~”身边竟传来了牙关打颤声,慕容皝转头一看,几名枹罕慕容部的骑士脸青唇白,呆呆望着前方,一脸的骇然,就连握缰绳的手臂都变的又僵又直!
慕容皝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冻出来的,北方牧民向来不怕冷,而是被活生生吓出来的,他们长期生活在北方恶劣的环境下,个个都是心志坚毅,悍不畏死,眼前如地狱般的场景或许会让人震撼,却不可能把人吓成这幅模样,关键还在于秦军的恐怖攻击力,令人彻骨生寒,这已经超脱人力的范畴了!
“丢人现眼,还不赶快坐好!”慕容吐延的喝斥突然爆出,他看到有秦军将士在往这边看呢,令他一阵阵的面皮发臊,心里连喊丢人!不过,他虽然在喝斥手下的族人,声音却有些僵硬,表情也很不自然,很明显,他也被吓住了!
这几人连忙挺直腰板,作出一幅丝毫不惧的模样,慕容吐延这才转回头,向慕容皝心有余悸的叹道:“元真,还亏得你劝说为兄降了秦国啊,否则,他日若是秦王一纸诏书,召为兄入长安,只要稍有迟疑,立刻便是族灭身死之祸啊!”
一瞬间,慕容皝产生了种召呼慕容吐延随自已远走西方的念头,但随之便驱出了脑际,关键在于虽然同姓慕容,同根同源,实质上却是两个部族。
凭着慕容吐延的援手之恩,慕容皝拉不下脸把较弱的枹罕慕容部一口吞掉,那么,究竟谁主谁从?战利品如何分配?日久天长之下,很可能会引发争端与矛盾。
暗暗摇了摇头,慕容皝正色道:“从兄,秦王虽杀伐果断,却御下宽厚,弟敢保证,只要从兄乃至子孙后代不生异念,秦国必不会亏待于你,弟离去之后,还望从兄莫要意气用事啊!”
慕容吐延苦笑道:“为兄非是不知好歹,岂敢惹来秦王不快?”说着,叹了口气,一脸的唏嘘之色。
“呜呜呜~~”慕容吐延的话音刚落下,苍凉的号角已由秦军中阵吹响。
从兄弟二人运足目力向前一看,羯军纷纷从阵地中探出身形,拨腿向后狂奔,就连蒲坂关的后部,也能隐约听到马蹄轰鸣,显然,守军也弃关出逃了!
慕容吐延赶紧招呼道:“快,秦王令咱们追击,都给老子上!别丢了我慕容氏的脸!”
蹄声骤然大作,枹罕慕容部两万骑,随同两翼另四万骑兵,绕过火海掩杀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六九章 过路平阳
亲卫没有出动,六万骑兵,共掩杀了三十里才徐徐退回,云峰下达的指令是不留活口,因此,回来的马匹上都或多或少的挂着些头颅,经过清点,连同被烧死的羯军在内,合计斩首近两万级,缴获马匹三万余匹,另有万余羯军逃散入了并州深处。
尽管已收兵回返,枹罕慕容部的战士仍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按他们之前的想法,攻打蒲坂关,必然是一场艰苦的血战,却不料,清晨发起的进攻,正午时分战斗便结束了!
只不过,没过上多久,又个个老脸臊的通红,原来,他们这一支带回的头颅最少,连仅有一万人的羌军都不如,更雪上加霜的是,追击溃敌竟然还伤亡了近五百人!
这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羞愧之余,也令他们意识到了与友军的巨大差距,秦军和羌军追击时,一般以十人为作战单位,有人射箭,有人扔套马索,有人冲刺劈砍,互相配合,分工明确,无论如何奔跑,十人的基本小队形不散,而他们则是蜂拥而上,毫无章法可言。
若论起护甲,他们与秦军完全一样,披的都是在胸前、后背镶以竹片的铁甲,既轻便,防护力又强,而跨下的马匹,名为骢,种马来自于波斯,力大善跑,据说能日行千里,号称龙种!比之秦凉马要稍稍胜上一筹,所以,枹罕慕容部根本没法从客观上找借口,只能归结于技不如人。
慕容皝与他们不同,一边追杀。一边留意着秦军的战术与队形。再与辽东慕容部相互印证。倒也是获益良多。
而云峰并没有立刻向潞县进军,在蒲坂休整了一夜,这才率着男女亲卫一万、枹罕慕容部与三万秦军骑兵,合许五万九千骑飞奔而去,姚益生被暂时留下,与步卒一起,收拾战场之后再进军潞县。
这一次奔袭,每个人都配上双马。一匹载人,另一匹载着箭矢、弓弩、二十天的干粮以及少量的生活物资,其中有夜晚给马儿围着肚子的肚兜与一个睡袋。
睡袋由皮毛制成,专用于冬季长途奔袭,轻便易携还保暖,起着替代营帐的作用,在夜间,寻一个背风的山容,钻入睡袋里,当能暖暖和和的一觉睡到天明。
尽管云峰把能想到的举措都陆续付诸于现实。但这一趟奔袭也是自秦军成建制以来最为艰苦的一次,在完全断绝后勤补给的情况下。每日需急行军二百多里,不仅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极高,对于意志也是个极大的考验。
枹罕慕容部虽是生活在苦寒地区的游牧民族,每一个人却是暗中叫苦,然而,他们只能咬牙硬挺,人家秦军能行,自已为何不行?用云峰的话来说,他们不吃馒头也要争口气!
