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一舞绝(下)
李忠贤看看月亮,往后招了招手,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居然灵巧得如同一只猫一般,行动敏捷,没有一点儿声音。
他们猫着腰,手里拿着盾牌和刀,围住了一座茅草屋。
李忠贤叹了一口气,总觉得眼皮子在跳。
月黑风高杀人夜。
可今天,这月儿不仅不黑,反而亮得荒唐;风也不急,反而有些温柔。
这实在不是一个杀人的好日子。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一切都得按计划行事。
他看了看这群士兵,如同猛兽捕猎前蛰伏一般,李忠贤伸起了手,这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心里一紧,双眸也亮了起来。
军人遇到敌人就和嫖客看到美女一般,眼睛都会一亮。
这群士兵以为他们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刀头舔血的人,这个时候都会莫名的热血沸腾起来。
李忠贤的手迟迟没有放下,看着这群双眸发亮的士兵,叹了一口气。
这一行人中,也只有他知道,哪儿有什么如同猛虎一般的敌人,有的只是一对父子。
手无寸铁,打不赢任何一位兵士的一对父子。
李忠贤有些不忍心放下这手,这第一便是怕这群如临大敌的士兵们失望,甚至恶心;这第二,便是因为这对手无寸铁的父子。
李忠贤并不怨恨这公孙舞娘的丈夫在前两天打了自己,绑了自己,只是为他们感到了悲哀。
他不知道大殿发生了什么,但他接到和建议的命令,便是这二人必须死。
李忠贤再度长叹一声,这短短的时间内,他长叹了三次。
在实力的面前,人人皆是棋子啊!
或许他人全家人的牺牲只是为了让别人心里产生那么一丝愧疚而已。
李忠贤的手重重放下,这群士兵猛地往前冲去,凭他们的体格,撞开这茅草屋的墙并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一阵轰隆声,这三里溪生意不错的茅草屋倒塌了。
穿着甲胄的士兵们很快出来了,他们一头雾水,扑了个空。
身上沾染了一些液体,有的香甜,有的酸甜。
李忠贤看到这一幕,先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心又悬了起来。
舒一口气是因为他们父子逃过一劫,心又悬了起来,是怕他们的计划被披露出来。
李忠贤眯着眼,扫视了周围一圈。
莫非,这对父子真的听了公孙舞娘的话,逃之夭夭?
要真是这样,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很快,李忠贤反应了过来。
这对父子绝对不像是会放弃公孙舞娘的人,当日自己穿的也是锦服,即便是目不识丁的人,都看得出来自己绝非一般的富贵人家。
可偏偏,这对父子还是朝自己动手了,没有一丝犹豫。
李忠贤眯起了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
长安城门没关之前,一个农夫一般的人牵着一个孩子进了城。
他提着锄头,紧紧的拉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有些不安。
周围人声鼎沸,不少公子哥大声呼喊,不少青楼女子丢出了手绢。
农夫皱起了眉头,急得满头大汗,而他那才六七岁少不更事的孩子则是痴痴的看着不远处一个小商贩正在捏着的糖人。
“哎,老哥,你是第一次来这平康坊么?”
原本在青楼门口候着的轿夫突然问道,这农夫听到这话,看看周围繁华的阁楼,如同溺水之人获救了一般,点了点头。
“问我那我就熟啦!这平康坊啊,欢喜楼最有规矩,但要论到姑娘哪儿风骚……”
轿夫话没有说完,农夫急忙摇头。
“不……不是……”
听到这话,轿夫先是一愣,随后拍了拍男人那壮实的臂膀笑道:“兄弟,我懂了。”
“哎,咱们这种人,只能去去小酒楼里,出了平康坊,隔壁拐角处有,那儿的娘们可便宜啦,几文钱一次,只是年纪稍微大了些,滋味还是有的。”
轿夫说着,还搓了搓手。
农夫有些不习惯,只能有些结巴的问道:“我是想找去皇宫的路?”
轿夫看了看农夫这一身衣服,手里还提着一个锄头,觉得有些奇怪,便没好气的说道:“诺,你看那儿,高高在上的大殿便是。”
说完之后,农夫刚想称谢,轿夫便不见了踪影。
农夫转头一看,只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正盯着那捏糖人的摊子发呆。
今夜农夫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从怀里掏出了几文钱给儿子买了糖人,可别小看这几文钱,在轿夫的眼里,那可是足够他尝尝女人滋味了。
他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大殿,拉着儿子,朝着皇宫走去。
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的妈就在宫里。
……
站在三里溪旁的李忠贤眉头突然舒展了开来,看着把月光揉碎的溪水说道:“回皇宫,我大
概能猜到他们去哪儿了!”
说完之后,便带着那队士兵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他们刚走,一位白袍老人便显出了身形,皱着眉头,就连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对夫子没在三里溪。
此时,徐长安刚好回到了忠义侯府,师兄齐凤甲还没有回来,至于忠义侯府内其它都很正常,和往常一样。
徐长安皱着眉头,府里的人也不敢问,而李道一很快带着小白也回到了府中。
徐长安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中,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公孙舞娘放在他胸口的那两枚玉符。
看着较大的一枚玉符,徐长安缓缓输入法力,顿时一道女声出现在了耳边。
“妾身公孙舞娘,公孙舞娘一脉六十五代传人……”
徐长安听到这话,知道公孙舞娘有话要说,便越发的认真起来。
徐长安知道了所有,公孙舞娘一早便抱有死意,所以她才会多舞一次剑。
她没有办法,不想陷害给海妖一族,更不想刺杀徐长安,可有些事儿她不得不办,所以才会这样。
她告诉徐长安这些,只是为了一件事。
她知道帝王无情,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不一定能活下来,也知道他们绝对不会舍弃自己而去。
故此,只能赌一把,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求忠义侯徐长安,求徐长安救救她的孩子和丈夫!
至于另一块玉符,有些老旧,但仍然不失光泽。
这是公孙舞娘一脉的传承,有功法,有剑法,有舞步。公孙舞娘对于传承这事儿并没有过多的执念,与其让所有弟子成为棋子和傀儡,倒不如让这一脉沉于历史之中。
可她毕竟是公孙舞娘一脉的传人,她下不了决心毁了它,只能交给徐长安处置。
徐长安看着这枚玉符,揣在了怀里,眼眶微红。
作为公孙舞娘一脉的传人,她或许不合格。但作为妻子和母亲,她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一切!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了焚,又走出了门。
李道一见状,急忙带上了小白,跟在了后面。
……
皇宫脚下,农夫握着锄头,拉着孩子,孩子的手里拿着糖。
而在他们的周围,围满了士兵。
领头的一人,正是先前去找公孙舞娘的李忠贤!
……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求各种,下一章:犯紫微!
第一九四章犯紫薇(上)
李忠贤背负双手,头微微抬起。
他低了太久的头,终于能在这些平民面前抬一抬头。
他并没有瞧不起这农夫的意思,反而欣赏这农夫为了爱的勇气。
袖子轻轻一抖,两个在月光下显得油滑核桃从袖口落在了背负的双手中。
这核桃李忠贤盘了有些年头,只是往日在君王侧盘核桃会显得有些老气,看起来盘核桃的他像长辈一般,他这才一直放在了宽大的袖子里。
李忠贤对这些小玩意那可不是一般的精通,说起这些东西,什么斗蛐蛐啊、斗鸡啊、走犬飞鹰那可是熟悉得很,谈论起这些东西,比起状元郎写文章都要顺畅不少。
想当初,他便是靠着一手斗蛐蛐的绝活这才在轩辕炽走后成为了轩辕仁德的心腹。
如今,也算是熬出头了。
他看着面前的农夫,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一个能够为了女人而闯皇宫的老实人,值得尊重。一般的平民,知道自己老婆去了皇宫,定然不敢寻来;若是脸皮厚一些的,可能还会以此为荣。
想当初,他被送进宫,自己那没良心的老爹还很高兴,还去村外的小酒楼里喝得红光满面的。李忠贤知道,他爹可不管什么宗族姓氏传承,更不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只是因为他进宫他爹能得到一笔钱,能够让他好好喝上两个月的酒而已。
所以,李忠贤打心底佩服这个男人,佩服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也羡慕那位被面前这对父子挂念着的女人。
农夫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话不多。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敢于拿着锄头,走进这长安城,走到这皇宫门前。
“您夫人她不会回家的了。”
李忠贤声音温柔,目光也温柔。
“她不会抛弃我的,也不会抛弃平儿的。”农夫瓮声瓮气的说道。
李忠贤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没错,她很爱您。而且让她入宫也不是为了美色,是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必须让她去做,也只有她能完成。”李忠贤想了想,似乎有些心虚,低下了头,还是补充道:“只是那件事儿完成之后,她定然活不下来。”
李忠贤终究不忍心骗面前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农夫听到这话,脸色先是一白,随后龇起了牙,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拿着锄头的手也青筋暴起,而那被农夫称为“平儿”的孩子,拿着糖人的手悬在了空中,突然哭了出来。
他不是小孩子了,也知道李忠贤这话代表着什么。
这皇宫之内虽然有人,但一直都禁止人喧闹,而且地方也大,便显得空旷了起来。
空旷的地方是风最好游荡的场所,它们能把声音带出去很远,也能惊扰了这皇宫内看似平和的夜。
李忠贤闭上了眼,点了点头。
一位士兵会意,立马跨步向前,趁农夫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手刀便砍在了平儿的脖颈之上。
平儿缓缓的倒了下去,农夫嘶吼一声,便要朝着李忠贤冲过来。
可惜
的是,他只是一个农夫,而且是老实巴交的农夫,很快便被士兵们架住了。
他如同一只被绑住的鬣狗,挣脱不得,只能低声呜咽。
李忠贤走了上来,长叹了一口气。
“你的孩子没事,在这皇宫内哭不太好,所以让他睡一下。”
李忠贤背着双手,手里把玩着核桃,眼底的柔然没有消失,只是多了一抹哀伤。
“要是你同意,我可以私自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去除了长安之外的任何一座城当财主,足够你过一辈子。到时候,你可以娶更年轻的女人,哪怕娶个七八房姨太太也是足够的。这一切,只需要你点点头,离开长安,从此隐姓埋名便可。”
农夫沉默了,李忠贤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了任务完成而开心,还是应该为了这个男人的屈服而心痛。
农夫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地上的儿子,闭上了眼,仍然没有说话。
李忠贤看到了他的眼神,便强行挤出了一抹微笑道:“至于这个孩子,你不用担心。你大可以去过你的好日子,这个孩子我会给他一个名字,留在我身边。做多大的官我不敢保证,但我能向你保证,他这一辈子会衣食无忧,成为人上人。”
李忠贤想了想,继续说道:“如今啊,是春天了,若是他成为我身边的小太监,我可能会给他取一个名字,叫做小春子,或者小桂子也行。”
被士兵们按住的农夫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后朝着李忠贤点了点头,努了努嘴。
李忠贤脸上露出了笑意,心里却有些失望。
这农夫做出了让他失望的选择,那就必须死。和当年他那没情没义的死鬼老爹一般,不配活着,不过他的孩子能够留下来。
李忠贤朝着农夫走去,又觉得好像农夫这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若是他不合作,也要死,甚至儿子也会死。
不管他怎么选择,这人都得死。
李忠贤走到了农夫面前,低下了头,侧过耳朵去。
“你说,你愿意。我静静的听着,只要你说了,按一个手印,你我之间有一个文书,你从此之后便家财万贯。”
农夫深吸了一口气,李忠贤的耳朵靠得更近了一些,他想听到那句“我愿意”。
李忠贤此时心里很复杂,他一方面希望这农夫放弃,一方面又不希望他放弃。
月儿照在了李忠贤的那有些纠结的脸上,因为是太监的缘故,脸也白净,仿佛扑上了一层粉。若这是一出大戏,此时的李忠贤定然是最好的角儿。
可下一瞬间,农夫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了这位角儿的耳朵上。
鲜血顺着李忠贤的耳朵流到了脸上,李忠贤一只手捂着耳朵本想大声的叫出来,可这是皇宫之前,他又不敢,只是紧紧的咬着牙。而另一只手,仍旧盘着那两个核桃,不过现在越盘越快。
“杂碎,无根人,无父无母的杂碎,要是在俺家里,出现你这种逆子,一家子都得羞愧得撞树。好好的男人不当,做那在阉人,呸!”
