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章 羽化登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逝去,夜幕笼罩上了大地,除了衣角被轻柔的风儿微微拂动,吴普真人没有任何动静,莫名的,荀灌娘心里涌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她轻手轻脚走上前,小心唤道:“师尊?您是否悟到了什么?”
吴普真人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别说答话,连眼都不抬,一幅充耳不闻的模样。
荀灌娘的不妙预感越来越强烈,俏面现出了不敢置信之色,她咬了咬牙,颤抖的手指探向了吴普真人的鼻息,却猛然间,浑身一震,又把手指快速搭向了腕脉!
顿时,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沿着脸颊沽沽滑落,荀灌娘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道:“师尊....羽化了!”
“怎么可能?”众女均是大惊失色,霎时间,一股巨大的悲痛涌上了心头,以裴妃为首的女人们纷纷跪下,美目中忍不住的蒙上了一层雾光。
除了裴妃,她们与这名百岁老人的接触不算多,也或许吴普真人曾经是两手血腥,但对她们来说,这是一位慈祥而又和蔼的老人,更是为他毫无保留的指点云峰而心生感激,如今,却在全地预兆之下,说走就走了。
“师祖!呜呜呜~~”庾文君跟着就放声大哭,这一起头,山谷中的哽咽声很快连成了一片,就连衣通姬受气氛感染,眼圈都是有些微微发红。
唯一没有哭泣,也没有跪下的则是云峰与葛洪,葛洪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云峰之后。叹道:“老道这是羽化登仙。请诸位不要难过。咱们理该恭祝他一路顺风才是。”
这么一提醒,荀灌娘抹了把眼泪,连声唤道:“对了,断山,你刚刚与师尊交的手,应该最清楚,你快说,师尊有没有成仙?”
所有人都把满含着期盼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云峰。
说实话,自从吴普真人盘膝坐下,身为同等级数的高手,云峰能感应到,吴普真人的生机竟于一瞬间离体而去。
从科学上解释,吴普真人应该是在爆发出最强一击之后,全身脱力而亡,到现在云峰的身体都是酸麻难当,尤其是两只手臂更是一阵阵断折般的剧痛传来,这种程度的爆发力。在云峰眼里,已然超脱了打破虚空的范畴。
然而。那一刻吴普真人精气神的变化又令他心生疑惑,分明是升华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境界,莫非真的是....?
云峰晃了晃脑袋,不确定道:“弟子与吴普真人互拼最后一招,确是感应到吴普真人极有可能突破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对了,吴普真人在给弟子讲诉往事的时候,整个人的气息也起了一种细微而难以理解的波动,由于不明显,弟子忽略了过去,这一回想起来,很可能吴普真人在指点弟子的同时,他自已也得到了某种咱们不能理解的升华,至于....有没有升仙,还待弟子探查一番。”
说着,云峰走上前去,捏住吴普真人的腕脉,极为小心的把暗劲化丝,逐分逐寸的输入其中。
周围的人均是紧张的不敢透出大气,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们希望吴普真人荣登仙籍,这不光是个衷心的祝愿,还承载了所有有志于仙道人士的梦想,有了吴普真人先例在前,成仙得道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美好幻梦,因此他们生怕云峰指出吴普真人是体力衰竭、寿元已尽的残忍事实。
云峰的探查非常奇怪,以暗劲输入之后,又依次扒开吴普真人的眼皮、嘴巴,甚至还摞起胳膊上的衣袖,查看肤色的变化,整个过程,都凝眉不语,面色阴晴不定,每一次的神色转变,都令众人的心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时间缓缓推移,月儿高高挂上了梢头,散布在各个角落的大小青蛙们,鼓着腮帮子叫的正欢,在这震耳欲聋的大合唱中,湖边一角的气氛却是压抑到了极致。
“呼~~”云峰突然吁了口气出来,眉头一皱,寻思道:“吴普真人百脉畅通,全无死者应具有的凝滞阻塞,而且肌体坚韧有弹性,也没有尸斑,弟子虽没见过仙人的遗褪是何等模样,但算算时间,距离交手结束已经有了两个时辰,寻常人的尸体在这时间内,虽不至于腐烂,却也会变成僵硬,而吴普真人依然有如在生,因此,弟子大胆猜测,吴普真人定是元神出窍,登仙而去!”
这话一出,湖边的压抑气氛霎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洋溢起了一片欢欣雀跃的氛围,每个人的脸庞都是由阴转晴,挂上了真挚的笑容,与浓的化不开的恭敬与虔诚。
其实,吴普真人的尸体有异寻常,还可以解释为是生前修炼所带来的结果,人类的最终型态使得他的宏观肌体组织、微观细胞结构都发生了变化,那一瞬间精气神的爆发也可以勉强理解为吴普真人悟了,悟得了大自在、大逍遥、与大圆满!是以宁可舍弃生命也要离开这枷锁重重的世界!
只不过,吴普真人究竟是死了?还是登仙而去?恐怕除了吴普真人自已,没有任何人能说清,也包括云峰在内,理智上,他相信吴普真人确确实实是死了,但在感情上,结合种种异象,他又宁愿抱有幻想,身为屹立于世间的最强者,没有谁会甘愿化为一堆尘土!
云峰暗暗摇了摇头,向着天空看去,脸上现出了复杂难明之色,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如果真有仙界,那会是什么样呢?是科幻中的高次元空间?还是人类不能理解,不能感知的存在?证得了大自在、大逍遥与大圆满的吴普真人会永远生活在那里吗?
云峰不知道,这只能靠猜测,相对于浩瀚无边的宇宙,人类是如此的渺小,云峰有九成九的把握敢说,直到地球毁灭,人类也探索不了宇宙哪怕是亿分之一的奥秘,或许,死亡才是一切的真相,也才是一切的终点!
“来人!快来人!”葛洪突如其如其来的一声爆喝打断了云峰的思绪,与众女纷纷转头看去。
片刻,两名道童匆匆奔来,施礼道:“请问师祖何事吩咐?”
葛洪急声道:“传法谕,真人羽化登仙,自明日起,我正一道弘法庆贺七日夜!”
两名道童顿时浑身一震,面向吴普真人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领命离开。
葛洪又向云峰道:“请秦王与师妹把老道移至正殿梳洗更衣,贫道先往宫城向陛下贺喜!”说着,快步向山外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零零章 自取其辱
吴普真人羽化登仙的消息当天夜里就传遍了建康全城,霎时间,原本漆黑的建康灯火大作,整个城池都沸腾了!王公贵族、庶民百姓,无论是否信奉正一道,都纷纷穿戴上吉服,赶往正一道山门,欲求一窥吴普真人的仙褪真身。
天色还处于深夜当中,钟山已被数十万计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谁都想第一时间来沾沾仙气。
吴普真人被请去了正殿之后的第二殿,正殿供奉的是元始天尊,吴普真人既便真的成了仙,也没可能与身为群仙之首的元始天尊并列于一殿,第二殿供奉的是华陀真人的泥塑金身,吴普真人的肉身被安置在了华陀真人的左侧下方。
第二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吴普真人头戴围住头部、无顶、莲瓣形的五老冠,五片莲瓣上分别绘有五方五老的神像,两边垂下两条剑头长带,上有太乙救苦天尊字样。
身上则是鹤氅大衣,用金线配以绢底绣成,形制虽大巧不工,但精细眩目,巧夺天工的刺绣绘满鹤氅衣的全部,展现出天地宇宙。心口绣有郁罗萧台,代表着仙界,背后是二十八星宿金色圆盘,衣领下方,也有三个半圆,象征着三清居所,三清两侧各为日月,在袍子底边前后身另有骏马数匹,其余各处,则为凤凰、云彩、山、龙、龟、蛇,以及诸多吉祥图案。
吴普真人穿着这一身华丽与尊贵兼具的服饰,结枷盘座,接受着鱼贯而入的信众们的参拜祈福。在大殿两侧。却是正一道内门弟子在齐声吟念经文。而云峰、靳月华、苏绮贞、荀灌娘师徒俩、裴妃与她的弟子们,尽管与吴普真人有着较为亲近的关系,但在这个时候,只能陪在下首,没办法,他们中身份最高的仅为外门弟子。
参拜的人群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均是面目端庄虔诚,但他们的眉眼。大多都隐含着一丝激动与振奋,吴普真人诩诩如生的样貌使他们相信,吴普真人是真的元神脱壳而去,飞升往了仙界,能有幸参拜一位仙人的遗褪,这得是多大的福份啊!
虽说秩序井井有条,也不论身份的高低贵贱,每个人都是参拜完就走,可是一次只能进三五人,与殿外那黑压压的人头相比。照这速度即便是一年,也不一定能参拜的完。
庾文君现出了明显的焦急模样。虽然不敢有大的动作,不过,目光却是四处乱瞄,以她那坐不住的性子,能站这么久不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荀灌娘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唤道:“文君,再坚持一会儿,等到太阳出来就得办法事了,七天法事之后,师尊仙褪将会封存供奉,不再接受世俗民众的参拜,到那时山门应该会恢复正常的,现在是寅时(凌晨三点),也快了。”
“嗯!”庾文君点了点头,却又小声问道:“师尊,师祖真的成仙了吗?”
“休要胡言乱语?不是成仙还能是什么?”荀灌娘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哦!”庾文君不敢再多说,连忙闭上嘴巴,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站的笔直,没过多久,后背突然一阵痒痒传来,这痒痒,其实挠两下就好了,但如果不挠,硬忍着,又不能分散注意力,将会如星星之火般痒遍全身。
如今的庾文君就遇到了这种要命的事,她很想把手伸到背后挠上两下,但在大殿如此端庄肃穆的地方,显然很不合适,她只得以意志力与痒痒做起了争斗,就在这争斗中,痒痒迅速壮大,由后背蔓延到了身体各处,甚至连胳膊上都有!
‘烦死人了!’庾文君再没法忍受,正待不管不顾的抓挠几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公鸭嗓子尖叫:“陛下驾到!”
“呃?”庾文君一怔,刚要往后背伸的胳膊不自觉的垂了下来,联同殿内众人纷纷向外看去,在一群侍卫的开道下,百姓们被驱赶到了两旁,以司马绍为首的一应朝庭重臣们正快步而至!
原来,葛洪将吴普真人羽化登仙的消息最快时间禀报了司马绍,刚刚被叫醒,正睡眼惺松的他顿时睡意全无,他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就是不可能,奈何葛洪的大名闪闪发亮,信誉还是有保证的,又说的有鼻子有眼,司马绍立刻升出了好奇心,想要亲来一睹真相,于是,连夜召集公卿重臣,邀他们一同前往。
羽化登仙,尽管传说纷纭,亲眼见着的却是没有,重臣们均是大为意动,赶紧与司马绍会合向着钟山赶来,其中就包括刘琨,他不是不知道云峰也在山上,冒然上山很可能会担承一定的风险,但他也想一窥究竟,同时料定有皇帝与这么多的重臣随行,想来云峰也不敢以大军围杀自已。
“他们来干嘛?”庾文君立刻回过神,小声嘀咕道,这时的她,似乎忘了痒痒,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殿前的那一行人身上。
云峰微微笑道:“还不是过来看个明白?你们在这等着,孤出去迎接,毕竟主上能过来也不容易,总要给他点面子。”说着,云峰与众多正一道的内门弟子以及裴妃走向殿外,齐齐施礼道:“臣(贫道)见过陛下!”
司马绍目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恨意,随后就挥了挥手:“无须多礼,朕得稚川先生来报吴普真人荣登仙籍,是以特来探望,来,随朕入殿。”说完,昂首挺胸,大袖一挥,率先迈出大步。
这入殿的第一眼,与寻常人前去参拜吴普真人不同,司马绍发现了宋袆!
粗略一算,司马绍已经有整整四年没见过宋袆,但始终不能有片刻忘怀,他曾无数次的想像过宋袆的模样,今日一见,依然还是那么的美丽迷人,而且身上又多出了种从不曾有过的熠熠光彩,就连那以前时常微锁的眉头,也是彻底的绽放开来,看的出,她非常的幸福,也非常的快乐。
种种恩爱往昔,梦中倩影,一古脑儿的全涌上了心头,司马绍的目中渐渐出了痴迷之色,嘴唇喃喃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开声发出深情的叫唤。
宋袆却是无比尴尬,她对司马绍既没有爱,也没有恨,如果换了别的场合,她会把司马绍当作陌生人来看待,然而,云峰就在眼前,这令她在尴尬中,还带着一丝不安。
“哼!”庾文君突然冷哼一声!
司马绍立刻回过了神,目中的水般柔情立刻化为了滔天妒火,他猛然意识到,如今的宋袆再不可能属于他,而是属于他最痛恨的另一个男人。
深深吸了口气,勉强保持仪态不失,司马绍向发声处看去,顿时脸面涨的通红!他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在石头城下,正是这个女人指着自已鼻子,于众目睽睽之下调侃斥骂,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偏偏还奈何不得这个女人,司马绍的身体已是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一切,全落在了庾亮眼里,他连忙唤道:“文君,陛下亲临,为何不行礼?为兄平日是如何教你的?”
“哦!”庾文君还算是识得大体,不情不愿的应了声之后,草草施礼道:“文君见过陛下!”
“免了,免了!”司马绍无力的挥了挥手。
庾文君刚起身,云峰又上前两步,伸手揽上宋袆的纤腰,丢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微微笑道:“袆儿,你也给陛下问个好,可莫要失了礼数。”
刷!刷!刷!这话一出,殿内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司马绍,他们都明白,司马绍至今仍对宋袆念念不忘,如果见了面不说话,还能装傻,但这一行礼,他们倒要瞧瞧司马绍会如何应对,这分明是秦王在抽主上的脸啊!
而司马绍的脸面也是第二次涨成了血红!如果有可能,他真想现在就把云峰一巴掌掐死,再把宋袆,以及与她站在一起的诸多美女全都纳入自已的宫中!
宋袆是一根导火索,把司马绍这么多年来郁积的屈辱与不甘给熊熊点燃!