由蒲坂至潞县须经过平阳,距离约为四百五十里,在启行的第二天傍晚,也就是十二月初八,全军抵达到平阳城外。
当初云峰逃离平阳时,平阳城高三丈,广二十里,四面城门上都建有华丽巍峨的望楼,如今却是处处崩塌,残存的墙壁上全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哼!”庾文君忍不住冷哼一声:“仅由于勒明投降刘曜而留了座空城给他,石勒便焚毁全城,当真是丧心病狂!”
看着眼前的面目全非,云峰的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发了一小会儿愣之后,才摇摇头道:“这只是最表面的原因,据孤猜测,另外还有两点,一是当时石勒无力占据平阳,而平阳既为汉国都城,自然是一座坚固的要塞,因此,他以泄愤为由,索性一把火烧了不留给刘曜,以免成为威胁。
另一点,则与人性有关,人生来自私,别人有而自已没有,难免会心理失衡,凡是自已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论语、季氏》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本是孔子的治世理念,是是非非咱们暂时不去讨论,但套用在石勒的心态,则可以解释为,他见不得好东西落在刘曜手上,没有不怕,怕的是自已没有,因此一把火烧个干净,免得日后牵肠挂肚,大家都没有,心里才能落个舒坦。”
众人均是眉头一皱,圣人之言岂能如此歪曲?不过,细细一想,也不完全是强辞夺理,云峰所谓的心理失衡,指的是妒忌与眼红,偏偏自古以来,摧毁城池并不是偶发事件,著名的有项羽焚毁阿房、绿林赤眉尽拆长安、董卓火烧洛阳、石勒焚毁平阳,其他大大小小的类似恶行多不胜举。
圣人教人谦恭仁爱,为何还会有如此之多的恶徒?难道人生来真是自私自利?一时之间,所有人全都苦思不语。
好半天,庾文君又问道:“将军,您说别人总是头头是道,那么您自已呢?看到人家的好东西会不会眼红?”
“当然会!”云峰不假思索道:“所以孤东征西讨,把天下的财富都抢过来!”
“这....”众人一阵目瞪口呆,也太直接了吧?
刘月茹苦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云郎,妾想进去走走,如果有可能的话,妾还想把父亲与兄长的骸骨带回长安。”
当年靳准作乱,尽诛刘氏全族,又把刘渊和刘聪的墓给掘了,将刘聪的尸体拖出来斩首,虽然靳准被诛后,刘渊父子二人的尸骨被刘曜重新下葬,但经过石勒焚毁全城,能不能找到很难说,即使找到了,又如何确认?
这父子二人其实都不是什么好货,云峰并不是太上心,只是碍于刘月茹,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计较呢?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向后大手一招:“今晚咱们在平阳过夜,明日一早再往潞县!”说着,策马向前飞奔而去。
将士们紧紧跟上,从残破的城门中鱼贯进入了平阳。
平阳城里,尤如一个死寂的世界,除了街巷能够依稀辩认,其他各处都是瓦砾遍布,上面长满了枯黄色的蒿草,偶有一些尚未倒塌的木柱土墙,在瑟瑟北风中也是摇摇欲坠,而原本位于城中心的高大宫城,已经化为了一滩更大的瓦砾,这是一座被废弃的城池。
女人们看向刘月茹的美目中都流露出了一丝同情,刘月茹却半点也不在意,转头张望了一阵子,向城里的一个方向一指:“走,那里应该是长公主府,咱们先去看看,屋舍什么的都还在不在了。”
“嗯!”众女点了点头,跟着刘月茹缓缓前行。(未完待续。。)
第三七零章 阻断归途
《帝王世纪》有云:尧都平阳,《禹贡》分天下为九州,平阳为冀州之地,冀州处九州中央,故称中国,中国一词由此而来,及至赵魏韩三家分晋,韩建都于平阳。
这是一座伴着中华民族一路走来的古老城池,可是,众人路过皆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偶尔从瓦砾间被惊出的硕大老鼠一窜而逝,那根本就不曾掩埋而与瓦砾混杂在一起的根根白骨,无不昭示着九年前发生在平阳的惨剧。
当年刘曜掠平阳士女一万多人以及满城财富西归长安,普通百姓被留了下来,后来石勒挥军入平阳,满城的百姓却从不被提及,但以眼前的惨象来看,恐怕全给屠了。
所有人均是心情沉重,荀灌娘与庾文君更是恨的俏面发青,哪怕把人抓去河北为奴也好啊,又何至于把全城都屠净呢?当然了,尽管云峰有诸多推测,但羯人,这个由诸胡杂交而成的最下等人,又一跃翻身为上等人的种族心态,不是正常人所能了解的。
不知不觉中,沿着刘月茹指引,一行人来到了长公主府附近,说实话,云峰根本就认不出来了,原先那恢宏气派的建筑群,已变的与城内的其他地方一模一样,处处都是废墟,一切的痕迹全都被抹煞的干干净净。
每个人都是呆呆的站着,全都失去了说话的心情,那呼啸而过的凄厉北风,就仿佛漫天的冤魂在控诉着羯军的暴行!
