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厚厚的嫁妆
“不吃,不吃!全都拿走!”
“女郎,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
“要你管?出去,出去!”
“那奴婢们把饭食搁在几上,呆会儿女郎气消了再吃点罢。”
姚静面朝里蜷缩在榻上,在确定婢女已经离开之后,这才缓缓转过了身子,当看到几上放着的食物时,不禁怒由心生,强撑着从榻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几边,和身一推,哗啦一下,把饭食全都推了下去。
可由于身体虚弱,又用力过大,顿时,两腿一软,“扑通”一下,整个人跌倒在了几案上,片刻之后,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四周熟悉的陈设,一想到自已即将不久于人世,不由得,泪水模糊了脸庞,低低的缀泣道:“呜呜呜~静儿不去赵国,死也不去!阿翁你是个坏蛋,静儿恨死你了!呜呜~郎君,静儿想你.....”
正越说越伤心的时候,突然帐帘一掀,又有人走了进来,姚静头也不回的带着哭腔斥道:“滚,滚出去,谁叫你进来的,出去,出去啊!”
可是这个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姚静不禁抬起头来,刚要再次斥骂时,却猛然间愣住了,随后脸上现出了不敢置信之sè,挣扎着站起身子,踉踉跄跄扑进了这个人的怀里,恍若失神般的喃喃道:“郎君,真的是你啊,你是不是听到了静儿说话才赶了过来?”
云峰微微笑道:“静儿说的对,不管是刘曜还是其他什么人,谁都不能把你带走。”同时心里也暗自庆幸着,如果不是自已及时赶来杀了赵国使者,姚戈仲会不会投降刘曜还真的很有可能。
在这种事关部族生死存亡的时候,私人交情起不到任何作用。要知道,凉州对上赵国,尚有一战之力,实在不行可退兵据姑臧坚守,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打算。可姚戈仲却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他一无坚城据守,二来他整个部族才仅仅八万人,还没人家的兵多,怎么打?单对单必然是灭族的下场!
而姚静,百分百会作为政治交易的牺牲品!为了部族存亡,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云峰也不会因此去怨恨姚戈仲,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族之长,不是那么好当的。
听到了云峰的声音,姚静终于确定了不是在做梦,“呜呜呜~~!”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两天所受到的委屈全部从哭声中给渲泻掉。
姚静原本是瓜子脸,两天以来粒米未进,再加上心里又悲又苦,清秀的脸庞都有些凹陷了下去,云峰心里也是一阵刺痛,把姚静紧紧搂在了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没多久,姚戈仲、姚益生与姚静的母亲相继走了进来,云峰向他们一一点头打了招呼,三人回礼之后,只是在一边默默的站着,很显然,姚静哭的那撕心裂肺模样,令他们都不好受,尤其是姚戈仲,脸上更是布满了羞愧之sè。
渐渐地,姚静的哭声小了下来,云峰推推她道:“好了,静儿,别哭了,你看看谁来了?”
“恩~!”姚静抬头看了过去,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抹了把眼泪,勉强笑道:“阿母,阿兄,你们都来啦。”唯独对姚戈仲视而不见。
姚戈仲顿时面现尴尬之s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云峰,云峰自然不会理他,这老家伙,就得给他吃个教训才行!当即两肩一耸,表示爱莫能助。
姚母则一眼瞪向了姚戈仲,没好气道:“你这老东西还不快去赔个不是?也活该静儿不理会你,真是太过份了,也该有此报应!”
姚戈仲老脸一红,犹豫了下,上前讪笑道:“静儿,为父...”
“哼~!”话未说完,姚静一声冷哼,小脑袋再次深埋进了云峰怀中。
云峰暗自好笑,不过,他觉得差不多也该到位了,毕竟再僵持下去,姚戈仲很有可能恼羞成怒,拍了拍姚静,劝道:“静儿,扶风公将与我凉州联兵对抗刘曜,为表示决心,刚刚才把赵国使者斩了,你不要再为这个担心了,况且,他当时也没定下来是否要投辈刘曜。”
正说着时,云峰却看到姚静的小脑袋抬了下,但很快又埋了下去,心里明白了,这小萝莉是拉不下面子来呢,看来得让她出出气才行,怎么出气?当然是让姚戈仲大出血!
于是,继续道:“静儿,其实扶风公也挺不容易的,毕竟身为一族之长,还得为全族上上下下八万人的xìng命作考虑啊。对了,等这次打退了来犯之敌,咱们俩就成亲吧,介时让扶风公给你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让凉州全体百姓都为他老人家的富庶慷慨而眼红,你说好不好?”
“好!”姚静一下子来了兴致,刷的一下抬起了小脑袋,瞥向姚戈仲说道:“阿翁,静儿这次就不生你气了,不过,你可别忘了啊,嫁妆一定要丰厚!千万别让静儿在凉州百姓面前丢脸啊。要知道,静儿丢脸你也抬不起头来!”
姚戈仲差点就要当场吐血!
云峰刚开始劝姚静的时候,他还心生感激,觉得这小子还是蛮仗义的嘛。可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丰厚的嫁妆?什么叫富庶慷慨?老夫是有钱人吗?老夫容易吗?底下八万张嘴每天都嗷嗷叫的指望着老夫!姓云的,你他娘的可真狠,把咱家宝贝女儿拐骗走了还不算,还想从老夫手里再大捞一笔,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姚戈仲暗自狂骂,可他也是无可奈何,他的宝贝女儿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呢,连忙表情僵硬的笑道:“这个,为父会尽力准备的,静儿你肚子饿了吧?快吃点东西罢。”说完,就向外连声吩咐准备饭食。
云峰则嘿嘿笑道:“在下也未曾用膳,还请扶风公唤人一并送来。”
姚戈仲真恨不得把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给活生生饿死!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满怀怨愤的再次吩咐外面多备些饭食。
.......
经过两天的忙碌与准备,第三天清晨,羌族开始向着榆中迁移,连同奴仆在内,浩浩荡荡近十三万人,可谓一眼望不到边。
牛羊牲畜还可以驱赶着前去,至于田里将熟未熟的麦子,这东西没法提前收割,依姚戈仲的原意是放把火统统烧掉,一颗也不给游子远留下!不过,却被云峰制止住了。
至于为什么,云峰闭口不言,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尽管姚戈仲一头雾水,但却还是依言照办,很简单,他不相信云峰看不出这批麦子的重要xìng,多半这人心里又在打着什么鬼点子。
二百四十里路程,一共花了四天时间,当抵达榆中时,张灵芸与张茂已率着骑兵于两rì前到达,至于步兵与辎重,虽然全力赶路,可是还需要两天才行。
第一二三章 又是一年麦熟时
对于姚戈仲以及他的部族,张茂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宴请拜访、约会密谈接踵而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张茂起了招揽之意。如今他已志得意满,当上凉州牧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不需再顾忌什么了。
这种嚣张至极的挖墙角行为,张灵芸自然是浑身不爽,尽管是大夏天,可那俏脸上挂着的冰寒,令任何人看到了都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不过,云峰却一笑了之,他不认为姚戈仲会看不出凉州军方的派系斗争,是作为他与张灵芸的盟友,还是投靠张茂,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事实也是如此,姚戈仲始终表现的不冷不热,含糊其辞,一幅外交化的面孔,令张茂心中暗恨!
先暂时不理会云峰与姚益生有八拜之交,或是即将迎娶姚静成为亲家。姚戈仲对云峰还有种莫名的惧怕感。
武功兵法在他们这类掌权者的眼中固然值得重视,但还远远未能达到惧怕的程度,一员猛将而已,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于乱世称雄,靠的还是头脑。但是,云峰的心机与决断能力却令他不寒而粟。
就拿云峰此次格杀赵使来说吧,其实在这人刚踏进营帐的时候,姚戈仲就已猜到了几分来意,因此才含含糊糊,把云峰暂时支走,以给自已留下一个思考时间。没想到的是,这人倒光棍的很,出手杀人,断他后路,令他只有死战到底,再无他途可走。
云峰千里奔袭车师国,姚戈仲也略有了解,行事之果决,破城之轻松,令他想想也心有余悸,要知道,天寒地冻,历来为行军所不为,可是这人却不,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并且一战功成,把交河抢劫一空!
如此手段与作为,的确是挺恐怖的。姚戈仲很难想象,一旦自已背弃了这位脸上时常挂着微笑的盟友,将会给整个部族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于睡梦中被千军万马冲杀进来!
不提姚戈仲的感叹,关于这一次的赵国入侵,云峰并没提出于城外筑高沟深垒,主要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凉州的情报系统的确很令人无语,对方屯重兵于上邽,近二十万人的军事行动竟然毫无所觉,白白的丧失了部署阵地防御的有效时机。
况且云峰已有了个大胆的计划,与游子远来一场骑兵对决,以一战定胜负!因此倒也没有再去sāo扰对方行军,在他看来,只要歼灭掉赵国骑兵,剩下的七万步兵装备再好,也免不了落下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之所以要兵行险着,说起来与张骏有很大的关系,虽然已经把家里安排的固若金汤,可是,谁知道张骏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留着这么一个祸害在身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只有速战速决,才能尽快赶回去把张骏等人给统统解决掉!
两天之后,赵仰率领的两万一千步军与赵国近二十万人马几乎是同时抵达榆中周围,双方都以严阵以待,不给对方任何可趁之机。尽管在安营扎寨的过程中气氛紧张,形势一触即发,但均克制住了自已,没有出兵去挑衅对方。如此大规模的战役,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谁都不会轻易动手。
榆中城外再次弥漫起了一股凝重的气息,远远看去,赵军营寨连绵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尽头,各sè旗帜飘扬于其间,最大最高的一面,自然是飘荡于中军主帐上方的“游”字旗,且军士兵容齐整,盔甲鲜明,与蒲洪军有着天壤之别。
凉州一众将领包括姚戈仲、姚益生在内,都站于高处向下眺望着,整个赵军营寨中没有任何破绽可寻,不由得均是暗暗心惊,张茂扫了眼左右,说道:“敌军阵容咱们也都见识到了,游子远此人虽为一文臣,却多谋善断,长于捕捉战机,轻易不会出兵。然一旦寻出我方弱点,必将果断出击,不达目地绝不罢休。实为我凉州之大敌也,半点也轻视不得,诸将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罢,咱们大家参考一下。”
一时之间,众人均默默思索着,突然,赵仰嘿嘿一笑,朝张茂拱手道:“平西将军,游子远的确名不虚传,末将也是无法可想,只余死守一途。然素闻云将军足智多谋,想来应有对策,不如请云将军给大伙儿讲讲,咱们几个再探讨探讨?”
张茂点了点头,转向云峰问道:“赵将军言之有理,云将军是否已有良策在胸?”
腾的一下,张灵芸的怒火不可控制的涌了上来!‘你姑nǎinǎi的,欺侮人欺侮到咱家夫君头上了,是可忍,敦不可忍!’刚要反唇相讥时,却被云峰以眼神制止住了,这二人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就是要让他当众出丑!试想,面对一座如铁桶般严严实实的的大营,谁又能于短时间内拿出对策?
不过,云峰的确是胸有成竹,对于张茂与赵仰的挑衅行为他丝毫不以为意,这二人想要他云峰的命,可云峰又何尝不想要他俩的命?口舌之争,无聊之极,能活到最后,才是真本事。
当即微微笑道:“既如此,末将就献丑了。再有十天左右,南安郡即将麦熟,然扶风公所部已尽迁入我凉州境内暂居,这么多的粮食难道就任其白白烂在地里?依末将看,无论是谁也会为之心动,游子远更不可能置之不理,多半会派骑兵前来收割。
要知道,我军处于守势,长期对峙下去,有后方粮草源源不断供应,只要自已不乱阵脚,各安本份,即使榆中最终陷于敌手,敌军也必将付出重大伤亡。
但赵军不同,虽兵力数倍于我,然消耗也大,不出数月,必然要重新输送粮草,其运输线即使由上邽起算,至榆中也有六百里路途,可谓漫长遥远,随时有被我军轻骑偷袭截断的可能,如此一来,这南安的麦子对于游子远来说至关重要。
末将的计划是,以此为饵,诱赵军骑兵尽出,与我军对决,毕其功于一役!”
随着云峰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全场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以看待神经病般的目光看向了云峰,均为他这疯狂的设想而膛目结舌。
‘你自已都说了,赵军有粮草问题存在,咱们慢慢耗下去就是,何必要兵行险着与对方决战?’
