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顾姑娘(上)
年轻的帝王凭栏而立,阳光洒在了地面上,远方紫衣女子带着小婢女的背影越来越小。 年轻的帝王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不解。 “你说,是哥哥记错了么?我确信哥哥和我说过徐大哥和海皇少主生死相依的啊!” 轩辕仁德低声呢喃道,身后的小太监头埋得很低,不敢言语。 “对了,这海妖一族有几个海皇少主。”轩辕仁德补充了一句。 听到自己主子的问话,李忠贤这才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就一个。” 说罢,他偷眼瞧了一下自家主子,便又继续低下了头。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出的主意都没成功过。 他虽然没有损坏改革成果,可在改革快要成功的时候,便已经思考着怎么鸟尽弓藏。 这不是无情,这只是轩辕仁德所需要的帝王之术。 帝王驭人术,本就是无情术。 只是让李忠贤和轩辕仁德都没有想到,两位肱骨重臣身后会牵出一尊齐凤甲,会牵出一个徐长安。 轩辕仁德转过头看到了李忠贤紧紧的低着头,如同一只败狗的模样,便再度叹了一声,脸上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 “没事,只是我们没有处理好,还有机会。” 这位对两位肱骨重臣总是板着脸的帝王,总是对这个身旁的小太监露出柔情。 李忠贤点了点头,仍是不敢抬起头来看自己主子一眼。 “行了,这一次算是本皇自作多情了,你亲自去道个歉,请海皇少主酉时来乾龙殿吃晚宴。另外,派其它小黄门去给齐先生、忠义侯还有晋王,柴薪桐和荀令君带一个诏令,请他们一同前来,人族和海妖一族的大事,没他们可不行。” 听着自家主子的声音渐行渐远,李忠贤终于敢抬起头来。 不过他看到的,只是一道瘦小坚毅且落寞的背影。 此时,朝阳洒向了长安,而这位年轻的帝王,却逆光而行。 …… 庭院一片狼藉,徐长安从树脚醒来,看着远去的小黄门,脑袋有些沉。 可很快,他手往地上一拍,整个人便站了起来,想去追那小黄门,小黄门却已经走远,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徐长安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能让那个小太监等等。 海皇少主,顾声笙? 徐长安满脑子的疑惑,海皇少主不是汪紫涵么?怎么突然变成了顾声笙。 他低着头沉思,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南海见一见自己心头上的那个人儿。甚至想到连走路都没发现自己撞到了树,要不是传来一阵如同银铃般的笑声,恐怕徐长安还犹然不觉。 徐长安抬起了头,便看到了正坐在门口如同一个老头子一般齐凤甲,正眯着眼晒着太阳喝茶。 而那笑声,则是来自于齐见雪和青霜。 徐长安看着朝阳下的三人,只能无奈的挠了挠脑袋,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 他朝着齐见雪和小青霜走去,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年纪虽然不大,但早智的齐见雪。 齐见雪看到银票,急忙一把就抓了过来,笑容灿烂得如同夏天的一朵花儿。随后拉着小青霜便要走,徐长安急忙喊道:“去找你李道一叔叔,让他带你们去逛街。” 齐凤甲看到自己女儿也模样,想说两句舍不得,想打一下更舍不得,只能一声长叹。 “只要是个女的,就喜欢逛街。” 齐凤甲说完之后,紧接着补了一句。 “你这样惯着她,以后我可养不起。” 徐长安露出了笑容,从门里拿出了一个凳子,挨着齐凤甲坐了下来,龇起了牙说道:“没事,以后我养,你师弟我在长安还有好几栋青楼呢!” 齐凤甲斜眼看了徐长安一眼,嘴角扯起一弯弧度,拍着自家师弟的肩头说道:“行吧,你是不是想问关于海皇少主的事儿?” 徐长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原来刚才的一切师兄都看在了眼里。 但事关汪紫涵,他便立马认真了起来,脸上仅有的一点儿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嗯。”徐长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齐凤甲叹了一口气,谈论起此事,脸上也多了一抹疑惑。 “在你进入 雪山没多久之后,南海之中便传来了他们海皇少主苏醒的消息,我本想着啊,她是我弟妹;况且一直以来,人族和海妖一族并没有什么纷争,关系说不上亲近,但也不至于敌对。我以你们师兄的名义,还有夫子庙的名义送去祝函。这第一,算是为了圣朝;这第二,便也是为了你。” 徐长安知道事情肯定有了变化便急忙问道:“那结果呢?” 齐凤甲拿起了身边的茶杯,细细的嘬了一口后说道:“结果我的祝函被退了回来,敖岛主还亲自问我是不是记错了,她们海妖一族的海皇少主不叫汪紫涵,叫顾声笙。” 听到这话,徐长安的嘴微微张开,久久不能合上,他实在是不相信,偌大的海妖族群,一个海皇少主,说换就换了,没有一点儿风声。更何况,汪紫涵能够成为海皇少主,是因为体内的鲲鹏血脉返祖所致。而这突然冒出来的顾声笙,她又是凭什么? 齐凤甲看到自己师弟这副模样,嘬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当时我的表情也和你没有什么区别,但更惊人的事儿发生了。” 提到汪紫涵,徐长安便莫名的紧张了起来,紧紧的捏着手中的茶杯。 “还有什么事儿?”这句话仿佛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若是齐凤甲接下来说的是几个名字,恐怕徐长安会提上剑直接找他们去了。 “衮州的汪家发生了怪事,一个家族的人都不曾记得有汪紫涵那个一个人存在过,她小时候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儿,好像都是假的。更别说当初她那早已断了关系的父母,没有一个人知道汪紫涵的存在。” 徐长安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甚至当初见过汪紫涵的妖族也都说不知道这个人,唯一记得住汪紫涵的,就只有在蜀山的弟子,还有我和你了。我曾经写过信给我那便宜徒弟苏青,他也表示不认识什么汪紫涵。” “汪紫涵这个人,现在反而像是我们臆想出来的人物一般。” 齐凤甲眯起了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弟,随后悠悠说道,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水,茶水泛起了一阵涟漪。 徐长安手里的茶杯溘然落地,急忙站了起来,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我不信,她不是我臆想中的人,她是真实存在的人!”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七九章顾姑娘(中)
看得徐长安如此失态,齐凤甲叹了一声,微微的摇了摇头,听得出来,他略微有些失望。 徐长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师兄,也略略稳了稳心神。 他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急忙从门口拿起扫帚,开始把打碎的瓷杯清理干净。 这忠义侯府原本婢女也不多,更何况平日里无论是齐凤甲还是长时间不回来的徐长安都没有让别人服侍自己的习惯,故而他们这儿基本没有什么小婢女之类的人随时候着。 倒也有人发现了这一幕,例如小沅。 可她只敢远远的看着,不知道自己的徐长安究竟怎么了,为什么齐夫子会一脸失望的样子。 她也不敢上前,只是看着徐长安弯腰扫地,突然有些心酸。 在她的认知中,自己的徐大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才不应该做这些事儿呢! 她只不过是从海边渔村里出来的一个女娃子,没读过儒家经典,不知道什么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倒是从小耳濡目染女人应该相夫教子,要三从四德。 小沅只敢远远的看着徐长安扫地、清理,若不是齐凤甲瞪了她几眼,她恐怕真要按捺不住过来帮忙了。 等到徐长安清理好了,齐凤甲却装作没看到一般,继续拿起了茶杯,眯着眼睛享受着朝阳,抿着茶。 “想清楚了?” 齐凤甲看都没有看徐长安一眼,声音中也谈不上多失望,甚至还有些淡然。可偏偏这种有些不在乎,淡然的语气,让徐长安愈发的难受。 他只能低下头,用尴尬的笑掩饰他那极轻的声音。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 齐凤甲摇摇头,也没有多说,朝着小沅的方向挥了挥手,小沅这才放心离去。而徐长安,则也是看向了自己师兄挥手的方向。 徐长安不知道该如何说,反而齐凤甲冷哼一声道:“亏你还是夫子庙的传人,你看看小沅这姑娘,随你来到这长安,倒还越来越有三从四德那模样了。即便是小家碧玉,也应该有自己的思想,你要报恩,把人家带出来,不仅仅是应该给人家丰衣足食,丰衣足食很简单的。” 齐凤甲说道这儿,顿了顿。 徐长安抬起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师兄,仿佛看到了另一道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这位“刀圣”师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变了,变得喜欢讲道理了。在自己的印象中,这位师兄能动刀子绝对不会多说些什么。 齐凤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大早上的叹气总是不好的。可在今早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一连叹了两次。 “真正难的是改变自己的思想,人呐,改变了思想才能改变一生。很多书生,春闱考试写得出长篇大论,但那又如何?思想是往前的,而他们的思想,则是被以前的经典禁锢住了。不是说经典不好,而是他们学得太死板,只会继往,不会开来。读个屁的书,不过是翻书人而已。” 徐长安听到这话 ,深深的埋下了头。 的确,在某方面来说,他的确做得不好,只是给小沅她们提供了无忧的生活,仅此而已。 别说其它人了,以前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对小沅她们做得足够多了。但经过师兄这次提点,他才明白。 齐凤甲挥了挥手,示意徐长安继续坐下来,开口道:“行了,刚刚扯远了,说说你明白了什么,关于这海皇少主的事儿。” 徐长安点了点头,恢复了冷静,眸子中透露出一股子智慧的光芒。 “紫涵还在,要是没这个人存在,海妖一族又怎么会大费周章的让汪家消失,让当初见过紫涵的人失意。虽然我不知道如今的海皇少主顾声笙和紫涵有什么关系,但我可以肯定,她一定还在海妖一族中。南海群妖越是这样,越说明紫涵还在。当然,破题的关键,在于如今的海皇少主,顾声笙。” 听到这话,齐凤甲终于露出了笑脸。 “我还以为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不错,我听说这位顾声笙就是因为最近湛胥等人放言要打开封印,这才来到长安,聊一聊立场。所谓的立场,不过是海妖一脉一直想秉持之前的做法,两不相帮。” 徐长安点了点头,海妖一族无论是和妖族还是人族都没有大的矛盾,这种做法也在情理之中。 或者,这也和紫涵有关,若是紫涵是海皇少主的话,她肯定会帮助人族。莫非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海妖一族才弄出了一个新的海皇少主? 徐长安皱起了眉,心里有些担忧,不知道紫涵有没有危险。 齐凤甲似乎是看穿了长安的心思,给徐长安续了一口茶后说道:“没事的,鲲鹏血脉甚至比肩神龙,没那么容易出事的。倒是如今这海妖少皇来了,我们去一趟皇宫,你也好看看这顾声笙是什么路数。”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黄门前来传了召谕,所说内容自然就是晚宴见海妖一族的少皇,徐长安和齐凤甲相视一笑,随后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刚好遇到枕头! …… 徐长安给齐凤甲聊了一会儿之后,便赶往了平康坊,毕竟是自己产业,虽然说陈天华他很放心,但他如果一直不出现,也不利于陈天华管理。 他刚走,一个妇人牵着两孩子便来到了齐凤甲身前。 齐见雪腰间挎着一个大钱袋,叮当儿作响,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青霜手里也是拿着一根糖葫芦,两个小姑娘弄得脸上全是糖,但还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看看你女儿,拿着银票去买糖葫芦,人家给她找了一袋子的铜板,还乐呵。和他爹一样,傻得要命。” 这圣朝的银票,最小也有二十两,看着女儿抱着那一袋子铜板还乐呵的模样,齐凤甲叹了一口气。 他也急忙朝自己夫人讨要了一点儿碎银子,从女儿手中拿过了那个钱袋,急忙走了出去。不是说他差这一点儿钱,只是骗小孩子这种行为不能纵容,而且这世道有些规矩,该遵守。 没过一会儿,齐凤甲把银票拿回来 了,还顺便把那跑来布政坊卖糖葫芦的小商贩送了官。 只是,此时两个小家伙又不见了踪影,只有夫人在等着他。 齐凤甲本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却看到自家夫人板着脸,便立马乖巧了起来。 “你是不是打算送小沅去念书,而且之后还会联合庇寒司,不仅庇护念书的寒门士子,也鼓励女子念书?” 齐凤甲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你看了我桌子上的信了?” 妇人点了点头,也不避讳,直接说道:“如今啊,除了官宦之家的女孩子有机会念书外,就只有青楼女子了,难道那些寒门女子就不配了么?当年,要不是你非去我店里说什么用字抵债,我也不会识字啊!” 齐凤甲挠了挠头笑了笑,憨厚得像一个孩子。 “其实,那是我师弟很早之前就提出的想法了。” 妇人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那你就不怕以后培养出两个女夫子?让天下男儿皆抬不起头来?” 齐凤甲听得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要是真有两个女夫子出现,我求之不得,让那群读书男儿自行惭愧,奋发图强!” “那你打算亲自教导小沅?” 齐凤甲皱起眉头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这水平,教人打架不行,教人读书明理不行,我有这点自知之明。等找个机会,会选一批女孩子,送去知行书院或者天庐书院吧!” …… 徐长安来到了平康坊,朝着欢喜楼而去。 如今的欢喜楼,换了不少人,但实际掌权的还是陈天华和薛潘两口子。 他将两柄长剑都放在了忠义侯府,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青衫,带上了一顶儒冠。乍一看,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才到门口,虽然是白天,但老鸨还是热情的朝着徐长安迎了过来。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来喝茶,你们不许,说女人不许逛青楼。让男人弹曲子给我听,你们说不合规矩,歧视。你们也是女儿家,就这么迎合男人?今日我还就要男人弹曲,跳舞!”显然这话是冲着欢喜楼内的姑娘们说道。 “小娘皮,这是欺辱我们兄弟几个吗?昨天的事儿,还没个结果呢!”这时候,又传来了几个大汉的声音。 徐长安探头往里一看,果真看到了那一袭紫色的身影。 当然,还有穿着马帮标志服饰的几个大汉! ……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下周可能有两天会没有时间,不过能更新还是一定会更新,还有在这儿谢谢昨天长安干爹给的22张月票。 这两天都会更新,只是早一点的晚一点,明天应该会早一点,么么哒。 所有的爱情都应该是棋逢对手,所以汪紫涵之前一味付出的性格会有变化。