庾文君看了看刘月茹,迟疑道:“月茹姊姊,你不要难过。石勒的报应就在明年了。听说将军给他设计了一种死法。很新奇的,绝对能配得上他的恶行,就是不肯说,算了,文君也不问了,越问他越得意,只希望石勒不要自杀才好!
而平阳虽然毁了,将来完全可以再建一座。这里土地肥沃,东临雷霍、西控河汾、南通秦蜀、北达幽并,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又紧挨着黄河、汾水,还是唐尧旧都,只要城池修复好了,百姓们应该愿意迁到这里来的,不用多久,将又是一座繁华的都市!”
刘月茹勉强笑了笑:“文君你不用担心,姊姊没事的。走罢,这里处处都是瓦砾。也不用进去了,趁着天还没黑下来,咱们抓紧时间往太庙那边看看。”
据刘曜交待,当年他派去迎回靳明及平阳士女的将领,把刘渊与刘聪父子的尸骨重新收殓在了太庙,于是,纷纷跟着刘月茹向前走去。
但当来到太庙之后,均是大吃一惊,被夷为废墟那是早有了心理准备,关键还在于满地都是尸骨,又没有灵牌标识,根本无从分辨,滴骨认亲也被云峰指为不可靠,这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据说,刘聪是被掘出后斩去首级,而这一带的无头尸足有数十具之多,刘月茹发了一会儿楞,摇摇头道:“真没想到会变成这幅样子,说起来,兄长能有如此下场,实源于自误,只是连累了父亲,云郎,你可有法子辨认?”
“这....”云峰无言以对,恐怕神仙下凡都没法认出,又逞论他一名凡人?其实在云峰眼里,刘渊刘聪父子二人满手血腥,死后无一丘一坟这是他们的报应,再过数十上百年被大自然分解为分子、原子,重新纳入宇宙物质大循环当中,才是他们的最好归宿。
见着云峰的为难模样,刘月茹苦笑道:“倒是妾唐突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寻个干净点的地方早点休息吧。”
众女虽是有心劝说两句,但不知该从何劝起,因此均是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走向了宫城深处。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全军由平阳开出,仅用了三天时间,即十二月十一日正午兵临潞县城下。潞县位于太行山西麓,上党盆地东北侧,地势西面高、中间低、东部又稍高,城池依着谷地边缘的山势而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这一支规模数万的骑队从天而降,城头立时陷入慌乱当中,有人呼叫奔走,有人向城头泼水,一幅措手不及的模样。
从出现在城头上的守军推断,全军的羯军不会超过万人。
云峰暂时也不理会,领着全军绕城而过,在潞县西北方向二十里处勒马止住,由于潞县一带多为山地丘陵,他这种丘陵与秦凉二州光秃秃的草丘还不同,都是带树的,还有奇形怪状的山石间夹其中,不适合骑兵大范围运动作战,因此,云峰命全军占据谷口两侧的丘陵高地,以及在不是太明显的谷中掘土堆石筑垒,用来阻击羯军主力。
至于背后的潞县根本不用去管,即使守军想里应外合,也得掂量掂量自已有没有那二两肉,如果不是正值隆冬时节,城墙滑不溜手,云峰甚至都想打造些简易攻城器具,趁着羯军主力未到之前,一鼓作气把这座高度不过两丈的小城给攻下来!
不过,受季节因素限制,这个念头只能放心里想想罢了。
在云峰的喝令下,斥候已远远散开,另有两万骑散布在四周担负警戒任务,其余的军士们全都下马挖取山石,依山势地形堆砌着一条条石垒,场面一片火热。
冬季的天黑的早,根据天色判断,才刚到酉时(下午五点),天地间已昏暗起来,阳光的迅速退却,使得那仅有的不多温暖眨眼间便消散无踪,山里的呼啸寒风,直往人的毛孔里钻。
由于没有带锅,将士们只能拾捡柴草升火,一边烤火取暖,一边把麦饼或肉干用树枝串在火堆上小心炙烤,偶尔挖出的诸如兔子、蛇之类的冬眠动物也成为了他们的腹中美食,只有每日的早晚两餐,他们才能给身体补充温暖,这个时候,也是他们最为惬意的时候。
“快看,来了!”正啃着只兔子大腿的庾文君猛的向前一指,在大地的轻微颤动中,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云贴着地面席卷而来,声势极为惊人!
慕容吐延与他的战士们几乎弹着从地上站起,探头向前望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紧张之色,这与几日前夺取蒲坂关大有不同,当时秦军有火油弹、有弩炮,人数更是以十二万对三万,而如今,除了弓弩什么都没有,装备上与羯军并不占优势,更要命的是,羯军有十万人,而自已这方才六万不到!