‘此人绝对不是个正常人,已经不能用常理来看待,只有疯子,才会有这般不计后果的的举动!难怪他打起仗来就像不要命一样,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
就连张灵芸在这一刻亦是如是想法。
第一二四章 张茂是傻子么?
可是,在最初的震憾过后,众人也逐一回过味来,仔细一琢磨,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单论素质,凉州铁骑并不输于赵国,所欠缺者,唯有数量而已,此次作战,加上羌族骑军在内,凉州方共有五万骑兵参战,赵军连同氐族骑军加具装重骑,为五万三千骑。就算差上一点,差别也不是很大。
不由得,相熟的将领们分别在小范围内纷纷议论起来,云峰却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目光望向了远处的赵军营寨。
过了好一会儿,议论声才渐渐止歇,李柏抱拳问道:“云将军果然构思奇特,细细一想,也非是没有可能,然在下仍有一事不解,不知云将军何以如此自信,莫非从没考虑过我军一旦不敌的后果?或是认为我军于此役必将胜之?
要知道,诚然敌我骑兵于数量方面相差不是很大,且云将军所部战法奇特。但是,赵军还有三千具装重骑,可于战局胶着时突击我军,将造成极大的威胁。如此算来,胜负当为五五两分,谁胜谁负还真的很难说。若我军据城固守耗至对方粮尽岂不是更加稳妥些?请云将军为在下释之。”
“李将军的确道出了个中重点。”云峰微微一笑:“然此役,我军必胜,绝无失败可能!何必据城浪费时rì?关键之处,在于蒲洪。”接下来,云峰又把他对于蒲洪的分析重新说了一遍。
顿时,众将眼前均为之一亮,如果云峰分析正确的话,那么,此战获胜将毫无悬念,因为谁都知道一支两万人的骑兵部队偷工不出力,甚至于半途开溜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能于乱世中当上领军将领的,都不是庸材,张茂很快就作出了抉择:“好,既然如此,我军的打击目标就定为三万赵军,蒲洪军以监视为主,但亦须严加防备,此战获胜,西平公必将不吝于重赏,望诸将同心协力,大破敌军!”张茂在慷慨激昂的同时,眼中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机,云峰诚然是一难得人材,但既不能为我所用,必须要杀之以绝后患!
“遵命!”众将齐齐应道。
随后,张灵芸又提议道:“平西将军,云将军所部皆为新军,成军仅仅一年时间,战场经验难免不足,依末将看,如编入大队或许会妨碍全军统一指挥,不如就着他游弋于战场上,一方面监视蒲洪部,另一方面则用于应对赵军的三千具装重骑,还望平西将军批准。”
数万骑兵对冲,肯定惨烈异常。对于张灵芸来说,张茂部以及羌军损失再大也与她无关,甚至还乐于见到。可是,云峰就不同了,她俩是自家人,当然要最大限度的减少云峰部的损失,以保存住她自已这一派系的实力。
至于那三千具甲重骑,在她眼中就是废物!一来准备时间过长,光穿戴就烦死人。二来笨重,战场上转弯不灵活,遇有突发情况只能一根死脑筋的继续向前。三来价格昂贵,供养一骑具甲重骑所花费的金钱能养活好几骑轻骑,算下来很不划算。四来用途有限,只能用于关键时候冲上一冲,还必须得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才行。
刚开始云峰觉得具甲重骑形态雄壮,浑身铁甲,看上去威风凛凛,给逗的心痒痒的,也想装备这么一支骑队,不过,后来被张灵芸所制止了,也就一门心思的花在弓骑方面。
张茂对于张灵芸的建议倒是颇费了一番踌躇,张灵芸的意思他明白,无非就是保存住自已实力,不过又能怎样呢?你还有三千骑在我手上,把那三千人耗光就是!况且,对方的具甲重骑也够你喝上一壶,万一抵挡不住,刚好有机会军法从事,当场处斩!
想明白之后,张茂同意道:“好,就依侄女所言。云将军无须直接参战,蒲洪与三千具甲重骑就交给你了。”
云峰不动声sè的施礼道:“末将领命。”
张茂点了点头,对赵仰吩咐道:“赵将军,游子远极有可能趁机攻城,你能否坚守七rì时间?”
赵仰并没有立即回答,心里盘算了起来,于此关键时刻,他也不敢大意,否则,一旦战败,之前所有的筹备全要打了水漂。
仔细合计了一番,觉得以二万兵力据城对抗七万大军,坚守七rì还是挺有把握的,便施礼道:“请将军放心,抵挡住敌军七rì应无大碍,末将定能坚守至大军凯旋而归。”
同一时间,赵军的中军大帐内也在召开着军事会议,游子远身着文士服,头戴四方帽,手中羽扇轻摇,脸上现出自信的神sè,看上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斥候来到帐内,施礼道:“禀报大将军,据末将探得,姚戈仲部已全部迁离南安,但是,麦田依然完好无损,并未毁去。”
“恩?”游子远不由得眉头一皱,苦苦思索起来,因为这极不合常理,带不走可以一把火烧掉嘛。算起来,最多再有十天就可以收割了,哪有留给敌人的?姚戈仲究竟意yù何为?
底下众将也在纷纷讨论着,以猜测姚戈仲的意图。
突然,游子远灵光一现,眉头又是一松,捋须笑道:“原来如此,想来定是张茂的手笔,这是在逼本将决战哪!”
下面一人施礼道:“末将愚昧,还请大将军明示。”
游子远一看,原来是镇东将军呼延谟,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微微笑道:“我军劳师远征,粮草自为重中之重,按惯例应设屯粮之处,可这附近数百里皆为平原,又无城池,根本无处屯积,只能随军携带,然军中又能带得多少?仅够食用三个月罢了。至于再运粮来,那是想也别想,路途遥远,极易发生意外。
若三个月之内未能攻陷榆中,所余只有撤军一途。因此,张茂留下麦田,是料定我军必不会放弃,yù与我军以骑兵对决,以分出胜负。”
又一个人恍然大悟道:“莫非凉州就以为能胜过我军不成?尽管骑兵数量相当,但我军另有三千具甲重骑,于战况胶着时突入战场,当可大败凉州骑兵,张茂如此作为,实乃作茧自缚。或许旬月之内,我军即可兵逼姑臧!”
这个人是征西将军范隆,游子远赞许道:“范将军所言甚是,张茂此人正是不自量力。”
接着,却话音一转:“可是,张茂是傻子么?明明据城坚守有利于他,为何又要急切求战?莫非他以为骑兵对决必然胜过我军?又或是设有埋伏?还是有什么其他隐情?请诸将好好想想!”
第一二五章 蒲洪来帮忙
张茂是傻子吗?蒲洪不清楚,可是,他知道云峰不是傻子。
游子远料定以骑兵决战出自于张茂的手笔,蒲洪却不以为然,在他认为,只有云峰才会做出这种看似疯狂的举动,同时也必然算准了自已有脱赵自立的心思。
同样的,作为老对手与老仇人,蒲洪对云峰也下了相当一番功夫。
自从去年兵败逃返上邽,蒲洪就时常反思着整个作战过程,每一个细节,发布的每一条命令都没有遗漏,却惊恐的发现,从蒲猛全军覆没开始,整支大军就陷入了一张网中,然而自已却茫然不觉,一步步的向内走去,以至于连撤军都变得不可能,被逼在极度不利情况下与凉州决战。
作出这个谋划的人,经蒲洪对比分析了当时凉州军中的每一员将领,最后得出了结论,这个人就是云峰!
甚至他都怀疑自已能逃返上邽也是出自于云峰的授意,他可是清楚的觉察出,身后追兵并未尽全力追赶。他不相信云峰不明白自已一旦身死的后果。很明显,获益最大的将是刘曜,秦州会轻而易举的落入赵国手中,对凉州构成重大威胁!
据此,蒲洪对云峰作出了判断:大局洞察秋毫,谋划心思缜密,临机胆大果决,行事不择手段,尤为可怕!
话又说回来,假如把云峰与刘曜全部绑在他面前,只许杀死其中之一,蒲洪会对谁下手?毫无疑问,刘曜当之无愧!
尽管两个儿子死于云峰手中,又令他损兵折将,要说蒲洪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毫无道理可言,而且云峰还是堂堂正正的与他作战,并没有使用yīn谋诡计,蒲洪也只能自怨技不如人。
可刘曜不同,首先诱使他进攻凉州,在战败之后,趁他实力大减之机,又逼迫他纳土归降。况且现今氐族中的内乱要说没有刘曜于暗中推动,蒲洪是打死也不会相信。从头到尾,刘曜施的就是yīn谋诡计,一环接一环的算计于他。
因此,蒲洪恨刘曜更甚于云峰千倍万倍!无时不刻不在想着脱离赵国,报仇雪恨!
于蒲洪眼中,刘曜如果攻打凉州,自然是必败无疑,因为有云峰在!不提蒲洪对云峰的分析判断,光是那支骑兵就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更何况从一开始,蒲洪就没安着好心,败逃上邽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刘曜曾派人来讯问作战经过,蒲洪把战败的原因归疚于大意之下被对方劫了营寨。而有关云峰的一切,他连提都没提。
因为他清楚,刘曜迟早有一天会对凉州下手,这个时候,将是他脱离赵国的最佳时机,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但是,游子远这会儿已经生了疑心,以他的个xìng,极有可能在疑惑未解之下,宁可放弃南安的麦子也不会出兵。如此一来,自已这么长时间的谋划将彻底落空,并且心里的愤恨也难以渲泻!
‘看来,得要在后面推上一把才行。’蒲洪暗暗想着,并立刻施礼道:“禀大将军,末将或是知晓一二。”
“哦?蒲将军说说看。”游子远饶有兴致的问道。
蒲洪拱了拱手:“末将曾长期与凉州交战,对其倒也了解几分,凉州军方一分为三,其一为张寔亲弟张茂,实力最强,其二为张寔长女张灵芸,其三为赵仰阎沙一系等外姓将领。这三派面和心不和,依末将猜测,或许凉州将会有重大事情发生,因此张茂才急于求战,以尽快回返姑臧。”
范隆闻之眼前一亮,接口道:“如此说来,我军不如按兵不动,以待凉州自生内乱,再发兵破之,岂不是更为稳妥?”
蒲洪摇头道:“范将军可莫要忘了,凉州已自绝归降之路,当知道一旦战败将意味着什么,于此时此刻,凉州军方唯有上下一心,与我军拼死一战,或会有一线生机。想来那几人也能明白这一道理。所以,末将斗胆猜测,张茂虽然心急,但于胜负未分之前,应当不会自乱阵脚,致使我军有可趁之机。”
游子远寻思片刻,沉吟道:“蒲将军分析切中要害,想来定是如此了。既然张茂yù与我军决战,那本将便如他所愿。”接着,面容一肃,正sè道:“骑军由呼延将军指挥,把凉州骑军引至南安附近决战,本将则亲自督军攻打榆中,望诸将齐心协力,勿负圣恩!”
“遵命!”众将齐齐抱拳应道。
接下来的数天,无论是凉州军也好,还是赵军也罢,双方表现的极有默契,各自稳守自已营寨,连一丝挑衅求战的举动都没有,就那么死气沉沉的相互对峙着。
要知道,在战局不上不下的时候,一般来说,双方都会遣小股部队交战,一来起到振奋士气的作用,二来激发将士们的血xìng,不至于因沉闷而变得懈怠下来。
然而,此次的交战双方却不屑为之,因为他们都清楚,决战将于不久之后来临,现在需要的,是养jīng蓄锐,使将士调整到最佳状态。
距计算好的麦熟还有两rì时光,这一天,双方仿若约定好似的,赵军中的蒲洪部两万骑兵率先向着东南方向驰去,约半个时辰左右,羌军以相隔三四十里的距离也驰出了营寨。紧接着,双方一支接一支的骑兵相继由寨中奔出赶向了南安。
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交战?对于赵军来说,自然是打完了就地收割麦子。可凉州军却不会这么想了,只有把距离拉开,才能够尽可能多的歼灭敌人!
原因很简单,以五万对上赵军三万,如果不能取胜,凉州军所有将领即使全体自杀也难辞其疚。但是,别忘了,敌军一旦不支,会转头就跑,双方的马匹相差不多,如果与榆中距离过于接近,敌军很轻易的就可以逃返回本部大营。
南安距离榆中有二百四十里,赵军在溃败的情况下,必然无法顾及到多余的马匹,逃命还来不及呢,哪还有机会再去抢马?在不换马的情况下,跑出十里,甚至在五十里之内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再继续跑下去,跑出了一百里之外,一匹马还能吃的消吗?