要不是家人所迫,家庭所迫,谁又原因成为
阉人呢?
李忠贤听到这话耳朵似乎不痛了,但心却更痛了。
原本盘着核桃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穿着锦服站在月光下,仿佛戏里的丑角一般。
风微微一吹,李忠贤的身子晃了晃。
“杖刑而死。”最终,他的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李公公……”领头的士兵急忙喊道。
可话没有说完,李忠贤松开了那捂着耳朵的那只手,任由鲜血躺在了脸上,流到地上。
“我说打就打,出了事,我负责!”
士兵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命令。
李忠贤看了一眼农夫,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把原来盘着的核桃丢在地上,也不顾手上有没有血,弯腰抱起了那个被农夫称为“平儿”的孩子。
脸上露出了渗人的笑,那目光仿佛一条毒蛇一般看着面前的农夫。
“你不是看不起太监么,以后,你的儿子就是我的义子。我,要把他培养成圣朝最大的大太监!”
说完,抱着那个孩子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便转身离去。
而身后,传来了杖刑的声音。
……
等徐长安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和李忠贤一样,先去了三里溪,没找到人便让小白闻一闻,这才急忙赶来皇宫前。
可此时,只有两个士兵正在收一农夫的尸体,地上有一把锄头还有一个小糖人。
徐长安看到这一幕,双眼通红。
这个男人他当然知道是谁,除了公孙舞娘的丈夫,还有谁会今日以农夫的身份来这大殿?
他站在了尸体前,那些军士认出了他,不敢继续清理尸体。
而李道一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眼皮一跳,心中暗道不好。
他才想劝徐长安别冲动,但已经晚了。
徐长安提着焚,怒声吼道:“轩辕仁德!血债血偿!”
大逆不道之语,已经脱口而出!
还没等李道一说话,徐长安微微偏过头,那声音中带着愤怒。
“帮我看好尸体,谁动,谁死!”
说罢,便提着焚直接朝着乾龙殿而去!
……
崇仁坊,袁府。
已经睡下的袁星辰,突然睁开了晚上看不到的眼睛。
“爷爷,爷爷!”
他大声的喊着,很快袁老爷子便来了,一脸慌张的看向了他的宝贝孙子。
“怎么了?”
“我……我感觉到了……”
袁星辰喘着粗气。
“荧惑星,犯紫薇帝星了!”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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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犯紫薇(中)
剑上没血,但在这月光下依旧红得有些渗人。
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低着头的青年,手拿拿着一柄通体血红的巨剑。
那座高高在上的大殿,依旧静静的矗立着,背后的“白玉盘子”似乎也因为这青年的杀气,悄悄的低下了半个头。
长安皇宫之内,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敢提着剑闯进来了。
只要长安大阵在,便没人敢造次。
可今夜,穿着青衫的青年提着红色的巨剑,直接走向了乾龙殿。
这从皇宫外宫的宫门走到乾龙殿,无数的明哨暗哨、护卫。可这些人,偏偏没有一个敢阻拦徐长安。
他不需要任何的进出宫令牌,他的姓氏,他的脸,他手里的剑便是最好的令牌。
诸多哨岗都纷纷往里报,他们是不敢阻拦,也没资格阻拦,但却要立马把这个消息给报上去。
徐长安还未到乾龙殿,正在大殿沉着脸看着下人收拾大殿的轩辕仁德先得到了消息。
经过了刚才的闹剧,大臣们纷纷回到了家里,不过因为李忠贤的缘故,前门早早的便关了,所有大臣都得从后门绕一个圈,然后才回府,故此也没有人看到方才杖毙农夫的那一幕。
看不上李忠贤的个别大臣,他们只是内心暗自骂了李忠贤几句“小阉狗”也就罢了,自然不敢站在李忠贤面前说几句什么话。甚至若是看到李忠贤,还得陪着笑脸走上去,拱着手亲亲热热的叫一声“李公公”。
而更多的大臣,哪敢对李忠贤说些什么,恨不得和李忠贤成为知交莫逆,希望他能够在小圣皇面前多美言两句。
不管是哪一类的大臣,如今都不敢对李忠贤有太过于明显的抱怨。
走后门就走后门吧,君不见,就连荀令君和柴薪桐都被这李忠贤暗中使绊子,给好好的教训了一番。
能在长安立足的官员,谁没点关系人脉啊,之前荀法和柴薪桐才被训斥,半个时辰不到,在布政坊的大臣们便几乎都知道了。
试想想,如今改革第一阶段还没结束,小圣皇就开始教训起大臣来了。之前徐长安和轩辕炽,轩辕仁德的关系他们可是清楚得很。轩辕楚天还在的时候,虽然见徐长安的次数比较少,可几乎都是把他当做亲儿子来疼爱了。就算是徐长安劫了法场,砍了轩辕炽一根手指头,不也屁事没有,甚至连他小侯爷的位置都没有受到影响。
而这柴薪桐和荀法与徐长安关系也不一般,若没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这小圣皇又怎么会针对这两位肱骨之臣呢?
如今轩辕炽带着铁浮屠远赴越州,能在轩辕仁德身旁煽风点火的不用想都知道,只有李忠贤了。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李忠贤职位不高,但却能让所有人忌惮的原因,即便他说要关了皇宫外宫的正门,也没个大臣敢站出来将此事闹一闹,大家都低着头,从后门出了宫。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敢对此事发出声音的大臣此时都还在乾龙殿里。
荀法、柴薪桐、楚士廉、薛正武、陈天农五人此时都留在了乾龙殿中,每个人都低着头,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几人经过了这颇有默契的交流,但还是不知道这小圣皇为什么偏偏把他们几人给留了下来。
轩辕仁德叹了一口气,心里面多了一丝愧疚。
特别是对于柴薪桐和荀法,刚才那一幕,他都看在了眼里,不顾自己生死站出来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了。
可惜啊,如此有才能,又忠君爱国的臣子都和徐长安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
泱泱圣朝,岂是缺少人才的地方,只是缺少像徐长安这样的千里马啊!但千里马总会对伯乐有些知遇之恩的感怀,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在,荀法早就能够成为尚书令,真正的荀令君,而不是像如今一般只是挂着吏部尚书的名头。
至于柴薪桐,也将会有更大的舞台。
还有薛正武和陈天农,要不是他们的儿子和徐长安关系匪浅,自己恐怕会更加信任他们。
轩辕仁德叹了一口气,所有的人才,都和徐长安有关。
换做任何一个人坐到这个位置上来,恐怕心里都会不安的吧?
只是轩辕仁德还没有意识到一点,若是没有徐长安,恐怕就没有这些大臣的今日。
他眯着眼,本想夸这几位臣子几句,顺便给一些赏赐,可话到嘴边,想到自己前段时间还无故迁怒于他们,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是挥了挥手,打算让他们回去,趁他们转身的时候,对着他们的背影说声“谢谢”。
可就在此时,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声音都有些发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说!”
轩辕仁德才酝酿好的情感瞬间破灭,他只能恢复冷酷帝王的姿态,皱起了眉头,让几位大臣等等。
小黄门看了一眼几人,似乎有些不敢说。
“不说,就斩!”
轩辕仁德只是说了四个字,小黄门便立马颤声道:“忠义侯……忠义侯来了,他提着剑,放言要圣皇陛下血债血偿!”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方才还救驾的忠义侯,此时要杀陛下?
没有人敢啃声,甚至那些个太监和宫女也不敢收拾大殿。
整座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轩辕仁德想了想,闭上了眼,他在考虑,若是自己的父皇,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胡言乱语,挑拨本皇与徐大哥的关系,拖下去斩了!”
轩辕仁德的语气仍然是很淡,但却多了一抹凝重。
不管这小黄门说的是不是真的,自己都应该表态。如此一来,之后做什么举动那些文官的笔都会靠向自己。若是真的,那自己现在的表现便可以说明自己信错了徐长安;若是假的,杀了这小黄门,也可表示自己不受谗言蛊惑。
杀了这个小黄门,能让轩辕仁德在之后的处理上占据上风。也是这小黄门倒霉,若今日值班的是其它人,遇到这事儿,也必须死。
这,就是帝王心术。
不得不说,如今的轩辕仁德成长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关心真假,而是想着无论真假,怎么让自己在道德层面上更有利。
至于柴薪桐等人,都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等他们说,徐长安便已经走了进来。
他提着长剑,上下不停起伏的胸口说明了他此时的愤怒
“轩辕仁德,有什么冲我姓徐的来,别波及无辜的人!”
轩辕仁德一脸的迷茫,看着徐长安问道:“徐大哥,你在说什么?”
徐长安听到这话,把焚重重的插在了地上。
“装傻,那我问你,公孙舞娘怎么回事?你利用他也就罢了,为何要把她的家人杖毙于皇宫前?”
轩辕仁德听到这话也是一头的雾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徐长安认定了轩辕仁德装傻,冷笑一声道:“轩辕仁德,有什么冲我来!当初一句话我对你哥哥说过,如今再对你说一遍!你轩辕家的天下,我姓徐的不稀罕!”
“这个人世间,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记住,我们姓徐的能够帮你轩辕家平山、定海!同样的,也能够平了你轩辕家的山,翻了你轩辕家的海!”
轩辕仁德何曾见过这般的徐长安,吓得在龙椅上不敢说话。
徐长安转身,却看到了李道一和小白。
李道一皱着眉头,似乎有话不想讲。但小白却没那么多想法,便直接冲着徐长安叫了几声,就连李道一都来不及阻止。
徐长安听到小白的叫声之后,便猛地转过身,提着刚刚从地下拔起的长剑,指向了轩辕仁德。
“孩子呢?”他的身影低沉,仿佛是野兽的低声嘶吼。
“什么……孩子?”轩辕仁德不仅一脸的迷茫,更是一头雾水,软软的回道。
方才小白就是告诉徐长安公孙舞娘的孩子应该还活着,刚才他们能够从三里溪直接来这皇宫,也是因为有了小白的鼻子。(前几卷提过它的鼻子比狗还灵。)
若是人死了,徐长安可能训斥一番轩辕仁德就罢了,但如今,还有一个人或者,徐长安既然答应了公孙舞娘,那便必须帮她护住这个孩子周全。
轩辕仁德完全不知道此时徐长安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徐长安顿时大怒,猛地冲向了龙椅,一把提起了轩辕仁德。
“我问你孩子呢!”