云峰注意到了慕容吐延脸面的土色,摆摆手道:“归义候,你让将士们各回原位,夜晚酷寒,视线不清,羯军绝不敢来犯,而且他们后有拓跋氏追兵,前面还要担心被我军断去归路,必然一路狂奔,这数日下来,早已疲惫不堪,他也需要充分休息才能挥军攻打。
另我军占有有利地利,既便他有十万之众,又能如何?纵是狗急跳墙,冲上来也只是送死罢了,你再仔细看去,他们没有辎重车辆,粮草供应是个大问题,若孤所料不差,最多也只能支撑个三五日而已,到时候,急的是他们,几次强攻不下,或会军心散乱,甚至不战自溃都有可能!”
慕容吐延凝神一看,果然,羯军军容不整,面带倦色,不敢置信的望了过来,更有人见着自已一方正修建的阻击工事,竟现出了呆滞、恐惧、绝望之类的负面表情!
慕容吐延不由老脸微红,讪讪道:“秦王说的是,倒是臣被羯人吓着了。”
云峰微微笑道:“来,咱们该吃还得吃,该喝还得喝,且先拖他个几天,待后继部队与拓跋氏赶来,到时几面一围,谅他插了翅膀也飞不回上党三关!”
慕容吐延点了点头,云峰的分析令他信心大增,胃口彻底回复,抓起烤成半糊的麦饼便一把塞入口中!
羯军的珊珊来迟,除了给秦军造成瞬间的骚动,并未带来太大的影响,而羯军的所有人则是大为震动,全都膛目结舌,马速也是不自觉的渐渐放缓。
羯军的主将名为桃豹,是当年跟随石勒举兵的十八骑之一,忠心耿耿,颇得石勒信任,又智勇双全,曾长期在淮北河南与祖逖作战,虽时有胜负,却不落于压倒性的劣势,他来自于石研关,被石勒任命统制全军。
“咴溜溜~~”见着前方山林间的烟火与层层叠叠的石垒,桃豹猛的一勒马缰,挥手止住全军,不由惊道:“哪来的秦军?秦军怎会扼住潞县?莫非蒲坂失守了?”
众将也都是满脸的惊疑不定之色,蒲坂虽然仅有三万守军,但在他们的料想里,坚守个三五日不成问题,可以为自已从容撤回上党三关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却没料到,秦军竟会奇迹般的出现,这也说明,蒲坂失陷已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
本为晋将,后降了石勒被收为从子,并赐姓为石的石聪急忙拱了拱手:“将军,我军后有拓跋部追赶,前有秦军拦路,形势不妙之极,据末将观察,秦军应是刚刚来此,您看,他有多条石垒尚未完工,末将以为,当趁着秦军立足未稳,立刻挥军强攻,否则,待他布置完全,只怕要多费手脚了!”
桃豹现出了明显的挣扎之色,他不是不明白一鼓作气的道理,自已一方眼见就要安全回家,却发现家门口被人堵上,任谁都会憋着一股郁气,只要适当激励,将会把这股郁气转化为斗志,然而,当他转头看到满军的将士都带着疲倦的面容,以及越来越暗的天色,他明白,强攻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桃豹颓然叹了口气,勉强喝道:“我军连续奔波,人困马乏,已无余力,传令,今夜原地驻营,严加戒备,明日清晨出击!”(未完待续。。)
第三七一章 倾巢出动
“呜呜呜~~”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才投射到地面,距离谷口大约五里的羯军临时营寨里,就传来了苍凉的号角声,一队队骑兵鱼贯而出,于寨前迅速集结,很快列成一冲锋队形,人数为三万。
“咚咚咚~~”骑兵刚刚出寨,沉闷的战鼓又被敲响,大批的步卒从寨内涌出,分列骑兵两翼,也各为三万人,前排或手持圆盾,或顶托木板,掩护着后面的混编弓手与枪兵,很容易可以判断出,这六万人的目标是丘陵。
荀灌娘不由赞道:“桃豹以重兵攻打两侧山头,不求有功,但求牵制住我军正面守护石垒的力量,发挥他人多势众的优势,使得骑兵一鼓作气冲破石垒,此人不愧身经百战,不出则已,一出必是全力,不可轻视啊!”
“哼!”云峰冷哼一声:“仅留不足万人守寨,他这是给逼到了绝路,不得不出尽全力,只要我军能抵住他两三轮冲击,桃豹必将后力不继,军心动摇不可避免,若非拓跋氏不日即将赶来,弟子有信心,仅率亲卫便可冲下山劫了他的营寨!”
庾文君顿时热血沸腾,连声嚷嚷道:“将军,您既然有信心,干嘛非要等拓跋氏?一举奠定胜机不好吗?您看,您留了五千军殿后,防备来自于潞县的里应外合,而正面守护石磊的有一万六千名将士,两边山头又各有一万四千人,总共四万五四千军,居高临下。有险可守。足以抵挡住九万羯军的冲击。这里不用担心,您快下命令吧!”