第一八零章顾姑娘(下)
眼看就要闹起事儿了,一般人都直接会拔腿而走,免得惹得一身骚。 更何况,闹事的一方是马帮,马帮就是一群街溜子,小混混。一般的读书人,看到这种场景,定然是避之不及。 老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马帮的人比起兵来说,更没有道理可讲。 徐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青衫,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儒冠,又看了这一眼正要拉他进去的老鸨。 这老鸨明摆着是没有认出他来,既然老鸨把他当做了一个普通寻欢作乐之人,徐长安也乐得其见,便准备顺水推舟做好一个儒生。 徐长安往后退了半步,脸上做出了拒绝的表情。 这每一个客人进来,花费的银两这些老鸨和服侍客人的姑娘们都有分成。这老鸨看得徐长安这副模样,又怎会放过这到了嘴边的鸭子,便连拖带拽的拽住了徐长安。 甚至为了不让徐长安这位客人流失,还小声的对着徐长安说道:“这位小相公,别怕,你可知道这欢喜楼是谁名下的产业。” 说这话的时候,老鸨还竖起了大拇指,眼睛不屑的朝里瞟了一下,撅了撅嘴,就差直接说“这几个小崽子翻不了天”了。 徐长安也很配合,脸上立马露出了惊讶之色。 “怎么,莫非这欢喜楼大有来头?” 那老鸨听得这个话,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那当然,你可知道忠义侯,这地方就是他的。而且来这欢喜楼必须得遵守咱欢喜楼的规矩?” “欢喜楼的规矩?”徐长安嘟囔了一句,这什么新规矩,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远游江湖,一般都是凭借着手指头上一枚扳指,便可以去各大钱庄提钱。至于欢喜楼以及其它几座楼,还有原本韩家的那些财产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完全甩手给陈天华,反正这小子是做生意的料儿,给他自己也放心。 那老鸨自然不知道此时徐长安心中所想,仍旧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继续翘起了大拇指。 “对啊,人家的青楼都是有钱的是大爷,我们这儿的青楼,那可是姑娘说了算。就算你抬着一箱子银票来,只要姑娘不愿意,咱欢喜楼也不挣这钱!” 徐长安一愣,想起方向师兄同自己所言的男女平等之事,顿时心里有了些许怀疑,莫非这规矩是师兄所立? 但师兄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关注自己的青楼呢? 徐长安想了想,故作惊讶的问道:“不知道这规矩是何人所立?” 此时楼里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徐长安踮起了脚尖,朝里张望着。 那老鸨看得徐长安这副好奇的模样,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急忙拽住了徐长安的胳膊。 “走,进去看!”这老鸨虽然个头不高,但这身子胖得和头肥猪没什么两样,力气也不小,直接就把徐长安拽了进去。当然走的时候,她还是回答了徐长安的那个问题。 “这规矩,春望姑娘定的,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婢女,后来流落到了青楼,知道姑娘们的苦,这才定了这么一条规矩。虽然啊,姑娘们以才艺和皮肉吃饭,但也得有尊严是不?” 说话间,徐长安被老鸨拽着掠过了吵架的几人,进入了一个隔间,一挑帘子就能看吵闹的隔间。 “我怎么听说,这些楼不都是陈家的公子做主么?这什么春望,她怎有这么大的能耐?” 老鸨露出了笑容,颇为欣慰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没想到你对咱们欢喜楼了解还不少,不错,是陈公子管着,但春望姑娘的丈夫是薛潘,这忠义侯啊,是他们孩子的干爹!再说了,流落到来这儿谋生的姑娘们,都苦。给他们一点儿尊重,应该的。”说着,老鸨给徐长安满了一杯算不得太好的酒,原本满脸堆笑的老鸨,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怜悯。 徐长安点了点头,让老鸨离开,露出了微笑。 看来自己没在的日子,陈天华和薛潘不仅仅是帮着自己做生意,还在慢慢的改变一些人们固有的观念。 谁说女人就必须在家相夫教子,谁说女人就上不了桌? 徐长安想到了刚刚师兄所说那些话,这才明白夫子庙和庇寒司真正的意义。 它们的存在不单单是为了保护百姓,不单单是为了让有志之士能够逃脱阶级的樊笼,更多的是,让全天下的人从根本上改变,从思想上改变。 徐长安有些惭愧,这些才是读书人该做的。 改变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命运,而是推动着一个族群的思想往前发展。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徐长安收回了脑海里那些想法,挑起了帘子,从这儿正好能够看得真切。 只见一群大汉拍着桌子叫嚷,而在他们对面的则是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位像极了汪紫涵的紫衣女子,她身后除了昨日所见的那位小婢女之外,身后还有一个女子。 “大爷有的是钱,而且,你一个女人家,干嘛和我抢女人,抢了你又能做什么?” 大汉朝着那紫衣女子叫嚣道,徐长安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因为紫衣女子长得像汪紫涵,前些日子他帮助马帮,是因为马帮素有侠名,但今天看来,这大汉有些无理取闹,这马帮恐怕也有些言过其实。 徐长安正想走出去,那老鸨又来了,给徐长安送上了一盘花生,顺便说道:“哎,这马帮名声不坏,坏就坏在这个人,马三。” 这老鸨似乎认识这人,徐长安心里一动,急忙问道:“莫非此人很出名?” “这人!”老鸨瘪了瘪嘴,嫌弃的看了一眼正在闹事的大汉,继续说道:“这人是出了名的刺头,虽说不坏,不会欺负弱小。但就是有点儿霸道,特别是对于青楼,好几家青楼都禁止他入内了。” “那为什么马帮还留着他?”徐长安有些不解。 “据说马三啊,去过的地方远了 ,东边满是风沙的大漠他趟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您也知道,马帮做生意的,那些沙漠里小国有些东西咱没有,故此销路好得很。听说这沙漠中啊,每个地方都一样,哪像我们圣朝,房屋错落有致,就是树和树长得都不一样,一般人就算拿着地图在东边那沙漠中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但马三儿能啊,就是一个活地图。” 徐长安点了点头,看来嚣张的人,必然有嚣张的缘由。 这时候,这马三手往下一拍,桌子应声而裂,徐长安皱着眉。 虽然有本事,但此人也太过于嚣张了些。 正要出去说话,老鸨便率先走了出去,一脸的赔笑。 “哟,马三爷啊,听说您过两日要去什么楼兰了啊!谢大爷有了吩咐,怕您喝酒误事,所以让咱平康坊的青楼都不许马三爷**喝酒。” 听到“谢大爷”,这马三立马老实了不少。 徐长安也取消了走出来出头的打算,看来这谢天南在马帮兄弟的心中,地位着实不低,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物。 虽然谢天南当年号称长安纨绔子弟,但徐长安也是没有见过,如今看得这情形,有了主动结交之心。 徐长安抬起了酒,正准备喝。 在外面的马三眼睛滴溜溜一转,大手一挥说道:“少拿谢大哥压我,我玩了女人不给钱,那就不算**了嘛!” 听得这话,老鸨顿时被憋得说不出话来。 而徐长安,还没入肚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至于在他对面,护着那女孩的紫衣女子则是眉头一皱,说了一句无耻,长袖一挥,这马三便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同时还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马三龇着牙,爬了起来,嘴里哀嚎着,狠狠的看了一眼这紫衣女子,留下了一句“你等着”,便抱着手走了。 这时候,老鸨朝着那紫衣姑娘走去。 紫衣姑娘看了老鸨一眼,淡淡的说道:“一般这种情况,你应该是来赶我走的,怕给你们惹麻烦。” 老鸨满脸堆笑,看向了紫衣女子保护着的姑娘,挥手说道:“好生服侍好这位姑娘,对了,您想喝点什么?我们这儿最出名的酒有春望、桃花酿和紫衣别。” 听到“紫衣别”三个字,紫衣姑娘顿时来了兴趣,眼睛一亮。 “这紫衣别啊,可是说的我们这儿的东家忠义侯徐长安和一个紫衣姑娘的故事呢,至于那紫衣姑娘姓什么,叫什么没人知道。” 听到老鸨的介绍,紫衣姑娘心里一动,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紫衣,自她醒来的时候,她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偏爱这紫衣。 “具体什么故事?” 听到发问,老鸨乐呵呵的答道:“太长了,不过有人把它编成了戏本,若是姑娘有兴趣,可以到晚上的时候,去戏园子里寻一寻。” 紫衣姑娘点了点头,转回了刚才的话题。 “对了,你们不怕他来闹事么?” 老鸨一脸轻松的摇头。 “不怕,我们青楼的规矩,就是尊重姑娘们的选择,就算是马帮的谢天南大爷来了,也不敢咋地!” 紫衣姑娘点了点头,让刚才因为月事拒绝了马三的姑娘和小婢女一左一右坐在了自己的身旁,淡淡的说道:“不错,你们这楼。行了,上一壶紫衣别吧!” 老鸨听到这声音,便急忙走了。 同样,徐长安也要了一壶紫衣别,在隔间里顾自喝了起来。 这紫衣别口感算不得好,苦辣异常,但过了一会儿,居然身子一暖,口中有淡淡的香味传来。 徐长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汪紫涵一路的艰辛,当真是苦辣异常,可之后会不会有香甜,谁知道呢! 那马三来的速度比徐长安想象中要快,还打扰了徐长安喝酒的雅兴。 约莫六七十人团团围住了这欢喜楼,一群人不敢进来,只是堵在了门口,没人敢出去,欢喜楼也做不了生意。 可欢喜楼内部倒是仍旧一片淡然,只要待会儿薛潘或者陈天华来,这马帮众人自然就散了。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好好喝酒的雅兴被人打扰了,更可况,打扰他品这紫衣别。 他走了出来,那老鸨正想喊他,徐长安却好似没有听到,直接走了出去,看着一群大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滚!” 马三率先站了出来,“你是哪儿冒出来的野……”话没说完,便硬生生的把“小子”两个字吞了下去。 因为此时的徐长安已经摘下了儒冠,穿着青衫的他,负手而立,也抹了抹自己的脸,将刚才随意弄的伪装给擦了。 徐长安的容貌在这长安城中可是无人不知,特别这马帮众人记得牢靠,毕竟能让圣皇两次通缉,两次不计较的人,没几个。 而且他们的大哥谢天南也是对这位小侯爷推崇有加。 马三认出了徐长安,也顾不得刚才自己断裂的手臂,“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便带着众人跑了。 而之前招呼徐长安的老鸨,也是愣在了原地。 她认不出徐长安,可现在却认出了徐长安手上的扳指。 这扳指她们可是听春望姑娘描述过不少次,这就是欢喜楼主人的标志,能够在任何有钱庄的地方提取银钱的标志。 欢喜楼的主人,紫衣别故事的主角,忠义侯小侯爷。 这老鸨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被她扯进来的便是小侯爷徐长安。 看到老鸨的反应,徐长安挥了挥手道:“没事,你们继续忙,不错。” 说罢,走到了紫衣姑娘的面前,硬着头皮抱拳道:“多谢姑娘。” 这紫衣姑娘看了徐长安一眼,脸上仍旧带着轻纱,似乎不再在意昨日发生的事儿,只是淡淡的说道:“这楼管理的不错。”紧接着不充了一句:“原来你就是徐长安,以小宗师的修为在宗师级武评榜上占据十五,等我办完了正事,可以切磋切磋。”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摸出了一颗光芒流转的珍珠放在了桌子上,便起身而去。 想到这姑娘和汪紫涵一模一样的脸,在这紫衣姑娘快要出门的刹那,徐长安突然喊道:“敢问姑娘芳名?留下一个名号。” “顾。” 留下一个字之后,这位紫衣顾姑娘便飘然离去。 这时候,陈天华才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喘着粗气,看到徐长安方松了一口气。 “这马帮的王八犊子敢来闹事,就算是谢大爷来都得礼让三分,这马三儿就是缺打!” 随后看着徐长安,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毕竟这事儿,也算是他的失职。 徐长安倒也没多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对了,这事儿不是应该薛潘来的吗?你打架又不行!” 陈天华哈哈一笑道:“小侯爷,今天他可来不了,晚上你们不是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宴会么,他们御林军,今天可不能偷懒。” 说到这儿,徐长安看着那紫衣顾姑娘的背影莞尔一笑,说起来有些巧,今晚也是要去会一会一位姓顾的姑娘。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很多人忘记了汪紫涵,但没忘记徐长安和一个紫衣姑娘要好,所以戏本里没有姓名,这不是漏洞哈。
第一八一章宴时乐(一)
即便陈天华不提醒,徐长安也会去一趟皇宫。 前几次回来,除了薛潘和陈天华会小跑着来见自己外,柴薪桐自然也少不了。或许荀法因为公务的原因,可能会推迟两天。但即便是他那么死板的人,也会事先给自己送上拜帖。即便没有拜帖,作为荀法和荀法夫人的救命恩人,他夫人也会送上一些自个儿做的小礼物。嫂夫人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儿,送的东西虽然不贵,但都是她自个儿做的。例如秋天自己晒的干柿子,或者自己磨的豆腐诸如此类的。 但这一次回来,倒不是贪图那些礼物。只是突然间的疏远,让徐长安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荀法不喜来往徐长安那是知道的,可柴薪桐的性子不是这样的。他现在被栓在了长安,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他柴薪桐既然建立了庇寒司,就必须守好这庇寒司。 老话说得好,在其位,谋其职。 但柴薪桐又岂是一个坐得住的人,他啊,心里边可是怀有江湖和书院。 前几次自己还没回来,柴薪桐便会传几个玉符和自己说说最近长安的变化,自己回来后也定会缠着自己讲讲这一番的经历。 可此番回来,柴薪桐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他是一个在乎兄弟情义的人,除非有比兄弟情义更重要的事儿。 那就只有一件,便是天下苍生。 这里出来的人,脑袋都像别驴踢过一般,死板得紧。 天下的事儿都以为自己的肩膀扛的住,嘴也硬。 就柴薪桐此番不声不响的,话也不说,再结合荀法的表现。想都不用想,徐长安便知道这问题出在了哪儿。 江湖上的事儿,没人能够阻止他们和自己来往,即便是铁剑山。唯一能阻止他们和自己往来的,只有朝廷。 向来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儿屡见不鲜,但如今大局未定,改革成果也未完全展现出来,妖族也蠢蠢欲动,这个节骨眼上,轩辕仁德想着收权,着实有些不智。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 这要是自个儿的弟弟做出了这等事儿,非得把他提起来,露出光屁股,狠狠的揍一顿。 只不过啊,这天下,姓轩辕。这轩辕仁德的哥哥,也不是他徐长安。 此时天色尚早,即便是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街上的早点摊儿才开始收起来。 徐长安要了一个雅间,要了几壶紫衣别,便独自躲着喝了起来。 …… 早先接待徐长安的那老鸨,脸上全然是兴奋之色,如同回到了花信年华,和男人温存后般,脸上浮现出潮红,眼中止不住的兴奋。 