殿内的所有人,都看出了司马绍处在了暴走边缘,汴壸虽然表态投向了云峰,但还是挺同情司马绍的,于是“咳咳~~”清咳两声,示以提醒。
转瞬之间,一股浓烈至化不开的悲哀涌上了心头,司马绍突然火气全消,他意识到,父亲传给自已的并不是一个万人之上的宝座,而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已,身为傀儡,又哪来的发怒资格?能活着,已是天大的幸运了。
云峰却不会放过他,催促道:“袆儿,别让主上久等了。”
宋袆有些嗔怪的看了眼云峰,便落落大方的施了一礼:“妾给陛下见礼了。”
宋袆虽然带着笑容,但语话平淡,完完全全的把司马绍置于一名陌生人的位置,司马绍却是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悔意,他觉得自已不该来此,吴普真人成仙与自已何干?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这一刻,他产生了种拂袖而走的冲动,好在他还能记得自已是个皇帝,这才强笑道:“宋家娘子快快请起。”
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司马绍感觉自已的心都在滴血,他不禁看向了刘琨,被云峰这一刺激,他竟然把刘琨当作救星,而全然忘了刘琨也是不怀好意,是为谋篡他的江山而来。
刘琨根本就没留意司马绍投来的求助眼神,他凝功双目,目中泛出神光,紧紧盯着吴普真人的遗褪,一眨都不带眨!(未完待续。。)
第三零一章 进尊号
刘琨的心里正掀起着惊涛骇浪!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清楚,吴普真人面色红润,肌肤色泽光鲜,紧致而有弹性,尤其是那微闭的双目竟带给人一种会随时睁开的感觉,这哪里是一具死尸?分明是在入定打坐啊!
其实,刘琨前来的目地就是为了戳穿此事,他根本不信吴普真人能成仙,都不是自已的对手,连自已都没触摸到仙道,他哪来的资格?而这个时候,刘琨的信心动摇了。
依照葛洪的说法,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再是打破虚空高手,有这么长时间,在夏未秋初时节里,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或许会比普通人好一点,但仍避免不了出现变色、尸斑、僵硬等等诸如此类的死尸特征。
身为化妆界顶尖人物,刘琨一眼就看出来,吴普真人的尸体没经过任何润色、修饰之类的处理,却能够保持住诩诩如生的面目,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另外还有一个疑点,在云峰刚刚踏入打破虚空的一场交手之后,吴普真人便气绝身亡,他想不出云峰有杀死吴普真人的任何理由,何况这二人虽然一死一生,但身上都没有伤势,要知道,杀死一名顶级高手哪有那么容易?不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根本不会有没半点可能,总之,在刘琨眼里,吴普真人的死,处处透着诡异!
‘难道真是羽化登仙?’这时的刘琨,完全无视司马绍的窘境,他满脑子都在转动着吴普真人成仙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很简单。正一道出了仙人。而他天师道虽然历史悠久,却没出过仙人。
天师道的真正祖师爷是张鲁,可张鲁是病死的,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即便把牵强附会而来的张陵看作天师道的祖师,传说中,张陵虽然成了仙,不过。张陵的仙褪没人见过,张陵成仙的过程也没人目睹,所有的一切,只是天师道在自说自话,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吴普真人实实在在的留下了仙褪,这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孰高孰低。立可判出!
吴普真人成仙,对天师道来说。是一个致命打击,刘琨只感到心头升起了一阵烦躁,莫非天师道就这么完了?毁在了一个老鬼的手里?他不甘心!
而司马绍见刘琨没有搭理自已,不禁有些意兴索然,只得转回头打量起了吴普真人,或许是想沾沾仙气,也或许对仙人遗褪怀有好奇,南顿王宗竟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摸吴普真人的手掌!
“大胆!仙人遗褪岂容你一个庸夫俗人亵渎?还不速速退回?”裴妃连忙拦阻,怒目冷斥!
“你....”南顿王宗喝骂之辞还未脱口,但一看是裴妃,就立刻咽了回去,那三记耳光可不是白抽的,他到现在想起来,脸皮还火辣辣的疼呢。
南顿王宗虽然不敢直面裴妃,却不妨碍向司马绍告状,他的那张老脸迅速挂上了委屈之色,急声道:“陛下!您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老臣心生好奇,探看一个死人有何不可?他说成仙就成仙了?那么,把吴普真人唤来显个灵给陛下您瞧瞧?
还有,咱们这宗室又怎的成了庸夫俗人?这天下,还是不是您的天下了?她骂的是老臣,诋毁却是先帝与您啊!
尤其是近几年,东海王太妃结交邪佞,受奸人蛊惑,已经忘了自已的身份,这是在给东海孝献王蒙羞!陛下,您既为天下之主,也是宗室之首,不可坐视不理,依老臣之见,当把东海王太妃捉拿回宫,以家法训之!”
“哼!”裴妃怒哼一声,伸手一指:“你这老狗是不是找抽?要不是看在主上的面子,今日贫道就取了你的狗命,然后看你的尸体会不会腐烂变臭?”
“你....反了!反了!”南顿王宗尽管又气又怒,但他在裴妃面前有心理阴影,于是又看了看司马绍,“扑通!”一声,双膝脆地,抱着司马绍的大腿痛哭道:“陛下,求您为老臣作主啊!呜呜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之极。
司马绍顿时一阵恼怒涌上心头,说实话,他很看不惯裴妃,这个女人禀性疏狂,目无君上素来便是如此,尤其还一口一个老狗,一口一个狗命,骂的难听之极!
司马宗是老狗,自已是司马宗的侄子,那又是什么?但司马绍只能装傻不知,不提裴妃那深厚的背景,光是在这大殿里能喊自已一声“陛下”,已是给足了脸面,这一点司马绍很清楚。
‘算了,她还是司马越的正室呢,咱们司马氏都是狗,她也讨不了好,她是条母狗,逮谁咬谁的母狗!’司马绍神奇般的给自已找了个台阶,恨恨的看了眼正抱着自已嚎啕大哭的南顿王宗,沉着脸劝道:“王太妃性情刚直,皇叔直言无忌,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依朕看,这只是口角之争,不必过于执着,如今天下,豺狼当道,宗室更应上下一心才是,此事作罢,无须再提,皇叔,快起来罢。”说着,挥了挥手。
南顿王宗无法可想,只得抹着眼泪站起身来,裴妃轻蔑的笑了笑之后,又向司马绍郑重道:“陛下,师祖于我朝羽化登仙,实为千古从未有之盛事,陛下应即刻下诏,大赦天下,为师祖进尊号,受天下万民供奉!”
“不妥!”刘琨想都不想的开声阻止,之前司马氏的闹剧他冷眼旁观,但一说到给吴普真人进尊号,迅速就回过神来!
正如他天道师自说自画,吹嘘张陵得道成仙,吴普真人成仙尽管多出了仙褪,更加真实一点,由于没有官方的承认,依然可以置疑,将来可以寻出其他方法来打击、或是揭穿此事,天道师在理论上还存有翻身的机会。
不过,一旦进了尊号,在性质上则大不相同,这代表着吴普真人成仙得到了朝庭的认可,成为铁板钉钉,不容置疑的事实,而正一道也将水涨船高,理所当然的取得执天下道门之牛耳的地位,天师道从此之后再无翻身的可能!
“如何不妥?请丞相道个清楚分明!”刘琨话音刚落,裴妃跟着就冷声喝问。
刘琨一怔,的确,不给吴普真人进尊号,必须要拿出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或是当场揭穿此事有假,或是论述不能进尊号的必要性,而这恰恰颇令人头疼。(未完待续。。)
第三零二章 竺道潜归来
刘琨眉头一皱,快速瞥向了周围的一应人等,侨姓士族均是一幅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甚至还有人望向吴普真人的目光中,现出了羡慕与虔诚之色,这使得刘琨暗自恼恨,果然,云峰的强势使得某些人又动摇了。
‘娘的,待我慕容部大举南来再收拾你们!’刘琨心里发着狠,视线继续移去,正一道诸多弟子与云峰的女人们均是隐现恼怒,反倒是云峰面色不变,令人瞧不透他的心思。
其实,云峰很是犹豫,从感情上说,吴普真人对他有点拨之恩,进尊号理所当然,同时也将会给天师道带来重重一击,但在理智上,他反对个人崇拜,不愿凭空出现一个神,尤其这个神,还是真实的神,与老子、元始天尊、佛祖、耶和华等历史悠久,被渲染神化过的神存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担心正一道在击垮天师道之后由此坐大,成为下一个天师道,这般复杂的心思,自是包括刘琨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能明白。
刘琨最后把目光向了吴郡士族与包括司马绍在内的司马氏宗室,他们眉心紧紧拧起,很明显,在帮助自已想着点子,这让刘琨的心里稍稍一松,然而,也仅止于一松的境地,这些人虽是满脸苦思,却看不出有任何能拿出解决方案的趋势,照这样看,很可能到天亮也想不出来,态度可嘉,实际上不能指望。
无奈之下,刘琨只得强行道:“吴普真人究竟是否成仙,暂时先搁下不谈....”
话才刚刚脱口。殿外围观的百姓中就传来了奚落声:
“如果这还不叫成仙。那怎样才叫成仙?莫非整个人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才算成仙?”
“对呀。刚刚拜见吴普真人时,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那就和在世是一模一样啊!尤其是身上的香气,不,应该叫仙气,只吸了一点点到鼻子里,顿觉神清气爽,自身的那些沉疴旧疾竟然不翼而飞!有可能的话。真想天天来侍奉吴普真人的仙褪啊!”
“吴普真人是正一道掌教,道行高深,有德有行,成仙自是理所当然,听说丞相是天师道系师,按在凡间的地位来说,应该等同于吴普真人,吴普真人既已成仙,这丞相....恐怕也快了,就是不知丞相成仙会是个什么模样。不知有没有福份亲眼目睹?”
‘你他娘的,谁在咒老子死!’刘琨再好的涵养也是忍不住的怒火直冲头顶。目中猛然爆出厉芒,面向人群搜索起来!
但百姓们似乎不吃这一套,怒火还未压下,又一个几令他抓狂的声音传了过来:“天师道勉强能算得上仙人的唯有张陵,只不过,听说张陵传下的道统分明是南华观啊?如何成了天师道的老祖?该不会是牵强附会来的吧?照这么看,天仙道没有仙人,难怪会阻挠给吴普真人进尊号,这是**裸的羡慕嫉妒恨啊,看来,得等到丞相成仙,才能扳回这一局了。”
刘琨感觉自已的忍耐已到了极限,这是他最担心的地方,百姓们已经拿这来说事了,其实要想解决很简单,自杀就可以,然后让弟子们以高超的化妆术把尸体处理一下,那么,他天师道立刻就有仙人,在声势上将不再弱于正一道!只是,他舍得吗?
刘琨还未证得大自在、大逍遥与大圆满,没可能抛下一切也要离开这污秽不堪的滚滚浊世!
刘琨正待发作,南顿王宗已先一步,怒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当着陛下胡言乱语,来人,乱棒打出去!”
带来的守卫们有的看向了司马绍,有的看向了刘琨,等他们给拿个主意,云峰却摆摆手道:“老殿下何须如此?主上仁德爱民,百姓们才敢于围观时不忘议论纷纷,若是陛下为残暴之主,百姓当避如蛇蝎谁敢驻足居留?这恰恰说明了陛下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地位啊!何况使用强力手段,也是封得了人口而封不了人心,何苦为之?不过,吴普真人座前乃庄重肃穆之地,还请诸位小声点为好。”
“那是,那是,请陛下、请秦王放心!”百姓们纷纷陪着笑,连声称是。
司马绍、刘琨、以及所有的朝庭重臣们均是一阵无奈传来,在云峰下都之前,建康百姓是一群乖顺的小羊羔,让往东不敢向西,让说话不敢闭嘴。
然而,在云峰下都以后,情况有了变化,百姓们变刁、变痞了,变得不听管教了,面对大人物也不惧怕了,这都是仗着有人撑腰,活生生掼出来的啊!
虽然很是不满,但他们并不能采用强力手段,否则,会被某人以此为借口拿出来说事,给冠上暴君、佞臣的恶名,甚至发兵干涉都不是没可能,偏偏某人还坐大至没法收拾的地步,而且他们也不愿被那人比下去,人家能行仁政,咱为何不行?因此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只能忍着憋着。
以司马绍为首的众人,不由暗中摇了摇头,裴妃又催促道:“丞相究竟想说什么,还请直言,我门中师祖为何进不得尊号?”
“哼!”经这一打岔,刘琨获得了喘息之机,当即冷哼道:“尊号仅为皇帝、皇后专用,吴普真人非为人主,如何当得尊号?莫非你正一道起了妄念?你是何居心?”
这义正严辞的指责一出,吴郡士族、司马氏众人均是在心里连声叫好,尊号当时仅指于皇帝与皇后,不如后世那般一长串几十个字,用于皇帝,只有皇帝与太上皇两种称号,用于皇后,也只为皇太后与太皇太后,吴普真人进尊号,难不成进为皇帝或是太上皇?
“嗤!”裴妃不屑的轻笑一声:“丞相可莫要东拉西扯,固然在人世间,只有人主才可进为皇帝,但师祖与世无争,岂会有非份之念?陛下应不至有此误会。
不过,神仙岂能以凡人喻之?所以当有神仙的尊号,师祖既已羽化飞升,自当进神仙尊号,何况飞升在我朝,在陛下而言,实为大幸,理当由陛下亲为祖师进尊号,示其尊崇,祈求护偌国泰民安!而丞相出言阻扰,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执着于教派之争,不愿为天下万民及陛下祈福?”
“这个....”刘琨一时哑口无言,裴妃这话又正又重,令他颇为手足无措,关键在于,他拿不出吴普真人没有成仙的证据,无奈之下,刘琨看向了司马绍,希望他能强行拒绝。
说实话,如果不牵涉到政治,司马绍很愿意给吴普真人进尊号,毕竟司马氏的江山与吴普真人也有渊源,顺便拜一拜,求一求,求吴普真人降下法力,保得天下太平无恙,可偏偏正一道与云峰亲善,进尊号的最大得益者是云峰而不是朝庭,这就难免不愿意了。
然而,裴妃的提议冠冕堂皇,辩无可辩,一时之间,司马绍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裴妃也不再多说,面带自信,看着司马绍,其余的重臣们也是怀着各式神色,把目光投了过去。
“明了智慧以为父,欢喜慈悲以为母,不生不灭以为地,内外莹彻以为心,空有不著以为食,降服妄念以为座!”就在殿内陷了入宁静中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禅唱声。
歌声中,充满着慧理,所有人均是似有所悟,一丝安宁自在悄然浮现在了心头,均是禁不住的纷纷看去。
一个蓬头垢面、浑身破烂、头发不梳不理直垂到腰部、胡须也有尺许长的乞丐正踏歌而来,按理说,如此肮脏污秽,本应是臭气熏天,可这名乞丐偏不,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类似于檀香的香味,令人不得不啧啧称奇。
“难道是竺道人?”一名百姓突然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不错!果然是竺道人,虽然形象大变,眉眼却依稀相似,尤其这风姿,再邋遢也改变不了,就是他!”