与之相反的是,凉州军却可以于途中不间断换马,轻轻松松的在后面追赶,结果可想而之,赵军绝大部分都别想跑掉。
尽管达成了默契,可双方依然严阵以待,在行军途中以及夜晚休息的时候,均是侦骑四出,互相监视着,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个偷袭?又或是趁已军不备偷偷的溜了回去,战场上瞬息万变,这种事还真的很难说。
云峰在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授意张灵芸把刘月茹及女子医护队带在了身边,尽管他知道,守城军会更加的需要她们。
但没办法,该自私还是得自私一回。云峰可不放心把刘月茹丢在赵仰身边,万一他起了歹念,包括刘月茹在内的三百多名女子将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落得个任人凌辱的下场!而事后赵仰只需推说身中流矢,不幸身亡即可,假如真发生这种事了,云峰觉得自已恐怕会疯掉!
所以,守城的将士们,对不起你们了,要怪就怪在赵仰身上吧。
第一二六章 不战而逃
经过两天时间,两军于正午时分几乎同时抵达了南安地界,根据斥候的回报,不断较正着已军方位,列成整齐队形向着对方移去,没多久工夫,双双出现在了各自视线当中。
相隔五里左右,两军分别勒马停住。
凉州方以张茂部为中军,羌军列在了右侧,然而,悲剧的是,李柏部暂时编入了张茂军中,结果可想而之,被安排在了最前方!
对张茂这种明目张胆的借刀杀人行为,张灵芸极其愤怒,但毫无办法可想,她能拿出理由来保存住云峰部的实力,可是对于李柏部,实在是没法找出任何借口。
李柏垂头丧气的骑在马上,尽管眼睛在看着对面的赵国骑兵,可心里正依依不舍的与家里的十几房小妾与几十名美婢在作着道别呢,还有自去年起,跟在云峰身后所捞到的足够他挥霍好几十年的家财。同时也在暗暗羡慕着杨宣,瞧人家多好?被任命为姑臧令,从此不用出征打仗了,安安稳稳呆在家里享受着奢靡的生活,令人羡慕之极!
虽然此战获胜已成定局,问题是,他位于第一线,第一批与赵国骑兵对冲的就是他,可想而知,能活下来看到胜利来临的机会将非常非常的渺茫。
尽管他很是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抗命不遵即为死罪,反而死的更快!
李柏情不自禁的向四周看了看,想再最后看一眼这片平时从未当回事的天地,然而,却于不经意间看到了位于左侧不远处的云峰递过来的一个微笑,其中的含义非常明显:“李柏你就放心吧,你肯定能活着回去,你的妻妾也不会跟了别人。”
他对云峰可是非常信任的,不由得,心里泛起了希望,同时也在深深的疑惑着,猜测着云峰要如何行事才能够保住他的xìng命。
赵军的布阵大至与凉州军相同,均是连绵散开了数里范围,以呼廷谟部为中军,蒲洪部列于东边,队尾则为具装重骑的一帮子老爷兵们,每个人都带有两名仆役,专门伺候着他们穿甲上马。
呼廷谟正在观察着对面凉州军的情况,中军两万一,侧翼两万三,另有一只六千人的小军。在他看来,这一支六千人的小军就是专为对付具甲重骑所准备,不由得心里暗暗欢喜。要知道,原本双方兵力相当,这一下子对方少了六千军参战,已方以五万对阵四万四,在兵力上已经占了优势,况且对方那六千小军能挡住具装重骑的冲锋吗?想想也觉得好笑。
于是,呼廷谟不再犹豫,当即下令道:“蒲将军,本将命你率部进攻凉州中军,即刻启程,不得耽搁!”
骑兵对冲,谁先上阵谁先死!况且蒲洪军中装备与张茂部完全不可同rì而语,人家可是人人披铠的,而他这边,有相当一部分还是穿着粗布麻衣作战呢。呼廷谟此举摆明了在消耗他的实力。蒲洪脸上忍不住的现出了一丝怒火。
见蒲洪面现怒sè,呼廷谟眼中杀机一闪,手按上了剑柄,喝斥道:“蒲将军莫非要抗命不遵?”
蒲洪眼中亦闪过一丝狠厉之sè:‘你娘的,你就先嚣张吧,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留条命回返长安!’随后冷冷一笑,抱了抱拳:“末将领命。”头也不回的返回本部,招呼部众结成队形向对面以中低速驰去。
按事先定下的方略,是放过氐军专打赵军,但是蒲洪部却率先冲了上来,张茂不禁微微有些愣神。
而蒲洪原本的计划是见机抢马开溜,可是,却没料到第一个上场的就是他!心里立刻就升起了现在就走的想法,然而他又不知道凉州军会不会追击,一时之间,心里颇有些犹豫不决。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大喝响遍全场:“蒲洪,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恩?”蒲洪转头看了过去,正好见到他的老熟人云峰在朝他微微笑着,还伸出手臂向东北方连连挥动。
这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让他现在就走,蒲洪也是个枭雄之辈,当下不再迟疑,转头大喝道:“将士们,咱们可不能再给刘曜那狗贼卖命了,走,咱们回家去!”
在下令的同时,蒲洪心里传来了一阵刺痛,要知道,他来的时候是每人配双马,走的时候却只能单骑回返,多余的两万匹战马白白的便宜了凉州。
没办法,现在战场形势由两方变成了三方,多停留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如果不尽快脱离的话,很容易发生意料不到的变故。虽然与凉州军达成了默契,但是这份默契脆弱的就像纸片一样,随时会一捅而破。此外,如果去抢马,一来耽搁时间,二来队形极易发生混乱,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之下,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由于事先已经给军中各信的过的将领打了招呼,因此命令一下,两万人马纷纷靳转马头,朝着东北方向策马狂奔,片刻之后,除了留下了一地的烟尘,整支队伍已经不见影子了。
顿时,剩下的赵军个个都傻眼了,氐军竟然不告而别,任谁事先都不会想到,五万人一下子少了两万,这还怎么打?不由得均心生惧意,原本高昂的士气哗哗下落了一大截。
这么好的机会张茂可不会白白放过,向后猛一招手,爆喝道:“将士们,全军冲击!”接紧着,传令兵就向各军一一发出了指令,几息之间,四万四千骑挟着震天的喊杀声,排山倒海般的向着对面冲去,整个地面都剧烈震颤起来!
云峰则留下了曾大牛部保护女子医护兵们,自已带着五千骑兵绕了个圈子,杀向对方的具装重骑,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个值钱货,连人带马,光披的甲就有六十斤重!三千人就是一万八千斤的jīng铁!
“蒲洪,老子干死你老母!”呼廷谟愤怒的破口大骂道,可是,他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已经险恶到了极点,一旦后撤的话,全都将死无葬生之地,连忙运足劲气大声吼道:“将士们,氐贼背叛,我军已至生死存亡之时,唯有破釜沉舟,奋力死战,方有一线生机。本将下令,全军突击,后退者斩!具装重骑速速穿甲冲锋!”
不得不说,呼廷谟的确点到了重点,但问题是,赵军的身后并不是河流,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打不过还可以跑嘛。况且蒲洪的不战而逃早已摧毁了赵军士气,尽管传令兵旗号连打,尽管呼廷谟亲自督战,并亲手杀死了好几名畏缩不前的军士,却仍然无济于事。
一方气势如虹,另一方则面如土sè,两军前锋甫一接触,赵军就迅速溃败开来,很快的,乱象波及到了全军,纷纷勒转马头,要么向着榆中方向奔逃,要么向着东方狂奔,凉州军大队人马跟在后面紧追不舍,小部分却返回到阵地驱赶着备用战马随了上去。
具装重骑更是悲惨,甲才披了一半,连马都没捞着骑上,云峰部就围了上来,众将士纷纷张弓搭箭,一时之间乱箭齐发,这些穿着半截乌龟壳子的家伙就快就变成了一具具铁刺猬。
第一二七章 大破赵军
强大的赵国骑兵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崩溃掉,恐怕在战前没有谁能够预料,甚至包括蒲洪自已在内。他的打算是在交战中寻机抢马开溜,可以说,是呼廷谟的决定促成了这样的结果,再加上云峰吼出的那一嗓子更是将他置于了风尖浪口之上,逼使蒲洪不得不放弃备乘战马提前奔逃,如此一来,包括赵军备乘在内的五万匹战马平白落入了凉州囊中!
云峰倒是隐隐猜到了蒲洪或许会被驱赶打头阵,理由只有一个,拿自已的家当去和敌人拼命,却给外人保存下了实力,这不是犯傻吗?他认为游子远不是傻子,所以才会丢给李柏一个安慰xìng的眼神。
其实,出于云峰的本意,还是喜欢和敌人硬拼硬打,与上万敌骑面对面的干他娘的一场,想想也令人热血澎湃!但是,他手下的部队成军才仅仅一年不到,论起战斗力来,六千人还比不上原来的一千人好使。新加入的军士们尽管都掌握了返身shè箭的技能,然而在高强度的策马奔跑中,却很难长时间的保持住队形的齐整。要知道,如果队列一旦散乱变型,返身回shèshè的就不是敌人,而是自已的同伴了。
在他看来,至少还要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才能把新军训练的如臂使指。假如这一战发生在一年以后,依他的本xìng,连蒲洪都不会放过。当然了,他也明白不可能凡事都如他所愿,因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蒲洪奔逃而去。
很快的,张茂部和羌军就没了影子,全都去追赶赵国溃骑了,然而云峰部在歼灭了对方的具装重骑之后,并没有参与到其中,反倒是驱赶着俘虏的仆役收拾起了战场。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三百多名女子医护兵,云峰可不放心把她们落下。反正追赶敌军,有四万多人已经足够了,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倒不如舒舒服服的呆在原地等候着。
第三天,包括李柏在内的追兵才陆陆续续的赶了回来,根据带回的人头计算,合计斩首两万六千级!赵国镇东将军呼廷谟很不幸的成为了其中一员。由于蒲洪的背叛,赵国骑兵几至全军覆没!
逃掉的四千赵军均是向东面奔逃才得以留下一条xìng命,反之,向西北方向二百四十里处的营寨方向逃窜的,却一个都没跑掉!张茂早已下了严令,对于榆中方向一定要死追到底,无论花多大的代价!
为的就是封锁住消息,打游子远一个措手不及,要知道,如果游子远早作防备,先不提能不能攻下赵军营寨,既使能够强行攻下,凉州军也将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连收拾带休整,于第四天清晨,凉州大军全速向着榆中返回。
距离骑兵奔赴南安已经过去了六天,在这六天里,赵仰每天过的rì子都可以用弓弦绷紧、惊心动魄来形容。尽管他已经尽量高估了赵军,可赵军的凶猛程度仍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七万大军如cháo水般的一**的发动着进攻,往往前一批才刚刚退去,下一批又立刻顶了上来,几乎没有间断过!
好在榆中受地形所限,左侧紧挨着滔滔黄河,右边则为山区,地势崎岖不平,难以排兵布阵,攻城器械也无法展开,因此,只有东门一个方向面对着敌方的攻势,这才勉强于赵军的猛烈进攻中支撑到了现在。
但纵然如此,榆中也已经是汲汲可危,如果不是城门内早已填满了厚厚的青条石,恐怕早就被赵军的冲车撞破了数次。
城墙上更是凄惨无比,烟熏火燎,坑洞密布自然无须多说,有的地方更是出现了宽达近尺的长长裂缝,远远看去,墙面蜿蜿蜒蜒的就像爬着好几条蜈蚣一样。
赵仰原本是准备诈伤回返姑臧的,这下子不用了,他肩头上还真的中了一支流矢!并且还有好几次差点就被对方投掷的石弹砸中,令他回想起来,至今仍心有余悸。
可是,就在这么危急的关头,他心里居然还在想着刘月茹!
说实话,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的女子他可是头一回有幸目睹,早就馋的心痒痒的了。为此还特意向张茂提出把女子医护队留在城中,美其名曰救护伤兵。但是实际上,他早就做起了美梦!‘哼哼!到时候只要骑兵一走,这些女人,尤其是刘月茹那个娇娇美娘子,还不是任由老子玩弄?’