此时,空中传来了两道声音。
“放肆,徐长安,放开圣皇!不然,别管我们几个老家伙了!”
……
净身房。
李忠贤看着晕过去的孩子,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庞。
“公公,是现在动手么?”旁边正有一炉子火,上面还烧着一柄净身用的刀,专门负责净身的小太监看了一眼昏迷的孩子的胯部,随后便恭恭敬敬的问向李忠贤。
火炉噼里啪啦作响,响得李忠贤有些心烦意乱。
李忠贤想到了农夫的咒骂,想到农夫对这个孩子的疼爱,他们的家人越是相互爱着对方,李忠贤便越恨,甚至此时这恨意便如同这炉子中的火一般,越来越旺。
他冷哼了一声,随后语气变得阴柔了起来,看着自己修长且白的手指,摇了摇头道:“不,等他醒了,本公公亲自为他净身,我要亲自断了那他的念想,让他也绝后!而且,我还要这小家伙,喊我为爹。”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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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犯紫薇(下)
徐长安听到空中的声音, 并没有搭理他们,他右手拿着焚,左手将轩辕仁德给举了起来。
穿着龙袍,戴着冕旒(注:mianliu 皇帝上朝时戴的帽子)的轩辕仁德涨红了脸,双脚悬空,不停的喘着粗气,看着双目赤红的徐长安,眼中终于出现了一抹恐惧。
“竖子安敢!”
空中又是几道怒音响起,徐长安仍旧没有理会,他看着轩辕仁德那涨红的笑脸,随后手松了松,将他放在了龙椅之上,不过那只左手,仍旧是放在轩辕仁德的脖颈处,犹如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轩辕仁德能够喘气了,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再问你一遍,公孙舞娘的孩子公孙平在那儿?”徐长安的声音也轻柔了下来,不过双目仍然通红,仿佛一头杀人饮血的凶兽。
轩辕仁德脸色发白,嘴唇发干,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我……我真不知道啊!”
“公孙舞娘是你让供奉阁的人找来的,也应该是你要去杀她的家人,你会不知道?”
徐长安松开了手,但整个人却是贴上了轩辕仁德,轩辕仁德不敢看向徐长安,但他能够感觉得到,徐长安呼吸出来有些温热的气体,撞在了自己的脸上,虽然不疼,可这气体却仿佛一把小刀正在刮着自己的脸颊一般。
“我真不知道,这些事儿,我都是让大伴去处理的……”轩辕仁德眯着眼睛,想看、但又不敢看徐长安。
兴许是因为此时轩辕仁德答话了,故此在高空中的那几位开天境也没有说啥。
“你的大伴?”徐长安皱起了眉。
一般来说,大伴就是陪太子读书的人,和太子差不了几岁,陪同太子一起成长的人叫大伴。
可这轩辕仁德自小被小太监欺负,当了储君也没多久,况且那段时间也一直是自己和轩辕炽看着他读书学习的,哪儿来的大伴?
这大伴别说已故的老圣皇轩辕楚天不知道,就连轩辕炽和自己都不知道。
轩辕仁德想了想,还是小声的说道:“是小贤子,也就是你们所知道的李忠贤。”
知道这所谓的大伴是李忠贤之后,徐长安差点没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叹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紧紧的盯着轩辕仁德,仿佛一只饿狼盯着小白兔一般。
徐长安自然不会杀轩辕仁德,如今朝局刚刚稳定下来,若是现在弑君,内部不稳,外部妖族猖獗的情况下,绝对是人族的灾难。
徐长安不杀,不是不敢,只是没必要。
否则的话,当初被无数人看好的轩辕炽,不一样被他削了根手指么。
徐长安转过头,看到了李道一和小白,便开口说道:“你们赶紧去找李忠贤,若是那孩子出了半点闪失,直接把他剁成肉酱!”
李道一听到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事态紧急他也没说啥,朝着小白点了点头,小白闭上了眼,可能是找寻着在三里溪闻到的熟悉的气味。很快,小白睁开了眼睛,便带着李道一跑出了大殿。
轩辕仁德听到要把李忠贤剁成肉酱的话,急忙伸出了手,想要阻拦李道一,可才发出了半个音,都没听出他说的是什么话儿,一个字都没听清,徐长安便冷冷的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轩辕仁德好歹是圣朝之主,如今的圣皇,可被徐长安这么一瞪,顿时不敢言语了。
“嗯?”看着他的样子,徐长安“嗯”了一声。
轩辕仁德往后缩了缩,紧紧的靠着龙椅的后背,似乎是被徐长安吓到了,急忙摇头。
“没……没什么意见。”他眼神闪躲,此时那还有什么少年帝王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根本无法将他和方才冷眼试探各位大臣、逼迫公孙舞娘杀人的帝王联系起来。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站在了他的身前,杵着长剑,闭上了眼眸,仿佛一个侍卫。
不过,这“侍卫”此时却让轩辕仁德瑟瑟发抖。
……
有了小白带路,李道一寻人也简单得多。
虽然方才的味道有些淡,但小白还是不负所望,带着李道一来到了净身房。
李道一看到这地方,顿时觉得不妙,也顾不得什么修行者不能对凡俗出手的规矩了,便直接一道紫光就打了过去,那净身房的门应声而倒。
“谁!”
净身房内传来了几道略微有些尖细声音,旋即十多个小太监拿着刀走了出来。
而在净身房中的李忠贤听得门外有人,正在用一方白帕子擦着手,而在那昏迷的孩子旁,早已放好了麦秆、猪苦胆净身必须要的东西。
这麦秆,是净身之后先堵住洞;而猪苦胆,则是有消肿的作用。
净身对于季节也有讲究,一般来说都是春末夏初,这时候惠风和畅,天气
不潮湿也不干燥,正适合净身之后养病。
“李公公,外面的人应该是来救他的,我们……”
李忠贤自然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他擦了擦手之后,拿起了在炉子中烧得通红的刀。
“我知道了,谁也不能阻止我阉了这个小家伙!”
李忠贤拿起了到,仔细的端详着,歪着脑袋,嘴角出现了一抹狞笑。
李道一虽然对这些太监出手了,但也不愿意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处处留手。可偏偏这群太监不知道好歹,即便被打倒了,但还是立马缠上了李道一。
李道一皱起了眉头,身上泛起了金光,大喝一声“散”用上了佛门的功法,这才把这群小太监全都震晕了过去。
若是徐长安在这儿,定然不会让这些小太监耽误太久。不是说徐长安修为比李道一强了多少,只是李道一修的是正统的佛门和道门功法,非必要时刻,不愿杀生。
可此时来救人的是徐长安,只怕立马见血,这些小太监自然不敢冲上来。
也是遇到了李道一,换了其它就是,就算是通窍境,也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功夫。
李道一见这些小太监倒下之后,便急忙冲了进去,门刚破开,便瞧见一个穿着考究的太监举起了刀,朝着一个昏迷的小男孩胯部切去。
李道一虽然是个道士,也是个和尚,没经历过女人,可自幼与郑大焽看了不少春宫图,也知道这东西对于男人来说多么重要。这不仅仅是对于生活和异性的享受,也是一种尊严。
他想都没想,这一次不再迟疑和留手,一道金光从手中出去,把李忠贤给打飞了。
李道一才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心如刀割。
因为在那太监飞出去的同时,他的手往下摆了一下,正好把孩子的男人根给切了!
孩子本是昏迷的,应该是吃痛,叫了一声,随后便又晕了过去。
李道一急忙走到了那太监面前,看着那太监嘴角溢血,想起了徐长安的,伸出了手就想了结这个太监,可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个躺在炉子旁的台子上的孩子,放下了手。
“你个阉人,你是李忠贤吧!我记得刚刚我在大殿看到你。”
李忠贤笑了,笑得很凄惨,但也很痛快。
“咱家是太监,那又如何,这个小东西不也和我一样?”
接着,他又放声大笑。
李道一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骂了一句“神经病”,便去门外剥了几个小太监的衣服弄成了绳子的模样将李忠贤给绑了起来,随后背着这个孩子,拉着李忠贤朝着乾龙殿走去。
……
徐长安就这么站在了轩辕仁德面前,闭上了眼。
轩辕仁德有些紧张,第一是紧张自己,其次是紧张李忠贤。
但他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那些隐藏的开天境高手此时也不说话了,他便更加的不敢说话。
“让他们先走吧,轩辕仁德,我告诉你,什么人该信,什么人该重用,你应该知道。别和我玩花样,也别指桑骂槐,有什么朝着我徐长安来,别去找你的臣子还有夫子庙的麻烦。若是你再不改,我把你哥哥请回来,你要知道,如今妖族将起,有些位置他比你更合适。”
听到这话,轩辕仁德只能挥了挥手,让柴薪桐等人离开。
等到这群大臣走了之后,他抿着嘴,紧紧的咬着牙。
他知道徐长安说的是什么意思,的确,若如今的圣皇是轩辕炽,恐怕真的比他更合适。
不过,人心总会变的。就像当初追求圣皇之位的轩辕炽,如今放下了这位置;而以前只是渴求亲情的轩辕仁德,坐上了这圣皇之位之后,便舍不得这位置。
即便那个人是他心里尊重和热爱的哥哥!
他恨恨的看着徐长安的后背,就刚才那几刻钟,他往日里口口声声喊的徐大哥比他更像圣皇。
他是什么圣皇啊,别人呵斥,被人捏住了脖子。
但徐长安并不在乎,他不想要这个位置,他只是做他想做的事,带着那些为他牺牲的前辈的愿望活下去,为这个人世间也好,为自己的内心也好,做一些事情罢了。
大殿外脚步声响起,李道一背着一个孩子,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锦衣的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只小白猫。
看到那个孩子熟睡的模样,徐长安松了一口气,轩辕仁德也松了一口气。
但李道一却满脸的凝重,他放下了背上的孩子,转过了身。
他的背上沁入了鲜血,来自于那孩子的胯部。
徐长安脸色一变,轩辕仁德心中也暗道不妙。
徐长安没有说话,步伐沉重,这步伐声仿佛鼓声一般瞧在了轩辕仁德的心头。
看着徐长安的模样,李忠贤
不怕反笑。
可下一瞬间,他便飞了出去,砸在了柱子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耳旁如同一个戏曲班子开唱了一般,各种乐器同时鸣奏,弄得他头晕目眩。
李忠贤躺在了地上,看到了徐长安渐渐靠近的脚步。
“我说过,他有一点闪失,你要成肉酱!”
听到这话,还有遭受刚才那一击的李忠贤终于清醒了。他此时终于明白了,这位小侯爷要自己死!
他丝毫不怀疑徐长安的决心和实力,况且前些徐长安不在长安的时候,他或多或少都针对过和徐长安关系不错的人。
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徐长安都没有饶了他的理由。
徐长安走到了他的身前,没有着急杀他,反而是一脚踩在了他的右手上。
李忠贤的手顿时如同那些大师傅摊的饼一般,被压扁了。
李忠贤叫了一声,他只感到疼痛,却没办法看看自己的手掌,也没有力气抬起手。
“我说过,你要成为肉酱的。”徐长安不怒反笑,再度重复了一遍。
李忠贤闭上了眼,有些后悔。
他当真不该挑拨,也不敢用打击徐长安一脉的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现在后悔,似乎已经晚了。一滴泪,从他的脸颊滑落。
真的晚了么?