“竺道人不是云游天下了吗?他怎会来此?是拜祭吴普真人,还是向秦王寻仇?”
竺道潜在建康原本就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这么一提醒,立刻被百姓们认了出来,并纷纷向云峰望去,目中带着古怪,又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云峰也认出了竺道潜,四年前的竺道潜,貌美儒雅,锐气凌人,如今的他,则是平和圆润,锋芒不显,身上带着一股宜人、且又圣洁的气息,显然这四年里,竺道潜已参悟了佛法的精髓。
“将军,竺道人来者不善,他肯定对上次败于您手耿耿于怀,应该是向您讨要瓦官寺来了,您要小心啊,别输给他啊!“庾文君忍不住提醒道。
云峰微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说话,竺道潜既能证得佛法,又岂会在乎区区身外俗物?同时他的心里还在暗暗欢喜,建康佛门在四年前被自已打击之后,便一蹶不振,而竺道潜的归来,是重新振作佛门的一个契机,凭着竺道潜对佛法新的参悟,完全有可能与急速壮大的正一道分庭抗礼,免去宗教界由正一道一家独大的不利局面。
在云峰的预计中,当回返长安的时候,塔克苏布应该也译出了《圣经》,到时再扶一把基督教,引导三教并立,有序、良性竞争,使得宗教界达到相对的势力平衡。
其他所有人却是猜估着竺道潜的来意,尤其在这关键时刻,他的突如其来能否带来变数?如果是,又会偏向哪一方?(未完待续。。)
第三零三章 再点竺道潜
竺道潜无视于投注已身的诸多异样目光,来到殿内之后,连看都不看司马绍一眼,更不用说其他人,径直向着吴普真人走去。
南顿王宗当即面色一沉,怒喝道:“竺道潜,陛下当面!焉得如此无礼?”
竺道潜仿佛聋了似的,对南顿王宗的喝斥充耳不闻。
云峰、裴妃等人凶神恶煞,动不动喊打喊杀,南顿王宗惹不起,但一个失去靠山、放弃权势的邋遢道人也不给面子,这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正待跳出来阻拦,司马绍却摆了摆手,故作大方道:“诶~~竺道人乃大德道人,此次回返必然道行大涨,特立独行也是寻常,无须遵世俗礼数。”
“哼!”有了台阶,南顿王宗不情不愿的闷哼一声,这才作罢,一幅是看在皇帝的面子才不得不如此的模样。
由殿门至吴普真人的仙褪足有三十丈距离,竺道潜每迈一步,身形就向前移动丈许,偏偏又全无半分向前疾行的仓促感,仿如佛陀信步闲庭于莲花之上,不带丝毫人间烟火,给人一种理该如此的错觉。
就凭这一手功夫,刘琨与云峰都能看出来,竺道潜分明晋入了打破虚空的至高境界,按佛门说法,竺道潜证得了佛陀位业。
不过,云峰却明白,竺道潜比起吴普真人还差了一筹,佛门三毒贪嗔痴,竺道潜在临行前放弃瓦官寺的天量财富,说明已绝了贪念,而如今。他不在乎外在形象。不在乎他人看法。不礼敬皇帝,显然已破除了嗔的迷障,只是,他的姿态依然优美潇洒,正由于这份优美潇洒,显示出他的心里仍有执着、放不下,这便是痴。
这应该是竺道潜重新现世的原因,如果贪嗔痴三毒俱去。心灵上获得了圆满,则多半会如吴普真人般抛去躯壳,飞升往他心目中的西天极乐,同时也显示出,他的出世修行走到了尽头,只有重新入世,通过万丈红尘的熬炼打磨,才能堪破痴的迷障,而吴普真人的羽化登仙,成了他现身的一个契机。
凭借一手缩地成寸的功夫。转瞬之间,竺道潜已是步至吴普真人座前。面无表情的打量一番之后,合什为礼道:“贫道于数十里外感应道友得证大道,是以特来拜见,果不其然,道友证得大自在、大逍遥与大圆满,飞升往极乐天界,贫道谨以贺之,请受贫道一礼!”说着,垂首不语,仪态中满是对先行者的恭敬与祝福,不过,嘴唇却有着细微的翻动,似是在心诵着某种经文。
好半天,竺道潜才重新转回身,王导跟着就招呼道:“法深,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竺道潜淡淡道:“法深已故,世间只余竺道潜,大司徒怕是认错了人。”
“这个...”王导脸面现出了复杂之色,他明白,眼前的竺道潜,已是彻底斩去了尘缘,与琅琊王氏再无半点关系了,不过,他也是豁达之士,不禁哈哈笑道:“好!好一个竺道潜,他日有暇,老夫当亲自登门讨教佛法。”
竺道潜不动声色,合什为礼。
司马绍却接过来道:“竺道人重返建康,堪为朝野间一大幸事,当年瓦官寺由先帝出面,召集朝野诸多公卿士人联手,以作为竺道人清修之所,不料....”
说着,司马绍冷冷看了眼云峰,又道:“如今的瓦官寺早已面目全非,再无半分佛门应有的庄重肃穆,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竺道人能回来就好,孤明日会与众卿商议,另择一良址,重建一沙门寺院,赠给竺道人清修!”
吴郡士族、司马氏宗室、个别侨姓士族、包括刘琨都是面带微微笑连连点着头,如果能把竺道潜拉回来,他们愿意出钱,而不是希望竺道潜从云峰手中索回瓦官寺,作为宗教界的一名标杆,一面旗帜,他们不想见到竺道潜与云峰再有任何牵扯。
然而,竺道潜却不识趣的回绝道:“陛下盛情,贫道心领,贫道只求一容身之所,但无他求,不敢劳烦陛下!”
一瞬间,司马绍那白的近乎于透明的脸庞涨成了猪肝红,他又尴尬又气恼,太不识抬举了吧?但他同样的奈何不得竺道潜,只能独自生着闷气。
竺道潜也不理会,转向云峰,问道:“请问秦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何解?”
云峰却是一阵苦涩袭上了心头,竺道潜敢来,说明他已有了万全准备,其实,正常人都不会与和尚辩论,和尚善打机锋,是即是非,非即是是,带着你一圈圈的绕,直到落入罄中,除了俯首认输,再无别的办法。
云峰也不例外,接受竺道潜的挑战,只是被逼之下的没办法,获胜也是由于多出了一千多年的知识,与各种心理战术的恰当运用,才得以险胜,这个时候,面对参悟了佛法的竺道潜,他还有信心吗?
云峰大度的挥了挥手:“竺道人佛法精湛,孤自愧不如,呵呵~~就不班门卖斧了,瓦官寺当完壁奉还,只要不嫌弃就好!不过,佛门三毒贪嗔痴,痴之一毒,来无影,去无踪,无形无色,防不胜防,请竺道人恕孤交浅言深,何日竺道潜重为法深,法深亦为竺道潜,何时便是堪破痴之迷障,证得大自在、大逍遥与大圆满,往生极乐之时!”
云峰是随口乱说,竺道潜却仿如挨了记当头棒喝,他浑身剧震,躬身一礼:“贫道再谢秦王点拨,告辞!”说完,半截袖子一挥,转身而去。
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目送着竺道潜比来时慢了许多的背影,庾文君忍不住道:“将军,竺道人不会悟了吧?看这样子,岂不是即将如祖师般飞升而去?这可不得了,师祖刚成仙,竺道人又成了佛,一日之间连续两个,成仙真的很容易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伸长耳朵,向云峰望去,哪怕再卑鄙无耻,十恶不赦之徒,都会幻想自已有成仙的一天,这是人类面对死亡的恐惧而与生俱来的天性,谁都避免不了,他们想听听云峰的见解,说白了,成仙是古代的一个八卦话题。
云峰淡淡笑道:“仙道艰难,譬如登天,岂寻常人为之?既便有大毅力、大智慧与大定力临身,也要讲究机缘,竺道人虽是明悟,但世间事知易行难,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孤只是给竺道人点明个方向罢了,何时能脱离这浑浊尘世,还得靠他自已啊!”(未完待续。。)
第三零四章 涅盘
云峰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说句不中听的,通篇都是万金油类型的废话,但放在信息闭塞的古代,殿内诸人却陆续体会到,内里包含有一种人生至理,竟一时均是凝眉苦思起来。
“哼!”突然,南顿王宗又是一声冷哼:“佛门三毒贪嗔痴,请问秦王身具几毒?嘴上大话谁不会说?说的出还要做到才行,你哄骗竺道人头头是道,怎不见你以身做责?归根结底,你秦王也不过是一只会夸夸其谈的小人罢了!”
“哈哈哈哈~~!”云峰非但不怒,反而仰天长笑道:“老殿下说的好!莫说贪嗔痴,孤实已万毒临身,身具世间诸般恶念,有何惧哉?成仙成佛,孤不指望,他日下地狱便是!所谓天道无情、众生皆苦,红尘六欲、我甘沉浮!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这....”南顿王宗目瞪口呆,颤抖的手指指向云峰,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原本他打算以话头拿捏住云峰,在他的眼里,云峰三毒俱全,而且都能举出实打实的证据,孰不料,这人光棍的很,根本就不狡辩!
好半天,南顿王宗勉强向左右唤道:“陛下、丞相、诸位,你们都听听?明明恶贯满盈,竟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这天下,还有没有公义了?朝中有此恶贼,绝不能姑息,必须拿下交有司论罪,否则,纲纪何在?天理何存啊?”
众人,包括司马绍、刘琨在内均是面面相觎,云峰就是摆出了无赖嘴脸。你能奈我何?的确。没人能奈何的了他。尤其是在钟山上,山脚正驻扎着他的军队。
司马绍苦笑道:“秦王真人真语,不失为一率性之辈,好了,今日诸事已了,各位都请散了罢,明日还各有要事去做。”说着,急匆匆的就要向山下走去。
“陛下请留步!”裴妃赶紧唤道:“陛下莫非忘了?师祖的尊号该如何拟定?”
开玩笑。葛洪把司马绍请来,就是为了进尊号一事,虽然有竺道潜的临时打岔,但裴妃一直都记挂在心里呢,哪能让司马绍不响不声的循逃而去?
果然,司马绍现出了一丝尴尬之色,讪笑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上朝再议,如何?”
“哦?”裴妃面现调侃之色,素手一指殿外。微微笑道:“陛下请看,这天色都要亮了呢。趁着丞相、诸公卿都在,如果此时不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也耽搁不了多久。”
“这个....”司马绍无奈的看向了刘琨,刘琨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有竺道潜刚刚的施礼恭祝,吴普真人成仙已是不容置疑,除非举出有力的反证。
刘琨目中精光一闪,向着吴普真人望去,他期盼过了这么久,吴普真人的尸体现出衰败的迹象,那怕只是一丁点也行,可失望的是,吴普真人依然诩诩如生,令人毫不怀疑,这一具肉身可以永不腐朽,与天地宇宙同存,这不是仙人遗褪还是什么?
“陛下!”汴壸跟着就拱了拱手:“民间虽时常流传有人成仙得道而去,但无一能举出实证,如今吴普真人的仙褪就在眼前,此事当不容再议,而吴普真人身为我朝首位荣登仙籍的大德高士,自当进尊号!依臣之见,可进为真德始圣天君,诏发各州郡!”
司马绍第二次看向了刘琨,刘琨脸上现出了颓然之色,这使他明白到,给吴普真人进尊号已是避无可避了,只得无奈的挥了挥手:“朕回宫便下诏,同时大赦天下,交尚书台签发!”说着,有如逃一般的大踏步,在正一道诸人的恭送声中向山下走去,随着前来的重臣们也带着各色表情跟了上前。
果然,不久之后,诏令正式发出,进吴普真人为真德始圣天君,并大赦天下,这也是东西方文明的差异,西方是神权大于君权,神不需要皇帝的册封,神凌驾于皇帝,而东方则是君权大于神权,天子,乃天之子,凡世间一切生灵,包括人鬼仙神,全都受皇帝管辖,没有朝庭的正式诏书,神仙只是个不入流的杂毛神仙,根本上不得台面,既便吴普真人是真的成仙了,也不能缺少一纸诏书,官方承认的神仙才是真正的神仙,这也是裴妃追着司马绍要求进尊号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接下来,则是七天法会,每日里,前来参拜吴普真人的信众络绎不绝,尤其是在听说法会后将封存仙褪的消息,如潮般涌来的人群更是挤爆了山门!
正一道这里是红红火火,而瓦官寺,由于竺道潜的入驻,也现出了勃勃生机,不断有僧侣道徒投奔于他,那断绝已有好几年的梵唱钟声重新出现在了院墙当中。
而自离开钟山,竺道潜便再未与云峰见过面,他对寺院不作任何改动,地契也没要回来,以他冠名的书院依然隔着一堵墙,信众供奉的香火钱也以一百钱为限,同时谢绝了诸多权贵的宴请**,一心一意过起了清修生活,如今竺道潜的状况,无疑是云峰极愿见到的,这才是真正的佛门,以弘法扬善为主旨,而不是以敛财吸金为目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朝中暂时恢复了平静,云峰也于法会的当天便重回到了钟山脚下的军营,但吴普真人荣登仙籍却在民间广泛传播开来,转眼间,距离回返建康已是一个月过去了,这一天是九月十三日。
初秋的建康,傍晚有了些微凉意,寥寥炊烟又给人一种温馨如家的感觉,在云峰的带领下,女人们都在忙活着晚膳,照老规矩,一人一个菜,衣通姬、草香幡梭姬与大后磐媛也没闲着,她们已经充分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当中。
唯一不干活的是庾文君,经特批,她不用动手,但也挺无聊的,她看了眼蹲在湖边刮鱼鳞正起劲的云峰,忍不住问道:“将军,您说师祖是不是真的成仙了?”