周围的所有人,王桂、苏绮贞、男女亲卫,甚至草香幡梭姬都把灼热的目光投了过来!
对于草香幡梭姬来说,这一趟出征令她连呼不虚此行,倭岛上的战争不光人数少、器具简陋,而且战术阵形也很简单,哪有中土如此复杂的讲究?虽然冒着酷寒连续奔波是苦了点。但她的感受,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值!
云峰却神秘的笑了笑:“劫寨会有不小的伤亡,有拓跋氏在后,又何必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为将之道,是以最少的代价来获取最大的胜利,而不是一味的蛮冲死打!
何况劫了羯军营寨很可能会带来不可测的后果,他在前路被封,后路被断的情况下,会不会孤注一掷,全体发疯?羯人偏激古怪。这并不是不可能,因此。倒不如给羯人存个希望,有条后路留下来,今日攻不下,明日再来攻打,慢慢消磨他的士气,待全军来齐一举歼之,他熬不过咱们的,我军的干粮至少还能支持十天,而他最多三两日后,就得杀马充饥了。”
众人虽然都有些失望,但明白云峰说的很有道理,在尽占上风的情况下,的确没必要走激进路线。
荀灌娘点点头道:“不错,咱们这一趟的目标是阻击,而不在于歼敌,只要挡住羯军主力的归途便是达到了战略构想,而且拓跋氏还有近六万人呢,怎么着,也得让他与羯军拼上一阵子才行!”
云峰赶紧赞道:“老师所言极是,惟氏以为有便宜可占,那么,弟子就让她蚀的连命都保不住!”
庾文君象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转头向刘月茹道:“听说惟氏长的挺漂亮的呢,月茹姊姊你看,那惟氏先是拓跋猗迤的发妻,后来拓跋猗迤死后,依照拓跋部的陋习,改嫁给了拓跋猗卢,她那时还带着好几个孩子,但仍然得到了拓跋猗卢的宠爱,之后又诞下三子,拓跋猗卢身为一族之主,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因此,惟氏必有过人之处,否则,早被打入冷宫了,月茹姊姊,你说,将军会不会见色心动,把惟氏抓捕过来呢?”
这话一出,无数双怪异的目光投向了云峰,庾文君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云峰对大龄熟女情有独钟,据裴宽带回来的描述,惟氏拥有一种野性、张狂美!
云峰想都不想的转头就道:“王桂,惟氏交给你,嗯?”说着,单掌重重虚空一劈!
云峰对惟氏半点都不感兴趣,这个女人生的娃太多了,长的再美都是废了,女人生一两个最为合适,生的太多即便身材不走样,那里也会变松。
还有一点,裴妃虽然早年产过一子,但死在了羯军的屠刀之下,云峰可不是个喜当爹的人!
“请大王放心便是!”王桂拍着胸脯应了下来,如今的他,对任何女人都不会怀有怜香惜玉之心,这没办法,家有悍妻,动心只能自已憋的难受啊!
云峰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山谷下方,招呼道:“好了,羯军快来了,咱们都留着神,虽然守住不成问题,却也不能太过大意。”
众人也跟着向下看去,鼓点愈发的密集,羯军两翼的步兵方阵,突然齐爆一声呐喊!
顷刻之间,六万羯军,有如潮水般涌来,人数虽众,队形却能大致保持,由此可见羯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原本都是骑兵,如今客串起步兵,竟没有半分生涩。
从营寨至谷口约为五里,没过上多久,羯军左右两翼的步卒前锋距离丘陵只剩下了一里左右,营寨中,恰于此时号角长鸣,中路的三万骑开动起来!
骑兵的人数虽少,但声势远超步卒,地面的颤动愈发剧烈,给人一种惊天动地的感觉。
几乎同一时间,步兵冲上山头,骑兵也踏入谷里,这个山谷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山谷,可以理解为左右两片丘陵之间的平地,因此截面很大,约有两到三里的宽度,羯军可以完全铺散开来冲击,不必如石虎攻打建章宫遗迹那般挤成一团,被极大限制了整体战斗力的发挥。
“嗖嗖嗖~~”霎时间,箭矢齐飞,从树林中、石头后,向来犯的羯军狠狠扑去!
这些箭矢都是短矢,穿透力极强,羯军步卒扛着的木板如纸片般一射即穿,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立刻响起,一篷篷鲜血洒落到地面,却渗透不进冻得坚硬发白的泥土当中,只能沿着地势向低处流趟,但很快就结冰凝固,给山坡镶上了或大或小、形式不一的血红色硬块。
而羯军见木板不起作用,连忙抛去,转入树后,依托大树擎出弓箭向前射击。
山坡上两边相互隐蔽,以弓弩互射,山坡下,骑兵的前锋也冲入谷口,他们的手已经摸上短矛,只要进入预定距离,随时会投掷,给守垒的秦军以致命的打击!(未完待续。。)
第三七二章 迷宫
大地颤动,马蹄纷飞,地面的枯枝败叶被溅射开来,贴着马腿来回打旋,列在最前的羯骑均是一手撑盾,另一手握住短矛,纯以娴熟的技术仅凭双腿控马,而靠近丘陵的两侧骑兵,则撑盾护住身体,尽管偶有人中矢坠马落下,却对大局不产生任何影响。
“咴溜溜~~”奔在最前的近千匹战马突然失蹄,翻滚着重重砸向地面,在扑通扑通的闷响声中,马儿向前冲滑,霎时间,人仰马翻,一蓬蓬血水四散飞射,惨嚎嘶鸣接连不断,还未接近石垒,秦军阵前已是一片狼藉!