可惜的是,张灵芸甩都不甩他,直接开口骂道:“你赵仰又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你姑nǎinǎi的部属又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令赵仰不光心痒,牙也恨的痒痒的。
而此时,城下的赵军已经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冲车、云梯、木驴等器械又被推了上来,配备的兵力更是达到了万人之数!投石机自然也没歇着,一**的弹雨向着城头抛洒而去。
游子远正立于远处,手持着羽毛扇子指向前方的城池,转头对范隆微笑道:“范将军,你看榆中还能坚持多久?”
范隆脸上立刻就挂了上阿谀之sè,弯下腰来媚笑道:“依末将看来,恐怕这一轮就可以攻下榆中。”
游子远捋须道:“城内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就算能顶住此次进攻,下一次也是万万抵挡不住。另外再算算rì子,呼廷将军也快回来了吧?”
范隆点头道:“只要我军骑兵回返,城内守军当知道再无幸理,只余献城投降一条路可走。”
话音刚落,东南方向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并且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范隆不由得为之大喜,连忙道:“大将军,定然是呼廷将军大获全胜,率队回返!”
游子远亦是深有同感,脸上布满了激动之sè向着远方看去。
片刻之后,游子远却猛然间面sè骤变,他清楚的看到,来骑分明打着凉州军的旗号!‘怎么会这样?我大赵铁骑呢?莫非是战败了?’然而,形势已危险之极,容不得他再作多想,慌忙大声喊道:“鸣金,快快鸣金!全军收兵回营!”
“铛铛铛”的铜锣声急促的敲响着,但是,这一切已经晚了,凉州军分为两路,一路由张灵芸率领,直插榆中城下。另一路则是张茂部和羌军,扑向了游子远的营寨。
伴随着城头的欢呼雷动声,漫山遍野的骑兵转眼间就淹没了整个战场,攻城部队撒开双腿苦爹喊娘的拼命向回奔逃着,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一柄柄高高举起的雪亮马刀,成了他们最为恐惧的催命符。
第一二八章 天理迢迢,报应不爽
(不好意思了,下午有事临时外出,直到现在才有空上网发上来。)
张灵芸、云峰、李柏以及刘月茹等一众女子医护兵立于高处,冷眼望向下方正不断上演着一幕幕的追逐与屠杀。整个战场上都充斥着惨叫声、马蹄声与求饶声,甚至于仔细听去,就连马刀斩断颈脖的喀嚓声都能隐隐分辩出来。
位于不远处的赵军大营里也在上演着相同的一幕,张茂本军与羌军正在四处砍杀着乱成一团的赵军,纵然赵军装备jīng良,甚至于也组织过一些小规模的抵抗,可是被四万骑兵冲杀进来,结果是可想而知,哪怕是佛陀重生,神仙下凡也只得徒叹奈何!
平心而论,如果两军列成阵势,凉州方以骑兵来正面冲击赵国步兵,尽管获胜的可能xìng极大,但是,据最保守的估计也要损失掉三分之一的兵力!光是墙盾,三丈铁枪和几百具诸葛弩就足够凉州军好好喝上一壶了。
在砍杀的过程中,张茂组织军士们把奴仆给看管了起来,同时严令不许在营寨中放火,在他看来,奴仆带回凉州以后都会是他的子民,营寨中的物资也全都是他的,一把火烧了,岂不是自已和自已过不去?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佣者正是赵国车骑大将军游子远!这位jīng明一生的统帅于关键时刻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鸣金收兵,而是应该果断的命令步兵迅速结成阵式,为自已回返营寨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然后组织起有效的措施来抵挡住骑兵的冲营。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委,或许是不忍心舍弃这些兵卒,也或许是在剧变之中失了方寸,致使张茂部与羌军紧紧咬住了溃军的尾巴,不费吹灰之力就冲进了赵军大营。
张灵芸缓缓收回了看向战场的目光,转向云峰叹道:“经此一役,赵国元气大伤已成必然,想来石勒当不会放过这一良机,应会尽全力攻打刘曜,我凉州从此将再无东面之忧。”
云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外患解决了,可以腾出手来把内部的敌对势力来个一锅端!
刘月茹的一双美目中则蕴满了浓浓的柔情,一眨不眨的盯着云峰,三年的老夫老妻了,还仿佛看不够一般。
三年的时间,她已由一个十七八岁的婷婷少女,成长为了体态撩人的成熟妇人,同时也亲眼见证了云峰所创造出的的一次又一次的辉煌。说实话,如今无论这个人再搞出怎样惊人的花样,她也不会再感到惊讶了,没别的,早就麻木了。不过,她却一直在感谢着老天爷,能够把这个男人送到了自已身边。如果没有云峰的话,刘月茹很清楚自已将会落入怎样的悲惨境地。
一边的李柏接过了张灵芸的话头,真诚的说道:“奋威将军所言极是,此役大获全胜全赖云将军的奇谋妙策,云将军居于首功,当之无愧!”而心里,在即感激云峰的同时,也随之泛起了投靠的心思。
从被张茂安排在第一轮冲阵的那一刻起,李柏就已经绝了能够活着回到姑臧的念头。却没想到,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赵军因为蒲洪的背叛而不战自溃,在他看来,这当然是云峰的功劳,也因此救了他一命。另一方面,跟着云峰打仗又安全,又能捞到大笔进帐,这么好的主子,换了谁都会哭着喊着冲上前去抱住大腿。
女子医护兵们虽然没有出声赞叹,但那三百多双美目中所透出的崇拜却令云峰颇有些飘飘然,正当他微微一笑,想要谦虚两句的时候,却看到曾大牛挂着满脸的激动之sè快速飞驰而来,马上还搁着个人,兴奋的大声吼道:“将军,将军,末将捉住了游子远!”
众人均为之一喜,这可是条大鱼啊,也是刘曜的左膀右臂,刘曜的谋划大多数出自于此人之手,可以说,光是游子远一个人,最少可以占到刘曜实力的三层!
没多久工夫,曾大牛就奔到了众人面前,一勒马缰,随手把五花大绑的游子远砰的一声扔到地上,紧接着翻身下马,给张灵芸与云峰分别施了礼,然后自顾自的讲诉起了经过,说的口沫横飞,表情引人入胜,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口才之佳,恐怕再没有谁会把他当成憨子来看待了。
原来,也活该曾大牛走运,游子远在发布了退兵的命令之后,很快就后悔了,他意识到,由于这一道命令的发布,营寨也将为之陷入敌手。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无路可逃的游子远只得向着南面的山区奔去,以寻个地方躲避一段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待风声一过,再偷偷的逃回长安。他认为看在他的本事以及过往立下的功劳份上,刘曜应该不会杀了他,只会留他一命戴罪立功。
想法虽然是好的,但是守护他的数百名亲卫在乱军中尤为显眼,人家都是乱哄哄的一团,只有这几百人还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刚好被曾大牛瞅着正着,于是赶紧招呼本部一涌而上,经过一番激战,全歼了游子远的亲卫部队,而游子远自然成了阶下之囚。
云峰赞许道:“大牛,干的好,本将记你一大功!”接着又话音一转,吩咐道:“这个人留活口没用,把他带下去砍了!”
张灵芸不解道:“为何要杀了?游子远可是赵国的重要人物,把他押回姑臧交给家父处置岂不是好?”
云峰摇摇头道:“灵芸,为夫问你,带回姑臧后,游子远是杀还是留?”
“这个.....”张灵芸顿时语塞。
云峰笑道:“此人的确智略难得,然家眷亲族均在长安,又怎会投效于外舅?既然无法留用,倒还不如一杀了之,省得rì后无端生出些许麻烦。”
游子远听了面前几人的对话,只觉得郁闷之极。自从他被凉州军抓到之后,就已经对生还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正如云峰所言,如果他降于张寔,家人亲族百分百会被刘曜杀个干干净净,但是,被杀身亡就不一样了,刘曜或许还能念着旧情放他亲族一马。
起先他还以为凭他的身份地位,对方怎么也得劝降一下,他自已则刚好来个大义凛然,临死不屈,顺便再羞辱羞辱对方,临死也落个痛快!然而,游子远没想到的是,对方倒也挺光棍的,除了一开始瞥了他一眼,此后就再也没理会过他,直接就给他判了死刑。
尽管自忖必死,可游子远心里还有个疑问,他觉得必须要搞清楚,否则死不瞑目!
于是连忙出声道:“且慢!本将既被你军所擒,早已不抱生还之念,只是尚有一疑问,还请将军释之。”
“哦?你说说看?”云峰饶有兴致的问道。
“本将想知道,你凉州又是凭着什么能击溃我大赵的五万jīng骑?”
云峰微微笑道:“很简单,全系于蒲洪一人身上!”
游子远略一寻思,就猜了个仈jiǔ不离十,不由得,脸上现出悔恨之sè,仰天大骂道:“无耻氐奴,悔不该留你一命!”随后就像苍老了十几岁一般,悲呼一声,软倒在地上不再言语。
游子远这一辈子玩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可谓权谋专家,没想到居然被他从没当回事的蒲洪反过来给摆了一道,不过,他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只能说天理迢迢,报应不爽。
云峰看到他这幅颓丧模样,心里亦为之暗自叹息,摇了摇头,说道:“你我二人各为其主,本没什么好说,不过,本将敬你亦为一了得人物,今rì就给你留具全尸罢,rì后如有机会可着你家人前来迎走归于宗祠。”
游子远眼中shè出了一丝感激,虚弱道:“谢过将军。”紧接着就缓缓闭上了眼睛,云峰则给曾大牛使了个眼sè,曾大牛会意的抱了抱拳,带着游子远向一隐秘处走去.....
第一二九章 前脚跟后脚
直到傍晚时分,砍人砍到手抽筋的凉州方才陆续收兵回营,每名军士都有一种恍然若梦般的感觉。
连同羌军两万三千骑兵在内,凉州方共有七万一千军参战,而赵军则有十二万三千人!原本都以为这一战将旷rì持久,惨烈异常,即使最终可以打退赵军的进攻,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家里与妻儿家小团聚?如果战败了呢?恐怕将全体死无葬生之地,又或是成为生不如死的奴隶一般的存在。
然而,奇迹就出现在了将士们的眼前,整个作战过程顺利的简直无法想象。加上斩杀的赵国骑兵在内,合计斩首四万六千级,收降步卒四万名,赵军另有一万人战死于榆中城下。还顺带着解救出奴仆七万多人,缴获战马也多达七万匹左右!其他粮草物资兵器铠甲堆积如山,计数人员正在满头大汗的统计着。
喝水不忘掘井人,云峰原本只在张灵芸军中颇有名气,可如今,创造了这一奇迹的名字:云峰!也被全军将士深深的记了下来。
对于这一点,无论是赵仰也好,还是张茂也罢,均是冷冷一笑,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这两人都认为自已没几天就将尽掌州中大权,到时候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云峰,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就让他再得意几天好了。
渐渐的,黑夜布满了整个天幕,夏夜的空气中依然满含着燥热的气息,军营里也同样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气氛,除了必须留下看守战俘的,其他军士们都在兴高彩烈的享用着丰盛的晚餐,并向同伴大声自夸着斩了多少多少首级,又或是绘声绘sè的描述着斩杀敌方诸如伍长、什长、队长的经过,有的胃口大的,更是吹嘘起了有多少名幢主甚至于军主这般存在死于他的手中,如果把将士们所说的统计一下,赵军最少得要有上千名幢主或是军主才够杀!