这个问题始终压在她的心里,不搞明白总是憋的慌,同时,所有人也都在暗暗思考着,毕竟生死事关每个人,是所有人都关心,想弄明白的问题,而吴普真人无论是死亡还是真的成了仙,都没法回来告之真相了。
云峰眉头一皱,沉吟道:“吴普真人应该说成涅槃较为贴切,意指清凉寂静,恼烦不现,众苦永寂,当然,涅槃只能被亲身作证的圣人们完全理解,而如咱们般的凡夫俗子,只能模模糊糊的猜出个大概,依孤想来,涅槃为常,即不生、不长的非缘生法,而不是因缘和合而生,是无条件的存在!涅槃是乐,即由于此处无诸苦!涅槃无我,是指涅槃不为我所有、不是我、不是我的自我、在我里面没有涅槃,在涅槃里也没有我,入灭、般涅槃、取涅槃不能理解为进入了某个被称为涅槃的地方或境界,涅槃不分来、去、进、出。
总之,吴普真人得到了大自在、大逍遥与大圆满,所以才急不可待的脱壳而去,至于涅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是归于寂灭,还是进入极乐仙界,这只有当事者自已才清楚,或许有一天,咱们境界一到,也会急于抛开一切进入涅槃!”
这话一出,靳月华立刻不悦道:“云郎你可真狠心,你已经踏入了打破虚空,要涅槃也是你先,家里这么多姊妹们,你就能舍得?你怎能说走就走?”
云峰也不顾满手的鱼鳞,连忙把胸脯拍的砰砰响:“怎么可能?吴普真人活了一百多岁,该享受的早享受过,又无妻无儿,了无牵挂,当然走的轻松,为夫可不同,还舍不得这花花世界,更舍不得你们,再说了,要走咱们也一起走,绝没有先走的可能!”
靳月华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没好气道:“你呀,快把身上的鱼鳞弄掉,也不嫌难闻!”
距离云峰不远,也蹲在湖边淘着米的草香幡梭姬立刻落落大方的走上前来,替他一片片的把鱼鳞揭去,动作轻柔而又仔细,她早作下了决定,这辈子缠也要缠死他!
其他女人们似乎对此习已为常,倒也没流露出异样神态,庾文君却又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将军,佛门中才有涅槃吧?师祖乃我道门中人,怎么可能涅槃?您该不会胡编乱造吧?”
云峰正沉迷于草香幡梭姬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呢,这个女人的美貌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尤其是那骚媚入骨的美态,更是令他时常食指大动!
听了这话,云峰不由放声吟道:“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修行到了最高层次,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儒释道三门虽是教义不同,但修行的最终目地,都是为了求得大自在、大逍遥与大圆满,便如儒门的大儒,虽是不谙武技,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可那浩然正气绝不可以轻忽视之,若所料不差,大儒中最有可能证得涅槃的应为汴尚书与谯秀老师。”
“呃?”庾文君一怔,反问道:“师公呢?师公的品性堪比上古圣贤,为何不能证得涅槃?您不会忘了吧?”
这话一出,荀灌娘那带着不善目光的美目已是直射而来!(未完待续。。)
第三零五章 李雄的死讯
云峰对荀灌娘的不满目光毫不介意,微微笑道:“老师,弟子说句公道话,您可不要生气,外舅以儒入玄,深得玄学精髓,而玄学偏重于道家的清静无为,因此没可能产生大儒所特有的浩然正气,这并不是指外舅立身不正,与修持自身没有任何关系。
另外还有一点,外舅不懂道家的呼吸吐纳之术,即便现在修习,由于年龄的原因,也是为时已晚,不过,外舅虽是无法证得涅盘,但圆润温和、心胸开阔,照弟子看,得享天年应是问题不大。”
荀灌娘虽说也明白云峰说的是实话,但荀崧毕竟是自已的父亲,美目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缕无奈。
云峰又跟着劝道:“人活一世,如何才能算得圆满?依弟子看,临去之前心中不存缺憾,便可称为圆满,外舅从未做过亏心事,也不亏欠于谁,即使他日离去,也不枉来尘世走上这一遭,而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咱们做晚辈的,只须孝尽父母,尽到自已的本份,即可问心无愧了。”
“嗯!”荀灌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面色缓和了许多,苦笑着摇了摇头之后,又道:“这一次,裴家姊姊也跟着咱们回返长安,得让家里的姊妹们,凡是不能习武的都要随她修行,他日既便不能涅盘,也可以活的更长更久些,对了,断山,你要为她专门起一座道观,好生供奉着才行。”
“哦?”云峰心里一喜,回到长安,他就有了一亲芳泽的机会。不用如在建康般束手束脚。也可以亲身证实裴妃是不是那天的女人。于是半点不带含糊的应道:“这是应该的,长安城外的建章宫遗址倒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景色优美,环境宜人,离城又不远,实为开宗立道的好去处。”
“嗯!文君也是这么想的呢!”庾文君接过来道:“那么,师尊您呢?您与将军成了亲,总不会再留在建康吧?”
“这个....”荀灌娘为难道:“父亲该如何?朝中奸邪当道。为师不放心啊!”
“师尊~~”庾文君摇起了荀灌娘的胳膊,不依道:“就算您想留下来,师公也肯定会赶您走的,而且您不要怪文君说话难听,凭着您一人之力,留下来除了心里踏实点,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您不用担心,将军肯定会安排好的,将军,您说对吗?”
云峰点点头道:“弟子会让杨远领一千亲卫。专门保护外舅、汴尚书与桓常侍,顺便把他们的府邸改造成铜墙铁壁。将来如果与刘琨撕破面皮,凭着一千亲卫,足以支撑到京口曾大牛来援,亲卫的战斗力您是清楚的。”
“哎~~”荀灌娘现出了迟疑之色,好半天才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远,还是与父亲商量过再说罢。”
云峰笑了笑,也不再劝,他会尊重荀灌娘的任何决定,当然,他更有信心荀灌娘会跟着自已回到长安,出嫁随夫,仍是当时社会的传统价值观。
云峰正打算低头与草香幡梭姬调笑两句,却听到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不禁转头一看,一名女罗刹出现在了视线里。
云峰连忙起身,向前走去,当再次回返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份绢帛。
这份绢帛引起了诸女的注意,“云郎,可是长安的消息?”靳月华忍不住问道。
“嗯!”云峰微微笑道:“是韩勇着人传来,一共四件事,首先是灵芸诞下一女,月芸诞下一子,其余各人全都顺产,尤其是诸葛慧,更是不得了,竟生了对双胞胎!”
“哎呀,真是太好了,不知道长什么模样呢!”这么一说,众女均是俏面现出了喜色,唧唧喳喳了一阵子之后,庾文君催促道:“那另外三件呢?”
“咳咳~~”云峰清了清嗓子道:“韩勇已成功说降魏兴郡治西城守将,并正在肃清往巴东的道路,他在信里说,在孤回返时,他将领军往江边迎接,绝不会给陶侃任何可趁之机。”
靳月华若有所思道:“韩勇做的不错,说降总好过强攻,至少朝庭追究也好抵赖,可以说成魏兴自愿归附秦国,好了,云郎你继续。”
于是,云峰又道:“曾大牛已从长安出发,如果不出意外,下月中旬当可奔赴京口,到那时,咱们就可以回去了,而第四件事,是有个人死了,恐怕你们都猜不到他是谁。”
荀灌娘没好气道:“那还不赶快说?都说了咱们猜不出来,还卖什么关子?”
“将军就是这个坏毛病,总是把话说一半!”庾文君当即跟在后面点起了火。
云峰笑容一收,正色道:“是李雄!”
“呃?”众女均是一怔,庾文君不解道:“怎么是他?他不是去汉中了吗?怎么说死就死了?李雄也是化劲高手,难道是....将军您偷偷下的毒手?”
“胡说!”云峰顿时脸一沉,不悦道:“孤怎会要他的命?他死了才是麻烦,但愿不要引来某些人的误会,据信报,李雄到了汉中,又过起了原来的日子,天天与家里的一大帮儿媳妻妾们鬼混,结果落得个精尽而亡,他是干那事干多了才死的,日也干,夜也干,再是化劲高手也吃不住,与孤可没有任何关系。
而李雄死了之后,他的家产与妻妾全被他的儿子们分了个精光,身后事却没人料理,由于他的特殊身份,汉中太守也不方便干预,只是把他收葬,另着人飞报由孤来处理,总之,李氏除了李骧这一脉,算是完了。”
这话才落,身边已传了哽咽声,云峰转头一看,李若萱的眼眸里满满的全是泪水,不禁暗骂自已该死,就不该说出这事,李若萱再痛恨李雄,李雄总归是她的生父,这份亲情无论如何都抹煞不了,乍一听到父亲的死讯,而且还是以这么丢人的方式死去,身后事又无比凄凉,难免会悲愤难当,伤心不已。
靳月华丢了个责怪的眼神过来,便搀着李若萱劝道:“若萱,伯父这一生,是非功过咱们不好评价,但总算是做过皇帝,将来立传时,让云郎交待下去,给立的漂亮点,这样伯父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然后再把伯父的灵寝迁来长安,你看这样可好?”
“嗯!全听姊姊吩咐!呜呜呜~~”李若萱扑到靳月华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将军,那些个畜生绝不能轻饶,秽乱还可说成他们自家事,可是父亲亡故,非但不理不管,还只顾着分家产,他们是不是人了?”庾文君气的俏面发白,这一刻,不仅止于她,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李雄曾经犯下的恶行。
云峰也点点头道:“回去后,就着汉中太守依律严惩!”(未完待续。。)
第三零六章 开棺验尸
《孝经、五刑》有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仅凭李雄的儿子们不为老父收葬这一点,就足以治成不孝之罪,依《晋律》中准五服以治罪的原则,即按照血缘关系亲疏不同,服丧的服制区别,把亲属分为五等,由亲至疏依次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李雄的儿子们作为斩衰,可以判处徒三年。
而瓜分庶母的行为可以看作违律嫁娶,即诸居父母丧而嫁娶者,徒三年,妾减三等,各离之,知而共为婚姻者,各减五等!也就是不但要加三年徒刑,还要强行判处离婚,另外计算上庶母的特殊身份,以子淫母称之为蒸,也是重罪,加起来至少是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当时监狱里的条件极其恶劣,又没有人权这一说法,十年后,李雄的儿子们能不能活着走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云峰觉得,这都是自已纵容的结果,如果一开始就对李雄的**行为施以制裁,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极端的地步,这使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是自已故意为之,因为随着李雄的儿子们都被抓去做牢,那诺大的财产势必要被一群女人瓜分,其中也包括李若萱。
云峰暗暗摇了摇头:‘自古以来,末代君王哪个不是暴毙惨死?或是死的不时不白?李雄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就从这一点,也算是幸运了。’
其实,云峰不知道的是,李雄之死。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正是与任皇后的离婚。才使得李雄心生绝望,也更加的恐惧,生怕云峰会一步步的持续下手,因此着了魔般的纵身于**的海洋,既便是死,也要牡丹花下死,最终落得个精尽而亡的结局。
只是,除了李雄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真相了。
云峰看向了李若萱,正要安慰几句诸如节哀顺便、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废话,却见又一名女罗刹匆匆而来。
女罗刹很快奔到近前,施礼道:“禀大王,谢小将军回来了,正在营寨等候!”
“哦?”云峰连忙吩咐道:“晚膳你们先吃,不要等为夫了。”说着,就要匆匆而去。
“断山,等一下,谢世伯的灵柩应该扶了回来。为师也去看看,谢世伯究竟死于何因。”荀灌娘跟着唤道。
“还有文君!”庾文君的嚷嚷声刚刚脱口。荀灌娘就喝止道:“你去干嘛?你又帮不上忙,说不定还克制不住自已,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你留在这儿,呆会儿再见谢尚也不为迟。”
“哦!”庾文君想想也是,毕竟是死亡近两个月的尸体了,还是在炎热的天气里,会腐烂到什么程度的确不好说,她生怕自已会控制不住恶心呕吐。
“老师,那咱们快点!”云峰拉着荀灌娘,双双向着营帐赶去。
谢鲲停枢的灵帐位于营寨的一个角落,当云峰与荀灌娘走入时,谢尚和袁女正正一身素服等候在旁,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悲哀,帐中心则停放着一口黑漆大棺椁。
依《礼记、檀弓上》规定:天子之棺四重,郑玄另有注曰:诸公三重,诸侯两重,大夫一重,士不重。
谢鲲身前为秩两千石的郡太守,可归入大夫一级,因此他的棺材应称为之椁,里面还有一层贴身小棺,称之为榇。
一见二人进来,谢尚拉着袁女正施礼道:“尚与女正见过秦王与灌娘姊姊。”
云峰点了点头,也不客套:“孤废话不多说,只问你一句,是否愿意开棺验查世伯的死因?”
谢尚毫不迟疑道:“有劳秦王了。”
云峰刚要上前,荀灌娘却略一迟疑,向袁女正吩咐道:“女正,文君她们都在湖边,你先过去吧,咱们探看完了就来。”
“嗯!”袁女正看了看谢尚,见他递给了自已一个去吧的眼神,便向外走去。
由于谢尚本就存在开棺验尸的心思,因此并没有把棺椁钉死,在云峰掀开了棺盖之后,露出了里面的稍小的榇棺,他在心里默念了声对不起,便再次一掀!
榇棺里铺满了生石灰与草木灰,并没有散发出能把人熏晕的尸臭气味,看来谢尚打理的还是挺细心的。
谢鲲的全身,包括脸面都被衾紧紧包裹住,身上盖着一层锦被,头上带着寿帽,但是仔细看去,面部位置有暗红色的血迹,这说明尸体已经高度**并出现了自溶现象,由于**气体大量进入血管内,口鼻腔可能会流出泡沫样血水,即便天天更换尸衾,也是没法清除干净,而通过帽沿可以看到,头发已全部脱落干净。
云峰看了眼荀灌娘,见她并未现出不适之色,便向谢尚道:“得罪了!”说着,解去了包裹住谢鲲全身的尸衾!