这可是他们欢喜楼的东家啊,即便抛开和她有切身利益相关的东家身份来说,徐长安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在话本里,那可是忠义双全,一往情深的主。 对于这老鸨来说,这就相当于是家家户户供着的神仙从画上走下来了一般。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上下不停的起伏。 “大娘,都这个年纪了,还老来逢春?猫叫得心痒痒?” 一道略微有些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老鸨低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站在了阳光中,但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肺痨鬼一般。 这老鸨早些年间,那也是青楼女子出身,只不过这毕竟是年轻饭,若无大户人家帮忙赎身当个小妾之类的,恐怕老了没个依靠。 这老鸨算是命好,虽然算不上花容月貌,当早些年间也存了一笔钱,度过了一段艰难日子后,便被春望找了回来,做了一个老鸨。 做过青楼女子的人当老鸨,自然也会心疼这些青楼的姑娘们,而不是仅仅把她们当做搜刮银两的工具。 但凡是在青楼中待过一段时间的人,嘴上的功夫绝对不弱。 听得这小道士如此说自己,便立马反唇相讥。 “哟,这位道爷,您也来寻乐子啊!道家的高人不是讲究一个清心寡欲么?”还未等这小道士说话,老鸨接着说道:“不过您也样子,也不高,算不得高人。只不过,我们的姑娘即便脱光了躺着,您这身子骨趴上去, 怕是想癞蛤蟆趴在了一块光溜溜的大石板上!” 听得这话,小道士抿着嘴。 心里暗道,这青楼的人挤兑起人来果真不弱,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便壮起了胆子。 “即便道爷是癞蛤蟆,也得在这大石板上蹦跶出两个深坑来!” 他也同样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老鸨,时光虽然在老鸨的脸上留下了刻痕,但也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候的模样,在这平康坊,恐怕也极具竞争力。 “要是您年轻一些,本道爷非要体验一下你这玉人吹箫。” 老鸨一愣,没想到这小道士油腔滑调起来也不弱啊,顿时被激起了胜负心。 “哎哟,您还晓得玉人吹箫呢!莫不是第一次?弄不好大娘我啊,吹了一阵箫,还得给您包个六十六枚铜钱,亏大发了!” 小道士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他未曾真正感受过,但看师父的书,也学到了不少。 师父的春宫图,那可是珍宝啊! 至于这六十六枚铜钱,纯粹是这老鸨在侮辱他。一般而言,若是童子鸡来到这青楼,这第一次在楼内过夜,都必须包一封红。包的越多,证明越珍贵。 这小道士自然便是李道一了,他嘴一撅,也不示弱。 “本道爷多烈的马没驯过啊,驯得啊直叫,就连春天的猫儿都比不过!要是你年轻一些,本道爷非点你不可,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老汉……呸!是老道推车,也不对,是小道推车。” 这一番话下来,说得老鸨捧腹大笑。 此时,雅间的门开了,徐长安没好气的看着李道一,朝着李道一招了招手。 “行了,别和她们闹了。” 徐长安一只手拿着酒杯,看着李道一有些苍白的脸,顿时一愣道:“你今日又为我起卦了?” 李道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道:“今日的晚宴,带我一个!”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八二章宴时乐(二)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脸色绯红,脸上带着一抹哀愁,像极了他爱看的《石头记》中的黛玉姐姐,只不过那黛玉姐姐可是娥眉细柳腰,徐长安勉勉强强算得上娥眉,可这细柳腰却是怎么都算不上。 李道一心中本该产生一阵恶寒,但双眸对上了徐长安的双眸。 徐长安双眸明亮,一双眸子仿若一潭幽静的小湖,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而眼中的哀愁,却是如同山间的一条小溪,连绵不绝。 李道一本想嘲讽几句,但却止住了。 《石头记》他可是看了好几遍,只不过他自然不会看里面所谓的人情世故、时代变迁,他只是看看公子哥们和富家小姐们行那巫山**之事。 毕竟,他的师父可是能够向徐长安讨要六大箱子春宫图的郑大焽。 就这一点而言,李道一这名弟子,那可是有些不合格了,要是按照甲乙丙丁的评级来划分的话,在这一方面的李道一最多能评得一个丙。 但偏偏,面对此时神态像极了黛玉姐姐的徐长安,李道一说不出任何话。 他不用徐长安和他说些什么他便知道,徐长安想人了,想一个故人。 李道一原本和老鸨斗嘴的时候还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此时收敛了起来,他没有立马回答徐长安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朝着楼上走去。 他自然知道徐长安来喝酒不会让人陪,到了楼上便直接推门而入,果真入眼处便只有一个酒壶。 李道一皱了皱鼻子,对于酒他当然也了解不少,只是没有对财宝那般迷恋。 他走到了桌子旁,拿起那酒壶闻了闻,便皱起了眉头。 “晚上让我陪你去参加宴会,喝那琼浆玉液,别一个人来喝这苦涩的东西。”李道一淡淡的说道,这句话他本想很轻松的说出来,可出口却变得很淡然。 徐长安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它叫紫衣别。” 李道一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这壶酒,原本轻飘飘的酒壶却变得逾千斤之重。 徐长安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们先回去”,便转过了身,李道一如释重负,放下了这壶酒,朝着徐长安跑去。 桌子上,空留一壶紫衣别。 …… 长安城外,三里溪。 三里溪向 来都是年轻人所喜欢的地儿,有桃花,有小溪,有佳人,有传说。 特别当桃酥的事儿传出之后,还牵扯到了老令君郭敬晖,更为这地儿添上了一份凄美。 春暖花开,桃花落下。 年轻男女在这三里溪,桃花林中扑蝶赏风,语笑嫣然。女孩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趟过河,而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出身于书香世家公子哥也是站在河岸,脸上粉扑扑的,嘴里小声的嘟囔着,似乎是几句赞叹美人儿的诗文。 而在桃花林的尽头,快要出了三里溪的地界,有一个小茅草屋。 原本是一家茶肆,卖的大碗茶。 但这三里溪虽然人多,却没人会像地里的庄稼汉那般,喝一口大碗茶。所以这茶肆的生意便每况日下,没过多久便盘给了一对夫妻。 那丈夫听说老老实实的,没太多人见过。而那妻子虽是半老徐娘,穿着粗布衣服,也不施粉黛,但却风韵犹存。 夫妻二人盘下了原本的茶肆,改卖了酸角汤、酸角汁之类的东西,生意便如同夏季小河中的小舟一般,水涨船高起来。 一到春季,女人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还是其它,总是红扑扑的,额头上总有汗珠,笑着送走每一个来她这儿买酸角汁的富家小姐。 这些个富家小姐最喜欢酸角汤一类的东西,又是春天,踏春累了喝一口,顿时心旷神怡。 当然,不止是富家的小姐们会来这小茅屋里买喝的,一些公子哥也会来。 他们自然不是来喝酸角汤的,而是远远的看着这女人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早生几年。若是自己早生几年,定不让这等美人在这儿吃苦。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女人在摊前卖酸角汤脸上笑容最盛的时候不是收钱的时候,而是接过从屋子后递过来一方手帕的时候。 今日这小店来了两个人。 来两个人很正常,可这两个人却是一个老人,一个不长胡须的男人。 老人发须皆白,大摇大摆的走着,丝毫不在意身边人奇异的眼光,来到了这茅草屋前。 女人一看到来人,脸色微变,惊动了一直躲在屋子里的男人。 男人走了出来,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他的脸上皮肉翻卷,比起癞蛤蟆更像癞蛤蟆。 不少人扼腕叹息,男人视若不见,这种情形他见过很多次了。他只是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那双安放在丑脸之上的眸子全是关切。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稚童也走了出来,拉着女人的裤腿。 女人勉强一笑,把摊子收回了屋子里,安抚了几句丈夫和孩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不安,笑着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脑袋,抱了抱丈夫,走出了门。 这女人往后看了一眼那紧紧关着的门,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嘴唇,心中充满了勇气。 而那老人和没有长胡子的男人则是站在了三里溪的溪水边,静静的等着女人。 女人走到了小溪边,对着老人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大供奉”,至于身边那没长胡子的男人,她倒是没过多在意。 被称做大供奉的老人看着女人,淡淡的说道:“舞娘,这位是宫里的李公公,如今深得圣皇信任。此番,不是我找你,而是他们找你。” 说完之后,老人便站在了一旁,把地方让给了这舞娘和李公公。 老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舞娘似乎有些愤怒,老人看了一眼房屋处,只见男人手里拿着刀,眼神中全是害怕,一副想出来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舞娘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看着老人,声音压得很低。 “我虽然是海妖,但我不想杀徐长安,你们为什么找我?” 老人叹了一口气。 “因为你是海妖。” 舞娘愣住了,眼睛眯了起来。 “少主来长安,所以你们想栽赃让谈判变得容易些?” 老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你是公孙舞娘,一舞动天下。”老人说完之后看向了公孙舞娘的家,看向了探出头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公孙舞娘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方说:“你答应过我,不伤害我的家人。” 老人双手拢在了袖子里,瞟了一眼一脸阴笑的李忠贤,声音有些沉闷。 “我只能管我自己,管不了其它人。”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回来了,抱歉。
第一八三章宴时乐(三)
女人蛾眉紧蹙,拳头紧紧的捏在了一起,若是靠得近些,还能听得到指关节响的声音。 若非面前的老人是开天境,要不然她早就动手了,杀了前来寻找他们一家三口之人,随后远走天涯。 特别是那声音尖细的小太监,在他看来,自己似乎只不过是去舞一次剑而已,顺带去刺杀那忠义侯。还说什么只需要自己完成这任务之后,便抠着屁 眼发誓一辈子不会来打扰他们一家人。 可看着李忠贤那一副小人嘴脸,公孙舞娘便知道这小子靠不住。 刺客的天命,的确是杀人。但杀人从来不能顺带,每一次都是刀剑尖儿上的舞蹈,来不得半点马虎。 若不是有老人在,公孙舞娘定要问这小太监为什么他自己不顺便去杀个人。 更何况,一言九鼎的是君王,而不是君王身边的太监。此时这小太监给她的保证,和放屁没什么两样。 老人瞥了一眼在不远处的李忠贤,也是眉头微微皱起,但李忠贤看到老人立马换上了笑脸,老人便也不好太过于不给面子,也是立马还了他一个微笑。 老人长叹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些许。 “行啦,舞娘。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掌控,上面人的棋局,老头子我也不懂,老头子我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老头子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至少能保证一条。” 老人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也转了转身子,恰好挡住了李忠贤的目光。 老人压低了声音,喘着粗气,正要俯身,此时一个小孩提着镰刀跑了出来。 “坏爷爷!” 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紧紧的握着镰刀,护在了母亲身前,想一只护住小鸡的老母鸡一般。 小孩捏着镰刀的手有些颤抖,看似拿着镰刀,怒气冲冲,巴不得一镰刀就砍了“欺负”他娘亲的两人。可实际上,色厉内荏。 公孙舞娘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心中多了一丝甜蜜和慰藉。 孩子长大了,已经知道保护妈妈了。 她微微一笑,正想夸孩子几句,可立马想到了什么,朝着老人身后看去。只见男人不知道怎么就一棒子打晕了小太监,开始绑人了。 知道被两人发现了,男人那丑脸上露出了尴尬且憨厚的笑。 男人挠了挠脑袋,老人摇了摇头,也不管男人,才转过身,想和公孙舞娘继续谈判。可就在这时,男人的憨厚的笑容变了,变成了一抹狠厉,抄起了刚才打晕李忠贤的扁担便朝着老人冲来。 公孙舞娘才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老人看都没看,手往后一摆,拿着扁担的男人便倒在了地上。 老人看了一眼孩子,公孙舞娘立马紧张了起来,反过来把孩子护在了身后。 老人瞟了一眼公孙舞娘,公孙舞娘当初便是杀手,自然看得出来此时的老人没有半点儿杀机,便转过身对着自己孩子说道:“宝儿,回家去等我,这爷爷是好人。” 听到这话,孩子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最后还在眼神一变的公孙舞娘的注视下,这孩 子才回到了那本就不大的茅草屋里。 老人经过这一小小的变故,不仅不怒,反而露出了笑容。 “你这丈夫和孩子不错,向来让人心悦诚服用的都是真心,而不是地位。”老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公孙舞娘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老人。 老人倒也不避讳,直接摆了摆手说道:“当初答应建立这供奉阁,有三个原因。第一虽然说出来有点假,但就是事实,是为了守护百姓;这第二,是因为徐宁卿剑主;这第三,便是轩辕楚天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如今啊,这第三个原因不复存在了。人人都以为轩辕楚天靠的是徐宁卿,其实世人哪里会知晓,轩辕楚天靠的是自己的真性情。” 公孙舞娘的目光放在了自己晕倒的丈夫身上,淡淡的问道:“那如今的帝王如何?” “空负忠厚仁德之名,心中想的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大概也猜得到,估计是臣子太有才华了,那忠义侯声名太过于远播,导致咱们这位小圣皇有些不安。也偌大的圣朝,也没安排一个监国的,本来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晋王这等人,若没有轩辕楚天的诏书,他又怎么会去找不痛快呢!” 公孙舞娘听得这话,也是叹了一口气。 “那这次我刺杀忠义侯徐长安是?” 老人倒也不避讳,便直接说道:“九龙符坏了其一,长安底下的大阵一辈子都无法打开了,所以妖族开始放话反攻。如今海妖一族的海皇少主前来长安,想表明一个两不相帮的态度。这位小圣皇思来想去,便有了这么一个主意,就是找一个海妖去刺杀忠义侯,质问海妖一族,想凭借徐长安身后的侍剑阁逼迫海妖一族站在人族这一方。” 