徐长安的下一脚没有踩下来,因为穿着龙袍,戴着冕旒的轩辕仁德跑了下来,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扑在了李忠贤的身上,死死的帮李忠贤挡住了这一脚。
“要杀他,先杀了我。”
轩辕仁德虽然闭着眼挡在了李忠贤的身前,可语气却无比的坚定。
徐长安没有动作,脚悬在了空中。
“徐大哥!”
轩辕仁德大声的喊了一句,胸口不停的起伏,仍旧是闭起了双眼。
良久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转头一看,只看到徐长安抱着那个孩子的背影。轩辕仁德长舒了一口气,耳边传来了一句话。
“你不配,轩辕仁德。”
李忠贤气若游丝,左手完全废了。
此时的他看到轩辕仁德,如同看到了父母一般,既有欣喜,也有委屈。可更多的,还有对徐长安的仇恨。方才他后悔,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可他居然活了下来。
他活了下来,这一切便都不一样了。那么,有仇不报,非丈夫!
“陛下,您也看到了,徐长安的眼中没有您!”
“陛下,你要为我报仇啊!”
轩辕仁德看了一眼李忠贤,对于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小太监,心疼不已。
轩辕仁德站了起来,朝着上空喊道:“我答应你们三个条件!”
“陛下,算了吧,别说三个,就算三十个,徐长安我们也不会动!”
轩辕仁德看了一眼这破败的大殿,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忠贤,眼中出现了一抹狠戾。
“不,我要动的是他的朋友。他伤害了我的朋友,我也要让他知道,为朋友心疼的感觉!”
“你的几位臣子,最好别动;柴薪桐出身知行书院,我们也不敢碰;至于那个小道士,背景更深厚,陛下算了吧!”
空中苍老的声音劝说着轩辕仁德。
“不,他们我都不动,我要动的是他府里的梅若兰,还有一个他看做妹妹的人。”
天空之上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这倒是可以,但齐凤甲若是在府里,别说我们三把老骨头,就算是整个供奉阁砸进去,也不一定能有什么用。”
“所以,要趁现在!因为现在齐凤甲一定脱不开身!”轩辕仁德急忙说道,眼中的狠戾之色越来越浓。
……
袁星辰才起来,准备去晋王府,突然间又喷了一口鲜血。
袁老爷子见状,急忙搂住了自己的孙子。
“怎么了?”
“爷爷,荧惑没有犯紫薇帝星了。”
听到这话,袁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好事么,那你怎么会……”
他满心的疑惑,但自己孙子的下一句话,解决了他疑惑的同时,也让他心惊肉跳。
“但紫薇帝星,要对荧惑出手了!”
……
公孙舞娘的孩子为什么姓公孙,之后会有解释。
净身这个过程,很有意思,感兴趣的可以去查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九七章怒斩天(上)
今夜的动静并不小,徐长安带着公孙舞娘的孩子公孙平还有李道一与小白走出了皇宫外围。刚离开皇宫,晋王也才火急火燎的进了皇宫。
晋王本已睡下,现在听到徐长安大闹乾龙殿的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赤着脚穿着一件白色的亵衣便急匆匆的朝着乾龙殿而来。
要不是他出门的时候没忘记拿上令牌,恐怕这些军士会把他当成半夜裸奔的疯子给打走。
他气喘吁吁的,终于看到了乾龙殿。
晋王远远的看向了乾龙殿,大殿很安静,一轮明月高悬于大殿上空。
一阵风吹过,晋王打了个激灵,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么去见君王,的确有些不雅。可他人已经到了这儿,便也不管那些礼数,手一招,招来了一个侍卫,让他去帮自己的蟒袍请来,这才拍拍双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再度呼出一口气,朝着乾龙殿而去。
进入大殿,他的心立马又悬了起来。
不过,除了地上一群太医围了起来之外,其余的损失尚可弥补。对于晋王而言,只要轩辕仁德和徐长安都没事,那便行了。
至于地上的人,此时虽然看不真切,但他可以判定,此人绝对不是徐长安。
若是修行者重伤起不来了,那这群凡俗太医又能有什么用?
晋王看着自己的侄儿轩辕仁德,只见他脸上全是悲痛,就像当初轩辕楚天自杀时一般。
晋王也没有多想,走上前去,朝着轩辕仁德行了一礼。
轩辕仁德并没有注意到他,甚至都满脸焦急和悲痛的踮起脚来,想看一看被太医围着的人怎么样了。
晋王间轩辕仁德如此关切那人不理自己,便皱起了眉,喊了一声“陛下!”
可就是这一声“陛下”,轩辕仁德也没有反应。
晋王只能大胆的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头。虽然这等动作都是大不敬之罪,可此时拍君王的是晋王,除了徐宁卿之外,圣朝唯一的王爷。
甚至可以这么说,有些时候,晋王比轩辕仁德更令人尊敬,即便轩辕仁德是圣皇。
轩辕仁德被晋王一拍,方回过神来。
他急忙对着晋王行了一礼之后便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看晋王,更没有脸来看晋王。
他让开天境去看住晋王,还让晋王今夜好好的在家里休息。若是事儿成了,与海妖一族达成同盟,一起对抗妖族倒是还好。可如今,他原本想好的计划一团糟,弄成了这般境地,自然没有脸再面对晋王。
晋王本想骂他两句,甚至犯下了这等错,就算是轩辕仁德的大耳光子他也有资格扇,但看到轩辕仁德这副模样,抬起的手没有打在轩辕仁德的脸上,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轩辕仁德的肩头。
“行了,你和徐长安没事就行了,说起来,你们其实也算兄弟。你爹和他爹是烧黄纸、拜鸡头的兄弟。不管你在南海面前怎么丢脸,但只要你们兄弟没事就行了。”
听到这话,轩辕仁德有些心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答话。
晋王也没有多想,也同方才轩辕仁德一般踮起脚尖想看看太医们救治的是谁。不过,轩辕仁德是因为关心,而晋王则是因为好奇。
他的好奇心很快得到了满足,一位老太医也是满头的大汗,从众多太医之中分出了一条道,走到了轩辕仁德和晋王的面前。
“启禀陛下,这李公公现无生命大碍。”听到这半句话,轩辕仁德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接着老太医话锋一转。
“只是什么?”轩辕仁德此时大急,=连冕旒都落在了地上却浑然不觉,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了下来,扶住了老太医的双肩。
老太医看得轩辕仁德如此慌张,轻轻的皱了皱眉,可这一皱眉,却吓到了轩辕仁德。
“莫非李公公如今不是完人?”轩辕仁德脸色煞白,急忙说了一句。
老太医本想回答他,可轩辕仁德捏他的双肩,捏得太紧,又看到轩辕仁德这副模样,有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晋王,知道受伤的人是李忠贤之后,脸上一片轻松,背着双手也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人家是太监,本来就不是完人,陛下无须担心。”
听到晋王这话,轩辕仁德脸一阵红,一阵紫。
他看了看自己抱住老太医双臂的手,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便松开了老太医的双臂。
“老太医您请讲。”
轩辕仁德虽然没有刚才激动了,可从他的双目之中,还是看出了他的急切。
“李公公五脏六腑受到了震动,好好静养,以后也许能够站起来,但身子骨定然大不如从前;而且……”老太医顿了顿,偷瞧了一眼一脸急切的轩辕仁德,接着说道:“而且,李公公的左手,无药可医。但,根据一些民间土法子,或许可以帮他接上一个铁钩之类的东西。”
晋王本就不喜欢李忠贤,听到这话便立马接上了下半句打趣道:“陛下,要不然给他接一个锅铲吧,以后出去谋条生路炒炒菜之类的也方便。”
这个笑话一出,在场的婢女小太监还有太医们都努力的憋着笑。
可轩辕仁德却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遣退了众人,大殿之中便只留下了如今不能动弹的李忠贤、晋王还有他。
方才李忠贤是昏迷的,此时悠悠转醒,喊了一句“陛下”想抬起手来对着轩辕仁德行礼,可这左臂才抬起来,他便看到了自己没了左手,原本是左手的地方此时全是一些布之类的东西裹着。
不看还好,看到了之后便越发的觉得疼痛,大喊一声:“陛下为我做主啊!”喊完之后,便又晕了过去。
晋王看到这一幕,不放声大笑就算给面子了。现在看来已经没了啥事,他耸耸肩便要告退。
可他才走出乾龙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轩辕仁德对李忠贤的态度不对,一个小太监而已,却表现得如此的关心。
晋王想了想,觉得不对劲,突然脸色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又转身走进了大殿。
“陛下,供奉阁可否有任务,供奉阁的人出行名录臣可否一看!”
轩辕仁德有些紧张,
没有答话。
“陛下,臣是托孤重臣,也是你舅舅,当初这供奉阁建立我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供奉阁的重要性。若是这供奉阁使用不当,恐怕这江山不是几个贤能之士能挽救得回来的!”
看着晋王这认真且带有一丝怒气的模样,轩辕仁德低下了头,不敢答话。
“是不是去了忠义侯府!”
轩辕仁德咬着下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是不是为了这个误国、想残害忠良的畜生!”晋王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甚至是呵斥了,只是不似方才徐长安一般,带着杀意。
原本不答话的轩辕仁德听到这话,如同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急忙说道:“他才不是我畜生呢!”
轩辕仁德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泛起了泪光。
晋王听得这话,便知道轩辕仁德真的派人去了忠义侯府,也没多想,“啪”的一声,这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轩辕仁德的脸上。
“他是唯一对朕忠心耿耿的人!你们谁都能呵斥朕,只有他尊重朕!”
轩辕仁德不仅没躲,反正是瞪着眼看着晋王,晋王的手再度扬了起来,可听到轩辕仁德这话,这一巴掌便怎么都扇不下去了。
晋王叹了一口气,只留下了一句话。
“这天下,终究是会被葬送在你这等不知好歹的君王手里!”
说罢,便转身离去。
……
“你说,我们为了点气运,得罪侍剑阁,值得么?”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犹豫。
“能让我们多活几年,怎么不值得。况且,这不是我们抢的,是人家轩辕家大方,送给我们的。”另一道声音稍微浑厚些。
“别管那么多,我们此番前去,杀的又不是徐长安,只是他的朋友而已。我都查探到了,在府中的有三人,一位便是齐凤甲的夫人,我可不敢招惹;另一个叫梅若兰,当初好像好告过徐长安,差点弄死了咱这侍剑阁的公子爷;而最后一位,叫小沅,据说徐长安把她当成了亲妹妹。我们此番,齐夫人万万不能碰,杀梅若兰估计徐长安不会心疼,陛下也会反悔,那就只能是那个叫小沅的姑娘了。”最后一道声音有些尖细,如同女子一般。
其余两个老头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三道光芒落下,正好落在了忠义侯府门前。
“请问小沅姑娘在么?”