顿时,一幅极端恐怖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这张面孔,已经有了溶化的迹象,在一层半透明液体下方,是一道道暗褐色间杂着深绿色的网状条纹,这种网状条纹是由于**气体的压迫。使得血液沿着血管流动所造成,称为**血管网。
寻常人见了,包保会不寒而粟,恶心呕吐,但云峰面不改色,继续看去,在那**血管网的下方,是一张肿胀的颜面,它眼球突出,嘴唇变厚外翻,舌尖外伸,整张脸庞连带脖子,都布满了褐黑色、局部绿色的,中间部分颜色较深、边缘界线不明显的**尸斑,根本就辩认不出生前的相貌!
这叫做**巨人观,是由于全身软组织充满**气体造成的,其不仅止于颜面的变化,如果解开寿服,可以看到腹部膨隆、腹壁紧张、下身肿大如球、整个尸体膨大肿胀成为了巨人!
**巨人观受环境温度影响,陆地上的尸体,夏季两到三天,春秋季三到五天,而冬季,则需要十到十五日,女尸,如果出现了**巨人观,那么,子宫连同那根腔道都会被**气体挤压而出,再假如是怀孕女尸,胎儿也会因受压而娩出,称为死后分娩或棺内分娩,端的令人毛骨耸然!
由此可以看出,谢鲲死后,尸体并未作任何防腐处理,就直接搁置在了盛夏的高温当中,否则也不会变为这般惨相,纵使谢尚赶到后采取了补救措施,但为时已晚,**已是不可逆转了。
而谢尚再一次见着自已父亲的面容,亦是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荀灌娘则是目中现出了不忍之色,谢鲲生前风流倜傥,谁能料到,死后竟会成为如此骇人的模样?
这让云峰想起了吴普真人,吴普真人的肉身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经七天法会,依然面带微笑、肌肤紧致有弹性,与在生没有两样,这也是令他、包括刘琨在内的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云峰前世也曾见过由于不知明原因而没有腐烂的尸体,有一些更是近两三年的“新鲜”尸体,只不过,这些尸体也仅只于不腐烂而已,全都是肤色干瘪黑黄,显然脱去水分变成了一具干尸,给吴普真人倒提鞋都配不上。
云峰经过接连数天的冥思苦想,勉强得出结论,这是由于吴普真人在涅槃的那一瞬间,肉身进入了一种奇异的休眠状态,而能量来源则是肉身中残余的能量,只有能量消耗殆尽,肉身才会出现脱水症状,逐步变为一具干尸,另有一点,吴普真人百垢不生,体内的细菌也远远少于常人,这也延缓了**的发生。
当然,最好的方法是取一小块切片,运用各种科学仪器来研究细胞的活性,但如今,只能放心里想想而已,现实中可以做到的,则是数年后,打开封存地窖,把吴普真人的仙褪做个前后对比,而这只能等到云峰的第三次下都了。
暗暗摇了摇头,云峰把目光重新转回到谢鲲身上,由于杵作说是手臂被毒虫咬伤,因此不用解开谢鲲的寿服。
虽说他不忌讳谢鲲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尸体,但这种东西,还是少看为好。
云峰拿起谢鲲的那条被虫咬的手臂搁在棺榇边上,把衣袖一层层的向上摞起。
皇帝驾崩,要身着十五件套寿服才能入敛,即九领腰加披风,宗室贵族是十三件套,大夫是十一件套,士人为九件套,布衣是七件套,谢辊身着的是十一件套寿服。
既便是个活人,身穿十一件衣服,替他一层层的把袖子摞起来也不容易,更何况是一具死亡已有两个月的高度**尸体?稍有不慎,会把胳膊折断,或是皮肉掉下来,又或是损坏寿服,所以这是个高难度的纯技术活。
云峰凭着打破虚空的顶级功夫,摞这十一条袖子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尽管早已闭住呼吸,但打破虚空与丹劲在闭气时间上没有区别,都是半刻左右,所以被迫中途换了几次气。
每一次换气,都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令他一阵阵的头晕脑胀,同时心里也是暗暗后悔,怎么就忘了带口罩呢!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方便让人取来了,他必须要考虑谢尚的感受,只能强行忍着。
谢辊的手臂,肿胀粗大有如寻常人的小腿,腐烂尸斑遍布其上,云峰小心翼翼的托着,仔细寻找杵作所说的两个小孔。
在谢尚眼里,云峰眉心微皱,丝毫不现嫌恶之色,这令他心里升起了一缕感激。
身为谢鲲的亲子,为亡父清洁尸身、穿上寿服,那是人子应尽的义务,然而,云峰与谢鲲全无关系,又不是专业杵作,却托那条任何人都避之不及的恐怖手臂,谢尚的识海里,蓦然浮现出六个大字:士为知已者死!(未完待续。。)
第三零七章 果如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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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灌娘的心里也满是钦佩,她能看出来,云峰是真不在乎,对于她们这类满手血腥的杀人如麻之辈,无论是死状多么凄惨的尸体、甚至零碎的内脏都不会引起任何不适,可那是新鲜尸体!而眼前的这具已高度腐烂,再是天性凶残的人,也没可能无动于衷吧,至少荀灌娘自已就做不到,站一边看已是她的极限了,如果上前触碰,她都怀疑夜里会不会做恶梦。
“找到了!”云峰突然开声唤道。
荀灌娘与谢尚也顾不得那扑面的恶臭,连忙凑上头,顺着指点,好半天才在小臂内侧的中间部位,一块深褐色尸斑边缘,看到两个细小几至不可见的小孔,在小孔周围,有一小圈极淡的酱紫色。
“断山,不是蛇咬的!”荀灌娘连忙道:“蛇咬会是牙印而不是针孔,这分明是毒虫蛰出来的,说明杵作的判断没错。”
云峰点点头道:“杵作的判断没错,但这也是最大的疑点!”摞下这句话后,见二人相继现出了不解之色,于是,云峰把对毒蜘蛛、毒蜈蚣之类的了解和盘托了出来。
“难道父亲真被奸人所害?”谢尚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悲愤之情,这一路行来,他的心情既悲痛又矛盾,从感情上说,他不愿意接受云峰的猜测,宁可相信父亲是被毒虫叮咬而亡,但在理智上,临行前云峰的叮嘱又时常萦绕在心头。因此一抵豫章就展开了明察暗访。却并未发现有任何行迹可疑的人。这使他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可是,经云峰这么一解释,谢尚瞬间就意识到,父亲绝对是死于奸邪之手,至于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可以理解为对方小心谨慎,谋划周详的缘故。
“谢尚你不要急,孤再看看!”云峰摆了摆手。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两个小孔,如果中了蛇毒,中毒处应该肿胀变大,不过,由于谢鲲的尸体变成了**巨人观,全身都肿胀,所以没法分辩,支撑云峰信念的只是那一点点的淡紫色。
云峰猛一咬牙,轻伸手指点了点针孔,这令他心头一松。针孔处与周围的皮肤相比,有略微的僵硬感传来。接下来,云峰又把目光投向了谢鲲的颈脖,这里是淋巴较为集中的地方。
同样由于**巨人观的原因,谢鲲的脖子已经肿大滚圆,云峰不得不用手指按压,果然,那残存的淋巴组织存有曩肿的痕迹,至此,云峰可以作下结论,谢鲲是中了血液循环型蛇毒而亡。
与之相对应的神经型蛇毒,其特征为肌肉、肢体僵直,另外一种最为复杂的混合型蛇毒,以眼镜蛇系列为代表,则是两种特征都有。
云峰把手拿开,凝重道:“谢尚,如所料不差,世伯应是中了竹叶青、五步蛇之类的蛇毒,贼人很可能先采取蛇毒,涂摸在针尖等锐器之上,趁世伯醉酒酣睡时,刺入了他小臂!”
这放在现代社会,是一个极大的破绽,稍对毒药有所了解的人都能分辩出来,因此云峰在听到郗鉴细作汇报时,立刻就觉察出了其中的蹊跷,但在古代,则很容易忽略,限于认知水平与分析手段的欠缺,古人对毒的了解其实很笼统,对毒的致死特征也没有细分明目。
古时应用最多的毒是砒霜,所谓银针试毒,只能试出砒霜,由于古代生产技术落后,使砒霜里伴有少量的硫与硫化物。一旦与银接触,就会引起化学反应,使银针表面生出一层黑色的硫化银,但在现代,砒霜的提炼技术得到了极大的飞跃,不再参有硫与硫化物,因此银针也就试不出来了。
而蛇毒与昆虫毒素这类的生物毒,由于采集时存在着巨大风险与困难,使得人们对它的了解不多,在行医救人方面,只处于朦朦胧胧的以毒攻毒阶段,至于运用这类毒来杀人,则仅看重毒素的效果,对致死机制与原理不会有过多的研究,因此让云峰一眼就瞧出了不正常之处,这恐怕是刘琨所万万料不到的。
“世伯素来与人和善,能对他下手的,只有刘琨!”荀灌娘的俏面倾刻间变得一片森寒。
“父亲~~”悔恨的泪水已是流满了脸庞,谢尚悲呼一声,直直跪在了地面,他后悔自已没能多留个心眼,派人去保护父亲,更恨刘琨暗下毒手,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
云峰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不由叹道:“谢尚,真要说起来,也是孤连累了世伯,哎~~”
“不!秦王,这不能怪你,都是刘琨那老贼!”说着,谢尚刷的起身,就要向外奔去!
“谢尚,你要做什么?”云峰连忙拦住问道。
谢尚的面孔狞狰扭曲,目中有滔天恨意射出,他咬牙切齿道:“尚要为父报仇!请秦王放开!”
“谢尚,你冷静点!”云峰非但不松手,反而厉喝道:“先不说石头城你能不能进的去,既便进去了又能如何?你能杀得了刘琨?如果向朝庭申诉,你可有证据在手?无凭无据,非但奈何不了他,还会打草惊蛇,令他心生警惕!”
荀灌娘跟着劝道:“谢尚,断山说不错,当务之急,是在神态上不要露出异样,好好的为世伯丁忧三年,也保护好自已与女正,你放心便是,断山绝不会置之不理,第三次下都,便是刘琨授首之时!”
“父亲~~儿定将贼人首级供于您灵前!”谢尚再次跪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把父亲搁在棺梓上的手臂放回棺内,再一层层的将衣袖捋顺放下,整个过程中,小心而又细致,丝毫不顾及那沾了满手的褐绿色难闻体液,直到最后独自盖上棺盖,以铁钉钉死!
“来人!”云峰突然喝道:“去把王妃们都请来拜祭世伯!”
“遵命!”一名女罗刹匆匆而去。
荀灌娘却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问道:“刘琨既能对谢世伯下毒手,如今桓温代任海门水军督,若是对桓世伯故伎重施,那岂不是害了桓世伯?”
云峰略一寻思,就摇摇头道:“应该不会,京师重地,他岂敢胡作非为?而且此事可一不可再,如果桓世伯再遭不测,世人必会将前后两起事件相互联系,不过,为防万一,弟子会吩咐杨远严加守护,尤其是饮食方面更是不可大意。”
荀灌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好了,咱们赶快把这灵帐布置一下,自明日起,应该会有人来拜祭!”(未完待续。。)
第三零八章 败血症
自第二天清晨起,前来拜祭的名士贵人便络绎不绝,其中还包括刘琨派出的代表,谢鲲的灵帐设在云峰的军营一角,没有司马绍傍身,刘琨不敢轻身泛险,显然,司马绍不可能过来拜祭谢鲲,也只是派了个代表意思一下。。
七rì之后,谢鲲被葬在了建康东南方向四十里的石子岗,这里原本是乱葬岗,但东晋初年显贵人物无力择地为茔者众,其家人相沿以石子冈为葬,这其中就包括了陈郡谢氏,至南朝末年,石子冈由于埋葬的权贵太多,反而约定成俗的成为了贵人葬所。
在谢鲲的丧事cāo办完之后,建康基本恢复了平静,十月十五rì,曾大牛率骑两万抵达京口,十月十八rì,空船载着暂留于海门的倭女重临建康与云峰会合,云峰也于当天启程,正式向大江上游行去,而在荀崧的坚决要求下,荀灌娘只得跟在了云峰身边。
一路乘风破浪,又是七天过去,全军于十月二十二rì抵达了江州郡治武昌。
远远的,就能看到江岸的码头上,以温峤为首的一干江州文武官吏正向着自已的方向眺望。
荀灌娘不由笑道:“江州这几年境内安宁,民俱丰足,此皆为太真之功也!”
云峰正要跟着赞上两句,庾文君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异常,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怎么不见邓将军?于情于理,他都该来迎接您的,莫非是另有要事不在武昌?”
经这么一提醒,云峰不由眉头一皱,这倒不是他小心眼,而是依照常理。他对邓岳有活命之恩,邓岳又是一名忠义耿直之士,没可能不来迎接,难道是真有急事?不过,云峰也没太放在心上。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上了岸,问一下温使君便成。”
“哦!”庾文君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大后磐媛、衣通姬与草香幡梭姬,问道:“将军,您打算在武昌呆多久,她们要不要上岸?”
云峰看了过去,。。这三个女人的目中均现出了明显的期盼之sè,很显然,在建康的rì子里,与花花世界只有一湖之隔,却不能亲入其中,早就把她们给憋坏了。
云峰不解风情的摇了摇头:“现在是上午。孤尽快与温侍中把事情谈妥,争取下午离开,所以还是呆在船上,也省得来回奔波。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这三个女人眼里的期盼瞬间为失望取代,尤其是大后磐媛与草香幡梭姬,投过来的目光中。还多出了一丝幽怨,仿佛在埋怨云峰:真是个狠心人!
云峰虽然也有些心动,但他的确不愿在武昌久留,此时的他,归心如箭,这不仅止于思念家里的妻儿,还在于攻打石勒,他已有了一个最省力的驱狼吞虎之计,需要尽快着人落实。
自从穿越至今,已经有了八年时间。这八年里,都是戎马倥偬,两脚不沾家,几乎就是在各种斗争中渡过,说实话。他也厌了,如今只想尽管统一天下,让百姓、也好让自已安定下来,因此,云峰狠着心不理会三女,把目光转向了江面。
不多时,座舰缓缓靠上码头,云峰只带了荀灌娘、庾文君与苏绮贞以及数十名亲卫离船,照例又是一番客套,只不过,云峰没留意到,温峤的神sè间竟含有淡淡的尴尬与挣扎。
一行人边交谈,边向城内走去,倒也是一幅乐呵呵的模样,云峰突然不经意的问道:“温使君,怎不见邓将军?莫非有事在外?”