公孙舞娘听到这话皱起眉头,这乍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可细细一想,就会发现这个法子有些蠢。 “有点蠢是吧,可这没办法。除非这朝廷换一个姓氏,主少国疑这一关在强硬的改革之下过了,有柴薪桐、荀法和楚士廉帮助,他治国用人的本事没人怀疑了。可是啊,这敌人来得太快,他也没有一个如同徐宁卿那般能使整个修行界尊重的兄弟,只能用这些法子来调动别人了。说到底,与妖族的战争,还是需要修行者,填无数个凡俗下去,都没用啊!” 公孙舞娘眉头皱得更加的紧了,只能说道:“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卖个酸角汤,和丈夫孩子平淡的过一生。”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战争的巨轮能卷每一个人,也包括你我。”老人声音越发的低,即便是厚颜无耻的人,让人去送死也会心虚。 公孙舞娘没有说话,老人接着说道:“我不敢保证什么,但至少有一点能做到。无论你生死,你的丈夫和孩子将会平淡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公孙舞娘转身离去,朝着自己那已经晕厥的丑脸丈夫走去,老人站在原地。 突然间,老人的耳边传来了一句轻叹。 “虽然我知道自己没得选,但还是谢谢你啊!” 老人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一挑,三里溪中便有一根水柱如同一条小蟒蛇一般朝着李忠贤扑去。 李忠贤苏醒了过来,只觉得后脖颈有些痛, 揉了揉脖子,立马追上了老人。 他才要开口询问,老人淡淡的说道:“谈妥了。” …… 寅时刚到,忠义侯府中开始有些忙碌。 因为晚宴的缘故,侯府外站了一群人,他们捧着一套服饰,有公服和朝服,还配有冠带,顶冠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以紫色为主,其上都有蟒蛇图案。 这些东西当然是送给徐长安的了。 徐长安虽然挂着一个忠义侯的名头,但这些服饰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之前是有一套,不过他都不知道扔哪儿了,所以轩辕仁德这才派人又送了一套来。 这其一,的确是为了关注徐长安;这第二,也有表达徐长安始终是臣子的意思在里面。 徐长安虽然是侯爷,但这一套公服,却是绣着王爷才能拥有的蟒袍。 如此一来,也可以见到轩辕仁德对徐长安的重视程度了。 徐长安有些无奈,走出了侯府,转了一圈,看到了这送服饰前来的李忠贤,他的后脑勺上有一个大包。 紫色的蟒袍异常精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徐长安也没有多想,叹了一口气。 “小侯爷对着衣服设计有些不满意?”李忠贤听到了一声轻叹,小心的问道。 徐长安摇了摇头道:“这到不是,只是看见蟒就会想起相柳一族。” 徐长安也不管这李忠贤,便直接抱拳道:“这服饰算了吧,帮我禀告圣皇,徐长安还是喜欢青衫儒冠些。” 说完之后,徐长安便回到了侯府。 齐凤甲坐在了房顶上,手里捧着一个大碗,如同一个乡野汉子一般吃起饭来。 “小师弟,你要不要也对付两口,让你嫂子炒两碗饭。这等宴会,都是吃不饱的。” 徐长安摇了摇头,齐凤甲猛吞了一口饭,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就这么拒绝了他,那小家伙会不会心里有些堵,以为你要穿龙袍呢!” 徐长安这才意识到了刚才的问题,急忙转身,齐凤甲却哈哈笑道:“别追啦,我看着他们走的。” 徐长安一脸的无奈,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 倒是齐凤甲,嘴里嘟囔道:“他那龙袍,有什么好稀罕的,有我这衣服来得舒服么!” 徐长安笑了笑,的确,就算是龙袍,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束缚。 …… 乾龙殿。 轩辕仁德面沉如水,声音嘶哑,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隼眸子。 “看到蟒想起相柳,这是在威胁本皇么!莫非我这徐长安喜欢龙袍?” 低头站在一旁的李忠贤不敢回话。 “行了,既然喜欢儒袍儒冠,那就给我这徐大哥送一套去!” 李忠贤听得这话,“诺”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走出了这乾龙殿。 …… 寅时:下午三点到五点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八四章宴时乐(四)
酉时刚到,平康坊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 春季刚才不久,还带着丝丝凉意,直往人的衣服里钻。 若是穷苦书生,那只能缩着脖子,将双手拢在了袖子里,躬着腰犹如一个小老头一般。他们只能顺着拥挤的人潮而行,被人裹挟着往前,如同浪潮中身不由己的一朵小浪花。 那些个公子哥可不一样,他们有得力护卫不说,单凭那一身的锦绣华服,便没人敢挤。生怕稍微一不注意碰到这些个公子哥,他若是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也就罢了;可若是心情不好,打你一顿算是轻的了。要是躺在了地上一阵哀嚎,那可是八辈子都还不起啊! 平康坊热闹依旧,但今日比起往日更加的热闹。 一队队御林军庄严肃穆,穿着甲胄,手掌紧紧的握着腰间的挎刀,走到了平康坊那宽大的牌坊处。领头的一甲士松开了挎刀,从身后一弯着腰的小黄门手中捧过了一张纸,小心翼翼的贴在了那平时贴榜之处。 整条平康坊顿时安静了几分,一般而言,如此的郑重其事自然是有大事发生。 上一次这般贴皇榜,还是因为要缉拿四处逃窜的忠义侯徐长安呢! 众人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但因为御林军在此,他们自然也不敢造次。只是踮起了脚尖,眼巴巴的看着,想看出一点儿端倪。 领头的御林军眸如鹰隼,扫视了一眼众人,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朗声道:“南海贵客前来,为庆贺两国交好,礼炮烟花做九十四响,与民同乐!”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了几分的人潮顿时沸腾了起来。甚至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这段时间,百姓太沉闷了。 老圣皇,郭敬晖还有朝中许多为官清廉的要员都纷纷罹难,不管如何,今夜的礼花就当是对过去的告别。 而在平康坊,春望却皱起了眉头。 作为薛潘的妻子,她自然知道更多的事儿。 她知道这所谓的南海贵客其实也是妖族,她还知道,徐长安拒绝了蟒袍。 当年她跟着小姐也算是出身官宦之家,自然知道官场之上的一些规则。按理说,小圣皇给了不是王爷的徐长安蟒袍,就是特别对待,但徐长安把蟒袍退了,那便是打脸。 而且此时怀中的孩子哭个不停,自己的右眼皮也是跳个不停。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只不过她不知道今夜这灾应在了何人身上,是她那一同去参加宴会的公公?还是保证宴会安全进行的丈夫,亦或者是那帮了她和丈夫良多的小侯爷? 越是这么想,春望心里便越慌。 怀中的孩子已经能自己走路了,但今日不知道为啥,就是要她抱着。 春望深深 的吸了一口气,瞪了一眼这孩子,孩子立马不再啼哭。她放下孩子,牵着孩子的手,走出了这热闹非凡的平康坊。 她现在只能赌一赌了,不管是小圣皇对徐长安有意见,还是待会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在她的眼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处理好。 他便是晋王,轩辕仁德和轩辕炽的舅舅。 春望来到了布政坊,一路上不少官员或是穿着朝服,或是乘着轿子,朝着皇宫而去。 春望还是先去了忠义候府,可接待她的只有小沅和梅若兰,还有那一直温婉得体的齐夫人。 几人没有找到李道一,更别说徐长安和齐凤甲了。只是在春望刚要离去的时候,几个空酒壶从房顶上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几个女人看到了这一幕,同时叹了一口气。春望也顾不得那么多,便直接牵着孩子朝着晋王府而去。 原本她以为晋王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可没有想到,晋王似乎没有任何要去赴宴的意思,反而做坐在了蒲团上,旁边放着一壶茶,雾气缭绕,目不转盯的看着对面的老人。 老人脸上挂着笑容,也是打了个盘腿端端正正的坐着。 “三三。” 老人在空中点了一下,随后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着。 “三四。”晋王紧跟着一句。 晋王同样抬起了手,在空中点了一下。春望看到这儿,这才明白,原来二人在手谈。 眼前虽然没有棋盘,但棋盘却是在心中。 “我走一步,您跟一步,晋王这般,可倒是有些无奈了。”老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捋着胡须说道。 “没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只能跟着先生的步子走,希望有些变化吧!”晋王叹了一口气。 今夜不是他不想去赴宴,而是来了这位要和他下棋的客人。 春望似乎察觉到了些许不同,也不敢讲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二人,就连那先前一直哭闹的孩子,此时也安静了下来。 “下棋,最忌讳一是心绪不宁,二是跟风。你要知道,若是我设下一个圈套,那您这条大龙可都没了。”白衣老人说着,朝着空中某个位置一点,得意的捋了捋胡须。 晋王摇了摇头,敲了敲面前原本放棋盘的矮桌,做出了一个投子认输的动作。 老人说了一句“惭愧,承让”,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惭愧之色。 “但人不是棋子,即使四面围住,也不见得不能破局而出。”老人才起身,便听到晋王淡淡的说道。 老人一愣,保持了这个动作很久,这才直起腰来,有些尴尬的笑道:“我承认小侯爷是人中龙凤,可他若破了这局,只怕于天下人不利。” “那什么才是利于天下人的?配合你们演一出大戏,强迫海妖一族入 局。或者,是集齐不良人和供奉阁的力量,抓住这海皇少主,要挟海妖一族?” 老人默不作声。 晋王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这纯粹是胡搞。 自打这老人老找他的时候,他就基本猜到了今夜的计划。 肯定是先刺杀徐长安失败,嫁祸给海妖一族,让海妖一族处于道德的低处;随后顺理成章的扣下这海皇少主,让海妖一族屈服。 当然,也有可能刺杀徐长安会假戏真做。 毕竟这朝堂上的谋略者和供奉阁的修士们都是戏子,但徐长安不是。 晋王看了一眼门口,看了一眼如同奴仆一般站在不远处的老人,他知道,今晚这晚宴他是去不了。 “晋王得罪了。”老人声音很小,在这位看似闲散,却内藏良谋的晋王面前,即便是他是开天境,也得尊重面前的这位晋王。 “我呀,其实就害怕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若是炽儿当政,自然不会如此。在炽儿改变后,在他的眼中情义或许比很多东西都重要的多。” “所以他不适合当帝王。” 老人补了一句,晋王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反而是笑道:“也对,你说的有道理。” 至于春望,晋王看了她一眼,随后看了一眼老人,负手笑道:“行了,我认识你,薛正武的儿媳妇。放心吧,无论怎么闹,你相公和公公都不会有事!” 春望张了张嘴,才想继续问两句,没想到晋王声音骤然一变道:“下去,打扰本王休息!” 春望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急忙告退了。 至于那老人,也没有为难这母子两。 …… 乾龙殿。 从皇宫门口一直到乾龙殿,红毯铺了一里地,一直延伸到了接待贵客的大殿内。 而此时,门口不少护卫对出入人员一一检查,身上但凡有一点儿尖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 至于薛潘,他则是带着人守在了乾龙殿外。 只不过,今晚他被临时调到了其它小队当长官,更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些新的御林军成员他一个都不认识! 站没有站姿,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一股子不屑的劲儿,但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淡淡的血腥味! 这种味道,要么上过战场,要么就只有他爹掌管的天牢里那些犯人才有。上过战场的人不会是这种站姿,若是从天牢里调人来当护卫,那决计不可能。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群人都是修行者! 想到这儿,薛潘多看了这群新御林军两眼,顿时背后寒毛直立! …… 朝堂权谋来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八五章宴时乐(五)
茶香绕梁,华灯初上。 茶香绕梁的是晋王府,今日的晚宴晋王“病重”,以致无法起身,自然更不用说参加晚宴了。 而陪着他的,则是供奉阁的一位开天境。 二人相对而坐,抿着茶。晋王看到这张脸便有些不痛快,可又拿他没有办法;那位老人亦是如此,他虽然是开天境大能,但也不敢对晋王如何,反而得毕恭毕敬的。 看着茶杯中的氤氲雾气扶梁而上,晋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不知道晋王爷,想到了什么?” 老人虽然是坐着的,但还是微微一欠身,表示尊重。 晋王眯起了眼睛,拿起了茶杯,索性站了起来,一只脚屈膝往前,伸到了老人的身旁,两鬓长发虽然有些斑白,也有些凌乱的散在两肩,可这丝毫不影响晋王此时如同一个浪荡子一般。 他手里把玩着那装满了茶的茶杯,脸上带着笑意,语气也轻松了几分。 “的确啊,我去不了晚宴,你们这计划的成功率大大增加。我一介凡俗,不过就多了几个朋友,身份尊贵一些。你们啊,想让我生病,我就得生病。可那个人呢?” 晋王嘴角的弧度更加的明显,老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抿着嘴不答话。 “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花架子。” 晋王毫不留情的说道,他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位老人,仿佛一个富家纨绔子弟看着小娘子一般。 老人只是闭上了眼,并不作答。 老人自然知道晋王说的是谁,晋王所言,无非就是齐凤甲。 没错,这位刀圣他们自然奈何不得,若是真把这位刀圣惹急了,恐怕渡过了四五次天劫的半步摇星境遇上他也得犯怵。 当年,这位刀圣遇上了一位半步摇星境,活生生把人给逼了看见他就逃,这也成为了一段传说。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那位半步摇星境怕死,怕齐凤甲把他的天劫给引出来,这才躲着齐凤甲。可当时的齐凤甲对外宣称只是中境开天而已,便能做到这一步。如今的齐凤甲,对外宣称是巅峰开天,但他究竟有没有跨过那一步,着实令人费解。 但至少,抛开齐凤甲的修为,他能够战半步摇星境,这是实打实的。 若是他想护住徐长安,没人有资格多说些什么。 可晋王点出了这一点,老人依旧是闭着眼不说话。晋王原本想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没想到,这老人却如同老僧入定般。 晋王有些自讨没趣,只能收回了腿,坐了下来。 等到晋王安静了下来,老人睁开了眼睛,淡淡的说道:“你也莫小看了你的侄子,虽然不是亲的,但考虑问题也不比晋王您差!” 听到这话,晋王倒是颇有些意外,眼皮一跳,急忙问道:“你们是怎么解决他的。” 老人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晋王便愣住了。 “他来过。” 晋王知道“他”指的是谁,也知道“他”绝对能引开齐凤甲,顿时怒了起来。 “他把关于夫子庙传承的玉佩放在了乾龙殿,他的意思我们都明 白,是已经放心把夫子庙交给齐凤甲。他那大徒弟啊,嘴上老是不饶他,一口一个‘老东西’,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把玉佩留在皇宫。其实我们这些人都看得出来,这对师徒只是嘴上看不上彼此而已。” “对了,玉佩他很早之前就放了,不过我们今夜换一个法子把玉佩给他,只是稍微晚了一些,不碍事的。” 晋王脸色变了,呼吸也沉重了起来。他转身,拔剑,剑尖指向了老人。 以凡俗之躯,怒对开天! …… 华灯初上的是长安,说得再详细些。今夜的华灯初上,是因为今夜的皇宫。 士兵们一丝不苟的检查着往来的宾客,生怕他们带入点什么能够致死的玩意,破坏了皇城内的和气。 月如玉盘,照耀着整座长安,仿佛这乾龙殿如同一个玉盘架子一般,将这玉盘展现给世人。 而在这玉盘面前,两人蹲着,一人背上背着的剑放在了房顶上,另一人佝偻着腰。 他们二人仿佛月宫里的人儿一般,不过今日月宫里的人儿不是传说中那绝美的嫦娥,而是两个糙老汉子。 这月儿仿佛立在了乾龙殿上,成为了他们的画布。 两人蹲着,动作极为的不雅,手里都捧着两个上面画了大公鸡的碗,这种碗最为寻常,家家户户都有,若是破了,捡两块碎片当做狗碗,也十分得体。 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炒饭,两人如同饿了几天的人一般,不停的往嘴里扒拉着饭。 徐长安猛地扒拉了几口,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月儿,站起身来俯视整座华灯初上的长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兄,我们在乾龙殿房顶上吃炒饭,会不会有点不雅?” 齐凤甲听到此话,停下了筷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徐长安。 “不雅?那你痛快吗?” 徐长安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 “痛快!” “我们屁股下面那可都是珍馐玉盘,山珍海味,那玩意管饱么?”齐凤甲有扒拉了两口饭,丝毫不顾及这皇家的颜面。 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轩辕家的颜面算个屁,要不是因为自己女儿,师弟,他才懒得理会这些人,懒得理会这座城。 他本就浪荡,如今居住在长安,不是因为长安是天下繁华之都,只是因为这儿有些他无法割舍的人。 有他的妻女,有他的师弟,有他骨子里的传承。当然,还有那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老家伙的念想…… 徐长安摇了摇头道:“不管饱!” “那就得了,赶紧吃完,差不多我们得下去了。还有啊,我得把碗送回去,你也知道,你嫂子和我都是穷苦人家出生,要是她知道我把这两个碗打破了,非得揪着我耳朵骂不可。” 徐长安闻言,心里莫名的有些羡慕。 自己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兄,唯独怕两人,怕自己的老婆,怕自己的女儿。这两人啊,对于师兄来说,比天地还大。 徐长安点了点头,把碗递给了师兄。 齐凤甲捧着两个碗,比轩辕仁德捧着玉玺还郑重几分,朝着徐长安努嘴道:“差不多了,你先 下去,我立马来。对了,李道一跑哪儿去了,别到时候被皇宫宝库里的阵法给困住,最后要我们去捞人,那可丢了大脸!记得,也赶紧把他找回来。” 徐长安点了点头,刚才自己和师兄吃炒饭,李道一非说他要吃山珍海味,想一个人观摩一下这皇宫,便没影了。 齐凤甲嘱咐完了之后,便从房顶上消失了。 而徐长安也是趁人不注意,一跃而下,落了下来。 他正准备进入大殿,没想到小黄门们洪亮的声音如同浪潮一般,层层叠叠的传了出来。 “恭迎南海贵客!” 徐长安落下来的时候,本就是落在了大殿门口,没想到此时恰好到了恭迎海皇少主的时刻,他转身一看,这才发现大家都早已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长安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转身一看,便看到了那一袭紫衣。 这一袭紫衣他当然认识,在长安城外见过,在自己的欢喜楼内也见过。 她有着和汪紫涵一模一样的脸,可她却不是她! 紫纱下面的她,似乎是笑了,徐长安愣在原地,脑子里如同天旋地转一般,有仿佛有人用了他的脑子做了一锅大杂烩,什么都放在里面。 有千言万语,千万个想法,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只听得银铃般的一声轻笑,这位海皇少主便擦身而过。 而她身后的小婢女路过自己身旁的时候,突然小声说道:“徐公子,你脸上粘着一粒饭。” 徐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脸,低着头也想混入大殿。 可这一幕又怎么逃得过诸位大臣和小圣皇的眼睛,诸位大臣努力的憋住笑,就连柴薪桐、荀法和薛正武都扶额摇头遮住自己的笑,假装看不到徐长安,谁能想到小侯爷在这等场合做出这种事儿来。 而这一幕,自然也被轩辕仁德捕捉到了。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位徐大哥和海皇少主果真亲密,那之前海皇少主不给他面子,岂不是有自己这位徐大哥的原因? 想到此处,坐于高位之上的轩辕仁德有些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随时会从这龙椅上下来。 看向徐长安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杀机。 …… 齐凤甲朝着忠义侯府而去,把两个碗交给老婆之后,便急忙朝着皇宫而来。 可才出了忠义侯府没几步,一块玉佩突然破空而来。 他立马接住,展开手掌心一看,多了一枚刻着“兼济”二字的玉佩。 这是夫子庙真正的传承,这才是夫子庙认定夫子真正的信物。 齐凤甲嘴上虽然一口一个“老东西”,但他若真的不在乎那个“老东西”,又怎么会替他守好两位师弟,又怎么会替他守住整个天下呢。 齐凤甲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枚玉佩,思索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皇城。 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朝着向自己扔玉佩的人而去!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公孙大娘的舞剑来了,刺杀和暗斗来了。
第一八六章宴时乐(六)
宴分三级,下等韵宴,中等诗宴,上等文宴。 这三种宴会的差别除了名字之外,便是规格和器物上的差别了。 这三级宴会,名字中有韵、诗、文三字,并不是说当真要宾客在宴会上做一首诗,写一篇文章而已。只是附庸风雅的说法而已,韵诗文也只是代表等级逐渐高而已。 作为皇宫宴会,自然是准备了最为高等级的文宴。 掌管宴会的六局首席女官尽皆亮相,个个容貌绝佳,光彩耀人,分别为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局,算得上是圣皇和后宫嫔妃的女官,管理着圣皇的衣食住行礼仪。 但今夜的晚宴,本来用不到什么尚寝局的人,但自打圣朝建立之后,这六局中的尚寝和尚功等局几乎都成了冗官机构,没啥事情,闲得身上都生跳蚤了。 特别是轩辕楚天时期,他没有后宫,更不需要女官来帮忙伺候生活,这些女官便完全的闲散了下来。虽说是女官,可因为没了用处,甚至还会被小太监欺负。 一直到了轩辕仁德继位,这些女官才重新有了作用。 但也只是伺候轩辕仁德起居而已,轩辕仁德年纪尚小,自然也没有后宫。 这一次的晚宴,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让这些女官们走了出来,做着那些原本是侍女该做的事儿。 媚眼如丝,风情万种两个词来形容这些被锁在深宫很久的女官丝毫不为过。 一颦一笑,步履款款的为每一位大臣都送上了美味佳肴。 这些女官们胆子也大了一些,甚至敢去撩拨这些个官员,而且就在天子眼下。 甚至,这些女官,在上佳肴的时候,还会故意露出胸前的一对波涛,伸出一双葇夷朝着这些官员们的腹部摸去。 美味在面前,美色在身前。这些位大人自然不再拘束,更何况,这些个女官,要是没有轩辕仁德的默许,就是给这些女官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勾搭这些大臣啊! 有了美女当前,整个宴会的气氛也不那么拘谨了。 反而是作为重要来宾的顾声笙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理解。 若是在妖族,把女妖送给部下的事儿她倒是能够理解;可这是人族,号称礼仪之邦的圣朝,居然也会有送女人的事儿。 顾声笙冷哼了一声,原本因为在欢喜楼所见所闻对着圣朝而生出的几分好感顿时消失无踪,反而多了几分厌恶。 从上到下,都把女人当成了玩物,笼络下属的工具。 顾声笙看了一眼这大殿,位于高位的自然是如今的圣皇轩辕仁德,而居于下方左侧首位的就是她自己;至于右侧首位,原本据说是一位王爷,但那位王爷今日得了重病,便让徐长安坐于首位。 至于徐长安往后的座次,都是几个侍郎和尚书;作为徐长安故友,如今圣朝肱骨之臣的荀法、柴薪桐等人却坐在了顾声笙的后方。 只要是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能看到其中的猫腻。 但徐长安可不会注意那么多,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对面的人儿,眼睛里充满了柔情。 这位海皇少主,除了名字和性格与汪紫涵不一样之外,其余都和汪紫涵一模一样。 徐长安就这么看着她,眼眶有些湿润,红红的。 顾声笙身旁的小婢女看了 一眼徐长安,把手指藏在了宽大的袖袍里,指着徐长安俯身到自家少主的耳旁,小声的说道:“少主,那什么忠义侯徐长安怎么看着你就流泪了,他好奇怪哦。” 听到自家小婢女这么说,顾声笙想了想,歪着头回道:“他可能生病了吧?” 顾声笙说完之后,便立马转过头,不想看到那忠义侯,像是故意躲开他的眼神一般。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人,心底总会浮现一种奇怪的感觉。 初见时只是觉得这个人是非不分,无耻;到了欢喜楼,看到他对女人的态度,顾声笙突然又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爱,对他多了几分欣赏;可现在就是那么一瞥,看到他流泪,她却有些不由自主的心痛。 这种心痛,不知根源,没有去处。 好像自己极其不想看到他眼中的那一抹哀伤似的,顾声笙摇了摇脑袋,想把这种莫名的情绪甩出自己的身体。 徐长安不去看身旁生得娇艳的女官大人,而她也不想看徐长安。 整座大殿的气氛越来越火热,甚至一些个官员开始动起手脚来。 这些女官自幼在深宫里长大,本应不拒绝这些东西的;可偏偏他们遇到的第一任圣皇是个极其痴情的种,没有后宫,后宫也一直很干净,甚至比起平康坊来都干净得多。 故此,这一届的不管是女官还是婢女都极为的保守。 若不是得到圣皇的命令,这群人这么对她们上下其手,恐怕她们早就一巴掌给打了过去。 轩辕仁德身旁没有婢女,也没有女官,他只是看着下方群臣的模样。 大多数官员如同色中饿鬼,个个仿佛几十年没见过女人一般。 轩辕仁德微微一笑,视野往回收了收,先是看到了距离顾声笙不远处的几位肱骨之臣。 先是荀法,板着一张脸,一位女官借要往他面前矮桌上放菜肴的时机想要摸他一下,挑逗他一番,没想到这位荀令君直接压低了声音,面色阴沉的说道:“谋害朝廷命官,按律令,当斩之。” 此话一出,顿时吓得那女官的手不敢往他胸前再进一分。 而柴薪桐看到那女官的手,和一脸娇羞的模样,只是拿了一柄扇子,看似是在摇晃扇子,可那女官的伸向他的手,每一次都被挡了下来;至于楚士廉,他读的是儒家,但却没有修为,做不到柴薪桐那般潇洒写意的拒绝别人,只能红着脸,如同刚去妓院的雏儿一般,满脸的尴尬,不停的把女官的手往外推,口中还一直念叨着什么“非礼勿视”之类的话。 至于徐长安,此番前来,他本就是背着焚而来,也没人敢管他。那女官才想挑逗他,可看到徐长安满眼悲伤的看着对面的海皇少主,便再也不敢动手,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身旁。 轩辕仁德看到了这一幕,点了点头。 这本就是他的一场考验,往些时节,哪里有机会让这些大官放松,恐怕若是真的给他们两个女人,他们也会立马提高警觉心,把赏赐的女子当成祖宗一般供起来。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个大官们知道圣皇不会在外使面前发火,这才稍微宽了一点心。 看到自家主子点头的李忠贤,急忙迎了过来,佝偻着腰,耳朵附在了轩辕仁德身旁,一双眸子如同刚偷了油的老鼠扫视着诸多大臣。 “陛下,您的意思是?” 李忠贤眼睛眯了起来,看着这些个差点把持不住的大官接着小声的说道:“把他们全都记下来,交由刑部?或者督查院?” 轩辕仁德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忠贤有些意外,但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不,都记下来,贪财好色的存放好,不作处理;至于荀法等几位,记下来,名字放我案头。”轩辕仁德淡淡的说道,此时的他,一双眸子中似乎蕴含着大海一般,深不可测,谁也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对了,薛正武和陈玉农这二人不用了。” 李忠贤实在憋不住了,便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怕贪官,就怕没有软肋的官;薛正武和陈玉农虽然不好色,但他们的儿子就是他们的软肋。没有软肋和缺点的人,不好控制啊!这是帝王之术。” 轩辕仁德详细的给李忠贤解释了一番,李忠贤听到这话,有些意外的偷瞄了一眼自家的主子。 他突然觉得这位少年帝王,深不可测。 李忠贤点了点头,便拿起了笔,看一眼众人,随后写下一个名字。 等到他写完了,轩辕仁德这才朝着司礼太监点了点头,这司礼太监会意,便扯长了脖子,大喊了一声:“恭迎临邦友人,开席!” 话音刚落,原本有些风骚的女官们立马起身,就像换了一张脸似的。 方才都还在笑着说什么仰慕大人,此时脸上布满了冰霜。 她们听到“开席”二字,便纷纷离去,留下了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的官员们。 饶是再笨的官员,在官场上浮尘了那么多年,也知道刚才那一幕,是一次考验。 只不过,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圣皇会在外使面前考验他们,难道就不怕出丑么? 诸多大官瑟瑟发抖,即便是听到了“开席”二字,伸出手拿开盖着每位珍馐的盘子时,手都还颤抖着。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 徐长安听得这话,看了一眼四周,在靠后的位置找到了李道一,便也直接打开了盖子。 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晓,他的目光直停留在了顾声笙的身上。 接着,大殿上又传来了一些场面话,无非是永结秦晋之好之类的话。 徐长安也没在意,诸多大臣倒是稍微放松了一下。 徐长安此时的心思哪里还在饭食和酒水上,全落在了顾声笙的身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轩辕仁德突然站了起来,大家伙立马便停止了热闹,轩辕仁德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杯淡淡笑道:“得此良辰,两国修好,亦知道忠义侯用手中长剑守护天下,今日特此请来了天下第一舞剑高手,公孙舞娘,为我圣朝助兴,祝我圣朝天下安康!” 说完之后,满堂大臣皆起身。 此时,一为执剑、穿着舞娘的半老徐娘手心出汗,心怦怦直跳! 她知道,下一场,该到她表演了!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这一章稍微有点水,不过长安不长安,平安不平安的桥段,我想留到明日平安夜! 这等疑心病重的圣皇,王朝不败才怪!