而羌军的大部分都去与族人汇合了,准备第二天就开返南安,考虑到田里的麦子还在,不收割着实令人心疼。
姚静这次倒是挺好说话的,三言两语就被劝留在了族人当中,并也将跟着回返南安,或许是考虑到很快就可以成为云峰的新妇了吧?几个月不见面还是可以忍受下来。
当然了,战利品这么重要的东西姚戈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他留下了五千军交由姚益生率领着,与凉州商议战后分配事宜。毕竟这一仗如果没有姚戈仲的两万三千骑兵参与,会不会是如今这个结果还是两说之事。
帐外气氛热烈,在中军大帐内,军主以上的将领们也没闲着,都在召开着战后总结大会。
其实这场战争并没有什么好总结的,无论是从战术方面,还是战略层面都没有可圈可点之处,完全是蒲洪反水所导致的后果。可以预见的是,在以后的作战当中,这种好事可一而不可再。各政权必然都会从蒲洪事件中吸取到教训,严加防范非本族将领,尤其是举族来投奔的会更加严格的控制住,谁知道自已手下有没有蒲洪第二?都不想自已成为第二个刘曜。
在开会的过程中,赵仰脸上始终挂着一幅痛苦之sè,可心里痒痒的就像猫抓一样,好容易才熬到会议接近了尾声,就连忙向张茂举手示意道:“禀平西将军,此战我军已大获全胜,余下时rì料来也不过是收拾清理罢了,因此末将留此已无大用,故想提早回返姑臧休养伤势,还望将军怜恤。”
张茂从会议的一开始就在盼着赵仰提出这个要求,好在赵仰还是挺配合的。对于杀死张寔,登上凉州牧的宝座,张茂已经期待很久了,但是他不能亲自下杀手,只得忍了下来,如今终于盼来了赵仰急吼吼的赶回去代劳,令他心里掀起了一阵狂喜。
不过,他表面却作出了一幅关心之sè,和颜悦sè道:“赵将军于此役立下大功,并因此身受重伤,实为将士们的楷模,也令本将深为钦佩。原想与赵将军把酒言欢,但既然有伤在身,看来也只能留待rì后了,也罢,本将绝非不通情理之人,赵将军放心回返养伤便是,待本将凯旋归来,再来寻你好好醉上一场。”
赵仰心里大喜,感激道:“末将谢过将军宽厚。”
张茂挥挥手道:“无须多礼,赵将军准备何时启程?”
赵仰沉吟道:“末将想今晚就回返姑臧。”
张茂点点头道:“早些回去,请个大夫看看也好,那本将就不再留你,今晚就到此为止罢,诸将都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众人施礼之后,就分别一一告退。待帐中只剩下了张茂自已时,他的脸上忍不住现出了一丝狠厉之sè,自言自语道:“赵仰啊赵仰,你说本将该如何感谢你呢?不如这样吧,先诛了你九族,再把你家中女子充入营jì,给我凉州军士们寻个乐子,你看如此安排可合乎你心意?呵呵呵呵~~”
赵仰一回到自已帐中,就把手下的五名军主召了过来,冷笑道:“本将这就先行离去,想来你等都应该知道有哪些该做,又有哪些不该做,无须本将再提醒一遍吧?”
五人相互看了看,齐声道:“请将军放心,我等必将忠于将军。”
赵仰分别扫视了五人一眼,满意道:“你们放心,只要本将大事一成,自会放了你等家眷。并以心腹视之。”
五人施礼道:“多谢将军。”
“好了,你们退下吧,勿让本将失望就好。”挥退了五名军主之后,赵仰带上两百名亲卫,向着姑臧急匆匆的连夜奔去。
张茂并没有连夜回返,他得给张骏留下充足的动手时间,否则,如果在他回去之后,却发现张寔没死,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但是又不能过晚,晚了局势将会变得难以控制,在他看来,一夜的时间恰到好处。
赵仰的离去将士们并没有过多关注,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张茂把军主以上将领都召来了帐中。
见人已到齐,张茂宣布道:“如今姑臧周边兵力空虚,既然战事已经结束,那么本将今rì就率部回返。”接着向下一喝:“张灵芸听令。”
“末将在。”张灵芸上前一步。
张茂微微笑道:“灵芸侄女,此处善后事宜交由你全权处置,无须过于着急,待一切妥当了再回返也不迟。尤其中那四万名战俘,更是重中之重,可千万不能出了乱子。”
张灵芸施礼道:“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会尽心尽力,不负将军所托。”
张茂挥了挥手:“好了,召诸位来就是为了宣布此事,军中暂时听由奋威将军调度,诸位,咱们姑臧再见。”说完,向众将拱了拱手,径直走出了中军大帐。
第一三零章 抽丝剥茧
半个时辰之后,张茂率部离开了营寨,一万七千骑兵浩浩荡荡的向着姑臧奔去,看来在昨夜就已经做好了启程的准备工作。
一整天,张灵芸的眉心都拧成了一团。张茂率部回返的理由是姑臧周边兵力空虚,对于这一点,张灵芸也深有同感,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隐约中,她总感到张茂的举止有些不对劲之处。
但是白天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才渐渐地理出了几分头绪。依照常理,即便张茂率军回返姑臧,也不至于全军上上下下都走个一干二净吧?要知道,战利品还没清点完毕呢,这一次的收获之丰远远超过了以往的历次战争,张茂怎么就不留下人手在一旁监督着?
是他忽略了?还是过于相信她张灵芸的为人,认为不可能于其中做上手脚?又或者是张茂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视钱财如粪土?还是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没多久,她就联想起了赵仰身上,这两个人前后脚离开,仅仅相隔了一夜的工夫,从二人自各摆出的理由来看,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这时间上也太巧了吧?
不由自主的,她又回忆起了云峰于出征前在家里所做的布置,她知道这个人从不无的放矢,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针对xìng的,不可能仅仅靠着猜测就在家里留下重兵布防。
难道姑臧真的将会有变故发生?
张灵芸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心慌,立刻转头向云峰问道:“云郎,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妾?”
云峰白天也是诸事缠身,晚上静下心来细细一想,对于赵仰和张茂的相继离开,他也嗅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赵仰返回很好理解,很可能是冲着他云峰而来,毕竟大局已定,凉州已无外患之忧,该动手的也应该动手了。
可是,张茂又跟回去干嘛?至于他所说的理由,云峰完全是嗤之以鼻。凉州的敌人来自于东面,西域的几个小国家又有谁敢去捋凉州的虎须?车师前国的教训还不够吗?那么,再结合上阎沙是张茂的间谍来看,张茂率军回返,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冲着赵仰张骏而去。
这个时候,张灵芸的发问打断了他,云峰不禁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张灵芸的脸上布满了浓浓的狐疑之sè,一双凤目正带着些许不安的看向自已。
云峰心里顿时格登一下,很明显,张灵芸已对自已离家之前的布置起了疑心。‘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可是,毕竟事关她的亲生弟弟,她会相信吗?’云峰犹豫不决起来。
“云郎,咱们夫妻一体,又有什么不可以对妾言明?”张灵芸见他不答话,再次催促道。
‘也罢,既然灵芸已经起疑,这事迟早瞒不过去,不如看看灵芸准备如何处理此人?’云峰略一思索,就决定坦诚相告,不过,坦白也是门技术活,简单点说,就是先声夺人,打压住对方的气势。这样一来,自已的刻意隐瞒也就算不上多大的事情。这倒不是云峰在耍心眼,而是夫妻生活中避免误会的一些小小技巧。
于是,云峰反问道:“灵芸,你可知令弟对你有非份之念?”
“啊?”正在埋头吃饭的刘月茹不由得大吃一惊,伸出纤纤素手捂在了嘴上,脸上带着不可思议之sè分别打量着这两个人,毕竟,也太过于耸人听闻了些。
张灵芸为之一怔,可是脸上并没有现出任何愤怒与屈辱的表情,反而俏脸一红,有些惊慌的垂下了螓首,神sè也为之剧烈变幻起来,好半晌,才重新抬起了脑袋,咬咬牙道:“云郎,原来你早已看出来了,不过,请你相信妾,妾从未......”
话未说完,就被云峰打断道:“灵芸,无须过多解释,你的为人为夫还不了解?若是心有怀疑,当初也不会一口就应允外舅的赐婚了,你不要多想,知道吗?”
张灵芸不禁面现感激之sè,微微点了点头。
云峰对张灵芸的表现暗感满意,觉得可以步入正题了,便正sè道:“灵芸,想来你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几分,不错,为夫离家之前所做的布置正是为了防着令弟张骏,也罢,今rì为夫就一一言明,灵芸你也来帮为夫出出主意,看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接下来,云峰把他所探到的情报一五一下的全说了出来,包括了他自已的推测在内,甚至于就连阎沙投靠了张茂都没有任何隐瞒。
随着云峰的讲诉,张灵芸与刘月茹的脸sè变得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张灵芸,她觉得自已就像个傻子一样。一边是她深爱着的夫郎,另一方则是她血浓于水的亲生弟弟,这俩个人互相对掐,而自已竟然毫不知情。
但是,她也明白云峰是不想让自已为难才故意隐瞒了下来,倒也不好怪罪于他。不过,她心里却是十分踌躇,忍不住把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苦苦的思索着。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套用在刘月茹身上倒是挺合适的,她很快就理顺了其中的关系,自顾自的分析起来:“赵仰等人既然想对云郎下手,不外乎通过栽赃诬陷或是布下陷阱,然云郎事事谋定而后动,踏上陷阱几近于不可能,那么,只能通过栽脏诬陷一途,可云郎又深受西平公重用,这样的手段能起到几分效果?”
看了看张灵芸,刘月茹继续道:“灵芸姊姊,请恕妹做个大胆的猜测,依妹看来,赵仰等人此举很可能针对的非是云郎,而是西平公本人!须知,有西平公在,谁也奈何不得云郎半分,可是西平公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云郎也就很自然的失去了倚仗,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还不是任由拿捏的份?”
“不可能,公庭他疯了吗?纵使他再顽劣不堪,又怎会对自已的阿翁下手?”一瞬间,张灵芸就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咪一般,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尖声反驳道。但是,她的脸sè却变得煞白一片,显然,刘月茹的话字字在理,张灵芸只是下意识的不敢相信罢了。
“灵芸你冷静些!月茹所言极有可能,否则张茂为何要急匆匆的赶回去?定然是阎沙在给他通风报信,摆明了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况且就算公庭没有这样的心思,可是别忘了,阎沙、赵仰与刘弘那个假道士都是有野心之辈,难道就不会蛊惑于他?rì深月久之下,难免会受其影响。”
云峰连忙上前扶住了张灵芸,刘月茹的分析使他豁然开朗,很快就把握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就是在于张寔身上,轼父,说起来是大逆不道的罪行,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云峰可是清楚的很,在权力面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中国历史上三大谋逆篡位的君主,最有名的当属杨广。排名第二的则是李世民,轼兄杀弟再逼父退位,好在他治国还颇有两下子,否则他和杨广两人还指不定谁是老大老二呢。朱棣排在第三当之无愧,起兵三年,导致百万生灵涂炭,只为了夺取他侄子的江山。因此,张骏有此逆行倒也不足为奇。
第一三一章 投效
“轰”的一声,张灵芸头脑里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道:“那,那咱们快些回去!否则阿翁就危险了!”说完,撒腿就向外跑去。
云峰连忙一把将她拉住,正sè道:“灵芸,咱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赵仰回返已有了一天时间,路上必然是不眠不休,不间断换马奔行,无论咱们再怎么追赶都为时已晚。如果这几人真要行那谋逆之事,有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动手。为今之计,只有先把榆中这里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然后咱们再带着大军赶回,同时祈祷着外舅能平安无事,以避过此劫。否则,就这样苍惶离开的话,军中极易生出乱子。”
张灵芸毕竟不是寻常女子,经云峰这一提醒,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一瞬间,整个人就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软软的瘫在了云峰身上,幽幽道:“妾已乱了方寸,一切由云郎做主便是。”
张灵芸素来以刚硬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连云峰也只能在榻上品味到她身上的女人滋味,除此之外,是想也别想。
如今现出的这幅软弱样子,是云峰自认识她以来的头一回,心里也不由得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暗叹一声,暂时排除了脑海中的杂念,正sè道:“灵芸你放心罢,为夫今夜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当前首要任务是把赵仰的军队给接收过来,这样吧,灵芸你先传赵仰手下五名军主前往中军大帐,以商讨战利品分配作为名义便是。”
“恩!”张灵芸应了声,立刻向亲卫下达了命令,并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悲愤与慌乱,与云峰及刘月茹来到了中军大帐。
没过多久,赵仰军中的五名军主满脸喜滋滋的赶了过来,很显然,正在做着发财美梦呢。
“末将见过将军。”五人齐齐给张灵芸施了一礼。
张灵芸给云峰打了个眼sè,云峰会意的点了点头,面sè一寒,兀的一声爆喝:“张将军现已查明,赵仰谋反作乱,诈伤骗过平西将军返回姑臧意图行轼西平公,你五人身为他帐中军主,定然与赵仰同谋,本将可有冤枉了你等?”
这五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不是说好了来分钱的吗?怎么给扣上了顶谋反的大帽子?不由得均是面sè骤变,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慌之sè,其中一人略一犹豫,连忙分辩道:“本将....本将不明云将军所指,赵将军的确是肩部中了一箭,现场有多人亲眼目睹,云将军莫不是弄错了?何况赵将军历来对西平公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均是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半点差池,又怎会行此大逆之事?”