“这个”温峤的脸面现出了一缕忧sè,拱了拱手:“伯山(邓岳表字)重病缠身,是以不能亲身迎接,还望秦王莫要怪责。”
“重病缠身?”荀灌娘不解道:“邓将军患了何疾?师兄你也得到了师尊真传,怎会医不好他?”
一丝无奈布上了脸颊,温峤摇摇头道:“说来惭愧,伯山五rì前突发高热、上吐下泻不止,还伴有食yù不振、脉搏缓慢、表情与反应也渐趋淡漠迟钝,愚兄诊为伤寒,照伤寒抓方,却不见丝毫起sè,后遍请附近名医,诊出来的千篇一律皆为伤寒,如今的伯山,仅几rì工夫,已是病的不chéng rén形了,哎~~”
云峰与荀灌娘均是心中一动,相互交换了个jǐng惕的眼神,荀灌娘连忙道:“师兄,你可记得当年祖师兄病亡由祖约发来的讣告?当年祖师兄也是伤寒不治而亡,症状几与邓将军类似,这二人皆为武将,身体健壮远超常人,岂能被伤寒夺去xìng命?祖将军病亡,灌便觉得其中另有内情,只是无法亲身查证,如今邓将军又出现了同样症状,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你快领咱们过去看看。。”
“伯山的住所就在城内不远,咱们这就前去!”温峤心头微震,也不多说,直接领着众人而去。
邓岳的府宅不大,约相当于一殷实人家的规模,家里只有一妻二妾与一名嫡子邓遐,另还有几个奴婢仆役,可见为一自律之辈。
尽管十月下旬已至秋末,但天气并不太冷,邓岳却盖着厚达好几层的被子,脸sè腊黄,双颊凹陷,眼睛紧闭,呼吸时轻时重,竟然现出了一幅行将就木的模样。
“父亲,父亲!秦王来探望您了!”在把云峰等人引进来之后,邓遐跪上床头,轻声唤道。
邓岳勉强睁开眼睛,目中透出一丝迷惘与空洞,向云峰略一点头示以感谢,随即就再度闭上,仿佛这一小小的举动需要消耗他的大量jīng力似的。
邓遐转头看向了云峰与温峤,脸面满满的全是焦急,还隐含着一缕绝望。
伤寒是由伤寒杆菌引起的急xìng消化道传染病,发病急时,的确能死人,具有较强的传染xìng,当发现伤寒患者,应采取隔离措施,但无论是祖逖还是邓岳,根本不曾有隔离,但也没听说身边有人感染,这其中就很值得深思,好看的小说:。
自从进了邓岳那满是药味的屋里,云峰始终在凝神观察,这时见着邓遐看来,便走上前道:“孤略通医术,如不嫌冒昧,孤愿给令尊把一把脉。”
“有劳秦王了!”邓遐连忙让开身子。
云峰跪坐在床头,把手指搭上去,时间缓缓流逝,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却转头唤道:“老师,你也试一试。”
“嗯!”荀灌娘点了点头,依言搭上了邓岳的腕脉,不多时,收回手迟疑道:“断山,这的确是伤寒,莫非你有别的发现?”
云峰沉吟道:“从表象看,这是伤寒的症状,但温使君下的药方并无偏差,又可能半点都不见起sè?据弟子所知,天下间的疾病,表症类似于伤寒者比比皆是,其中相当一部分很难区分,因此弟子怀疑,邓将军所患是类似于伤寒的病症。”
“哦?烦请秦王给仔细看看。”温峤连忙唤道。
云峰并不答话,而是拉起邓岳的眼皮细细观察着,过了小片刻,又扒开嘴巴向内看去。
云峰的举动,荀灌娘与庾文君见多了,倒也没多少惊讶,温峤与邓遐却是首次得见,虽是有心想问,但此时明显不合时宜,只得把这份疑惑放在了心里。
没过多久,云峰收回手,又道:“种种症象表明,邓将军得了败血症,或有可能,祖将军也是命丧于此。”
“败血症?”庾文君忍不住问道:“将军,这是什么病啊?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云峰解释道:“败血症是血液受外界毒物或风邪入侵,所产生的一种中毒现象,它一般并不易发,多发于体质较差,如老小、刚产过子的孕妇等等这一类人。”
这么一说,众人更是不解了,温峤拱了拱手:“秦王,请恕老夫出言不敬,伯山身体健硕,素无病疾,您刚刚自已也说了,他怎可能得这个败血症?”
云峰眉头一皱,不确定道:“这也是孤想弄明白的地方,诱发败血症的原因有很多,但机体防御免疫功能缺陷是最重要诱因,正常人在外界毒素与病邪入侵后,一般仅表现为短暂的菌血症,由于人体自身有免疫防御系统,可以迅速消灭这些外来物,并不引发明显症状,不过,各种免疫防御功能缺陷者,都易诱发败血症!”
云峰这话,云山雾水,没人能听的懂,均是相互看了看,庾文君没好气道:“将军,您究竟想说什么,这败血症能不能治?”
云峰连忙改口道:“邓将军失去了对外界毒素与风邪的抵抗力,所以才会得败血症,至于能不能治,老实说,由于发病过急,寻常药物已是无效,只有使用青霉素才能有几分把握,但青霉素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如果邓将军的体质不允许,那么,孤也无能为力。”
一听这话,邓遐赶紧转向云峰跪下,连声哀求道:“既便是一成把握,也请秦王出手一试,遐当为牛为马报答秦王。”
云峰摆了摆手:“你放心,孤既然遇上,自当尽全力,但愿邓将军吉人天象,你去烧一罐净水冷却,再准备些干净碗来。”说着,又向苏绮贞吩咐道:“绮贞,让两个姊妹跑一趟,去船上把青霉素取来,还有注shè器,再带些食盐与两个干净的琉璃杯。”
“嗯!”苏绮贞点了点头,立刻向外走去。
云峰携带的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青霉素了,而是青霉素钠盐,这没办法,青霉素xìng质活泼,很容易与外界反应而失去效用,因此必须要制成钠盐才能保存,用时以清水稀释即可,这还是葛洪在云峰临行的前几天,经无数次失败才堪堪调配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零九章 家贼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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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取药的时间,所有人都在思索着邓岳的病因,邓岳困在暗劲初期十几年无进展,算不上有多高,但一名暗劲高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云峰所说的免疫力低下,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荀灌娘秀眉一蹙,不确定道:“师兄,灌刚刚提过,祖师兄之死或是另有隐情,如今邓将军也遇上了类似的状况,按理说,这两人一为化劲,一为暗劲,都不该得败血症,却偏偏得上了,你说会不会有人刻意为之,在暗中下了黑手?”
这话一出,温峤浑身微震,刘琨的面孔凭空浮现在了眼前,邓岳对云峰感恩戴德,早已投向了云峰,温峤起先也存有投靠之心,但由于刘琨的出场,以及与刘琨的特殊渊源,令他的内心颇为煎熬。
温峤在给刘琨的回信中指明了面临的困难,暂时只能两不相帮,其实,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索xìng使江州保持中立,自已冷眼旁观云刘二人的争斗,只不过,这话不方便明言,因而特意提到了邓岳的作用,他的本意,是以邓岳作幌子拖延,推说军权不在自已手上,但刘琨会如何想呢?又会如何处理? ..
‘难道真是他?这么说,岂不是老夫害了伯山?’顿时,温峤的额头沁满了冷汗!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不可能,在他的印象里,刘琨温润慷慨。素有报国大志。怎可能行此卑鄙手段?可是。邓岳的发病又怎会如此的突然,还如此的巧合?
一时之间,刘琨的识海中乱成了一团,两股悖然相反的意见正作着激烈的斗争,竟忘了荀灌娘的问话。
荀灌娘立刻就发现了温峤的异状,不由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不舒服?”
“啊?不是,不是。呵呵~~这屋里有些闷!”温峤随意找了个毫无营养的借口,伸袖擦了擦汗。
这个理由拙劣之极,深秋时节的屋内怎么可能闷热?何况温峤还个是化劲高手,但荀灌娘也不方便多问,只得将信将疑的收回目光,转向云峰问道:“断山,该如何才能使一个人免疫力低下?尤其还是一个身体建康的人?”
云峰寻思道:“老师与温公想必你们都知道,人只有yīn平阳秘,以平为期,才能外邪不侵。这yīn平阳秘,便是保持人体免疫力的关键。过弱与过强都对人体无益,过弱,将无法抵挡外来的风邪,而过强,则会使自身机体紊乱,如鬼疮(红斑狼疮)就是免疫力过强的表现。
具体到邓将军,由于长期习武,自身免疫力强大,一般的风邪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骤然而又猛烈的风邪也只能使他一时不适,随即就会被他自身的免疫系统所消灭。
要想使邓将军得急病,由外而内的侵染几乎没有效用,只有依靠长期、且连续不断的削弱其自身免疫力,当达到一定程度后,或是自身发急病,或是以毒引令其暴发,如此,神仙也难以救回!而且这么做,由于过程缓慢,具有相当的隐蔽xìng,既便患者自已,也是懵懵懂懂不知病从何来。”
“哦!将军您这么一说,文君明白了,邓将军是不是被人下了慢xìng毒药?”庾文君立时现出了一幅恍然大悟之sè。
云峰点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总之,邓将军是遭了暗算,甚至连祖将军都是同样的缘由。”说着,看向刚刚回来的邓遐,问道:“孤问你,令尊身上可有溃烂伤口?”
邓遐把东西放下,施了一礼:“回秦王,家父身体及四肢除了有些浮肿,并无任何伤疮。”
云峰又道:“既然体表不见伤疮,必然与吃食有关,近几个月,你父的吃食由谁负责?”
“这个”邓遐略一思索,便道:“由于家境不宽,父亲的吃食倒无特别讲究,每rì早晚二餐基本上都与在下及家母一同进食,只有极个别时候才在军营用膳,这方面应不会有问题。”
邓遐的话也好理解,大家坐在一起吃,为何邓岳发病而其他人都安然无恙?这说明正餐并无问题,庾文君连忙问道:“那邓将军有没有其他的饮食习惯?比如夜宵之类?”
“对了,想起来了!”邓遐跟着就道:“父亲每晚临睡前都要喝上两盅酒,否则难以入眠,这是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难道是有人在酒里下毒?”
云峰不置可否道:“你出去询问下,邓将军每晚饮用的酒水,是由谁人侍弄,再把他带过来。”
如今有了头绪,邓遐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与屋内人打招呼,一溜烟跑了出去。
目送着那快速消失的背影,云峰忍不住叹道:“外敌易御,家贼难防啊!”
庾文君、荀灌娘与温峤的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投放慢xìng毒药,外人没法定时定量下手,非身边人不行,其中以温峤的心情最为复杂,他有八成把握可以肯定,刘琨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庾文君看了看脸面隐约泛出怒容,并挣扎着想起身的邓岳,轻声劝道:“邓将军,或许事情不是咱们想的那样,您先别激动,一切有待令郎回来再说罢。”
听了这话,邓岳的动静下了小来,众人也没了开口的心情,均是默默的等待着。
不多时,屋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邓遐满面怒sè,揪着一名婢女匆匆而来,身后则是他的三位母亲与其他的婢仆。
“哼!好歹毒的贱婢!”刚一踏进屋,邓遐就把婢女猛的向地上一推,怒道:“依秦王吩咐,在下去向姨母及各仆爷问此事,却见她鬼鬼祟祟神sè慌乱,似是想要溜走,因此,就把她抓了过来,听由秦王讯问!”
云峰看了过去,这名婢女倒也有个两三分姿sè,神sè惊惶间又透出一丝不安,一幅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云峰一瞬间就确定下来,凶手必然是她,于是冷喝道:“说!谁指使你给邓将军下毒?为何要对他下毒?毒药搁于何处?休想狡赖,孤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
“呜呜呜~~”这名婢女也不说话,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沽沽滑落,伏在地面失声痛哭起来。
“你这贱婢!”邓岳的原配恨恨道:“郎主有何对不住你?竟能下得了如此毒手?你说,说话啊!休要装出一幅可怜相,以奴轼主纵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未完待续……)
第三一零章 真相大白
“呜呜呜~~”这名婢女非但不开声,反而哭的更厉害了,或许她也明白今天绝对是难逃一死,以奴害主,搁在哪儿都是重罪,能痛痛快快的挨上一刀已是撞了大运,所以她不敢开口,只有哭,以眼泪为武器来打动这屋子里的男人们。
邓遐气恼不过,身形一展,正待上前给她一脚,却被云峰挥手制止住,又道:“你也许是受人挟迫才行此大逆之事,孤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老实交待,孤可代为向温使君与邓将军求情,放你一条生路,若仍是冥顽不灵,可别怪对你上刑了!”说着,向两名女罗刹打了个眼sè,女罗刹当即上前,伸手拧住她的胳膊就要向外拖去!
“不要,不要!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但求秦王饶命!”婢女连忙叫起了饶,在女罗刹松开手之后,忙不迭的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郎主与主母们待奴婢不薄,奴婢本不该如此狼心狗肺,大约一年以前,奴婢外出采买时偶遇一俊俏男子,约二十来岁,他自称是是温使君府上的奴仆,名叫陈周,奴婢也不知怎的,竟被他花言巧言饶昏了头,自愿随其往一偏僻处行了苟且之事。. .
奴婢与陈周每个月能有两到三次相聚的机会,虽是虽是心里思念的紧,却也无可奈何,奴婢也不知将来会是如何,也不敢向人提起,本来rì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但在两个月前,奴婢突然发现有孕在身。这心里又急又慌。生怕郎主知晓给活活打死。好容易等到相聚的rì子,就把这事告诉他,问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陈周一听之下,立刻就现出了欣喜若狂之sè,赌咒立誓说要娶了奴婢,还说还说立刻向温使君禀告此事,让他给咱们做主,又叮嘱妾明rì无论如何都要过来。
于是。好容易挨到第二天,奴婢赶过去见到陈周,陈周说,温使君已同意了咱们的婚事,但在这之前,必然要先做一件事才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sè的小瓷瓶”
“一派胡言!”温峤气的脸面铁青,先前听婢女提到自已,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这时,再也忍不住的咆哮如雷!
众人均是面面相觎。这七牵八扯的怎么把温峤给扯了进来?邓遐当即喝止道:“大胆奴婢,非但不知愧改,还敢血口喷人?请秦王将此婢拖出去!”