第一八七章宴时乐(七)
灯火虽然通明,但烛火仍会摇曳。 人未至,影先动。 原本如同白昼一般的大殿顿时暗了下来,诸多大臣先是一惊,但毕竟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原本大殿只是左右摆放了桌椅,而中央则是空出了一条道。 但令人奇怪的是,两边的人都看着对面的墙,两侧的墙都是出现了同一道人影,动作并不吓人,反而显得很妖娆。 此番跳舞舞剑的舞娘是谁,他们早就听说了。 青莲剑宗李太白的诗为一绝,酒为一绝,原本李太白自称三绝老人,可偏偏在剑之一途上,他不敢称绝。 前有他亦师亦友的同伴裴旻,后有“一舞娇天下,半剑动江山”的公孙舞娘。有了这一前一后,纵使是狂傲如李太白,纵使是创造出红莲一脉的他,也不敢妄自称作“三绝”。 三绝少了一绝,便显得有些寂寥,故此天下间少了一位三绝老人,却多了一位青莲狂士。 当然,公孙舞娘一舞娇天下尚好理解,但这半剑动江山却和一般人的“动江山”不一般。若是其它剑客的“动江山”,自然便是剑出血染鞘。但这公孙舞娘可不一样,她动江山,不沾血腥。 剑随舞动,便能让君王忘却身前事、身后名。 先秦时期最后一代君王秦亥便是沉迷于公孙舞娘,这才葬送了大好江山。 传闻之中公孙舞娘的剑以奇、险、艳、绝为主,实战没人见过,可舞剑之舞,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沉迷于此。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用在公孙舞娘身上绝对不过分。 但古往今来,朝代更迭,岁月流逝,多少朝代只被时间所记录,多少美人只剩下枯骨。 但,公孙舞娘的名字依旧响亮。 他们自然不是同一个人,就算是修为到了顶尖,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总有人老去,可同样是人正年轻。 这公孙舞娘不仅把剑、舞、曲传了下来,同样传下来的还有名字。 到了如今,没人知道这是第几代公孙舞娘,也没必要知道,他们只需要知道,这是公孙舞娘就行了,是当初能够“半剑动天下”的公孙舞娘就够了。 光是看影子,众人便都张大了嘴,却不敢出声。 越是震惊的事儿,越不敢发声。 公孙舞娘向来只有一个人,可此时两面墙上都有了影子。光是这一幕,就超出了许多凡俗大官们的理解。 更何况,那影子的腰肢有时如同柳枝一般细,有时候如同水桶一般粗。 可这变化之间,充满了美感,那分别在两面墙上的影子犹如行书行家的字一般,圆润而不失飘逸,锋芒仍在却又不呆板。 就连顾声笙也是看向了墙壁,被这影子给迷住了。 至于徐长安,看了一眼戴着紫纱的顾声笙,随后也看向了墙壁。 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少感觉。任她千娇百媚,此时徐长安心乱如麻,眼中再也容不得其它人。 “诶!” 有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徐长安的肩头,此时烛火只剩下了几根,自然没人发现。 徐长安转过头去,便看到了手里不知道是拿着羊腿还是什么腿的李道一,手上很油,他还不停的舔舐 着自己的手指,虽然烛火不明,但还是看得清李道一嘴上、脸上都是油。 更为过分的是,他还不停的在徐长安的青色长袍上蹭。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注意点,又不是在我没给你吃的。” 李道一倒是不在意,舔了舔手指,蹭了蹭徐长安之后,又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拿着的腿,小声的说道:“别别别,我不要你请我吃东西,折成银两就好。” 听到这话,徐长安一愣。 李道一知道此时不宜开玩笑,便收起了笑脸,把手里拿着的腿往徐长安身前的矮桌上一放,又在徐长安的青 袍上擦了擦手和嘴这才正色道:“我之前强行占了一卦,今夜你要注意了,只能靠你自己。你师兄齐先生估计是被缠住了,而且你发现没,晋王没在,就连和你交好的姜明也一直没有出现。就连荀法和柴薪桐都坐到了你的对面,你这儿是右侧,一般而言,以右为尊,他们论官职和功绩,都应该坐在你这一侧。” 徐长安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但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仿佛是犯了错的学子一般。 “我相信他,他不会的。” 李道一摇了摇头,也没有反驳徐长安。他说了这么多,看似没用,却是在提醒徐长安。 对啊,无论是座次还是人员,都一眼能看得出来。可经过李道一这么一说,便等于是把幕后给徐长安带来危险的人给点了点出来。 徐长安看向了龙椅上那少年,当初还小皇子的他,如今已具有帝王气象。 能够拍座次的人是谁,这或许尚存在疑虑;可能够让晋王不出席如此重要宴会的人,只有一个;更可况,前段时间的事儿徐长安也听齐凤甲说过了,那时候的晋王生龙活虎,哪里像有病的。 提醒归提醒,但提醒了对方听不听李道一可管不了那么多。 徐长安实在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那明眸皓齿的少年帝王所谓。 那人曾经一口一个徐大哥的叫着他啊,他虽然和少年帝王的哥哥曾经有所嫌隙,可如今却已成为兄弟。 而且自己虽然是忠义侯,可手下无兵马,而且一直以来都在处理江湖事,唯才是举,不干涉内政。 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这轩辕仁德,自己也把他当做弟弟的人,没理由针对自己啊。 徐长安没有说话,但呼吸明显沉重了几分,看了一眼那龙椅之上的少年帝王,只见他挺直了腰杆,没有看向两面的墙壁,反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眸,只留出了一条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今晚注意女人,更多的细节我也算不出来。让你注意女人,也是来到了这儿,距离轩辕仁德近一些,才能算出来。” 李道一说着,便要走。 可才转过身,便又转过头接着说道:“对了,你别吓拼命,听过你们读书人圣贤说的‘君子不救’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么,老子的大半条命都被你折腾没了,你要是再乱来,我就把这同命环给小沅,让你折腾她!” 说完这一句话后,这才离去。 徐长安本想看看他回到了哪儿,可一抬眼便是黑漆漆的一片,哪里找得到什么李道一。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是一暖。李道一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只是想让自己注意安全而已。 至于李道一,他也不用多管。在这长安,即便惹了天大的祸,也有他在。 徐长安方想看向墙壁,整座大殿突然又亮了起来。 突然的光明,让原本处在黑暗中的众人有些不适应。 就连徐长安,也跟着揉了揉眼睛。 可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她穿着色彩斑斓的薄纱,两条水袖犹如美女蛇一般,妖艳得让人敬畏,但又不得不心动。 这挥舞水袖之人也带着面纱,身材算不上好,没有细柳一般细,露出来的手腕,也没有白玉一般白。 可偏偏这一切都显得极好,如同一道美味肉食一般,多一丝白则肥,少一丝瘦则柴。 不柴不肥,恰到好处。 身材曲线并不突出,甚至不如平康坊某些姑娘身材来得震撼。 但偏偏就是她随意一扭动,便让人莫名的舒服,说不上哪里好,但宛如天成。 就如同一些文章一般,辞藻不华丽,可偏偏浑然一体。 此时落下这身影,也是如此。 她也带着薄纱,不过不是紫色的,是粉色的。 落到地上的她,水袖再度一挥,严严实实的把她给包裹住了,原本不知道多长的水袖,此时裹成了一个球, 而球中,则是藏着一位佳人。 众人看得惊讶,都合不拢嘴。 就连那顾声笙,眼中都出现了一抹异彩。 这公孙舞娘,身材算不上好,乍一看没啥女人味;可若是一跳起舞来,便女人味失足。 妖异,娇媚尽显无疑。 那水袖围成的球突然散开,公孙舞娘赤足而舞,在这大殿上,仿佛她是唯一的神。 足尖轻点,她高高跃起,但神态动作一变,原来如同蛇妖一般的妖艳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庄严肃穆。 水袖一挥,仿若肃州洞窟中的飞仙。 庄严肃穆,但并不冰冷。 若不是大家伙都知道今日是国宴,恐怕有些心虚胆小的官员看到这一幕,定然会跪下忏悔。 徐长安倒是没有关注这人的舞蹈,只是皱起了眉。 并不是她跳的不好,而是经过刚才李道一的提醒,徐长安无法再放心的欣赏这宴会上的一切。 接着便是古琴之音传来,配上她的动作,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位悲悯众生的神女。 到了现在,这公孙舞娘仍没有舞剑。 一曲跳罢,满堂皆寂。 甚至有人开始擦拭眼角,还是顾声笙率先拍掌,顿时掌声如潮。 看到个人的表情,轩辕仁德得意极了。就这一舞,可谓是冠绝天下! 轩辕仁德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差人给戴着面纱的公孙舞娘送上了一盘黄金,随后看着徐长安,朝着徐长安行了一礼,拱手道:“听闻徐大哥剑术超绝,不知道可否指点一下这公孙舞娘。毕竟啊,对于剑,还是剑客最懂。若是徐大哥不吝赐教,教这公孙舞娘一招半式融入舞蹈中,也能传下一段佳话。” 此话一出,刚才被舞蹈镇住的诸位大臣都看向了徐长安,目光灼灼,仿佛看一个赤身**的美女一般。 徐长安想起了刚才李道一的话,但还是站起了身,点了点头。 …… 庇寒司。 穿着黑袍,双眸紧闭,有血留下的孩子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他刚刚敲了门,可却没人应答。 没有办法,他只能等。 大门“咯吱”作响,一老叟打开了门,看到了这孩子急忙把他迎了进去。 没想到,这穿着黑袍,黑袍上绣有漫天星辰的孩子急忙抓住了老叟的手问道:“柴先生,我恩师呢?” 这位少年,自然便是袁星辰,柴薪桐的徒弟。 老叟听得他这么说,揉了揉眼睛,这才认出来白日间双眸明亮的孩子来。 “先生去皇宫了,小先生,您有事儿么?” 柴薪桐为先生,袁星辰自然就是小先生。 “有,但……” 柴薪桐想了想,还是没有为难这老叟,只是顾自说道:“我回去求爷爷!” 说着,便摸索着去往崇仁坊,袁府。 袁星辰刚回去,便朝着自己爷爷喊道:“爷爷,赶紧进宫。天象有变,紫薇帝王星朝着荧惑而去,恐怕引发荧惑守心。荧惑守心,天下皆惊;帝王崩,诸侯薨;民生乱,文明断!” 听到这话,袁老急忙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手里的杯子也险些被捏碎。 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孙子,相信孙子偷学的《皇极经天》。他也知道,紫薇帝王星指谁,更知道荧惑是谁! “星象显示,紫薇击荧惑,荧惑将犯紫薇!故此孙儿恳请爷爷进攻,阻止紫薇!” 袁老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提起了晚上看不见的孙子,朝着皇宫而去!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平安夜,荧惑犯紫薇! 当然,还是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第一八八章剑或舞(上)
乾龙殿仍旧热闹,特别是当少年圣皇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满城文武都瞪大了眼睛,如同一只好奇的猫儿一般,若是小白此时在这儿,定然会惊骇的发现这儿有自己很多同类。 徐长安是他们文武百官中剑术最强者,而这公孙舞娘一脉,自古以来,便是声名远播,王朝颠覆,便就在这一舞之间。 对于这等如同井底之蛙,没有见过修行者的凡俗官员来说,徐长安和公孙舞娘的比试算得上是强强对话。 而且,亲自下场为他们表演的那可是忠义侯啊!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看大殿中笼着轻纱的美人儿,随后又把目光看向了徐长安。 说句实话,这些个官员,不管是久坐批公文导致肥头大耳的小吏,还是一心为民清癯消瘦的大官,若是自个儿有本事,都恨不得代替徐长安上去看看这公孙舞娘是何模样。 在他们的眼中,公孙舞娘便是一个花信年华,容貌绝顶的妙龄女子。 当然,除了柴薪桐、荀法还有楚士廉。 他们三人并不是圣人,他们只是正常男人,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对面前这声名远播的公孙舞娘感兴趣。 可如今的他们,却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看了一眼面露愁容的徐长安,随后三人同时转过头低了下去,偷瞄着龙椅之上那少年圣皇。 伴君如伴虎,即便如今的圣皇方年少,但他们还是不得不多考虑周全、多思虑一些。 在大庭广众之下,逼着徐长安舞剑表演,这本身就是一种示威。 若是舞了剑,这忠义侯岂不是就是他们轩辕家的玩偶和歌姬?可若是不舞剑,说得严重一些,恐怕会给人盖上一顶有不臣之心的大帽子。 看到这一幕,三人脸色都黯淡了下来,看向轩辕仁德眼中的光也暗了几分。 本以为遇到了一个明主,却没想到空有仁德之名,肚中放着的却是鸡肠。为何针对徐长安,别人不知道,柴薪桐、荀法和楚士廉三人心里清楚得很。 无论是满雪山,还是封武山,人妖两族算是爆发了小规模的战斗,人族都取得了小胜。可偏偏这两次战斗中徐长安都算是一个因,更何况,正因为有了徐长安,才会引得无数高手出手,若是没有徐长安,恐怕这些人手里只要有一枚九龙符,都懒得去和妖族争。 这些功绩,凡俗或许并不知道。 可他们三人的改革效果都是实实在在摆在了眼前,百姓对三人呼声越来越高,甚至还想给这三位建个庙供着。而且,如今改革第二批法令即将发布 ,三人也越发的受到一部分官员还有百姓的拥戴。 这三人,出身不同,可三人合作,却恰好相得益彰。 荀法受到百姓爱戴,柴薪桐在读书人的眼中堪比夫子,而楚士廉出身于官宦之家,虽然如今楚家倒了,可也深得这群官老爷的信任。 这三人合作变法,各个阶层都照顾到了,变法顺利,自然名声也越来越大。 若是这三人,都是圣皇自个儿提拔上来的,轩辕仁德必然没理由针对徐长安。 可偏偏这三人,都和徐长安有着那么一点儿联系。虽然公务上和徐长安这闲散的侯爷没什么交集,可私交却和徐长安过密。 楚士廉还好一些,尤其是柴薪桐和荀法二人,特别是柴薪桐,当初徐长安劫法场可是人尽皆知,过命的兄弟情。 换做任何一个帝王,自己仰仗的肱骨之臣与徐长安这样一位侯爷私交过密,谁都会谁不安稳。 更何况,李忠贤甚至在轩辕仁德耳旁吹了风。 说什么这三位大臣就像徐长安的家臣一般,只要他一回来,便会去他的府邸喝酒聊天之类的。 而且,徐长安还是薛正武孙女的干爹。 一想到这些关系,轩辕仁德后背就发凉。 这也是他为什么知道“长生”那枚九龙符救了徐长安,导致妖族叫嚣之后,急忙训斥三位大臣的原因。 轩辕楚天的天下是实打实自己打出来的,轩辕炽也是镇守了南方几年,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狠人。他轩辕仁德,当然也继承了轩辕家好战之魂。 他不怕打仗,不是真正怕妖族,怕的是这父皇教到他手中的江山,改姓了徐。 轩辕仁德看着徐长安,徐长安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这么看着面前的食物,仿佛一尊陶瓷做的人儿一般。 “徐大哥?” 轩辕仁德眼睛眯了起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往下走了一步。 徐长安听得轩辕仁德的声音,仿佛是从发呆中惊醒了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轩辕仁德抱拳笑道:“臣,领命!” 听到这三个字,轩辕仁德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 臣子,终究是臣子!听到这一个“臣”字,他总算不负父皇的嘱托! 