在后阵督战的桃豹,脸面略一抽搐,秦军设有绊马索,他不是没猜到,只要有条件,任何军队都会设置,绊马索成本低廉又不费事,在这一片山谷中,平势虽较为平坦,却遍地都是枯草与稀疏林木,最适合用来设置绊马索。
只是,羯军的攻击全靠那几根短矛,短矛必须要借着战马的蓄势加速才能投掷到最远,否则,不待靠近就会被秦军的弩箭射杀,因此明知道前方有陷阱也得硬着头皮向上冲,近千人的损失,还没超出他的心理预期。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桃豹忍不住的爆出一声怒喝!
他看到,冲在最前的近千骑倒地仅绊倒了百余骑,后面的骑兵要么绕道,要么直接跃过,不由暗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又有数百骑被绊倒下来。
石聪急声提醒道:“将军,照这情形看。秦军定是在阵前设置了密密麻麻的绊马索。尽管距离他的前阵只剩下五百步不到。但要完全冲过去,至少还得伤亡个一两千人,未战便折,恐怕会动摇军心啊,依未将看,不如先清理干净,去除障碍再全军冲击!”
桃豹略一寻思,便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左传、庄公十年》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檑鼓一通,正是士气最旺之时,若清理再攻,必将士气衰竭!而且,最多三日之内,拓跋氏将从后赶来,届时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因为,只能一鼓作气,不计代价冲破秦军防线,如此,你我或能有条活路!”
包括石聪在内,身周的将领们均明白桃豹说的在理,一时之间,心情都有些黯淡,堂堂大赵铁骑,何曾面对过这般局面?归根结底,还在于石虎的那一败,他死了无所谓,却连累近十万精锐被消灭殆尽,使得赵国由鼎盛的巅峰一下跌落开来!
这是大多数将领的想法,他们并未亲临其境,因此,并不清楚那时的石虎,其实已经处于了劣势当中,越拖下去越不利,石虎只能行险一搏,只是失败罢了。
桃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改变,转头看了看之后,突爆一声巨吼:“儿郎们,今日之战,事关我大赵气数,事关咱们能否安抵河北!秦军在这设垒拦截,是想要咱们的命,咱们能给吗?不能!即使是死,也要拉上垫背才值,今日,包括本将在内,所有人都与秦人不死不休!我大赵能于乱世中崛起,靠的便是悍不畏死!
来吧!把你们的热血都燃烧起来,咱们与敌搏杀,远在襄国、河北的家人才能得享平安,只有死于沙场的战士,才能称之为英雄!来,让你我为保卫大王、保卫家人、保卫大赵而战!为大王尽忠!”
“为大王尽忠!为大王尽忠!”一瞬间,羯军士气大涨,狂热的激情熊熊燃烧在了每个人的心口,这时的他们,再不畏惧死亡,死亡,反而成了一种无上的荣耀!
攻山的羯军,有些明明人被冷箭射中负伤,按理说,应该退往后阵及时治疗,但他们不,想都不想的把箭矢猛的一拨,鲜血喷射中,却半点不受影响!
还有人虽然被射中要害,但临死也要向前多跑几步,奋尽全身余力把手里的兵刃向敌掷去!
而攻打石垒的羯骑,相当一部分人的感知竟神奇的上升到了一个莫名的境界,那隐藏在枯草中的绳索再不是秘密,凭着高超的马术,他们很轻松就一跃而过。
看着战况愈发激烈的山坡,尤其是秦军将士出现了远超于之前的死伤,草香幡梭姬的美目中现出了一丝忧色,忍不住道:“大王,羯人是真的不怕死啊,您看,将士们的压力增大了不少,如果给羯军攻上山头那可糟糕了。”
“嗤!”云峰轻笑一声:“士气大涨又有何用?当年楚霸王破釜沉舟可一而不可再,何况我军并不是与敌正面交战,而是依托有利地形阻击,刚开始或许压力较大,但羯军这士气,来的快,退的也快,久攻不下,岂能不哗哗直往下落?不出一个时辰,必然从哪来回哪去,说不定还能更矮一截!”
草香幡梭姬转头一看,庾文君、荀灌娘、刘月茹及一众女罗刹们均是面无惧色,而且山上山下的秦军将士也是不见动容,这才意识到自已的反应过大了些,不禁俏面微红,低低应了声:“哦!”
庾文君瞥了眼云峰,也跟着劝道:“草香幡梭姬,你不用担心,这是将军最为擅长的乌龟铁桶阵,他这人啊,越过胆子越小,以前还常常领着孤军与数倍的敌人奋战呢,可如今,动不动就摆出乌龟铁桶阵,诱使敌人主动来攻,真没劲!”