“说!让她说!老夫倒要瞧瞧还能说出什么?”温峤厉声喝道,这时的他,脸面yīn沉的吓人,婢女浑身颤抖,口不能言。
云峰摇摇头道:“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实交待,温使君非是不明事理,岂会连栽赃陷害都看不出?怎会与你计较?”
“是是秦王!”婢女小心翼翼应了声,偷偷看了眼温峤之后,继续道:“当时奴婢一见这瓷瓶,便知大事不妙,猜到很可能是要奴婢给郎主下毒,于是说什么都不愿意。
那陈周说,这瓷瓶里并不是毒药,只是能使人大病一场,每天用指甲盖挑起一小点和入酒中即可,约两到三个月左右,他还说,温使君由于手中没有军权,所以出此一策,使郎主生场大病,然后趁机把军权夺回来,绝无暗害郎主的心思,同时还承诺,事成之后给咱们一笔钱,让咱们离开武昌,出去讨个生活。
陈周又提议道,到时前往秦国,听说秦国废了奴,所有人都是平民百姓,而且赋税还低,再置些土地,靠着余下的赏钱也能安安心心的过上rì子,而奴婢迫于有孕在身,也想早点离开,一时之间,竟鬼迷了心窍,犯下此等大逆之罪!奴婢也不知情况会严重至此,要早知道,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呜呜呜~~”
说完之后,已是又悔又愧,泣不成声。
云峰又问道:“那陈周,近几rì可曾会面?瓷瓶又在哪?”
婢女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瓷瓶,哽咽道:“自从郎主不适至今,奴婢就再未见过他,到了约定的rì子,原来的那处也是人去楼空了,呜呜呜~~”
云峰、、苏绮贞、庾文君与荀灌娘相互看了看,不用说,那个男人肯定跑了,而这名婢女也是个可怜人,被人骗了身子,枉付出一腔感情不说,还怀了孩子,最后要留下她一人来承担此事,心里均是生出了一丝不忍。
荀灌娘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接过瓷瓶,又伸手搭向了这名婢女的腕脉,不多时,站起来点点头道:“她没有说慌,的确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随后,问向温峤:“师兄,你府中有可人叫陈周?”
温峤转头喝道:“来人,回去查一查!”
一名亲随踏入屋内,拱了拱手:“回郎主,当初您离开建康,只带了数十亲信随行,抵达武昌之后,由于人生地不熟,办事不方便,又在当地招募了十人不到,这十人中,绝无一人名为陈周,属下敢以人头担保!”
这话一出,温峤的面sè稍稍和缓了些。
荀灌娘接过来道:“这事很明显,贼子暗害邓将军不够,还要栽赃给师兄,万一事泄也可使你二人不和,着实歹毒可恨,而这名女子,投毒害主,虽罪不容诛,却情有可原,如果邓将军得老天保偌,请师兄与世侄念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罢。”
“这个”温峤眉头一皱,看向了邓遐,毕竟在江州没有废奴,这属于人家的家事,官府管不了,邓遐虽是心里恼恨,但荀灌娘既然与秦王一起,又称温峤为师兄,他也不敢冒然得罪,只得把目光投向了他的老父,邓岳勉力抬起手来,向外挥了挥。
于是,邓遐向云峰施了一礼:“但凭秦王处置!”
庾文君连忙道:“将军,这名女子虽犯下了过错,但有孕在身,如果丢下来置之不理,只怕也熬不过分娩那一关,依文君看,不如把她带上吧,不过,下毒的终归是她,不如把她交给妇联,待生产后服三年劳役,如若确有愧改之心再释放为民,如何?”
庾文君还有一句话没讲,邓遐肯放过她,是看在云峰的面子,如果云峰一走,邓家会不会要她的命这很难说,既便能信守诺言,但只要传扬开来,江州军也不会善罢干休,暗害主将,那还了得?
云峰点了点头,向外唤道:“来人!”
“末将在!”两名女罗刹匆匆而入。
云峰吩咐道:“把她带回船上,回到长安交妇联处置,另外,今天这事就不要宣扬了。”
“奴婢多谢秦王、多谢温使君、多谢郎主、小郎君、主母”婢女的脸面又喜又愧,连忙端跪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向众人道着谢。
云峰摆了摆手:“今次邓氏开恩,给你个洗心革面的机会,望你珍惜才是,以后不要再犯了,到了长安,自会有人安置你,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他rì或有出头之rì,去罢。”
“奴婢恭祝郎主吉人天象!”婢女转向邓岳的床头一拜到底,随后抹了把眼泪,便跟着两名女罗刹向外走去。
屋内暂时恢复了平静,温峤面sè隐约现出了一丝挣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心里又很犹豫,这时见着荀灌娘把瓷瓶递给云峰,于是暂时闭上了嘴巴。
荀灌娘问道:“断山,莫非这就是暗害邓将军的毒药?你能不能看出来?”
云峰接到手里,拧开一看,瓶中是小半瓶白sè无味的粉末,倒了一点在几上,看上去和面粉差不多,他提起水壶,浇了些水在上面,粉末倾刻间就消融的干干净净。
接着,又沾上药水小心的移到鼻尖,以他那灵敏不逊于狗鼻子的嗅觉,却没闻出任何味道,不由暗呼厉害,这究竟是什么?竟能于不知不觉中破坏人体的免疫力?
怀揣着这份不解,云峰摇摇头道:“弟子一时也不清楚,看来只有rì后再做研究了。”说着,把瓶盖拧紧,交给了苏绮贞。
苏绮贞刚刚纳入怀里,那两名女罗刹已是取来了青霉素钠盐,从外表上看,与瓷瓶里的粉末xìng状类似,但是多了点淡淡的臭味。
云峰先用净水洗了洗手,然后调配出生理盐水,再把青霉素钠盐取出一小点,倒入琉璃杯中严格接比例分三次释稀,这才吸入少量到注shè器中。
这个注shè器,是云峰吸取了给草香幡梭姬输血的教训,痛定思痛之下做出的最原始注shè器。
它的针尖为骨针,中间由钢针穿了个小孔,主体为竹管制成,活塞的材料为木片,由于不透明,只能根据外表的刻度来估猜需要注shè的药液,这恐怕是世上最古老的一支注shè器。
“秦王,您这是”见着云峰手中的稀奇古怪玩意,温峤忍不住问道。
云峰淡淡道:“在注shè青霉素之前,先要给邓将军做皮试,以确定他能否使用青霉素。”说着,有如一名护士,有模有样的把活寒向内挤了挤,针尖冒出了一小缕药液。
这是云峰第一次以青霉素给人医病,说实话,他的心情很紧张,关键在于不清楚这青霉素钠盐的纯度,以现时的技术条件,根本就没法检测,无疑将凭添一份风险。
不过,邓岳的情况已是遭的不能再遭,服用中药半点不见效果,而且暗劲不是内力,不能驱毒疗伤,因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深深吸了口气,云峰向前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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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一章 温峤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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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诸多的不解目光中,云峰抓住邓岳手腕,“嗤!”的一声,针尖扎入小臂中段,然后推动活塞,把药液注入到邓岳体内,接着,抓起他的另一只手臂,也是同样施为。
庾文君、荀灌娘与苏绮贞倒还好些,不合常理的情况见的太多,温峤与邓氏族人却是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是什么手段?药汁不都是喝下肚,或是外敷皮肤的吗?怎么还推进肉里?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邓岳的两条手臂各鼓起了一个小小的皮丘,云峰也不解释,耐心等待起来。
其实,青霉素本不致人体过敏,其根源在于药物品质不纯,内中所含的青霉烯酸、青霉噻唑等杂质才是最主要的致敏原,而在后世,进口的高品质青霉素不需要做皮试,这在西方国家已约定成俗,很遗憾,红朝生产不了高品质青霉素。
约摸过了一刻左右,两个小皮丘都没有产生红肿或是硬块,这说明皮试呈现出了阴性结果,云峰不由暗松了口气,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皮试有时会有迟缓反应,个别患者过敏试验虽是阴性,在注射药物数小时或数日后,却会出现发热皮疹,过敏休克等症状。
不过,云峰已是无法可想,只能硬着头皮进行到底,他重新调配了青霉素注射液,吸满一管之后,转头道:“你们女人把脸背过去,或者出去也行。”
“将军。您这是要干嘛啊?”庾文君忍不住道。
云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快点。快点。别耽搁时间,这药液搁久了就没用了。”
荀灌娘连忙拉了拉庾文君,连带苏绮贞一起背转过了身子。
云峰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向邓遐道:“给令尊翻个身,把他裤子拉下,露出臀部即可。”
三女均是俏面一红,心里忙不迭的一阵后悔,然而。现在再出去反倒着了形迹,只得尴尬的站着不动。
邓遐虽是很不理解,却还是依言照做,把他的父亲侧翻过身,就扒下了裤子。
云峰毫不迟疑,对准肉最厚处,又是一针刺入,缓缓把药液推注入其中。
云峰吁了口气,招呼道:“好了,咱们都出去罢。让邓将军好好睡一觉,到下午醒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精神方面应该会有好转,别忘了,把被褥给他盖好。
邓遐与他的母亲们毕恭毕敬施了一礼:“有劳秦王费心了。”
云峰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现在还不好说,要时刻留意邓将军有没有异常,一切到了下午才能见分晓。”说着,自顾自的向外走去,余下几人纷纷看了看,也跟了出来。
由于邓岳的病情存在着不确定性,因此云峰暂时还不能离开,只得让邓府的仆役搬了地席几案到院子里候着。
出来之后,温峤脸面的挣扎丝毫不假掩饰,荀灌娘总觉得今天的温峤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不禁问道:“师兄,你究竟是怎么了?是否有话要说?”
温峤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深深一躬:“峤有愧啊!”
云峰不解道:“温使君,你这是....”
温峤并不起身,支而坚持道:“请秦王一观便知!”
云峰接来书信,拆开看去,顿时面色微变,过了小片刻,就递给了荀灌娘。
荀灌娘可没云峰那么好的耐性,俏面瞬间罩上了一层森寒,禁不住怒道:“师兄,你竟然与刘琨暗通款曲?师妹知道你与他素有渊源,但刘琨是何等样人你岂会不知?别的不说,祖师兄死的不明不白,症状与邓将军如出一辙,虽然没有证据,不过,师妹敢以项上人头作保,二者背后必有刘琨的影子!
还有,谢世伯卒于任上你知道吧?秦王在临行之前,特意查验了谢世伯的尸身,结论是,谢世伯根本不是被毒虫叮咬至死,而是在大醉之后人事不省,被强行刺入竹叶青或五步蛇毒!
谢世伯卒后谁能获益,这不用想都能猜出来,尽管他没有得逞,但谢世伯之死必是他所为!可师兄你倒好,竟与虎谋皮!哼!你对他存有旧谊,他却未必把你当旧部看待,否则,又何至于散下你为抢夺军权而暗害邓将军的谣言?”
荀灌娘越说怒火越大,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如果不是温峤垂手躬身一动不动,她甚至都会控制不住自已劈头盖脸一顿暴打!这很有可能,温峤停留在化劲阶段驻足不前已有了十余年,而她自已却是丹道第二层高手,突然到打破虚空只欠缺一个机缘。
庾文君连忙劝道:“师尊,您就少说两句吧,师伯如果不是存有悔意,又怎会把书信拿出来?何况这事也没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依文君看,邓将军多半会安然无恙的,对了,师伯,您也别与师尊计较,她这人啊,就是嘴不好,这您都是清楚的,让师尊过了气头,什么事都会没有了。”
云峰也跟着道:“庾小娘子言之有理,如今邓将军的情况还算是不错,温使君不必太过内疚,来,快快请起!而且这也并非一无益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此一劫,邓将军当会小心戒备,免得日后被刘琨算计了去,那时可真要后悔莫及啊。”
温峤能明白云峰的意思,即为刘琨这次不对邓岳下手,日后迟早会对邓岳下手,他重重叹了口气,依言起身,一脸愧色的拱了拱手:“峤对不起秦王,更对不起伯山啊!那日峤给丞....给刘琨回信,便托言军权掌于伯山之手,希望能拖延时日,两不相帮,却不料,竟给伯山惹来了杀身之祸!”
云峰微微笑道:“《左传、襄公十一年》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邓将军非是不明事理,岂会分不出谁是害他的主谋?醒来之后,应该不会横加责怪。”
温峤又施了一礼:“秦王大度,令峤钦佩,今日峤便与刘琨割袍断义,今生今世,唯奉秦王为主!”说着,用力一扯,把袖袍扯断,向地面重重一扔!
云峰哈哈大笑道:“温使君无须如此,趁着邓将军还未醒转,咱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接下来的闲谈中,气氛轻松愉快,云峰把他的政治构思向温峤一一道出,温峤自然是捋须叫好,并表示日后愿辞去江州刺史,改往新庭任职,而驻扎水军,也是水到渠成,不须要多说。(未完待续。。)
第三一二章 大祸将至
云峰在武昌足足停留了三天,这没办法,青霉素注射液必须得现用现调,但调配是个麻烦事,比例一丝都不能出错,再夹上诸多听不懂的名词,比如青霉素钠盐八十万单位为零点四八克,换算成铢,一铢等于零点六五克,则八十万单位的青霉素钠盐约为四分之三铢,温峤与邓遐头都晕了。
另外一点,由于没有精确的刻度,只能凭感觉调配,云峰在武学上已经达到了入微的境界,随手一倒,在计量上不会有任何误差,但其他人做不到,因此,云峰只得极不情愿的留了下来,同时,这也是需要葛洪以活人做试验的最根本原因。
三天之后,邓岳已无大碍,于是,云峰即刻启程,这一天是十月二十五日,由武昌至巴东郡治鱼腹约一千五百里,经七天的溯江而上,十一月初一,除了许给水军将士的一万多倭女,云峰率全体亲卫与剩下的倭女在鱼腹北岸弃船登岸,韩勇早已亲领一万骑在此恭候,还准备好了大量的马车。
在原地扎营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四千名亲卫、一万骑、超过两万五千名倭女,向着长安浩浩荡荡而去,由鱼腹至长安,约一千六百里,来的时候花了半个月,回返却要慢上许多,照云峰估计,至少得要一个月的时间。
十一月初,荆州西部尚是一幅深秋景象,而位于凉州门户榆中西南方四百里的河湟大草原北部,却覆盖上了皑皑白雪,这里以枹罕(今甘肃临夏县东北)为中心。生活着慕容部的另一分支。
最初的族长为慕容吐谷浑。是慕容廆的庶长兄。其父亲慕容涉归分部落一千七百家以隶之,及慕容廆嗣位,二部马斗。慕容廆怒曰:“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离,而令马斗!”