只是徐长安在站起了的一刹那,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原本他对李道一的话还存有疑惑,可现在,他就是不相信也不行。 徐长安此番前 来,背着的是焚,这种场合,自然不能带天子三剑中的含光,若是让众人见到含光,恐怕不乱想都不行。 徐长安拿着焚,先是朝着轩辕仁德行了一礼,随后同样朝着公孙舞娘行了一礼轻声道:“公孙姑娘,在下用的重剑,小心了。” 除了柴薪桐三人,其余不明就里的大臣都伸长了脖子,满脸的期待。 可就在这时,轩辕仁德开口了,声音洪亮,对徐长安换了一种称呼。 “忠义侯,本皇听说你也有一柄轻剑,叫做含光,不知道今日可否能一睹其容?” 诸位大臣听到这话,这才反应过来,觉得不要对劲,看了一眼徐长安和圣皇,便急忙低下了头。 所有人都在心里默念,他们两位大人物打架,最好别殃及池鱼。 虽然他们极少接触修行者,甚至一部分人都不知道。但他们都听说过天子三剑,上品含光、中品承影,下品宵练。 持天子三剑这是何等意味,不用明说也知道。 更何况,前朝姬秋阳便去寻过天子三剑,想借助天子三剑重聚王朝气运。 虽然这气运一说对于他们而言有些玄奇,但天子三剑,听名字便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徐长安看着轩辕仁德,淡淡笑道:“陛下恐怕是听错了,臣哪有什么含光,臣只会重剑!” 徐长安只能否认,若是承认了麻烦更多。而且,他不敢确定就算含光放在轩辕仁德面前,他是否能看到。 轩辕仁德眼睛再度眯了起来,看着徐长安。 约莫过了五六个呼吸的时间,轩辕仁德这才缓缓开口。 “哦,那应该是有宵小之人乱说。那请忠义侯出剑,让大家看看。对了,忠义侯你勇猛无双,可别吓坏了佳人哦!” 说道后半句的时候,轩辕仁德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大殿气氛也顿时缓和了几分。 徐长安知道避无可避,只能单手提着焚,剑尖斜指,指向了带着薄纱的公孙舞娘。 而公孙舞娘则是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手腕一抖,一柄软剑如同灵蛇出洞一般从她那水袖中滑出,光芒一闪,仿佛月儿照在了池水中泛起的光华一般,引起了诸位大臣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请!” “请!”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双旦已经开启,求各种,2020年最后一次求月票。
第一**章剑或舞(中)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重剑讲究一个大开大合,走的就是刚猛的路子,配合上身法,和较稳的下盘,显得刚猛异常,也极具观赏性。 不仅如此,为了显得重剑的特点,徐长安甚至还双手持剑。 而公孙舞娘,看到剑势如山岳一般倒了下来,也不惊慌,只是淡淡一笑,待到重剑往下一劈,将这乾龙殿的地面劈出一条缝的时候,公孙舞娘早已不见了身形。 这一击,不仅没有赢得一片叫好,反而吓得诸多大臣屁滚尿流的让出一大片空地,这一剑的力道他们可都看在了眼里,若是这一击打在他们身上,必然是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此时的他们,丝毫没有想到公孙舞娘的安危,在生死面前,谁还会想着怜香惜玉呢? 甚至就连轩辕仁德都被这一剑吓了一跳,原本他以为徐长安舞剑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看着这地面的裂痕,心里头都有些心痛了,同时也有些害怕。 而李忠贤也不愧轩辕仁德最为宠信的小太监,这一次他不像在齐府门前那般畏缩不前,反而是伸出了双手,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般的挡在了轩辕仁德的面前。 轩辕仁德见到这副情形先是一惊,先是忌惮的看向了徐长安的方向,随后目光收回,颇为欣赏的看着李忠贤。 “没事的,他是我徐大哥啊!” 轩辕仁德淡淡的说道,虽然语气很淡,但还是有一股隐藏不住的颤抖,可这一句话也足以让大殿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帝王心计与手段,在危难之时尽展无疑。 这话表面上对徐长安的信任,可这也是一种警告,警告徐长安不要乱来,警告诸位大臣徐长安此人不安全。 若是当真放心,那为什么声音还会有些颤抖;若是当真放心,那为什么那最近深得信任的小太监会立马挡在了圣皇面前。 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对徐长安充满了忌惮。 只有柴薪桐、荀法还有楚士廉三人一直皱着眉头,薛正武他们和徐长安交好的几人也是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徐长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舞剑舞剑,手里只有重剑,当然得按照重剑的路子来。 大殿里的气氛陡然一变,所有人都没了观赏舞剑的心思,反而是盘算着面前这位手持重剑站在大殿中的忠义侯会不会突然暴起。 轩辕仁德眼睛再一次眯了起来,看看徐长安,随后看向了侧身躲过这重剑一击的公孙舞娘,嘴角出现了一抹笑。 他挥了挥手,李忠贤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但最后看到轩辕仁德那坚定的眼神,李忠贤还是老老 实实的站在了一旁。 “诸位,见笑了啊,家臣总是分不清场合,该打该打!扰了本皇和诸位大臣的雅兴,下去领八十大板!” 此言一出,诸位大臣心里一紧,知道轩辕仁德的意思,现在不是他们表现的时候,那便不要胡乱表现,圣皇心中自有定夺。这他宠信至极的小太监,便是一个最好的表率。 李忠贤不是蠢材,可能对于军国大事不太懂;但若是论起帝王心思,他可是行家里手。 他没有任何的哭诉,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往下一拜,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说了一句“内臣领命”,说完便被两个小黄门架着走出了大殿。 当然,不会真打。若是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打了这八十大板,任何一个正常的凡俗恐怕都死得透透的了。 徐长安看着这一幕,他自然懂,此时的他,算是真的失望了。 都说功高震主,他的功劳不算高,却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位还没有任何功绩的帝王。 一个酒杯突兀的落在了大殿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原本因为李忠贤被拖了下去沉寂的大殿被杯子落地的声音给打破了,那位把杯子打到在地的大臣吓得满头大汗,根本不敢抬头,急忙跪了下去,甚至都没跪对方向,差点吓得尿裤子了。 这群大臣此时心里也后悔啊,早知道今日是这么一出戏码,也得学学那晋王,直接称病不出。 那位打翻酒杯的大臣心还在慌张,也不敢抬头,若是他抬头,定会松一口气。 轩辕仁德并没有生气,反而默默的对这位大臣赞赏有加,得出现这么一两个小插曲把大殿带回到正轨之上。要不然再这么下去,恐怕有点难以收场。 “小侯爷,重剑重剑力道可不能这么轻,莫非小侯爷是怕伤了奴家么?” 比刚才酒杯落到地上更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诸位大臣的注意力刚被轩辕仁德和徐长安这对君臣给吸引了过去,现在听到这声音方想起来,此时的主角,不应该是此刻说话的公孙舞娘么? 他们看向了公孙舞娘,听到公孙舞娘这话,方才的害怕也减少了一些。而轩辕仁德看到公孙舞娘此时的表现,心里的想法已经开始在动摇了,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要放过她的家人。 毕竟做这些事儿,斩草除根不被别人拿到把柄可是重中之重。 听到这公孙舞娘的话,徐长安没有犹豫,便再也不管不顾,双手拿着焚,重重的斩了下去。 这一剑下去,石屑与金屑同时横飞,原本金碧辉煌的乾龙殿上,多了许多斑斑点点的刻痕,这些刻痕,仅仅是因为刚才的击打而飞出去的石屑所造成。 至于那公孙舞娘,则是不见了身影。 徐长安皱起了眉,他虽然只是巅峰小宗师,可就算在大宗师手底下也能活下命来,心里自然有些小骄傲。 但此时,他却感知不到公孙舞娘的存在。 徐长安没有过多思索,身旁出现了一道光芒,当光芒消散之后,以他为中心,以一尺为半径的地方都出现了一阵阵桃花,而徐长安的身后,也倚着一株桃树。 落英缤纷,正衬如今的时节,这一奇观出现,众多大臣瞪直了眼睛。 有了剑域“阳春天”的加持,徐长安方找到公孙舞娘所在。 他再度举起了焚,不打算客气。 毕竟轩辕仁德想杀他,而这公孙舞娘则是他的剑。 对于杀他的剑,不管是美娇娘,还是大汉,徐长安都不会留情。 在起剑域的时候,他便想好了,实在不行,利用无距直接将其斩杀! 轩辕仁德如此对他,他倒是不在意,可若是不扬威,恐怕和他关系匪浅的几位肱骨之臣会遭殃。 长剑方举起,徐长安便停住了,手上没有任何的动作。 准确的说,是愣住了。 他的长安高高举起,就发现有有一人站在了他的剑尖之上。 焚虽然是重剑,剑尖虽然不锋利,但也不是任何人可以站的。这站在剑尖上的本事,可是实打实的技术活啊! 公孙舞娘原本以为徐长安要将其一剑挑下,但没想到他没有动。 公孙舞娘心中千万思绪闪过,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下嘴唇,声音清脆好听,哪里像一个半老徐娘。 “奴婢,给诸位来一只舞!此舞唤作《霓裳羽衣》!” 说罢,原本手中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双手往外一甩,大袖展开。 衣服颜色本就显得艳丽,再加上这水袖的颜色,更是夺目得让人应接不暇。 同时,曲声出现,不管是吹笛子的,还是弹琴的,都算得上是国手。虽然公孙舞娘没有和他们提前说过,可知道这舞叫什么名字,他们便知道要吹什么曲子。 千古名曲:《霓裳羽衣曲》! 曲声绕梁起,舞者剑尖立!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说一下,八十大板其实很残酷,真实的八十大板,其实就是死了,别被电视剧误导了。 这剑是用来舞的,还是染血的,看下章。
第一九零章剑或舞(下)
夜幕沉沉,大殿灯火通明。
“彩!”
看着徐长安举剑,公孙舞娘剑尖而立,柴薪桐站了起来,仿佛一个在平康坊上看到戏法的寻常人一般,红着脸,扯着嗓子的捧场。
坐在柴薪桐身旁的荀法先是一愣,在他发愣的时候,楚士廉也是放声大笑,不停的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彩!好,要是这等舞姿是要到街上,那可得赚不少!”
楚士廉原本就少言语,和荀法的板着脸有一股子威严不同,他脸上的是冷淡,如同上面放了一座冰山一般,旁人接近不得。
但现在的楚士廉,仿佛小孩子第一次看到变戏法一般。
诸位大臣都诧异的看了一眼楚士廉,就连坐在他身旁的薛正武都是一愣,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楚士廉么?
荀法看着柴薪桐和楚士廉的样子,立马懂了。
他虽然对于政治明争暗斗不太懂,可看到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儿,心里也明了。再结合这楚士廉和荀法的表现,便立马懂了。
既然是宴会,那就应该快乐。既然是为了南海来的贵客,那自然不能以徐长安为主。
要是再这样下去,宴会气氛尴尬不说,甚至若是把握不好尺度,恐怕还会丢尽圣朝的脸。
荀法既然知道了二人为何这样,自然也支持他们,同样是站了起来,不停的拍手,看着立在剑尖之上的公孙舞娘伸出了大拇指。
“传言公孙舞娘一舞动天下,如今一见,果然不凡,身形翩若惊鸿,若九天玄女。”
荀法声音洪亮,诸位大臣见得这三位当红的大人都如此了,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顿时,掌声雷动,诸位大臣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甚至就连带着紫色面纱的顾声笙也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徐长安看了他们一眼,经过这三位大臣的一调和,大殿上的气息也缓和了不少。徐长安长剑往上一顶,公孙舞娘也颇有默契的足尖一点,高高跃起,在空中翻转的同时展开了水袖。
公孙舞娘双臂抖动,水袖犹如水波一般荡漾了开来,层层叠叠。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可单看这气质和身形,定然是一个大美女。
有几位好色的大臣看着水袖落下的方向,甚至头朝着那个方向一偏,闭上眼,耸着鼻子,使劲的闻了闻。
但这水袖也迟迟没有落下,只是在空中盘旋。
足尖先点地,水袖收拢,一双眸子之中如同蕴含着秋水一般,眼睛一眨,眉头一皱,仿佛有星河在秋水中跃动。
手腕轻轻抖动,这水袖便收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公孙舞娘朝着圣皇盈盈一拜,并没有说话,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那些大臣们眼睛都看直了。
就刚才那一幕,剑尖舞者动,飘飘如真仙。就那足尖点在了剑尖上的动作,还有空中翻转,犹如九天玄女落下的动作,动作流畅丝绸一般,就绝不可能年纪太大;这一整套 动作下来,不管是神态还是朝着圣皇盈盈一拜的礼节,也看得出来这公孙舞娘年纪自然也不会太小。
这么一推算,这公孙舞娘定然是花信年华的女子,他们这一群老臣子最喜欢的年纪。
若是小了,仿佛自己的女儿一般;若是年纪大一些,那和自个儿家中的黄脸婆又有什么区别?
偏偏是这等年纪,少妇之姿,少了几分稚嫩,多了些成熟和妩媚,自然是最好。
“公孙卿家,说的可是舞剑,刚才本皇只是看到了水袖,莫非卿家藏拙?”
轩辕仁德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
,脸上也有笑容,而且将公孙舞娘称为“卿家”,这些那些个大臣都会忽略过去,可徐长安、柴薪桐等人无法忽视这句话。
毕竟将一个舞娘称为“卿家”,那就说明把她当成了臣子,再不济也是有事儿给她办。
柴薪桐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就刚才那些动作,非凡俗所能,这公孙舞娘至少也一位修行者。至于多高的修为,柴薪桐看不透,可也应该比柴薪桐高。
毕竟如今的柴薪桐,是自毁了“字”的儒家门生,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位小宗师而已。
面对自己看不透的对手,他当然替徐长安担心。
而那公孙舞娘听得这话,也是肩头微微抖动,那几个字似乎是从嘴缝中挤出来的,朝着轩辕仁德远远一拜答道:“妾身领命。”
她当然知道轩辕仁德为什么说这句话,他只不过是想催促自己而已。
他只是提醒自己,该动手了。同样,他也给了自己一个拔剑的理由。
想到自己那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公孙舞娘只能咬咬牙,抖出了长剑。
有些事儿,她做不做,由不得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便是如此。
若是当真有人扼住了你在意之人的喉咙,还会觉得江湖好么?还会觉得高官厚禄和朝堂好么?
公孙舞娘虽然看透了这些,开始隐居低调的生活,可这江湖啊,不死不休。
她手腕轻抖,一柄长剑闪着寒芒,如同灵蛇出洞一般。
公孙舞娘看着徐长安的双眸,突然说道:“小侯爷若是想共舞,可等下一曲。”
徐长安有些疑惑,经过了李道一的提醒,他明明知道了这公孙舞娘是来杀他的,可既然是来杀他的,为什么又要让自己暂时离开,难道不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来杀了自己么?