云峰顿时脸面一沉,不悦道:“你懂什么?看来孤刚刚的话你全当耳边风了啊,为将之道,在于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名将风范,硬打硬冲,那只是猛将与勇将!我军既能依托地形阻击,又何须上前与他拼命?更何况这里多山地丘陵,骑射不能有效发挥,没法在运动中歼敌,贸然以骑兵迎击,只能陷入混战当中,所以,下马作战才是扬长避短之举!”
说着,云峰看了看哑口无言、一脸悻悻的庾文君,得意道:“孤不拘泥于陈规,再加上这身装扮,即使算不上名将,那也是个儒将,何为儒将?羽扇一挥,樯橹灰飞烟灭,是为儒将也!”
“呕~~”庾文君立刻现出了极为夸张的作呕表情,极为不齿的瞪了云峰一眼,就连周围的女人们,也是胸腹一阵翻腾,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山下,看都不看他一眼!
山坡上的众人,对羯军如潮的攻势半点都不担心,而山坡下,也是弥漫着一派乐观的氛围,感受到如虹的气势,石聪屈指赞道:“将军果然高明,将士们士气高涨,击破秦军石垒当不在话下!”
桃豹现出了一丝得色,连带身边的众将,均是连连点头,捋须微微笑,满含期待的视线凝结在了前方的骑兵阵中。
几息之间,羯军已达到可以投掷短矛的距离,而这一片地块,也不知怎么回事,草木竟极为稀疏,显然不可能设置绊马索,当下再无人迟疑,均是运尽全力把短矛向前方猛的一掷!
“嗡嗡嗡~~”刺耳的破空声就连缀在后方的桃豹等一干将领们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漫天矛影有如乌云般向着秦军阵地遮天盖地而去,仿佛刚刚升起的朝阳都被挡在了外面!
出乎意料的是,秦军阵中并未传来成片的惨叫,反倒是短矛击打上石头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无往不利的短矛失灵了?有的性子急的踮起脚尖探头看去。
这没办法,谷内的地势相对于谷外要稍高一点,站在平地上,只能看到石垒并不是横亘全谷,而是其间留有数道宽度不等的空隙,在石垒的后面还有着隐隐约约的石垒。
不过,冲在最前的羯骑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石垒后方就象迷宫,长度不一的石垒高不过人身,杂乱无规则,一条条的横列在谷中,足有十余排之多,距离近的相隔四到五丈,距离远的也不会超过十余丈,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只能沿着预留空隙七拐八拐,速度将不可避免的大打折扣,骑兵的突击优势将渐渐丧失,而且人骑在马上,高大显眼,反而成了活靶子。
至于秦军,全都紧紧倚在石垒后方,难怪飞越石垒的短矛几乎全放了空,除非短矛能击穿石头,否则根本伤不了他们,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如此稀奇古怪的阵势,偏偏还专克骑兵,一时之间,羯军前锋竟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如果下马推倒石垒,恐怕还没靠上前就会被秦军的弓矢射死,如果向前冲,这无穷无尽的石垒又让人头皮发麻,还不知道自已有没有命冲到尽头呢?而后退,在未有鸣金传来,私自调转马头只能是个死!
他们投掷第一枚短矛时气势十足,投完之后,尽管马匹还在继续飞奔,这第二枚却不知道是投,还是不投了,就在这迟疑间,秦军阵地上绷绷连响,一支支夺命短矢迎面射来!
倾刻之间,惨叫声连成一片,无论是人是马,纷纷中箭倒地,流淌出的鲜血,冒着的丝丝热气都是清晰可见!
前面的羯骑中箭身亡,后面的不明就里,同样掷出一轮短矛,就陷入了茫然当中,迎接他们的,只有那密如飞蝗的箭矢!(未完待续。。)
第三七三章 绝境
秦军的箭矢固然密集,却不可能每枚都杀伤敌人,仍有相当部分的羯骑冒着箭雨冲入石垒,但迎接他们的,则是来自于后方石垒、以及前面守垒战士回射的弩箭,马速被石垒死死限制住,一具接一具的尸体坠落于地面!
但随着羯骑的连续涌入,守垒战士受到的压力逐渐增大,伤亡也越来越多,其中大多来自于羯军投掷的短矛,短矛操手就投,的确比弓弩方便。
由于局部人数不占优势,羯军是一拥而入,秦军则分布在合计近百条石垒的后方,兵力相对分散,眼见已现出了不支迹象,突然,“当当当~~”一阵鸣金骤然暴响,伴随而来的箭雨也猛的加密,秦军将士们抓住机会,撒腿向回飞奔,双手一撑,便稳稳越过了大半人高的石垒,第一层索性不要,集中全力防守第二层。
就这样,秦军依次放弃,羯军步步进逼,但每攻克一层,都要留下满地的尸体,相对而言,攻打两侧丘陵的羯军,却要吃力的多,他们面临的环境更加凶险,秦军在暗,他们在明,自下而上进攻,又没有骑兵的冲击速度,箭矢可以从树后、小土堆的后方,或是树顶的任何一处射来,令人防不防胜,最终只得躲在遮蔽物的后面胡乱放箭,不敢轻易前冲。
不知不觉中,四层石垒已被攻克,但秦军将士依然按步就班,没有一个人现出慌乱,慕容吐延忍不住赞道:“老子从记事起就随着父亲上马作战,有马贼、有拓跋部、还有叫不上名字的部族。迁来枹罕又与羌人相互攻伐。足足二十多年没有停过。却从没打过这样的仗,闭着眼睛都能射死人,真他娘的舒服啊!”