敲门声响起,一位家丁急忙来开了门。
一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三位老者,一人矮胖,似个杀猪贩,刚刚便是他说话,声音有些沉闷;还有另外两人,一人瘦高,明明是个老头,却和大姑娘一样,穿着花裙子;至于另外一人,倒是显得正常,丢在老头群中,都认不出来。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大幕正式拉开,徐长安和顾声笙的误会也即将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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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怒斩天(中)
月朗星稀,暮春的风还带着去年冬季的冷意,同时也带着一点儿下一个夏季的热情,一时间让人分辨不清这是暖还是冷。
若非要描述,便只能用一句话形容如今的长安。
乍暖还寒时候。
此时早就过了子夜,长安之中除了平康坊之外,其它地方都入睡了,这布政坊也是如此,这些个大官可不敢在家里闹出太大的动静,一不小心谁知道会不会让住在隔壁的督查院的人知晓,第二天便被人给盯上了。
故此,布政坊睡得很早,但这些个大官不一定。
此时的布政坊静悄悄的,甚至连看家护院的壮犬也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即便是听到门外有人经过也只是竖起了耳朵并不知声,可能它也怕惊扰了这布政坊里的大官吧!
可偏偏敲门的这三人倒是没有丝毫的忌讳,他们说话语气算得上轻柔,可声音着实不小。
那开门的家丁揉了揉眼睛,看到这三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第一,便是这三人打扮怪异,哪有老头子打扮得和女人一样的,圣朝的礼仪观念都源自于儒家的忠君爱国那一套,甚至各阶级该穿什么款式和材质的衣服都有规定,虽然很多商人都不遵守了,甚至当初柴薪桐来长安夫子庙参加考试的时候也批评过这等风气,但它确确实实的存在,还影响着不少人。
可即便如此,那些兔儿相公(也就是男妓,兔儿爷)都不是穿着女人的衣服,最多就是脸上打一些粉,让自己看起来白净些。更何况,年纪越大,越要脸面,谁也不想死了还被人指着坟头耻笑。所以啊,当这家丁看到那穿着女人服装的老头,觉得稀奇,便立马清醒了过来。而且,这老头决计不是太监,因为他长着胡子,虽然是在月光下,但也看得清楚他脸上有些粉。
这么一个怪老头,家丁不醒才怪。
这第二,便是这三人开口便是要来找小沅姑娘,小沅姑娘性格极好,虽然她和忠义侯的关系暂时不明确,可明眼人都知道,她和梅若兰就像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一般。
况且这两人都极少出去,怎么可能认识这些怪老头?
家丁心里多了一丝防备,眼神有些闪烁,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关门,却听到那穿着女人衣服的怪老头开口了。
他不仅穿得像个女人,说话声音也是有些尖细,让家丁想作呕。
“莫非徐长安让我们来带两句话也不行?徐长安此时还没回来吧,若是真因为你拒绝了我们而出了事,你可担待得起?”
听到这话,家丁顿时被这话一吓,打开了门,将三人请进了大厅。
随后,家丁急忙去找小沅。
可他才想敲小沅的门,却正好碰到往外倒水的梅若兰。
听说徐长安找人带话,梅若兰想了想,和她说与和小沅说一样的,若是重要非小沅不可的话,那自己听完之后再叫小沅也不晚,若是自己就能处理,那便不用打扰小沅了。
梅若兰想了想,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进屋披上了一件袍子,便去往了大厅。
家丁早就给三个老头奉上了茶,三老头看到梅若兰进来,顿时眼前一亮。
眼前一亮并不是因为梅若兰多漂亮,而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此事会这么顺利,一想到自己三人以后可能修为会有精进,心里头便火热了起来。
这种火热,绝非嫖客看见了美女那般龌龊,而是几个老头子对未来渴望的火热。
三人相互点了点头,正准备一击即中,便飘然离去。毕竟这个活,抛开徐长安自身极其背景的因素来讲,这可是个简单的活儿,性价比极高。
可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几声狗叫,立马吓得三人缩回刚要伸出的手。
紧接着,一个如同瓷娃娃一般,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女孩跑了进来,嘟起了小嘴,看向了梅若兰。
她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这三个不认识的老头,有些害怕。但这三个老头看到这小女孩,心里更是一惊,这小女孩身上有高手气息,光是这股气息,便足以让他们这三位下境开天胆战心惊。
进来的是小青霜,这段时日她一直跟着齐见雪“厮混”也不似之前那般怕生了。
她看了一眼三个老头之后,还是鼓起了勇气往前几步,拉着梅若兰的衣裙嘟着小嘴仿佛告状一般说道:“梅姐姐,见雪姐姐又欺负大黄了,我让她别欺负大黄,她不听。”
说着,便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虽然小青霜论起真是年岁,自然大过齐见雪。可齐见雪早慧不说,行事风格也是大大咧咧的,故此小青霜都叫齐见雪为姐姐。齐见雪哪儿都好,但就是爱欺负小白和大黄,从雪山出来的小青霜,除了徐长安和李道一之外,她最喜欢的便是大黄和小白。
齐见雪带着小青霜做其它事儿还好,可若是欺负大黄,她必然来告状。
欺负小白也是,不过她自己也是会随意的提着小白。小白对于她而言,她欺负可以,若是其它人欺负,那便不行。
梅若兰听到这话,只能尴尬一笑。
而这三个老头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个小女孩走了出来,杀了梅若兰达不成效果不说,也许还会让徐长安有了防范。
“梅姑娘,先去处理你的事儿吧!”
矮胖且生得粗犷如同杀猪贩一般的老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梅若兰点了点头,冒充别人被人撞破始终有些尴尬,便只能拉着小青霜走了。当然,走之前她也交待了家丁照顾好三个老头。
等到梅若兰一走,三个老头便冷冷一笑,同时看向了家丁。
家丁也有些无奈,只能急忙去找小沅。
小沅早就睡下了,不过听到是徐长安有话带给她,自然不敢怠慢,急忙穿好了衣服便又走了出来。
才到大厅口,那矮个子如同杀猪贩一般的老头便直接问道:“你就是小沅?”
小沅点了点,还来不及说话,只见这老头突然伸出了手,隔空一拳便朝着小沅打来。
他是下境开天,要杀死一个凡俗很简单。看似平淡的一拳,足矣!
可就在此时,带着小青霜和齐见雪回来的梅若兰突然感觉到了危险,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推开了小沅。与此同时,齐见雪也是猛地往前一冲,她虽然年纪小,但对于战斗似乎是继承了齐凤甲优良的传统,想也没想,便直接挡在了替换下小沅的梅若兰身前。
看到齐见雪冲上来,三个老头同时一惊,不敢再出手,甚至想把刚才那一拳给收回来。
若是当真伤了齐见雪,齐凤甲可是真会把他们剁成肉酱,谁劝都没用。
但打出去的拳,又怎么能够收得回来。
这一拳打在了齐见雪的身上,齐见雪身上闪过了一阵紫光,挡下了一部分拳劲,这拳劲便透体而出,打在了梅若兰的身上。
齐见雪毕竟天赋异禀,加上有了一半长安大阵的护持,还有齐凤甲偶尔也会在她身上留一些小手段,对于开天境有所保留的这一拳,她倒是没有受多少伤,只是嘴角溢血。
可梅若兰终究只是一个凡俗,这一拳让她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重重的砸在了围墙上,甚至还把围墙给破了。
“找死!”
三个老人正后悔,便听到了一道呵斥声。
他们后悔,并不是因为杀错了人,而是因为他们误伤了齐见雪。
眼见得失败,三人只能硬着头皮看向了小沅,三人没有迟疑,朝着小沅出手。
同时,方才那呵斥声的主人出现了,只见他拿着一柄全体通红的巨剑,挡在了小沅面前!
来人正是徐长安,此时公孙平被李道一放在了地上,小白看着他。而李道一,则是急忙蹲在鲜血染红了衣襟的梅若兰面前,用尽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手段,救助着梅若兰。
此时的徐长安满脸怒意,看着面前的三人。
这三个老头都是开天境,可徐长安却丝毫不惧。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梅若兰,随后看着被吓坏了的小沅还有受伤的齐见雪,声音突然温柔了几分。
“没事,我来了。”
“青霜,照顾好两位姐姐!”
徐长安淡淡的吩咐道,这三位开天境先是一惊,随后皱起了眉头。
他们知道,徐长安只是巅峰小宗师,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淡定,面对自己三人丝毫不慌乱。
自己三人是不敢动他,可不代表动不了他,他们只是忌惮徐长安的父亲和师兄而已。
三人叹了一口气,朝着徐长安拱手道:“小侯爷,我们此番前来,只是受人之托,取这姑娘的命。还请小侯爷知道轻重,要不然到时候误伤了可不好。”
徐长安听到这话,原本今夜憋了一肚子气的他眼睛眯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手笔,有什么不敢冲着我来?”
随后,他把焚插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正是从蓬山中皇处带出来的借魔丹!
“至于你们说的让我知道轻重,你们配么?”
“伤人者,需用命来还!”
徐长安说着,便吞下了借魔丹!
三位下境开天的老头皱起了眉,心里有些苦!
此番已经万分小心了,但还是得罪了齐凤甲不说,似乎还惹上了徐长安这个硬茬子!
感受着徐长安服下那丹药之后的变化,三位开天境不敢怠慢!
若是他们知道徐长安服下借魔丹能与半步摇星硬拼,恐怕三人打死都不敢和轩辕仁德做这个交易!
只是现在的他们,还不知道徐长安服下丹药后的真正实力,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下场!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九九章怒斩天(下)
徐长安举着长剑,脚下出现了红莲,脖颈上因蓝宇而得到的龙鳞也发出了一阵红光,在其背后出现了一件红色光影的虚幻披风。由于徐长安吃了借魔丹,双眸也变成赤红色。
同时,原本的儒袍也在红色的映衬之下显得有些阴森,发髻也早就散开披在双肩之上。若是此时的徐长安让魔道中人看到,必然会认为他是同道中人。
手中的焚也发出了阵阵清鸣,剑身不停的颤抖,就连此时吃了借魔丹的徐长安都险些控住不住这过于兴奋的焚。
徐长安看着面前的三位开天境,双手握着焚,往前踏了一步,作势便要一剑砍过去。
这三位开天境皱起了眉头,看样子这位小侯爷是一点儿面子不给不说,还不知进退。此番自己三人虽然是来杀其朋友,但也说了些软话,但看这位小侯爷,是想不死不休啊!