“哼!”云峰一声冷哼:“看来你们五个是准备一条道黑到底了,也罢,既然你们鸭子死了嘴硬,本将也不与你们多说。”接着,向外一喝:“来人,拖出去砍了!”
“遵命!”随着一声应诺,帐外瞬间就涌进来十名亲卫,“铮”的一声,整齐如一的拔出佩剑,双双指向了这五名军主。
五人顿时定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引起亲卫们的误会,其中一人面现冤屈之sè,sè厉内茬的反斥道:“云将军,你休要血口喷人,依本将看,是你要作反才对,却反诬赵将军一口!”
又一个人则无辜的问向了张灵芸:“张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末将实是不解其意。”
张灵芸真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五人给当场砍了!哪管他们是不是赵仰的同谋。她心里已经急得要死,就想着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了连夜奔回姑臧,偏偏他们不知好歹,居然浪费她的时间,当即大怒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本将数三声,如果你们还砌辞狡辩的话,休怪本将心狠手辣。”
云峰则适时给亲卫打了个眼sè,亲卫手中的长剑刷的向前一刺,顶住了要害。
张灵芸眼神一凛,开口数道:“一,二~~~”
才数到第二声,刚才装成无辜的那名军主第一个服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慌忙道:“求将军饶命,末将等也是迫不得已啊,咱们五人家小亲眷于出征前俱已落入赵仰之手,况且,我等事前是真的不知道赵仰有谋反做乱的心思啊,否则无论如何也要向将军举报于他。”
有一个带头,剩下的四个也装不下去了,均不约而同的向张灵芸跪地求饶,并且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虽然说的比较凌乱,但云峰也能猜个仈jiǔ不离十。看来他们还真的不知道赵仰准备做些什么,赵仰只是在出征前偶尔透出了一丝口风,提起过一旦战胜了赵国将要做一件大事,还因此把他们的家人给秘密扣押了起来,承诺只要忠心于他,事成之后自然会加以释放,并将把他们五个当作心腹一般来对待。
五名军主均是满脸的悔恨之sè,云峰倒不认为他们有所欺瞒,毕竟谋反轼主,事关重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沉吟片刻,云峰挥挥手示意亲卫收回长剑,然后微微一笑:“赵仰谋逆叛上,按律当诛九族,况此人心胸狭窄,待人刻薄,想来你们几位也是感受颇深。如今张将军宽大仁慈,念在你们受到赵仰挟持,亦属身不由已的份上,决定给你等一个机会,只要五位将军愿归顺于张将军,张将军可继往不究,并保证你等家眷亲族安然无恙。诸位,请速作决定。”
云峰敢夸下海口并不是在开空头支票。形势已经十分清晰,只要赵仰张骏一动手,张茂很快就会带兵冲杀过去,以雷霆手段把包括刘弘在内的三人当场斩杀,如此一来,这五名军主的家人还有谁能顾得上?退一万步说,既使他们的家人落入了张茂手中,张茂也只会好生对待着,毕竟还要以此来拉拢人心,施恩于赵仰的部下。
张灵芸与云峰对待部属赏罚分明,且为人公正秉直,与赵仰比起来是天与地的差别,他们早就有所耳闻,能被收为麾下自然是乐意之极,当下也不犹豫,五人齐齐跪拜道:“谢过二位将军宽恕,末将等自当效犬马之劳,至死不悔。”接下来又分别发了一通又毒又狠的誓言。
云峰满意的点点头道:“只要你们真心投效,本将与张将军亦会以诚待之,绝不食言。现在,请大家都起来罢,把军士们招至校场,张将军有要事宣布。”
“遵命”五人施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第一三二章 坑杀降卒
这五名军主刚刚投靠了新东家,一心想表现下自已,以获得云峰与张灵芸的赏识重用,因此,在接到命令之后,他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回返到各自营寨,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把军士们都召集到了校场上,粗略计算一下,比平时快上一倍都不止,速度之快,令云峰都不由得暗自咋舌。
在赵仰军中,可以说人人对他心存不满,此人不但xìng疑好忌,刻薄寡恩,并且还克扣将士们的军饷!当大伙儿听说他谋反作乱,竟然意图行轼张寔,顿时,整个广场上都变得群情激愤,均是七嘴八舌的声讨着他的罪行,并纷纷与他划清了界限。
与之相反,现今云峰的大名在整个凉州军中可谓如雷贯耳,人人都知道要不是有他的谋划,这一战也不可能取得如此之大的战果。况且他们对云峰军中的情况多多少少也都有些耳闻:
赏罚分明是最最基本的,从来也不会无故休罚士卒,更加不会克扣军饷。唯一的一点,就是训练起来有些恐怖,不过,大伙儿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在他的军中,每次作战的伤亡人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训练起来要人命,打起仗来不送命!能活着一步步的因功晋级,吃点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有更加令人羡慕的一点,他军中的每个人竟然都穿着丝绸衣服上阵!要知道,咱们这些穷当兵的别说穿了,就连摸都摸不上!
云峰自已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军中受到这么热烈的追捧,所以,整个收编过程十分顺利,将士们想都不想的就向他与张灵芸作出了效忠的表示。
云峰相信,就算这五名军主背叛了他,也没法带走一兵一卒,还有更大的可能是被当场拿下,又或是被军士们乱刀分尸!
张灵芸对此也非常满意,看向云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若是都安排好了,咱们立刻就启程回去罢。”
云峰摇摇头道:“另有一事至关重要,必须得解决好了咱们才能走,就是那四万名赵国降卒。”
见张灵芸脸上现出了不解之sè,云峰继续说了起来:“灵芸,为夫给你算一下,如今李柏部为两千四百人,步军原先为两万一千人,经过榆中六天守城,只剩下一万七千人左右,连同为夫所部加上益生的五千羌军,我军仅有三万出头,咱们回返姑臧最少得带五千军同行。如此一来,以两万五千兵力去看守四万降卒,无疑十分危险。先不说将士们将为此高度紧张,rì夜cāo心,光是押送途中就极易发生各种意外。唉,兵力严重不足啊。”
张灵芸亦是闻之sè变,云峰绝不是在耸人听闻,降卒如果被有心之辈组织起来突发暴动,不但这一战的成果将付之东流,更有可能给凉州带来灭顶之灾!连忙问道:“云郎,那该如何是好?你可有法子?”
云峰沉吟片刻,意味深长的向着刘月茹看了过去,目光中的含意令她似乎明白到了云峰的想法,心里不禁生起了一丝不忍。但她也清楚这四万人的确是个天大麻烦,稍有不慎,将惹来滔天大祸,尽管都是她的同族,然而,在如今这种特殊时刻,也没有更好的处置办法了。
念头电闪间,刘月茹咬咬牙道:“云郎,妾知道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无须顾忌到妾的感受,无论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妾与月华姊姊都不会有丝毫怪责。”
刘月茹虽然没有挑明,可是张灵芸立刻就听出了话中之意,脸上不禁现出了骇然之sè,张口结舌的问道:“云郎,莫非你yù坑杀....”
云峰打断道:“不错,此正为一劳永逸之举!”
虽说张灵芸平rì也是视人命如草芥,可是一下子杀死四万名手无寸铁的降卒,对她来说是想也不敢去想的,不由得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的承受力毕竟要强上一些,刚刚归顺的五名军主只是微一动容,随后就恢复了平静,不过,看向云峰的目光却不同了,均充满了恐惧之sè。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决定?毫无疑问,唯有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之辈。
云峰当然无暇去理会他们的看法,对张灵芸摆摆手道:“灵芸,月茹,你们俩还是回去吧,这里的一切交给为夫来处置。此举的确有伤天和,或会惹来天下人与后世的唾骂,你们身为女子,还是置身事外为好,所有骂名均由为夫一力承担便是!不过,为夫又何惧之有?又岂会害怕口诛笔伐?但求无愧于心即可!”
云峰目光刚毅,表情森寒,一幅杀气腾腾的模样,然而落在了刘月茹与张灵芸眼里,却分明看出了其中满含着浓浓的关爱之情,均是心生感动,相互对视一眼,双双施了一礼:“云郎小心些,妾姊妹俩这就回去了。”说完,转身向寝帐走去。
待二女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了视线当中,云峰立刻紧锣密鼓的布置了起来。
要知道,四万降卒虽然手无寸铁,可是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肯定不会俯首认命,没有人愿意在投降之后还被平白无故的杀掉。为此,云峰特意邀请了姚益生的五千羌军一同参与到这一场饕餮盛宴当中。
所谓坑杀,并不是挖个坑活埋了事,而是在杀死之后把尸体垒砌成一座小山,以炫耀武功或是jǐng示敌对势力。
当然了,云峰是不可能把尸体堆在一起却弃之不顾。先不说在炎炎盛夏,光是臭味就没有谁能受得了,更何况如果尸体不加以掩埋的话,很容易引发流行xìng疫病,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毫无疑问,必然是一死一大片的结果。云峰可不愿发生这种事情。
降卒分为四营关押,每营一万人,相隔五里左右,各有三千名军士看守。云峰只留下了一千军看守营寨,又给其他三座降营各增兵两千,以防意外发生,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云峰亲自带着剩余的一万一千军士杀向了第一座降营。
没办法,必须得全力以赴,杀降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准备工作不做好,给跑掉了万儿八千,云峰可能都没脸在凉州呆下去!
历史上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据说是用了诱骗的方法。具体如何,史书上并没有明确记载,只是说白起将死之年曾羞愧于此事,经后世专家推测,如果是活埋或是当面杀死,白起是不会感到惭愧的。
因此,云峰也没法去借鉴,只能以强弓硬弩把降营团团围住,然后亲率骑兵依次冲进去展开杀戮!
五里的距离并不远,在寂静的深夜中,喊杀声,惨叫声,怒骂声混杂在一起,很容易就传到了其他三座降营,并不可避免的引发了sāo乱,降卒们都明白即将面对着怎样的命运,纷纷向外四散奔逃,可是,那么多强弓硬弩可不是摆设,以至于云峰率队杀到最后一座降营的时候,几乎已无人可杀,绝大部分都死于了箭矢之下。
第一三三章 开始行动
天际现出了一抹鱼腹白,持续了一整夜的屠杀终于落下了帷幕,四座营帐里的赵国降卒皆做了孤魂野鬼,纵使其中或许有那么些武功高强之士,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就是云峰自已面对着大批骑兵的冲击也只有饮恨身亡一条路可走,更何况外面还围着密密麻麻的强弓硬弩,专门在等着他们呢。
尽管眼前遍布着被屠戮惨死的尸体,不过云峰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又或是任何恻隐之心。想想也正常,他前世就是个杀人魔头,就是因为犯了众怒才被围剿身死,神经早就锻炼的无比大条。
在他看来,人死了以后才叫作回归自然,什么叫天人合一?死人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身化为分子或是原子重新融入到宇宙物质大循环这一过程当中,真正的与天地合为一体!
将士们都已经收队归来,自觉自愿的列在了云峰身后,甚至姚益生的五千羌军也不敢有任何喧哗发出,生怕触怒了这个杀人魔王,虽然他们每个人的双手都沾满了血腥,可是杀降,一般人还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定。
姑臧即将发生的剧变已经传入了每位将士的耳中,云峰从来不搞封锁消息这一套,也不屑于愚民惑民。他认为,无论是什么身份,人人都有知情权,而自已需要做的,唯有从一旁施以引导,以协助他们做出对自已有益的正确选择!
将士们都明白,从这一刻起,这位年轻的将军将有很大的可能入主凉州,只要能击溃张茂,凉州将不再姓张而改为姓云。就连张灵芸也是这般想法,如果张寔不幸被害身亡,那自然无须多说,假如张寔能够侥幸留下命来,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劝他归隐退位。但是,张寔能够幸免于难吗?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希望罢了。
云峰的心情却是复杂的很,他整整期盼了两年的机会终于摆在了他的面前,然而,这会儿他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只是觉得以这样的方式来临,对于张灵芸来说,未免过于残忍了些。
深深的凝视了张灵芸一眼,云峰勉强压下了纷乱的心思,转头吩咐道:“本将即刻与奋威将军奔返姑臧,此地暂时交由李将军全权负责,韩勇率本部留下来协同。记住,尸体万匆抛荒野外,一定要就地深埋,都明白吗?”