但徐长安还是颇为听话的退了两步,提着焚静静的看着她。
公孙舞娘再度抖了一个剑花,顿时声乐起。
众人立马被着剑舞给吸引了过去,这身姿和剑光,用矫若游龙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徐长安看着这一幕,眯着眼。
这剑舞虽然好看,但绝不仅仅是供舞乐之乐,这是杀人的剑。
但很多人都忘记了,这剑,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她的剑法,体内的《破剑诀》居然自行运行了起来。她软剑的每一刺,徐长安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招的破法,也了然于心。
有人沉迷于舞姿,有人紧张她何时动手,有人破解着她的剑招。当然,也有人在忙着写诗。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动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下官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公孙舞娘认真舞剑,而这写诗的杜姓小官也情不自禁的念出了这首诗。
第一九一章一舞绝(上)
突生肘腋,大殿上顿时慌做了一团。
群臣看着公孙舞娘朝着轩辕仁德刺去,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时是最好表现的机会,只要这个时候他们冲上去大喊一声,或者挡在轩辕仁德面前,必然会受到重用。
可惜的是,他们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魄力。
要是公孙舞娘这娘们真的一剑刺下来,小命都没了,那再大的恩宠又有什么用。
一群大臣乱做了一团,整个大殿犹如菜市场一般。因为大臣们的躲避,各种食材洒了一地,盘子、大碗、小勺,叮叮当当的洒了一地。
穿着锦服、官服的各类人急忙掀起了低矮的桌子,挡在了自己面前,生怕殃及池鱼。
可若是他们观察仔细一点,看到轩辕仁德那镇定自若的表情,略微惊讶后恢复正常的眸子,定然不会如此不堪的只顾着自己躲避。
当然,也有敢于站出来的臣子。
这第一个自然便是徐长安,不管轩辕仁德之前怎么玩小心思,但他还是要救轩辕仁德。
徐长安右手持剑,伸出了左手急忙朝着公孙舞娘抓去。但可惜的是,这一抓,却抓空了;柴薪桐、荀法、薛正武、陈天农等倒是纷纷站了出来,急忙扑向了轩辕仁德,想救下轩辕仁德。
轩辕仁德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拍了拍手,轻叹一声。
声音刚落,薛潘的小队今日才换了的那些队员,纷纷精神了起来。听到这声音,双眸一亮,抽出长剑,便直接进入了大殿。
一群人,约莫有十几位,最强的在巅峰宗师境,最弱的都是小宗师巅峰。
公孙舞娘看着这几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长剑已经快要抵在了轩辕仁德的额头处。
“这就是你的依仗么?”
公孙舞娘这话不疾不徐,不仅没有任何慌张,反而带着一丝无奈。
轩辕仁德本就是个极富心计的帝王,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原本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慌乱。
只见公孙舞娘长剑往后一甩,一道剑气如同一条灵蛇一般,纷纷刺穿了那几位修行者的额头。
仅仅一剑,这群修行者全都倒下!
刚刚那一剑,徐长安堪堪避开,不然虽然对他造不成伤害,但好歹也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徐长安又觉得,这一剑也是故意避开了他。
面对这位名动天下的公孙舞娘的传人,徐长安有些摸不准她的路数了。
自己可以确定这公孙舞娘便是轩辕仁德安排过来杀自己的人,可她的目标若是自己,那为什么要提前舞一次剑给自己看呢?
而且,明明是来刺杀自己的人,此时的长剑却是指向了轩辕仁德。
这一剑,徐长安自然能判断出这公孙舞娘的修为。
“大宗师!”
公孙舞娘虽然为一个舞者,但也是一位实打实的大宗师。
徐长安面露凝重之色,虽然大宗师不一定能杀了他,可就现在的情况,大宗师一定能杀了轩辕仁德,如果没有强如师兄齐凤甲那般强者的话,基本救不下来了。
轩辕仁德看到自己埋伏的后手被一剑给杀了,此时才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此时才想起来供奉阁的老人和他说的话。
老人明明告诉他,行事不要太绝,也曾说过,这公孙舞娘应该能勉强够格刺杀徐长安了。
轩辕仁德当然知道徐长安什么境界,小宗师巅峰而已,所以他在外面埋伏的人
都是宗师级别的人。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白衣老人说勉强够格刺杀徐长安的人居然是一位大宗师!
他呼吸沉重,额头手心里全是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剑尖已经顶在了他的喉咙处,只需要轻轻往前一刺,轩辕仁德必然命丧当场!
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原本躲着的大臣此时轻轻的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便又急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徐长安也是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此时只要有个风春草动,这一剑神仙也难救。
当然,若是雪山里的中皇在这儿的话,恐怕公孙舞娘这一剑怎么都刺不到轩辕仁德;或者是齐凤甲在的话,恐怕这一剑还没有刺下去,长剑便会断成两截。
轩辕仁德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哭腔,声音颤抖的看向了徐长安。
他甚至连头都不敢转一下,生怕稍微一动,这脖子上便多了一道口子。
“徐大哥,救我!”
轩辕仁德喊了一声,眼珠子一转,泛着泪花看向了徐长安。
徐长安看了一眼轩辕仁德,把目光转向了公孙舞娘,抱拳道:“公孙姑娘,你想怎么样?”
公孙舞娘还没说完话,反倒是方才混乱之时一直没有动作的顾声笙开了口。
“想怎么样,这不得问问你们的小圣皇?”
顾声笙的桌子依旧整洁,和周围的混乱对比起来,仿佛一张放着珍馐美味的餐桌被丢在了垃圾堆里一般。
她的身上亮起了紫金两色的光罩,将自己和小婢女严严实实的保护了起来。
顾声笙拿起了茶杯,眼睛眯了起来,瞟了一眼小圣皇,随后抿了一口茶。
将茶杯放下的顾声笙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手一挥,紫金两色的光罩消失。
她双手放在了腰间,戴着紫纱显得端庄大气。
顾声笙走到了大殿中,也不管此时轩辕仁德是不是被长剑指着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徐长安看不真切,只是觉得她应该是笑了。
“陛下,恕我直言。谈合作最好是规规矩矩的谈,放到桌面上来说。我南海东边那些小国家,若是要战,我南海不惧!就算是全盛的陆妖一脉来欺负我南海,也得掂量一下分量。”
这一席话,算是给轩辕仁德提点了。而且,这话音中便隐隐透露出顾声笙应该猜到了他们的计划。
轩辕仁德豆大的汗滴从脸颊滑落,他的小聪明好像并没有任何的用。
顾声笙朝着自己的小婢女招了招手,便转过了声,小婢女急忙跟在了身后。这一主一仆走到门口。顾声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转过头看了一眼正拿剑指着轩辕仁德的公孙舞娘说道:“哦,对了,我南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惹事。若是让我知道了我南海的人被人欺负了,那我这少主,可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之后,越过那几具尸体,朝着前方走去。
公孙舞娘听到顾声笙这话,手腕一抖,心里头多了一丝感动。
可就是这一抖,把轩辕仁德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
“陛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公孙舞娘盯着轩辕仁德的眸子,盯得轩辕仁德一阵心颤。
“陛下是不是派人去了三里溪?”
轩辕仁德听到这话,那汗珠便一颗颗的从脸颊加速落下。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公孙舞娘会这么强。
此时的他,终于想起了供奉阁白衣老人所说的话。
“江湖人最注重一个‘信’字,望陛下记一下,否则以后出了什么意外,老臣也不敢做保证。”
现在回想起这话的轩辕仁德,后悔了。
宴会才开始没多久,也就是李忠贤离开大殿的时候,计划便开始了。
李忠贤那八十大板自然不会打,李忠贤被拖出大殿之后便带着一队精兵朝着三里溪而去了。
为的就是计划完成之后,斩草除根,这样只要他们不说,便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李忠贤那边应该很顺畅,但没想到自己这儿出现了差错。
轩辕仁德脸色变了又变,公孙舞娘叹了一口气。
“放开陛下!”
此时几道声音从空中传来,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开天境来了。
“放开陛下,我等留你一个全尸!”
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公孙舞娘咬着下嘴唇,剑尖就在轩辕仁德脖颈上颤抖,甚至刺出了两个小血口。
公孙舞娘知道事儿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就连开天境都来了。
只是,她死不要紧,但她的孩子还有丈夫是无辜的。
她一早就料到轩辕仁德会言而无信,故此临行的时候便交待了丈夫带着孩子离开。
但公孙舞娘知道自己丈夫和孩子的性格,他们二人绝对不会那么听话的。
她转过头看了一圈这大殿,最终把目光锁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公孙舞娘做了一个决定,突然撤剑,朝着徐长安刺去。
徐长安见状自然不敢怠慢,阳春天剑域展开,手持焚往前一刺!
可长剑刚刚劈出的时候,徐长安便后悔了。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公孙舞娘眼中带着泪花,轻纱下面的嘴说出了三个字。
“帮帮我!”
徐长安想撤剑,但此时已经无法撤回来了。
而且,公孙舞娘收回了长剑,朝着徐长安的剑撞来。
她伸出了手,轻轻一弹,两枚玉符便落在了徐长安的衣服里。
可此时徐长安哪里有机会细想这些,他只想撤回长剑,但公孙舞娘身后被刚才说话的开天境一张打了下来,直直的撞在了焚上。
焚刺穿了她的心脏,鲜血洒在了他的脸上。
“别让她的神魄跑了!”
徐长安听到这话,如梦初醒。
不过他不是抓这公孙舞娘的神魄,而是想保护她的神魄。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能把以为大宗师逼到这个地步。
可惜的是,他晚了一步。
公孙舞娘的神魄爆开,连带着她的肉身也化作了血沫。
这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此时如同修罗场。
……
大殿一片狼戟,轩辕仁德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想救他的柴薪桐等人,随后看向了徐长安。
而徐长安,则是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
月儿如同玉盘,三里溪在月光之下缓缓流淌。
李忠贤带着一队精兵包围了那间卖酸梅汤的茅草屋。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公司又不按时发工资,要炸了。
第一九二章一舞绝(中)
徐长安提着剑,焚上还残留着这绝代舞姬的鲜血。
对比起先辈来说,她或许并配不上“绝代”二字,甚至都不配和前几任公孙舞娘相提并论。
虽然她没能一笑倾人城,一舞倾人国。但她却是第一个选择挣脱命运这枷锁的,公孙舞娘一脉,虽然舞绝天下,但历朝历代都是别人的棋子。
区区一个弱女子,在朝代更迭的浪潮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似乎,这些女子活该被人当做棋子,活该成为陪衬。
但如今这位公孙舞娘却是不一样,她没能倾人国,最多算是破坏了一场宴会,可她却向着这命运刺出了一剑。
她不懂,她们凭什么要成为朝堂斗争的工具。她不懂,她们凭什么不能够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这一剑抵在了君王的喉咙处,只是想告诉他,她们不是没有没能力。
而后慷慨赴死,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想成为这时代的罪人。
公孙舞娘身为海妖一族,她自然知道如今人族的处境,看似繁华,可却危机四伏,若是此时再群龙无首,分崩离析。甚至不用妖族怎么打,人族便会再次覆灭。
她的丈夫是人族,她的儿子是人族。
她在人族生活了这么久,若不是前些日子朝堂之上的大人物突然找上了她,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妖族的身份。
她以一场有头无尾的刺杀,表示着自己的不甘。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可偏偏,这三尺之内,便有君王。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捏着焚的手一松,“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整座乾龙殿这才如梦惊醒。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最后公孙舞娘的求死之心。
“陛下,刺客已经……”几位大臣这才挣扎着从桌子中爬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轩辕仁德叩拜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站在原地发呆的徐长安突然开口了。
“哪有什么刺客?”
徐长安转向了这位大臣,早先危机的时候不站出来,如今却是第一个跑了出来,就像这公孙舞娘是他杀的一般。
这大臣看了徐长安一眼,只见徐长安双眸锐
利,内有寒芒,若是这目光是剑,恐怕这大臣早就别洞穿了数十次。
这大臣急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徐长安,但也不敢应着徐长安的话说。
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跑了出来,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自己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稀里糊涂的想来这大殿上说两句话,露个脸。
只是他也没料到,会遭遇这等尴尬的境地。
若此时坚持说是刺客,自然就得罪了徐长安;可若不说是刺客,这圣皇陛下还么表态呢?
这位大臣此时可谓是骑虎难下,他现在巴不得有人动手,自己可以立马躺下装晕,躲过这一劫。
但可惜的是,此时不会有刺客了,反而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和徐长安。
徐长安是忠义侯,这座江山他打下了大半,自然有底气。
可是他没有,他寒窗苦读,又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了多年,这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上,哪里还有徐长安这般底气。
他只能如同一只生活在沙漠草地的鸵鸟一般,将头埋在了地上,屁股往上翘,以此来自欺欺人。
终于,他得救了。
轩辕仁德思考了一下,顿时说道:“对啊,哪儿来的刺客,不过是舞剑出了一点意外而已。”
说道这话,这站出来的官员方松了一口气,屁股往后慢慢的挪动,如同一只扭动的蛆,这才退入了人群之中。
徐长安听到轩辕仁德这话,也是松了一口气。
轩辕仁德看着地上化为了血沫的尸体,还有残留的水袖衣裙等,叹了一口气朗声道:“御林军!”
话音刚落,薛潘便带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一片混乱,站在大殿中,焚躺在脚下,满身鲜血的徐长安,薛潘紧紧的捏住了刀,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若是徐长安有事,他定然会立马拔刀,哪怕这是在乾龙殿上。
看着自己儿子那锐利的单眼,薛正武眼皮一跳,急忙摇头。
生怕自己这鲁莽的儿子直接拔刀,那可是说都说不清。
薛潘看看自己的老爹,又看看发呆的徐长安,最后才看到
一脸无奈的轩辕仁德,急忙抱刀单膝下跪。
“末将在。”
轩辕仁德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行了收拾一下吧!”
薛潘看了一眼,留下了几个人,那直接走出了大殿,让更多的兄弟进来帮忙。
徐长安想了想,朝着轩辕仁德行了一礼,便直接走了。
才出乾龙殿大门,李道一坐在了房梁上,穿着道袍,手里拿着一只鸡腿。
他几下啃完了鸡腿,随后有些疑惑,将鸡骨头随意一丢,也不怕给这皇宫招老鼠。
最后他就在道袍上擦了擦手,又将道袍的一角给撩了起来,擦着嘴。
月光下,小道士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
“怎么不对?”徐长安反问道。
“在我的占卜里,可没那么简单,那时候你要打开天境呢!”
徐长安看了一眼李道一,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理他,便率先走了。
……
袁星辰的爷爷带着袁星辰刚到了皇宫门口,才想请小黄门通报,袁星辰突然发声了。
“诶,不对!”
“怎么不对?”老人观了一辈子的星,可如今啊,得倚靠自己这位十多岁的孙子。
“荧惑暂时停止犯紫薇了,我们走吧!”
老人点了点头,便带着自己的孙子直接走向了家里。
……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的背影,胸口隐隐作痛,嘴角又有一缕鲜血溢出。
“不对啊,在我的计算中,徐长安明明要杀小皇帝的啊!”
“而且,齐凤甲被缠住,他一人战三开天,究竟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脱离了‘天道’?”
李道一百思不得其解,看向徐长安的背影多了一些凝重,最终叹了一口气。
月儿明明,舞女不归。
三里溪杀机正现!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今日没有预告了,李道一的话就是预告。
今天也是26生日,写书也有两年来,《一剑长安》也上架两年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