他们可是开天境,而徐长安则只是巅峰小宗师;他们可足足有三人,徐长安只有一人。
抛开人数不谈,揪着修为差距便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这三位开天境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对徐长安也轻看了几分。
若是徐长安客客气气的把他们送走,喜怒不言于色,等待机会日后报复他们可能还会更加的害怕,毕竟老话有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徐长安这样背景雄厚的笑脸人。
若是徐长安有些心计,他们心底都会默默的为徐长安竖起大拇指。
但如今徐长安的表现,这明显就是看出来他们三人不敢对徐长安动手而已,仗着自己背景,想宣泄一番而已。
在他们三人看来,今夜的徐长安太过于冲动,在乾龙殿的时候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这等行为,不过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
“小侯爷,来日方长,若日后有缘,再行相会!”说话的是那如同杀猪贩的开天境,他声音本就醇厚,也比徐长安矮一些,说话的时候斜着眼、抬起头瞟着徐长安,嘴还有些歪,这样子怎么看都仿佛是在说“有本事就来报仇”。
这位开天境说完之后,那穿着女人衣服的开天境也是一声轻笑,随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方锦帕,捂着嘴笑。
只有另一位开天境,神情有些凝重。
他知晓一些徐长安的事儿,知道徐长安不是纨绔子弟,知道徐长安不是傻子。
虽然徐长安有时候会送死,但那是为了值得的人。
如今那姓梅的姑娘已经凶多吉少,徐长安若是没有对付他们的实力,肯定不会贸然上来送死。
他正想提醒一下身旁的两人,可那穿着女人衣服的老头却是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毫不在乎的说道:“走吧,虽然不算完美,但好歹也交差了。”
说完之后,三人便也不管徐长安,转身便要御空而去。
在他们的眼中,杀一个梅若兰和小沅根本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这和捏死一只蚂蚁,杀一只鸡没什么区别,不怕她们的背景,更不会内疚。
唯一不完美的一点就是,毕竟杀的不是那叫小沅的姑娘,不知道徐长安会有多在乎那个姓梅的姑娘,毕竟姓梅的姑娘当初可是差点害死了徐长安,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不过,想必小圣皇也不会反悔。
想到这儿,三人便看向了乾龙殿,准备去向小圣皇邀功。
方要从空中落下,一道声音在耳旁响起。
他们自打起身,便没有再管徐长安。对啊,一个小宗师又怎么能够追得上他们。
“原来是要去乾龙殿!”
这声音有些熟悉,冷冰冰的,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是冰冷。
当一个人最为可怕的时候,不是他最愤怒的时候,而是他最冰冷,最理智的时候。
三人一惊,同时转过身,看到了同样悬在了高空中的徐长安。
“徐长安!”三人面色一变,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不管杀徐长安,小圣皇也不敢杀徐长安。原本悄悄的
杀了那人便行,可如今被徐长安抓了一个现行,这次的任务算是失败了。
“小侯爷,你也知道了,要害人的不是我们,冤有头债有主,你去寻那个人吧!”三人之中较为打扮较为正常的开天境轻声说道。
徐长安瞟了他们一眼,再度缓缓举起长剑。
方才举起长剑又放下,是为了知道此事是何人指使;如今再度举起长剑,便是为了杀人。
“账,我都会算的,但现在先找点利息!”
“小子,喊你一句小侯爷是看在夫子庙、蜀山还有侍剑阁的份上,你若是再胡搅蛮缠,大爷我就砍了你,莫非你真以为大爷我不敢砍了你?”说话的是那个如同杀猪贩一般的人,此时的他手中已经多了杀猪刀。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过多的废话,焚往前一刺!
可这剑气很快便消失在了前方,甚至还不如一阵微风,连三人的衣角都没有扬起来。
三位开天境有些无奈,仿佛是大人被赖皮小孩缠上了一般,打又不敢打,怕他的家长,可若是不打,便又会被熊孩子一直缠着。
三人并没有在意这一剑,小宗师的境界在他们眼中和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虽然方才徐长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追上了他们。
“徐长安,此事就此算了,我等杀人,也只是为了圣朝的气运,只要我们杀了你的朋友,小圣皇便答应我们分给我们一些气运,用来修炼。以后五十年内,我们三人便隐居不出,你若有仇怨,只管去找轩辕家,可……”
“行”字还没有出口,三人脸色大变。
刚才那道消失了的剑气,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前,三人同时脱口而出两个字。
“无距!”
虽然他们还没有接触到半步摇星境,但也知道什么是无距。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最近有点忙,可能会断更,但都不会超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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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剑三尺
三人各自闪躲,但站在中间穿着女人衣服的老头闪躲不开,剑气透体而出,穿过了心脏。
仅仅一剑,下境开天肉身被毁!
若是让他们知道徐长安在雪山的战绩,恐怕他们打死都不会和小圣皇做这场交易。
剩余两个开天境见此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方才他们还以为徐长安拿他们没办法,有些轻视徐长安。但这一剑过后,徐长安在他们的心中,如同一个活阎罗。
两人分开来跑,徐长安看了一眼二人,叹了一口气,又是两剑,三具尸体便从高空落下,砸在了皇宫之类。而在空中,则是多了三个瑟瑟发抖的神魄。
三个小神魄朝着徐长安不停的作揖求饶,徐长安也没理会,右手提着焚,左手袖子一挥,便把三个神魄收入了袖中。
今夜,是徐长安第二次提着剑,闯进了这乾龙殿。
轩辕仁德看到徐长安先是一愣,随后这才发现了徐长安的异状,坐在龙椅上的他往后缩了缩。
徐长安大袖一展,三个神魄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这是你派去杀我朋友的人。”
徐长安声音很淡,仿佛在问“吃饭了没有”一般,可那眸子却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一般。
轩辕仁德面色惨白,缩在了龙椅之中。
此时,晋王急忙赶了过来,他今夜到处跑,可每一次都去迟了。他到了忠义侯府,看到了梅若兰的情况,便急忙朝着皇宫而来。
可没想到,还是迟了。他才走到乾龙殿门口,便看到徐长安已经提着剑,走到了轩辕仁德的面前。
“舅舅,快去供奉阁让他们帮忙把齐凤甲找回来!”
轩辕仁德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喊了一声,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毕竟这齐凤甲,也是父皇轩辕楚天留下的后手之一,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爹老圣皇轩辕楚天是怎么把他留下的。
所以他知道,齐凤甲不管怎么看不起自己,但都不会杀自己。和如今的徐长安不同,如今的徐长安虽然看起来冷静,但轩辕仁德知晓,此时的徐长安不再会对他手下留情。
晋王咬咬牙,才要转身,却听到徐长安的开口了。
“不用去了!”
这句话
还好,下一句话让晋王和轩辕仁德几乎绝望。
“你派去的这三个蠢货,不仅伤了我朋友,还伤了我侄女齐见雪。”
听到这话,轩辕仁德和晋王脚一软,都瘫了下去,面无死灰,眼中再无半点光彩!
徐长安看着脸色苍白的晋王和轩辕仁德,提着剑,走到了他们面前。
重剑落下,击碎了地板。
飞起的石屑打在了轩辕仁德的脸上,徐长安任由焚插在了原地,朝着轩辕仁德走去。
徐长安转身迎向了晋王,朝着晋王微微欠身,算是鞠了一躬。
晋王看到徐长安还会朝着他行礼,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证明此时的徐长安是清醒的,只要是清醒的徐长安,手底下就有分寸。
晋王看着徐长安转过了身,伸出了手,本想叫住他。可想到方才去忠义侯府看到的那个女孩儿,这一声怎么都喊不出来了。
轩辕仁德缩在了椅子上,如同一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孩子一般。
徐长安站在了他的面前,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看得轩辕仁德心里发毛。
“我……我是圣皇,我是君王。”
徐长安听到这话,眼皮抬了抬,“哦”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我有亿万子民!”
轩辕仁德看到此时的徐长安,没有其它办法,只能不停的加重筹码。
但这一次,徐长安只是微微的抬了抬眼皮。
“我盔下将军数百,可抗敌!”
徐长安这一次,就这么看着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我有供奉阁,开天境供奉数十位!”
这一句话,是轩辕仁德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后的倔强。
徐长安这一次,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看向了那三位开天记得神魄,这是刚刚徐长安所击杀的三位开天境。
轩辕仁德顺着徐长安的目光看去,便立马懂了,整个人就立马瘫在龙椅之上。
可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振作了起来。
这一次,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往前一凑,整块脸都快要
贴在了徐长安的脸上。
那一句话,似乎是从牙齿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一般。
“朕,是天命之子,人族气运所在!”
徐长安手一挥,原本被他留在忠义侯的含光此时居然化作了一道无气运在身之人看不到的金芒朝着乾龙殿呼啸而至,最终重重的插在了地上,与焚并排而立。
两柄剑距离轩辕仁德并不遥远,轩辕仁德能真真切切的看得到焚,可只是隐隐约约看得到那柄新来的剑而已,只是看得到一抹模糊的金色光芒。
“这是?”就连晋王,也都看得到一抹金光。
那三个神魄,顿时瞪大了眼睛,似乎想看清楚这柄剑,顿时惊呼道:“含光!上品天子剑,含光!无天地气运者,不可得!”
他们发出了一阵阵惊呼,甚至想朝着含光而去,摸一摸看一看这传说中的天子之间。
可惜的是,他们体内那仅存的一点儿气运,本就来自于轩辕家。轩辕仁德都看不清晰,更何况他们三个。
三人才靠近含光,含光便发出了一阵金芒,这三位开天境的神魄,化为了齑粉。
但三人消散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因为,他们终于见到了属于天子气运那抹璀璨的光!
轩辕仁德面如死灰,瘫在了龙椅上。
所有的一切,在徐长安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就连最为玄奇的天命和气运,他也比不过。
徐长安看着轩辕仁德,终于开了口。
“陛下,你有那么多,臣比之不及,但臣有一样东西,陛下也没有。”
此时的徐长安自称为臣,拉开了与轩辕仁德的关系。
“你……你有什么?”
徐长安的声音如同修筑宫殿工匠的钉子一般,钉在了轩辕仁德的心里!
“臣有剑两柄,在君三尺之内!”
轩辕仁德瞳孔放大,似乎看到了死亡的降临!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最近有时间都会努力更新,本来上一章还有一千多字,没发上来,这次一起发上来。
第二零一章天下君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人首分离。
这句话是今夜的轩辕仁德第二次听到了,方才公孙舞娘说过一次,此番徐长安又说了一次,用他的行动让轩辕仁德对这句话加深了理解。
纵然是君王又如何,三尺剑悬于头顶,如同一条随时盯着他的毒蛇,要是稍不注意,便会狠狠的咬他一口。
徐长安说完这话之后,轩辕仁德闭上了眼,只觉得满腹的委屈。
他现在还不知道早已消散在风中的三位开天境有没有杀了小沅,让徐长安感受到失去朋友的痛楚,徐长安的长剑便悬在了他的头顶。
轩辕仁德声音颤抖,嘴唇嗡动,喊了一声徐长安,随即泪如雨下。
今夜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的称呼变了多少次了,一会儿徐长安,一会儿徐大哥。
徐长安看着轩辕仁德,中食二指合并,指向了轩辕仁德的额头。
轩辕仁德闭上了眼,眼角有泪落下,划过了脸颊,嘴里一直喃喃道:“徐大哥……”
徐长安心里一软,深吸了一口气,远本身上的暴戾之气也弱了几分,身上龙鳞所化的披风也消失了,脚下的红莲也消散了,只有一双眸子依旧通红,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魔道的功法,还是因为想到了梅若兰。
“你今夜,叫过我徐长安,也叫过我徐大哥。但我徐长安啊,始终不配做你轩辕仁德的臣子,更不配做你的大哥。”听得徐长安语气软了下来,轩辕仁德睁开了眼睛,徐长安脸上的表情也软化了一些,可那中食二指依旧指着自己的额头。
轩辕仁德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知道,此时的徐长安杀他很容易,只要手指往前一戳,自己便没了命。
但他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轩辕仁德不仅没有继续缩在龙椅里,反而往前一凑,把额头凑向了徐长安伸出来的中食二指。
“徐大哥,我错了,我该死,你杀了我吧!”