“末将领命!”二人施礼道。虽然与云峰同为军主,然而李柏早已摆正了自已的位置,以下属自居,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云峰点了点头,又对姚益生说道:“益生,还得麻烦你帮着照料一下,为兄这里拜托了。”
姚益生抱了抱拳,正sè道:“阿兄请放心好了,弟会尽力协助李韩二位将军。”
“砰!”云峰伸手在他肩窝上重重擂了一拳,大笑道:“好,咱们兄弟一场,感激之语为兄也就不再多说。”接着向众将拱手道:“诸位,咱们姑臧再见!”
“恭送将军,祝将军马到功成,大破叛逆!”众将士齐声道。
“走!”云峰一招手,带着张灵芸与刘月茹及五千骑军,踏着隆隆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而第一个启行的赵仰,已经于昨天夜里就赶到了姑臧城下。他这次是真的拼了老命,四百里的路程,经过不间断换马疾驰,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途中曾多次箭创复发,却只是草草作了包裹。与权力相比,流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他已经等不急了,并且早就做好了打算,过段进间彻底掌控了凉州之后,首先就得让张骏这个傀儡暴病身亡,还有阎沙与刘弘,你们俩人还是去天上享福吧,人世间这种污浊之地,哪能适合神仙居住?
于夜sè中叫开了城门,赵仰向着刘弘的宅院急奔而去。城,还是那座城,街,还是那条街,不过,看在此刻的赵仰眼里,却显得无比亲切。
看的角度不同,感受也不会相同,以前赵仰是旁观者,如今,即将成为了拥有者。自家的产业,当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怀揣着美妙的心情,于不知不觉中,赵仰来到了刘弘宅院,吩咐亲卫四处散开监视着过往行人,自已径直走了进去。
事先接到信使通报的刘弘、阎沙与张骏三人早已在屋内等候许久了,一见到赵仰走了进来,阎沙立刻问道:“老赵,你这次赶回来没惹人生疑罢?”
赵仰苦笑着指了指自已肩头:不甘道:“瞧,本将这伤势可是货真价实,作不得假,谁又会生出疑心?他娘的,还真是倒霉,也不知是那个死鬼shè了老子一箭!”
阎沙暗自好笑:‘中了一箭就哭爹喊娘的,呆会儿看你脑袋没了还能不能再喊出声来!’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关心的说道:“老赵你辛苦了,先坐下来歇会儿罢,今晚事成之后,主公自然会念着你的功劳。”
说实话,赵仰进来的时候还真的忽略了张骏,经阎沙这么一提,才想了起来,至少目前这个人是不能得罪的,连忙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末将见过主公。”
张骏冷哼一声,明显有些不大高兴,很随意的抬了抬手:“无须多礼,赵将军起来罢。”接着向刘弘请示道:“仙师在上,如今人都已到齐了,是不是现在就开始?”
刘弘点点道:“好,依原定计划,咱们三人先扮作公庭你的亲卫,混入张府之后,再装扮成你府上奴仆,跟着你寻到西平公,到时候你可别犹豫不决下不了手啊。”
张骏面sè一变,咬咬牙道:“张寔那老匹夫既然不仁在先,那就怪不得弟子不孝于后了。总之,仙师请放心,弟子绝不会退缩,事成之后,弟子当为仙师于城内建观立教,以泽被苍生,教化万民。”
刘弘满意的捋了捋须,转向赵仰问道:“你伤势可有妨碍?”
赵仰拱手道:“谢过仙师挂念,一点小伤而已,当不会耽误了今晚的行动。”
“既如此,咱们先换过衣服。”说完,亲自去内室取了三套亲卫服出来,三人当场换上,互相瞧了瞧,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于是,相视一笑,怀揣着各自的心思跟在张骏身后走了出去。
第一三四章 死不瞑目
距离大军开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至今未有胜利的消息传回,张寔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他这次可是做了场惊天豪赌,把所有的家当都押了上去。胜了自然一切好说,如果败了,不光是他张家,恐怕整个凉州的士民都将遭到灭顶之灾。
不过,他也仅仅止于不安而已,并未有太多的担心,因为他手上有筹码,筹码就是云峰!对于这个屡屡给他带来惊喜的女婿,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令他失望。
书房内,一盏孤灯被微风吹拂的摇曳不定,连带着昏黄的火光也轻轻的摆晃着,致使一缕缕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又缓缓消散在了半空中。
莫名其妙的,一股悲绪涌上了张寔的心头。尽管有张灵芸施以妙手替他调理身体,可是自已的情况自已清楚,如今张寔无论是体力还是思考反应速度与前两年相比都有了较为明显的下降。
‘唉~岁月不饶人啊!’张寔长叹一声,但是,与之相比,他还有一个最大的心事,那就是他的独子张骏。在他看来,如果张骏能够抵得上云峰的一半,不!哪怕只有一成本事,他也可以在数年后带着笑容撒手而去,然而.....张寔唯有无言以对。
雪上加霜的是,虽然他四处求医,可他的隐疾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令他再诞下一子,以继承大位的期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莫非将来这凉州就真的要传给那个不成器的虐子?不行,绝不能传给他,否则,老夫的凉州用不了几年就会落于他人之手。唉,想不到我张寔兢兢业业,cāo劳半生,竟落到个后继无人的下场!’
张寔忍不住的再次发起了愁,并苦苦思索着究竟要如何才能把这个最大的心事给解决掉。
‘有了,或许如此施为倒也能说的过去!’于绝望中,张寔猛然灵光一现!‘看来得催催那小子了,让他和灵芸早rì诞下子嗣,过继给我张家,不就可以了吗?怎么说身上也带有老夫的血脉,况且这二人皆为天纵之材,想来生下的孩子亦不会差不到哪去!行,就这么办,回师之后得亲自找那小子谈谈,哼哼,他要是敢不愿意,老夫就打断他的腿!”
不由得,张寔心情为之大好,竟自顾自的捋须呵呵傻笑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进来:“阿翁何事如此高兴,能否与子息分享分享?”
“恩?”张寔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从屋外走进来四个人,领头的正是张骏,身后跟着的三人身着奴仆服饰,但都比较面熟,再一看,居然是赵仰与阎沙!最后一人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顿时,张寔心里格登一下。按理说,赵仰与阎沙想要见他,必须得经过通报才行,如今跟在张骏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并且还打扮成一幅奴仆模样,使他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赵仰,你不在前线呆着,怎么跑回来了?”张寔喝问道。
“呵呵,末将见过使君。”赵仰随意的拱了拱手,笑道:“末将此来是特为告诉使君一个好消息,我军已大败游子远,斩首五万六千级,俘获四万人,末将自昨夜起就马不停蹄的赶路,就是为了让使君您第一时间知道此事。”
“哦?”不由得,张寔心里泛出一阵狂喜,但随后就记起了眼前这几人的不正常之处,当官这么多年,最起码的城府还是有的。于是,他毫不动容,淡淡的应了声,挥挥手道:“赵将军辛苦了,明rì上州府老夫自当论功行赏。如今天sè已晚,你们都退下吧,老夫也该歇息了。”
可四人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令张寔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顿时把脸一沉,不容置疑道:“你们怎么还不退下?有什么事明rì州府再说。”
张骏摇了摇头,微微笑道:“阿翁,子息有一事相求。”
“何事?说罢。”
“阿翁,您年岁已高,却为州事终rìcāo劳,子息每每瞧在眼里,心中甚为不忍,为阿翁计,请您把位子让给子息,由子息来替您治理凉州,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寔脸sè骤变,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但立刻就被他压了下去,面容于一瞬间现出了一幅欣慰之sè,捋须道:“为父身体近两年来每况愈下,早已不堪重负,难得公庭有此孝心,为父甚为欢喜,呵呵,既如此,为父应允便是!明rì于州府召集僚属,当面把印信传于你手。为父恰可每rì摆花弄草,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呃?”张骏愣住了,他可没想到张寔会这么好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微微后悔,早知如此,不如自已一个人进来就行了,干嘛还要带着他们三个?”
刘弘却在暗自大骂着张骏,三言两语就被人家哄的屁颠颠的,连忙给赵仰阎沙双双打了个眼sè,然后踏前一步,呵呵笑道:“贫道刘弘,西平公还记得否?”
张寔寻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仙长驾临,老夫倒有失远迎了,书房简陋,当不得仙长大驾,来,且随老夫前去大殿,老夫当亲自摆酒为仙长接风。”说着,亲热的搀着刘弘,昂首大步的向外走去。
刘弘冷冷一笑,拦住了张寔:“西平公好城府啊,想必你早已猜到咱们这四人所行之事了罢?你这缓兵之计也只能哄哄公庭而已,哼!明人不说暗话,只要西平公一出了这间屋子,恐怕咱们四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紧接着,向张骏喝道:“公庭速速动手!”
“来......”张寔刚刚张开了嘴,正要大声呼救,却被刘弘紧紧捂住了嘴巴,同一时间,赵仰与阎沙一左一右窜了上来,分别架住了张寔的两条胳膊。
可怜张寔身为文官,又年老体衰,哪能是这两员正当壮年的武将对手?一下子就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唔唔唔~~”的闷哼着,拼命的晃着脑袋,双眼瞪的大大的死死盯住了张骏!
“仙师,家父不是已经答应把大位于弟子了吗?”张骏犹豫道。
刘弘不禁心里一急,破口骂道:“你这蠢材,也只有你才相信于他,如果今天放了这老匹夫,咱们没一个能活到天亮!莫非你忘了他是如何对待于你?难道你就不想与你家阿姊双宿双飞?这凉州牧你还想不想做了?恩?还不快快动手?”
张骏脸sè忽青忽白,额头冷汗真冒,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一幕幕的片断飞速在脑海中闪现,父亲的责骂,姐姐的嫁人,变得越来越清晰!
渐渐地,他脸上浮现出了狞狰之sè,咬咬牙道:“阿翁,是你把子息逼上了这条路!要怪就怪你自已吧,请恕子息得罪!”并从怀里掏了把匕首出来,正要向前刺去!
“慢着!”刘弘连忙阻止道:“不能在身上留下伤口,否则会被人看出破绽。”
“用这个!”阎沙从怀里掏了根布条,随手向张骏扔去。
“当锒~!”一声,张骏手一松,匕首落在了地上,并顺手接过布条,猛然一步跨向前去,双手一兜,套住了张寔的脖子,再交叉一绞,分向两边用力扯了起来。
在勒绞的同时,张骏手腕青筋毕现,双目赤红,嘴里嗬嗬低呼着,来回猛摇着自已的脑袋,就像疯了一般。
时间也许很短,可张骏却觉得非常漫长,每一息对他来说都十分的难挨。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父亲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软,最终,脖子一垂,停止了扎挣,可是,一双眼睛却依然怒目圆睁!
死不瞑目!
“好了,可以了。”见张骏还在勒绞着,刘弘出言阻止道。
“好了么?”张骏停下动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自已的双手,脸上渐渐的现出了一幅呆滞的表情。
刘弘冷冷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劝道:“公庭,万勿多想,你只须记住,如今你就是凉州牧,手中可掌百万人生死!好了,为师三人这就离开此地,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用为师多说了吧?”
张骏jīng神一振,点点头:“仙师请放心,弟子明白该如何施为。”
“恩!”刘弘应了声,招呼赵仰与阎沙把张寔抬到地席上摆好,又把布条和匕首拾了起来,再检查了遍屋内,没发现有不妥之处,三人这才从后面绕了出去。
忽然!“阿翁,阿翁,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啊!快来人,快来人啊.......”震天的哭喊声响了起来,在黑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第一三五章 半日州牧
尽管出发时距赵仰仅仅只相隔了一夜而已,并且也是同样不眠不休的换马疾行,可是一万七千人的军队与两百人相比,毕竟要臃肿庞大了许多,在速度方面要受些影响,因此,直到第二天午时,姑臧城的轮廓才隐隐出现在了张茂眼前。
杨宣作为姑臧令,远远的就看到了天际一大片滚滚烟尘正快速席卷而来,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一万多接近两万的骑兵,不由得面sè大变,连声下令道:“关门,快关上城门,快点!”
很快的,城头下方传来了“咯吱咯吱~”的推门声音,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巨响,杨宣心里才稍微定了定,放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部队。渐渐地,他看清楚了,来骑打的旗号居然是张茂部,心里不禁有了些许猜测。
没多久,大军在城下停住,杨宣探头喊道:“平西将军,何故带兵进城?还请速速返营驻扎。”
“杨宣,快开城门!”张茂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道:“张骏伙同赵仰以及妖道刘弘行轼西平公,罪大恶极,人神共愤!本将刚刚于前线大破赵军,便立刻火速返回捉拿叛逆,为家兄报仇,请杨将军速开城门,莫要耽搁了正事!”