慕容吐谷浑曰:“马为畜耳,斗其常性,何怒于人!乖别甚易,当去汝于万里之外矣!”
晋太康四年(公元283年)。慕容吐谷浑率一千七百户西迁至阴山脚下,晋永嘉七年(公元313年),又从阴山南下,迁至枹罕,自称河南王,并以此为中心,子孙相承,四面扩展,现今的族长为慕容吐谷浑长子慕容吐延。
这一天是十一月十日清晨,慕容吐延坐在帐内烤着炭火。几上摆着一壶小酒与一盘烤肉,一个人吃倒也怡然自得。他刚刚喝下一盅酒,却见帐帘一掀,一名亲随步入,施礼道:“禀大王,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您的从弟慕容皝。”
“嗯?”慕容吐延一怔,喃喃道:“怎么是他?他来作甚?”随后就唤道:“把他带进来!”
“遵命!”亲随施礼离去。
原来,慕容皝自从六月二十二日跳江循逃之后,首先潜回了辽东慕容部以寻找机会,但刘琨早在当地做了周密布置,不仅盘查严密,暗哨密布,而且到处都在说他轼兄循逃,事实上,慕容皝在慕容部族众的眼里,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在这种情况下,慕容皝想揭穿慕容廆的真面目,把辽东慕容部掌握在手里,显然是不可能了,稍有不慎,还会把自已给搭进去,于是,他起了借力云峰的打算,奈何手上无兵无卒,只身前往必然不受待见,甚至还有可能把命送掉,是以心念一转,前来说服他的族兄,慕容吐延归降秦国,以作为进身筹码。
很快的,慕容皝被领来了帐内,慕容吐延不由望了过去,慕容吐谷浑率众西行是在晋太康四年,那时,这两个人还是他们各自父亲的亿万条小蝌蚪之一呢,因此,从来都没见过面,但慕容吐延也曾听说过慕容皝的大名,说他俊俏而有威仪。
不料,如今一见,却令慕容吐延大吃一惊!眼前的慕容皝,衣衫褴褛,须发凌乱,神情憔悴,哪里有半点慕容部世子的模样?说成一个乞丐倒还差不多。
慕容皝也是一怔,慕容吐延身长七尺八寸(一米八),身高倒是当时人的标准身高,但膀大腰圆,目测至少有三百斤!眼如铜铃、虬髯满面,一看就是一勇武过人,性格暴燥之辈。
慕容皝不由得暗暗一笑,与这种人打交道他最拿手,如云峰、刘琨等老奸巨滑之辈反而要小心翼翼,于是躬身施了一礼:“兄长在上,弟慕容皝拜见从兄!”
“哼!”慕容吐延闷哼一声:“你这轼兄叛父之贼,怎还有脸来到此处?莫非不怕本王把你绑了送给叔父?”
慕容皝的脸面立刻现出了悲愤之色,分辩道:“从兄误会了,我父早被奸人暗害,如今的辽东慕容之主,实为贼人假扮啊!”
“丧心病狂!”慕容吐延怒道:“你竟然满口胡言污蔑叔父,果然已无药可救,来人,把他绑了,送往幽州!”
帐外立刻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慕容皝连忙道:“且慢!弟有物证呈给从兄!”说着,从怀里掏出祖约的亲笔信,递了上去。
慕容吐延一挥手,制止住亲随,接过看了起来。
越看下去,慕容吐延的面色就越是震惊,虽说慕容本族发生的变故与他无关,但仍是一阵阵的毛骨耸然,如果信中所言属实,他真的难以想象世上会有如此阴险歹毒之辈!
慕容皝根据慕容吐延的神色变化,在一旁适时解释,又把幽州的大概状况简略描述了下,字字悲凄,声泪俱落,令人心中不免恻然,就连围在一旁的枹罕慕容部族人,亦是纷纷现出了不忍之色。
祖约的这封信寥寥数百字,并不长,慕容皝的话语也恰到好处,并不罗嗦,不多时,慕容吐延把书信还了回去,面色阴沉、凝眉不语,似乎在辩别书信的真伪,也似乎在考虑慕容皝的意图。
慕容皝暗暗看了眼之后,又道:“父亲虽与伯父有过误会,但毕竟皆为祖父之子,血脉至亲却是不假,自伯父负气离开之后,父亲追悔莫及,作《阿干之歌》,岁暮穷思,常歌之!如今父亲惨遭奸人陷害,弟身负血海深仇无处可去,是以厚颜前来求从兄收容,请从兄怜悯!”说完,深深一躬到底。
慕容吐延的脸色缓和了些,摆摆手道:“快起来罢,你我兄弟,何须多礼?叔父惨遭不测,确是令人悲痛,按理说,为兄当精锐尽出,为你报仇血恨,但我枹罕这一支你是知道的,当年父亲离开辽东,仅有一千七百户,如今虽经四十余年繁衍生息,也不过万户罢了,如何能比得上辽东本族动辙百万人口?哎~~难啊!”说着,扯了扯那刚硬如铁针的胡须,一脸的为难之色。
慕容皝跟着就道:“从兄有心即可,弟已感激不尽,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日,弟当手刃此贼,今日只求从兄收容,有一徙身之所已暂无他求,而且弟熟读兵书,从兄若遇事不决,弟亦可帮着出出主意。”
“哦?为兄倒是忆了起来,元真素有智计美名!”慕容吐延不禁问道:“这枹罕一带土地贫瘠,地域狭小,为兄欲向南发展,趁着河湟大草原空虚,尽占水草丰美之处,你看是否可行?”
慕容皝沉吟片刻,缓缓道:“只怕从兄要大难临头了,还是先应付眼前危机,扩张一事留待他日为好。”
慕容吐延顿时面现不快,沉着脸道:“元真是否危言耸听了些?为兄有何祸事?”
慕容皝向东面指了指:“祸患来自于关中。”
“呃?”慕容吐延一怔,反问道:“关中不是秦国吗?我族与他素无仇怨,何来祸患?”
慕容皝淡淡道:“《庄子、盗跖》有云:自是之后,以强凌弱,以众暴寡,逢人则杀,遇地则攻,汤武以来,皆乱人之徒也!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天下间以强并弱实为常态,秦国欲对从兄下手,一纸诏令,召从兄往长安称臣即可,请问从兄,若是秦王令来,你去,还是不去?又何须仇怨?莫非你以为凭借十万族众便能挡住秦军铁蹄?”
“这个....”慕容吐延心里一突,这些年来,秦国的蒸蒸日上他可是亲眼目睹,一个僻处边陲,总人口仅有数十万的蛮荒小州,仅仅数年时间,吞秦州、下梁益、入关中,发展为一据地数千里,丁口六百万,披甲数十万的庞然大物,与如此强邻作伴,任谁都没法心安,慕容吐延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才打算向南扩展,壮大自已的势力,至于与秦军作战,他是想都不敢想,蒲洪、刘曜、石虎,哪一个不比他强,还不都是栽在了秦军脚下?
虽是被慕容皝说中了心事,慕容吐延却不服输道:“他秦国两任先王,当年为凉州牧之时,皆与父亲交好,其中昭王(张寔)更与我族频有往来,秦王岂能不念旧情?又怎会无端犯我?更何况秦国的大敌为石氏,岂会将我区区小族放在眼里?”
慕容皝也不搭腔,捋着杂乱的胡须微微笑看着慕容吐延,目光中的意味无须多说。
刚开始,慕容吐延还昂首挺胸,一幅自信满满的模样,但在慕容皝那洞彻人心的目光下,没过多久,气势已然泄了个一干二净。
“唉~~”慕容吐延长叹一声,颓然道:“元真你说,为兄该如何是好?早知道身边会有此强邻,当年就该劝说父亲留在阴山,而不该迁来枹罕,现如今,悔之莫及啊!”(未完待续。。)
第三一三章 见面礼
迎上慕容吐延的求助目光,慕容皝迅速敛去笑容,正色道:“秦王如今远在建康,若能于冬季回返,明年夏秋之交应会向石勒用兵,而石勒在石虎毙命之后,已是外强中干,如不出所料,三两年间,必将在劫难逃,接下来,秦王当会挥师南下,与刘琨争锋!
从兄千万不要认为秦王会忽视你这枹罕区区一隅,事实上,枹罕扼河湟大草原北口,位置相当重要,而河湟水草丰美,为放牧养马的不二选择,秦王岂会视若无睹?
欲入河湟,必取枹罕,秦王只是暂时腾不出手,一旦灭了石勒,很可能不待挥军南下,便会一纸诏令召你入长安见驾!其实弟也明白,从兄欲向河湟深处发展,正是为了避秦国锋锐,不过,河湟散居着诸多羌人部落,岂能轻易降你?而从兄你只有万户在手,即便百战百胜,奈何先天不足,依弟之见,没个三五十年,休想成为河湟之主,请问,秦王能否留给你充足的时间?”
这话一出,慕容吐延的面色更苦,不禁讪讪道:“元真,你素来智计百出,既能点出症结所在,理该也能给出对策,你快说,为兄该如何是好?”
慕容皝沉吟道:“当年秦州有羌氐二族,氐族与凉州为敌,结果被斩尽杀绝,而羌族与秦王交好,如今倒也逍遥自在。”
“元真,你的意思是....”慕容吐延忍不住打断道。
慕容皝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从兄只有在秦王下诏前,先一步献降。才能免遭杀身之祸。”
慕容吐延现出了迟疑之色。为难道:“当年父亲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赶来枹罕,好容易寻得一立业之基,并由一千多户的小部落逐渐发展壮大至今,若降了秦王,岂不是多年心血一朝尽丧?他日九泉之下又有何脸面去见父亲?”
“哎~~”慕容皝叹了口气,无奈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天下大势。不到十年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之前,弟敢断言,包括伯父在内,世上无人能料想的到,一名奴仆竟能于数年间崛起!算了,后悔话也不须说,还是面向将来罢,如今秦国势大,偏偏还近在眼前。不降又能如之奈何?与其身死族灭,倒不如为族人谋一生路。想来伯父在天有灵,亦会明白你的苦衷,而不会横加怪责。
从兄,咱们再来看一看羌族,自从降了秦王,姚戈仲不但保有族酋地位,率族众于武都繁衍生息,姚益生更是得秦王重用,封候拜将,既便是普通羌族民众,如今也是生活富足,既然如此,何不举族归降?岂不胜过日后被秦军凌迫上门?”
慕容吐延面上的挣扎之色愈发明显,慕容皝也不催促,他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耐心等待着他作出决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呼~~”慕容吐延吐了口浊气,苦笑道:“看来啊,这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但愿父亲能明白我族的处境,也罢,如你所言,为兄择一吉日,遣使入长安献降!”
慕容皝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拱了拱手,自告奋勇道:“弟曾与秦王交过手,虽是他手下败将,但对其人颇有几分了解,若是从兄不弃,弟愿替兄走上这一遭。”
慕容吐延略一寻思,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有劳元真操劳了。”
“从兄何出此言?能为从兄效力,弟寄居于此也能心安!”慕容皝故作大方的推辞之后,又眉头一皱,看了看慕容吐延,问道:“请问从兄欲以何礼进献秦王?”
慕容吐延想都不想道:“上表称藩莫非还不够?自汉代始,我等僻远部族皆是如此,何曾需要献上降礼?”
慕容皝苦笑道:“从兄,请恕弟直言,献降,并非一卷降表便能了事,秦王与历代君王大有不同,他不好名,看重实利,绝非几句恭维之辞即可敷衍了事,当年杨难敌称藩被拒反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从兄岂会不知?若是从兄不拿出点诚意来,对秦王来说,这降与不降,有何区别?”
慕容吐延顿时脸面一沉,不悦道:“元真,你是否有话要说?何不直言?”
慕容皝面容一肃,郑重道:“如今秦王忙于四处征讨,正值用人之际,从兄如能发兵相助,定可表示出诚意,亦能得秦王看重,因此,弟建议从兄遣族中精锐往长安,依羌族由姚益生率军跟随秦王故事,听从秦王差遣。”
“这个....?”这话一出,慕容吐延不禁心里一紧,他族中本就丁口不旺,再派军跟随秦军作战,这得死掉多少人啊?一时之间,脸上满满的全是犹豫不决,始终拿不定主意。
慕容皝也是心里焦急,如果慕容吐延舍不得出兵,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见云峰,于是跟着劝道:“从兄,请恕弟直言,你这族中要钱没钱,要粮没钱,族人只能勉强糊口,根本拿不出财货进献,除了人还能有什么?固然,出征作战,伤亡在所难免,但为了全族安危,些许的牺牲,可莫要舍不得啊,否则,若让秦王认为你其心不诚糊弄于他,灾祸只怕来的更快,这降还不如不降!”
慕容吐延是真的心痛了,但他也明白这个便宜从弟说的在理,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慕容吐延一脸肉痛的问道:“我族中,连老弱妇孺在内不过十万之众,能骑马作战的战士不足三万,你说,出兵多少才能让秦王满意,又能保护我族中妇孺与财货?”
慕容皝沉吟道:“如今的枹罕,西、北、东,三面临秦国,只有南面临河湟,而河湟皆是些羌人小部族,不足为虑,弟以为,当发兵两万相助,留一万守寨即可,如此一来,秦王当能看到你的诚意!”
慕容吐延这次倒没迟疑太久,猛一咬牙,点头应道:“便依你,你何是往长安?”
慕容皝拱了拱手:“如今秦王尚未回返,去了也是无用,从兄应使人密切关注长安方面,一旦有消息传来,弟即刻动身,请从兄放心,秦王绝非背信弃义之徒,弟必会请来秦王的承诺!”
慕容吐延无力的摆了摆手:“为兄明白,你且安心住下罢,来,你清早赶来,不如坐下一起用膳!”说着,也不待慕容皝有所表示,转头唤道:“来人,再摆上一幅酒菜!”
慕容皝大喜,这一路餐风露宿,他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于是深施一礼:“弟多谢从兄赐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