堂堂圣朝的圣皇,此时跪在了徐长安的面前,哭得和个泪人一样。
“你要针对我,我没话说,但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的人。你,对得起名字里的‘仁德’二字么?”
轩辕仁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整个人伏于地上,小声的呜咽着。
“我错了,徐大哥,我真的错了。”
徐长安摇了摇头,看着伏在地上的轩辕仁德,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了头去,看向了在大殿门口的晋王。
晋王看到了徐长安的目光,也是叹了一口气,眼皮下耷拉,脸上一阵阵发烫,轩辕楚天的脸,打天下时的骨气,在这一刻,都被丢失殆尽。
晋王点了点头,闭上了眼,转过了身子去。
轩辕家有此等子孙,
实乃为一大耻辱。
轩辕家的儿郎打天下时,无一人投降,即便是战死,身躯也是朝着敌人扑去,绝无半步后退。
可现在,轩辕家的子孙,跪在了别人面前,哪怕是他错了,哪怕他跪的是徐家之人,但作为帝王,也不该如此,大不了一死,也不能辱了国体,辱了这个姓氏。
在轩辕仁德跪下喊“徐大哥”的一刹那,晋王明显看到轩辕仁德身上有一缕金光脱体而出,飞入了徐长安的体内。
的确啊,此等跪地求饶的帝王,怎担得起天下气运,怎能庇佑天下?
所以,他转身了,朝着徐长安点了点头。
晋王的意思很明显,这轩辕家的子孙,不要也罢。
想当初,他姐夫城头死战,他姐姐为将士做衣服,做到几乎双目失明,他的亲侄儿轩辕炽镇守南方多年,护得一方平安;即便是侄女轩辕慧安,也能够为了爱情,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了心爱之人柳承郎。
可偏偏这轩辕仁德,到了他这儿,轩辕家该有的气节、骨气全都没了,反而多了一些斤斤计较!
这一辈子,晋王都极其的佩服自己的姐夫轩辕楚天,有情有义,个性明显,即便是最后他**于九重高塔,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他都依然佩服自己的姐夫。
可偏偏现在,他觉得姐夫啥都好,就是眼睛不好。
不止姐夫轩辕楚天眼睛不好,就连他,还有当初的一批老臣,眼睛都不好,选了这么一个帝王。
所以,晋王转过了头。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若是徐长安想杀,那便杀吧。留在世上,还丢轩辕家的脸面。
徐长安明白晋王的意思,他又看向了轩辕仁德。
这一次的他,不会再心软。
徐长安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大殿之上,看着这高高在上的龙椅,和趴在地上的轩辕仁德。
“既然你是天子,那便死得有尊严一些,死在天子剑含光之下,也不算辱没了你,也不算辱没了轩辕家。”
轩辕仁德听到这话,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长安。
他伸出了手,指向了徐长安,可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捏碎了几个玉符,想靠那些东西来保住自己的命。
那是供奉阁的玉符,能够调动供奉阁修士的玉符。
晋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能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真相。
“你真以为你们轩辕家最大的依仗是供奉阁?你想过没有,他们凭什么帮你拼命!供奉阁、供奉阁你知道供奉的是什么你吗?是你们轩辕家的气运,供奉阁只能用来救命,你懂了么!为了一个阉人,你把气运
送出去了多少!”
轩辕仁德听到这话,绝望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绝望了。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没多少气运了。
他脑海一片空白,坐在了地上。
“圣朝,靠的向来是民心,靠的是想庇护天下百姓的夫子庙,想守护整个天下的侍剑阁!靠的是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那群人!”
轩辕仁德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他终于知道了,知道为什么夫子庙是圣朝奇特的存在,也知道了为什么庇寒司能够存在,而且每年都要为它花费大量的银钱。
原来,这天下,不是他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这天下的君主,不是他,是每一个天下人。
晋王叹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抹遗憾。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才当上圣皇一年,就开始听信太监的话,对付朝臣,对付想护佑天下的那些人。”
原本双目无神的轩辕仁德突然站了起来,双目之中全是狠戾之色,哪有往昔的儒雅平和。
“可他们不尊重本皇!本皇是圣朝之主!”
晋王听到这话,气得恨不得想扇轩辕仁德几巴掌。
他才想说话,没想到徐长安率先开了口。
“尊重,从来不是因为你站在什么位置上而受人尊重;而是,你在那个位置上做了什么,才受人尊重。”
晋王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全是失望。
“荀法现在只是吏部尚书,但却受到百姓尊重和爱戴。不是因为他是吏部尚书,而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你扪心自问,你做了什么?这些个大臣是徐长安和你父皇帮你留下的,变法是齐凤甲齐先生提着刀震慑那些个官员和富商才能维持下去了,你在这其中做了什么?就需要人尊重你?”
“算了,动手吧,今夜陛下暴毙,圣朝将迎回镇西将军轩辕炽,成为新皇!”
晋王闭上了眼,朝着徐长安挥了挥手说道。
徐长安提起了含光,往前一刺,轩辕仁德抬起了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等下!”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这一剑,刺歪了!
而来者,让劫后余生轩辕仁德睁开了眼睛,也让他大为意外。
齐凤甲!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至于齐凤甲为什么要阻止,自然不是为了所谓的忠君爱国。
下几个章节名字:梅归尘、兼且济
至于天子守国门,指的是谁也清楚了吧。而且,徐长安快要去找湛胥了,这一对老冤家,妖族也要大举破封出来了。
第二零二章梅归尘(上)
徐长安看着走进来的师兄齐凤甲,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也没有多说什么。
齐凤甲走了进来,朝着放下了长剑的徐长安点了点头,随后只是瞟了一眼那站在龙椅面前脸色惨白的轩辕仁德,便转过了头朝着晋王拱手道:“见过晋王。”
原本轩辕仁德本就不指望齐凤甲,此时看得齐凤甲明明看到他这个君王,却视若无睹,只是朝着晋王行礼,原本有一丝意外且火热的心顿时又冷了下来。
不过他也想得通,他本来就没指望齐凤甲会帮自己,所以才把齐凤甲给调了出去。
没有让人看到阳光的希望,自然也不会有让人绝望的失望。
轩辕仁德看了一眼齐凤甲朝着自己的舅舅,也就是晋王拱手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齐凤甲好歹也算救下了自己。
只不过,轩辕仁德知道没那么容易,毕竟方才徐长安说了,自己派去的人误伤了齐见雪。只怕,即便是活下来,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轩辕仁德叹了一口气,他的确如同晋王所说,不是一个有气节的君王,若是一个有气节的君王,恐怕此时早已拔起了长剑,自刎而死。
轩辕家向来不缺少有气节的人,但他轩辕仁德不是。
老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一旦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今日给他屈辱的这些人,依旧过得痛快。唯一不变的,只是自己死了而已。
所以轩辕仁德能活着,绝不求死。
不过,此时在大殿上的三人,他都记在了心里,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作为一个君王,被人随意呵斥不说,还被人用长剑抵住了脑袋。若是有来日,今日的耻辱比加倍偿还!
齐凤甲不知道此时轩辕仁德心中所想,但即便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轩辕仁德这个小孩子,还没能耐让齐凤甲高看上他两眼。
齐凤甲和晋王打了招呼之后,这才认真的审视起这位小帝王来。
“哭过?”
齐凤甲突然问了一句。
轩辕仁德不知其意,此时自己能活命全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所以他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跪下过?”齐凤甲又接着问了一句。
轩辕仁德原本就红的脸,此时更红了,他自己觉得还有些烫,就像是打铁匠炉子里的火炭。
他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现在他的命都是齐凤甲所救下来的,轩辕仁德也只能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句。
“丢脸!”
没想到齐凤甲看到他点头之后,直接丢出了两个字。
轩辕仁德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了龙椅前。
此时的他,既舍不得下来,更不敢重回龙椅上坐着。
就在他屁股后面的龙椅,如同一个被烧得旺旺的大火炉,虽然看得人心头火热,可却不敢坐下去。
齐凤甲歪着头看着低着头的轩辕仁德,突然说道:“坐回去吧!”
这一句话,不仅让徐长安和晋王大出意外,就连轩辕仁德都瞪大了眼睛。
今日发生这些事儿,有了晋王的支持,他这圣皇之位他知道不属于自己了;即便自己手底下有将军,有大军,可那又如何?
只要徐长安愿意,
可以去一个一个的杀了,群龙无首再多的军士也不过是一堆草包而已。
更何况,真正能堪大用的人要么在那传闻中的稷下学宫,要么便和徐长安交情不错,即便有几位如今闲赋的有才能的修行中人的将军,也是和晋王关系不错。
这等情况下,基本只要晋王同意了,那他这圣皇,也不过是玩偶而已。
而且,自己从未握着有战斗力的军队,铁浮屠属于哥哥,而护龙卫则更加的过分,自打父皇于九重高塔上**之后,赵庆之带着护龙卫便消失了。
可以这么说,自己手头上没有任何一股能够与修行者叫板的力量。
轩辕仁德低着头,叹了一口气,他本想有骨气一次,撞死或者自刎。可是啊,他终究没这个勇气。
他只能听从齐凤甲的话,颤颤巍巍、坐立不安的坐到了龙椅之上。
“嗯,挺有样子的。”齐凤甲微微一笑,居然夸了夸轩辕仁德。随后,亲自从地上捡起方才落下冕旒戴在了轩辕仁德的头上,仔细的端详着他。
“你穿这龙袍的确不错。”
没头没脑的夸赞了两句后,齐凤甲走了下来站在大殿中。
徐长安看着自己师兄的动作,虽然有疑惑,但他也没问。有些时候,既然选择相信那个人,那便不用多问。
更何况,这个人是齐凤甲,他的师兄。
齐凤甲看着轩辕仁德,还主动安慰道:“没事,你好好坐着。放心吧,现在没人敢伤害你。”
齐凤甲从进来到现在,只是短短的说了几句话,可这几句话都让别人摸头不着脑。
“这几天你想一下诏书怎么写,对了,你哥哥轩辕炽在幽州弄出了一个镇妖关,我觉得对于杀妖一事,他大局观不错,你觉得呢?”
听到这句反问,轩辕仁德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但还是没能全明白齐凤甲是什么意思,只能点了点头。
“幽州,可以交给晋王您的义子姜明前去守着,您看如何?”
虽然这话像是对轩辕仁德说的,但其实是说给晋王听的。
晋王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听说东边肃州妖族要找事,等长安事了,师弟你去一趟如何?”