“这个....”杨宣为难起来。
大破赵军,与杨宣没有多少关系,作为姑臧令,他也分润不到好处,因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激动,他在意的是张茂带兵进城对他的影响。
今天一大早,杨宣就接到了张寔已于昨夜暴病身亡,其子张骏继任为凉州牧的消息。无须多想,张寔的死绝对另有隐情,前两天还气sè正常的很,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不过,这与他杨宣有又什么关系呢?能安安稳稳的当好自已的姑臧令,尽情享受下辈子的美好生活就行!管他凉州牧是张骏还是张寔,或者是另有其人?
出于这样的心思,杨宣立刻就参拜了新主,并得到了一切照旧的承诺,令他大为松了口气。
见杨宣犹豫不决,张茂面现不悦之sè,厉喝道:“杨宣,为何不开城门?莫非你已向逆贼投靠?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十息之间,再不开门,本将即刻挥军进攻,介时玉石俱焚,你可别后悔莫及!”接着又语气一缓:“杨将军你若归顺本将,本将记你破逆有功,事平之后,定有封赏,绝不食言!”
姑臧有五千守军,连同州府卫队,共有六千人,按理说,依坚城抵挡一万七千军的进攻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张茂部全是骑兵,没有攻城武器,问题是,他张家内乱将士们都不愿参与,无论是谁入主凉州与他们关系不大。
杨宣转头看了看,将士们均是一幅畏畏怯怯的模样,大多数以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已,很明显,就等着下令开城呢,没人愿意与张茂死磕,在他张家的内乱中白白丢了xìng命。
‘张骏啊张骏,本将对不住了,这是将士们的共同决定啊,本将也无能为力。张家的事情你们叔侄俩自已去解决吧。’杨宣暗暗想着,当即施礼道:“请将军稍待,末将这就给将军开城!”说完,亲自跑下城头去打开城门。
又是一阵咯吱咯吱声,城门再次洞开,杨宣亲自迎了出来,向张茂行了今天的第二次参拜大礼。
张茂脸上yīn霾尽去,满意的笑道:“杨将军快快请起,你先前为逆贼所蒙骗,如今迷途知返,为时未晚。今次本将记你献城有功,待为家兄洗清冤仇之后,必将提拔重用于你,你且放心便是。”
杨宣感激道:“末将谢过将军宽厚。”
张茂点了点头,吩咐道:“杨将军还请再辛劳几rì,一旦有可疑人物接近,要即刻向本将汇报。”紧接着又向后招手大喝道:“将士们,咱们去为西平公报仇!”说完,一夹马腹,领着军队向城内奔去。
张茂只带了六千军入城,其余的都被他安排了回返营地驻扎。以六千军,横扫姑臧绰绰有余,另外他还要防着张灵芸回军来攻,在城外有驻军的情况下,可以寻机内外夹击,一举破之!
与杨宣几乎在同一时间,各属官也接到了张寔暴毙的消息,震惊之下,纷纷赶向了州府。
不过,羊明是例外,由于张寔的暴毙身亡,姑臧必将为此陷入到混乱当中,同时也是云峰夺取凉州的天赐良机,在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为好,免得给云峰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州府大殿内,张骏全身披麻带孝,两眼布满血丝,脸上尽是悲伤之sè,更有数次哭的差点晕厥过去。
如此情真意切的表现,令原本还心存疑惑的众人或多或少的释去了怀疑,即使仍有一些人持着保留态度,可是,张寔身亡已成既定事实,再追问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十几年的老官油子,都明白有些事情不能较真,较真就输了。
在赵仰与阎沙的推动下,张骏作为张寔独子,毫无争议的暂摄凉州牧。之所以暂摄,因为还欠缺建康司马睿的一纸敕令,在名义上,凉州还是奉晋室为主。然而,谁都知道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待办完了张寔的丧礼,抽个空子遣使往建康跑一趟即可。
张骏的称呼也换了,僚属们都改称他为使君,又每于回答或是提问之前均是先施上一礼,令他颇为迷恋这种感觉,轼父所带来的仅有的一点点良心上的谴责早已不翼而飞,甚至还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害他白白多过了几年灰头土脸的rì子。
不知不觉中,沙漏显示已经过了正午,张骏仍然没有宣布散去,初尝权力滋味的他正在与属官们商议着张寔的丧礼品制。
底下的一帮子老家伙们引经据典,提出了许多建议,张骏则饶有兴致的倾听着,并不时的驳斥掉这条或者同意另外一条,看的出来,才短短半天时间,他就已经彻底融入到凉州牧这一角sè当中。
正当他兴致勃勃的时候,突然,震天的喊杀声在殿外响了起来,众人心里猛的一惊,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均是够着头小心翼翼的向外看去。
喊杀声越来越清晰,其中还夹杂着临死前的惨叫。
“兵变!”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两个字!很快的,就看到成群的守卫溃退下来,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殿前广场上四处逃窜,有些机灵点的立刻高高举起手中武器,跪地投降。而继续奔逃着的,则被来自于身后的一支支箭矢夺去了xìng命。
片刻之后,大批杀气腾腾的军士冲了进来,排着整齐的队列布防在殿前广场上。
张茂从中排众而出,yīn森的目光shè进殿内,直刺入正高踞上首的张骏眼中,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张茂这才满意的冷冷一笑,在几十名亲卫的护侍下,不快不慢的向前走去。
第一三六章 五马分尸
张骏目瞪口呆的看着张茂的身影越变越大,直至进入殿中。整个人就象烂泥一样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失魂落魄般的低声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回来的这么快?他....他不是还应该在榆中吗?”
赵仰也心知今rì多半是凶多吉少,不过,他可不会俯首认命,怎么也得搏一把才行,当即大怒道:“西平公于昨夜暴病身亡,如今霸城候已暂摄凉州牧,张茂!你不经通报,率军闯入州府,莫非yù谋反不成?还不快快向使君行参拜大礼,使君或可念在叔侄一场的份上,不予你计较此事。”
“哈哈哈哈~~”张茂不由得仰天一阵长笑,以看白痴般的眼神看向了赵仰。
“你.....顽冥不灵!”赵仰手指着张茂,气急败坏的大喝一声:“将士们,张茂谋反作乱,你们可别跟着他一错到底,请速速出手将此逆贼拿下,凡有谁能取下此贼头颅者,赏万金,袭爵平西将军!使君绝不食言!”
赵仰的两声大喝使张骏回过神来,连忙跟着大声喊道:“对,对,快快杀了此人,本候赏万金,不!赏十万金!袭爵平西将军!有百官为证,绝不食言!”
“哼!”张茂冷哼道:“本将的军士也是你二人所能蛊惑?你们两个逆贼伙同妖道刘弘,于昨晚以卑鄙手段谋害家兄,尤其是张骏,身为人子,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为我张氏之耻,为叔今rì就送你去家兄面前领罪,倒要看看你还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见我张氏列祖列宗!”
“胡言,一派胡言!yù加之罪,何患无辞?张茂,你觊觎这凉州牧已不是一rì两rì,如今家父尸骨未寒,你便跳出来yù加害其子,可见为人之狠毒卑劣,将士们,有谁替本候把此贼拿下,本候再加封张掖全郡!”
张骏突然有如神助般,辩驳之辞脱口而出,连他自已听的都大为动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就不相信没有人会不在乎一个郡的封赏。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跟着张茂进来的亲卫人人都以看死人般的目光看向了他。
“嗤!”阎沙轻笑道:“张骏,你就莫要乱叫了,你们三人谋害西平公罪证确凿,你还是跪地求饶罢,或许平西将军能念在叔侄一场的份上留你具全尸。”
“阎沙,原来是你!”赵仰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张茂会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破口大骂道:“你这无耻狗贼,枉霸城候对你视若心腹,你竟然暗地里勾结张茂,本将咒你不得好死!哼,你可别忘了,昨晚行轼西平公也有你的一份。”赵仰已经心知必死,干脆豁出去算了,临死也要落个口舌痛快。
阎沙不屑道:“疯狗之言,又有谁会相信?”
在座的官员们均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动静,生怕惹来张茂的注意。
不过,张茂却没忘了他们,环绕一圈,拱了拱手:“本将知晓诸公皆受张骏胁迫,有不得已之苦衷,如今此贼即将伏诛,诸公无须再作担忧,先请就地歇息着,待本将为家兄报仇之后,再与诸公请教州事。”
接着,冷冷一笑,指向张骏大喝道:“轼父乃大逆不伦之罪,本应将你千刀万刮,然念其叔侄一场,特留你一条全尸。来人,把这逆子拖出去乱箭shè死,弃尸荒野,不得收葬!”
顿时,张骏身子一软,面sè苍白如纸,连声哀求道:“叔父,饶命啊,饶小侄一命啊,这全是赵仰与刘弘的主意啊...”可是亲卫们不会理他,立刻上前两人,一人提条腿,倒拖着向外走去。
张茂扫了赵仰一眼,继续道:“赵仰谋反叛乱,行轼主上,当受五马分尸之刑,诛九族,女眷悉数充入营jì,每rì接待军士不得少于百人!另全城搜捕刘弘及其弟子,杀无赫!”
“张茂,你好狠!一个做事一人当,干本将家人何事?”铮!赵仰一把抽出佩剑,指着张茂骂道。
张茂眼中厉芒一闪,突然闪电般欺身上前,“砰”的一脚,狠狠踹在了赵仰的小腹上,把他给踢的口喷鲜血倒飞三丈,重重的撞上了墙壁,然后顺着滑落下来,整个人瘫软在了地面。
一瞬间,赵仰就觉得全身筋骨yù裂,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他知道,张茂这一脚把他功夫给废了!
“咳~咳~”赵仰吐出两口血沫,勉强撑起身子,惨笑道:“成王败寇,本将今rì落于你手,也没什么好说的,认栽便是。不过你二人也别得意的太早,本将给你们提个醒,奋威将军与翊军将军夫妇俩如今还在榆中,一旦收编了本将手中军士,呵呵~~想必也不会放过你等,况且他俩还有两万羌军作为后援,介时就是你们两个抄家灭族之时,老子不过先行一步罢了,在路上等着你们,哈哈哈哈~~~!”
“哼~!”张茂冷哼道:“此事不劳你cāo心,本将自有对策。来人,把他拖下去,就在殿前给这逆贼用刑!”
又有两各亲卫走上来,把赵仰给拖到殿前,并有军士牵过来五匹战马,以绳索分别套住赵仰的头颅与四肢,捆在马股上,然后上马待命。
“起!”传令官一声大喝。
五名军士分别驱马向各自方向前行两步,顿时,赵仰就被凌空拽起,不过他倒硬气的很,眼睛睁的大大的,shè出狠毒之sè死死盯住了张茂。想想也是,求饶也是死,又何必让人看轻呢?
“行刑!”传令官高高举起的手臂猛的向下一挥。
“啪~!”五匹战马的屁股上同时挨了一鞭,受痛之下,立刻撒开蹄子向前狂奔!
一刹那,赵仰就被拉成了与马平齐,绳索也绷的紧紧的,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传来,半空中猛然爆出一团血雾,心、肝、肺、肾以及肠子等各种器件向四面八方迸shè而去,随后又像下冰雹般重重的摔到了地面!
死无全尸!
悲无人道的酷刑可把官员们给吓坏了,个个面如土sè,浑身不受控制的打着哆嗦,“扑~!”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很快殿内就扑扑声响成了一片,原来,竟有人给吓的大小便失了禁,很快的,殿内就弥漫起了一股冲天恶臭!
张茂也不以为意,走到大殿最上端,鹰目一扫,冷冷道:“张灵芸与云峰素来与赵仰等人有所勾结,行轼西行公也有份参与,当定为同罪!阎将军,本将命你率两千军去把云峰家人全部捉拿归案,可有问题?”
阎沙一愣,随后脸上现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云峰的几个女人他可是觊觎好久了,如今终于盼来了这一天,甚至,他竟然还想到了张灵芸,心想着找个张茂高兴的时间,把张灵芸也讨过来玩玩,当即大声应道:“请将军放心便是,末将必把云贼家眷给提到将军面前!”说完,急匆匆的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