周围的枹罕慕容部族人一开始被云峰派来守垒,还有些紧张,但随着战事的持继,心情越来越放松,听了这话之后,均是现出了大有同感之色。
慕容皝则是满心的钦佩。这一路行来,他从云峰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行军途中如何节省体力、排兵布阵的灵活、对地形地势的运用,等等诸如此类。
这完全超脱了兵书所述,令他获益良多,尤其是云峰的名将之道更是引起了他的共鸣,而某些很简单的物件,比如睡袋,实为冬季骑兵在无后勤保障下,长途奔袭的必不可少利器。
睡袋轻便、易携、制做简单。把羊皮带毛的一面朝内缝合即可,但睡起来非常暖和。慕容皝一睡觉到天亮,身上还出汗呢,半点都不差于帐篷!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云峰之所以能战无不胜,与注重细节有着很大关系,深入细致的准备,是获取胜利的重要原因!
而在山谷外部,桃豹的面色愈发阴沉,自已的骑兵,全然没有刚开始那种来去如风的气势,过了这么久,只深入到第一层石垒后方三四十丈的距离,他所看到的,仅是已方战士挨个坠马,与骑兵队形的持续缩小,这令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搞不清楚,后面究竟是什么,为何前进会如此艰难?
石聪的目中也是现出了忧色,转头劝道:“将军你看,将士们的气势已大不如前,依末将猜测,秦军必然在谷中另有布置,仓促之下,只怕伤亡难以承受啊,不如鸣金收兵,待退回来问个清楚,再做下一步的应对也不为迟。”
桃豹的挣扎之色略一闪现,便向后大喝:“鸣金!”
“咣咣咣~~”铜锣敲的震天响,几能把人耳膜震破,但听在羯军将士们的耳里,却是世间最为美妙的仙乐,每个人均是如蒙大赦般掉头后撤,场面杂乱无章,有的人甚至都被自已的同伴践踏而死,来时的滔天士气已被这磨洋工般的战斗消灭殆尽,如今的他们,只想趁早离开这鬼地方,根本放不开手脚,就两个字:窝囊!
秦军也没趁胜追赶,只是趁着羯军后退时照背一通猛射,待羯军退走之后,就开始三三两两的清理起了战场。
桃豹与将领们却是两眼发直,面目呆滞,他们都明白,既然这一次攻不下,往后想凭同样的方法进攻,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每个人都怔怔看着溃退回来的已军,目中充满了阴霾,桃豹指着一名将领问道:“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成这般模样?”
这名将领一脸的心有余悸,后怕般的回头看了看,这才道:“回将军,秦军堆砌的石垒内藏玄机,末将尚是首是得见....”
将领结结巴巴的把整个攻打过程如数道出,所有人均是倒抽了口凉气,一丝绝望渐渐萦绕上了心头,这山谷根本没法冲破!
营寨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深深吸了口气,桃豹满脸悲愤的问道:“我大赵兵力,在河洛被牵住十五万大军,大王尚有禁军数万守卫襄国,换句话说,不可能再有援军来了,难道咱们这近十万人马就白白被因死于此?你我本死不足惜,可大赵少了咱们,恐怕离亡国也不远了啊!诸位,都来想想,都有何法可以突破秦军封锁?事关生死存亡,请诸位勿要保留!”
事态的严重性,将领们不是不知,然而,并州虽然有表里山河的美称,却也可以理解为一个牢笼,东有太行、西有吕梁、北有雁门、南有黄河、秦军恰恰堵着南下与东退的道路。
向北退却,北面有拓跋部追来,显然不可行,向西须翻越八百里吕梁,在隆冬时节,尤其还是只有两三天余粮的情况下翻越,又有几人能活下来?更何况秦军也是纯骑兵,自已退走了,莫非他不会追击?三两天一过,口粮吃光了,饿着肚子如何作战?
“都是徐光老贼!唆使大王命咱们入并州作战,使得如今这近十万人马陷入了绝境当中!”一名将领恨恨道!
“哎~~”石聪叹了口气,无奈道:“也不能全怪尚书令,关键还在于咱们没有及时拿下广武,如果早破广武,再取雁门,把拓跋氏驱赶出去,形势将大有不同,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只有继续强攻,却不能再驱使骑兵上前,而应打造木驴、挡箭车等攻城器械,全军出动,或有一线生机!”
有了器械就能攻破重重叠叠的石垒吗?桃豹看了看众将,没有一个人再开声,他明白,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于是,勉强唤道:“全军听令,就近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