齐凤甲这两句话一讲,徐长安和晋王都放心了。毕竟,齐凤甲让轩辕仁德坐在了龙椅上,可却没有给轩辕仁德相应的权力。
徐长安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之后,齐凤甲罕见的朝着轩辕仁德鞠了一躬。
“陛下,新皇从幽州赶来,大概需要六七日的光景。这几天,陛下不必上朝,如今天下除了妖族蠢蠢欲动之外,也无甚大事。陛下只需要好好的写好退位诏书就行了。至于其它的时间,不管陛下是想斗蛐蛐玩乐,还是想宠信小太监,那就由陛下高兴了。”
齐凤甲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轩辕仁德瘫坐在了龙椅上,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齐凤甲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是他直接被徐长安杀死了,即便之后他哥哥轩辕炽当了圣皇,不管怎样,第一个首先要对付的便是徐长安。世人只会记得一个弑君的臣子,而回忽略了一个妒才的君王。毕竟弑君的名头比起君王昏庸来说大得多了,而且怎么都得追究,才能震慑得住天下。
可若是他写的退位诏书,那么之后百姓只会记得他这么一个无能的帝王。
轩辕仁
德此时才明白了齐凤甲的用意,但他却无能为力。
当齐凤甲走后,徐长安也紧接着离开了。
晋王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看了一眼这满目苍夷的大殿,朝着轩辕仁德一拱手道:“陛下安好。”
待得众人离去,轩辕仁德欲哭无泪。
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儿,让他和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甚至,他都险些忘记了。忘记今夜他原本是要设计一场未遂的刺杀,用来商议和南海一起抗妖。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位君王步履蹒跚,走下了龙椅。
自己亲自吹灭了大殿中的灯,一个又一个。
这时候的他才知道,原来这些看起来简单的小事那么累,更何况守护天下这等大事。
最终,这位君王坐回了龙椅之上,看着这大殿,看着这薄凉的月色。
这一夜,月儿虽明,可对于他来说,却是至暗之夜。
……
徐长安和齐凤甲急忙回到了忠义侯府,梅若兰脸色苍白,此时坐在了床上。
徐长安看到她这样子,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梅若兰还笑着和徐长安说没事,甚至还站了起来,让徐长安放心大胆的去办他的事儿。
看着大家的笑脸,徐长安也发自内心的高兴。按照以前渭城的俗语说,那就是劫后余生之后,必有大喜事儿发生。
可徐长安才走出房门,便看到了坐在院子中桃花树下的小道士——李道一。李道一的身旁还坐着一只猫,那是小白。
看着一人一猫的背影,徐长安走上去了,和李道一并排而坐。
他看了李道一一眼,却突然发现李道一眼眶有泪。
“她是个好女孩,她们让我骗你,只是为了不想让你伤心和冲动。我尽力了,我现在终于有点儿明白你的痛苦,有人为了你而死的痛苦了。”
徐长安才要说话,李道一接着说道:“还有三天的时间,开天境的一击,她又是凡俗,我只能用天机阁秘法护着她的心脉三天。她是个好女孩,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也有权利知道。”
虽然李道一说得模糊,可徐长安心中还是有一股不好的猜测。
李道一说完之后,便走了,只留下了小白陪着自己。
此时,夜色将退,天光乍破。
徐长安走到梅若兰的房门,静静的站着,如同一个侍卫。
“若兰姐姐,都怪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小沅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怪你啊,其实我只是不想他看到你受伤而难受,毕竟姐姐也喜欢他。”梅若兰笑着说道,似乎是为了安慰小沅,她的声音很是虚弱,接着说道:“你原谅姐姐的自私,自私得不想让他为你而伤心。”梅若兰说着,还笑了笑。
“可……”
“没什么可是的,当初我差点做错了事。这一次,报应也好,赎罪也罢,始终心头能安稳些。小沅,你可不许和他说。李道长告诉我只有三天了,我只想静静的看着他三天,只想看着他放心的离开。”
徐长安本想推开门,但最终,他低着头悄悄的离开了。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二零三章梅归尘(中)
春晨的风翻过了山头,吹向了长安,那日头才懒洋洋的从东边的山头上缓缓的爬了上来。
这朝阳,似乎给这座城渡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色。朝阳下,是各自的笑。
徐长安一宿没睡,天一亮他便从床上起来了,难得的穿上了一件锦服,束好了发髻,仔仔细细的洗了脸,刮了刮慢慢冒出头的胡茬,便准备出门。
当他才打开门的一刹那,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小白也一个激灵跳了下来,紧紧的跟在了徐长安身后。
梅若兰脸色红润,以前总听老人说,一个人在临死前,总会精神好一些;若是老人临死前,总会去平日里常去的地方转转。
她如今这脸色,不用李道一说他自己也知晓,应该是回光返照。
梅若兰凄然一笑,眼角有些泪。
虽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可临事方知一死难,倘若真的要面对死亡,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梅若兰擦了擦眼角的泪光,深吸了一口气,她早就为自己打扮好了。
妆容算不得浓艳,可也说得上细致。
浓妆淡抹总相宜,今日的她,选择了淡抹,换上了一身明艳的衣服,仿佛还是安海城那位体弱多病的大小姐一般。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随后紧张的舒出了一口气。
梅若兰给自己鼓了鼓气,想起了昨夜自己和小沅所说的,要勇敢一次,便打开了门,准备朝着徐长安的房门而去。
“离开这个人世之前,都没勇气去陪着喜欢的人逛一次长安,那才是遗憾吧。”梅若兰想到了昨夜小沅说的这句话,直戳她内心的话,所以今日一早这才打扮了一下,准备鼓起勇气去约徐长安。
可她才打开门,便看到了一个穿着锦服的少年,身旁坐着一只猫,站在了阳光下。
阳光下,人和猫一样的明艳动人,一样的可爱。
“我看今日天气不错,说起来,你来长安那么久了,还没陪你好好的去逛逛。可能,你连平康坊都没去过几次吧?过几日,我可能就要去肃州了,所以打算带你去看看、走走、逛逛。”
听到这话,梅若兰脸上的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后便是惊喜,最后绯红的脸如同熟透了的桃子,娇羞的低下了头。
“那小沅妹妹呢?”
她轻声问了一句,可声音细不可闻。
“她啊,估计还在睡懒觉,还有大嫂和小见雪需要人照顾嘛,我们悄悄的跑出去玩,不告诉她。”徐长安眼睛一眨,如同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这一刹那,他仿佛变成了当年撺掇同
学逃离私塾的调皮学生。
看得心上人一改往日严肃模样,多了几分俏皮,梅若兰眼前一亮。
以前的徐长安在她的心中就是一副先生的模样,做什么事儿都需要理由,做什么事儿都考虑大义。他活得很累,就连齐大嫂都说过,在徐长安的身上看到了小夫子的影子。他把自己端得太高,做什么时候都要考虑人族,活得太累了。
可今日的徐长安,却仿佛一个调皮的孩子。
从忧国忧民的先生,变成了一个调皮的学生。
虽然这转变有点儿大,让人有些适应不过来。可她梅若兰,喜欢。
心上人啊,总是如此,不管他变成何种模样,总是令人心生欢喜,仿佛全天下的光都追着他一般。
徐长安伸出了手,梅若兰愣了愣,还是伸出了手,与徐长安的手握在了一起。
“别让小沅知道。”
说罢,两人如同调皮的孩子一般翻墙出去了,一只白色的小猫也是紧紧的跟在了两人身后。
当他们才走,小沅便出现在了门口,眼中带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羡慕么?”一道女声在耳边响起。
小沅转身一看,是前些日子跟着徐长安一起回来的陶悠亭。
陶悠亭和陶悠然前几日来到长安后,见得徐长安府内女孩众多,一是心生嫉妒,二是自己哥哥需要回去好好疗伤,故此便联系了族人,先把自己哥哥给送走。
为了安全起见,常墨澈也是送了他们一程。
直到昨夜,常墨澈和陶悠亭才回到了忠义侯府,知道了这短短一两日内发生的事儿。
她没有嫉妒,只有满心的钦佩。
小沅转过头,反问了陶悠亭一句。
“陶姑娘,你羡慕么?”
陶悠亭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自然是羡慕极了,当然还有钦佩!若是下次徐长安在乎的人遇到了困难,我也希望自己有勇气毫不犹豫的挡在他们面前。”
说罢,便转身离去。
小沅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终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去到了齐凤甲的房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齐夫人见状,急忙把她扶了起来。
“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怎么了?”
看着齐夫人一脸关切的样子,小沅咬了咬下嘴唇,摇了摇头坚定的跪在地上,看着房间内正端起了茶杯
喝茶的齐凤甲说道:“恳请齐先生教我,小沅不想成为负累,小沅也想在别人遭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说罢,便也不顾齐凤甲,“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
等她再度直起身子来,齐凤甲早已不见身影,不过桌子上却是放着一封书信。
信封上,只有四个大字。
“天庐书院。”
……
“你就丢一封推荐信就让小沅去天庐书院?路途遥远……”
齐夫人看着齐凤甲,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齐凤甲,随后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总不能让小师弟去肃州都不安心,小沅的事儿,你无需多担心。”
齐夫人听到这话,脸色方好了一些,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当初和你开玩笑,说你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女夫子,没想到一语成谶。”
齐凤甲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淡淡的说道:“路都是自己选的,想成为芸芸众生,还是庇护芸芸众生的人,这个选择从来都是看自己。”
“那你们夫子庙一脉,也是如此?”齐夫人突然反问了一句。
齐凤甲想了想,长叹一口气。
“对,都是一群笨蛋。”
“还有一个混蛋……”齐夫人看向齐凤甲的目光柔和,补充了一句。
……
日薄西山,夕阳懒懒的挂在山头。
徐长安带着梅若兰回来了,他们卖了很多衣服,给每个人都买了。
就连陶悠亭都有份,在忠义侯府的每一个小厮都有份。
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仿佛过春节一般。
两人仿佛春节回娘家省亲的夫妻,逢人便喜笑连连,递上礼物。
只是,当两人高兴的离去后,知道内情的人都会看着梅若兰轻叹一声。
“这是第一天。”
长安城外,一个小院子里。
一袭白衣的程白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准备出门。
程白礼向来听哥哥的话,但这一次,他却把哥哥挡在了门口。
“我要见她,哪怕最后一面。”程白衣淡淡说道。
弟弟始终犟不过哥哥,程白衣一袭白衣,朝着长安城而来。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这两章节奏缓一缓。
第二零四章梅归尘(下)
暮春时节,三里溪的桃花燃尽灿烂,枝头上已经有了如同杏核大小一般的果子。
天一亮,阳光光彩照人,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但也没有身边的姑娘明艳动人。
昨日的梅若兰是淡抹,今日的她换了浓妆,一颦一笑,比起梨园的那些戏子更勾人,光是看向徐长安的一双眸子,就仿佛蕴藏了一池子的秋水。
三里溪原本卖酸梅汤的地方关了门,但仍有几位姑娘来到门口张望,甚至也有几个公子哥走了过来,见得这小店关了门之后,便只能摊开双手朝着不远处的姑娘耸了耸肩。
梅若兰看着这间茅草屋,又看了一眼驻足的徐长安,突然问道:“这就是那个孩子的家么?”
原本为了不让人发现异常,那一夜这茅草屋被拆了之后,紧接着便有军士出来,将其恢复原状,甚至里面的摆设都一模一样。
虽然她受了伤,可对于徐长安发生的一切都很关心,她知道那夜的杀机,知道了徐长安带回来的这个孩子的家世,知道了乾龙殿上发生的很多事儿。
徐长安点了头,此时朝阳照亮了一半的溪水,这阳光仿佛被溪水揉碎了一般。
梅若兰突然矮下了身子,蹲了下去,将手伸向了溪水里。
徐长安看得一阵心颤,只见这个女孩子捧起了被溪水揉碎的朝阳,随后泼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徐长安先是一愣,看到这个女孩子高兴的脸,只是在心里微微的叹息了一声,露出了笑脸。
梅若兰看着徐长安的模样,呆在了原地,这明眸皓齿的少年一笑,仿佛方才自己泼在他身上的细碎阳光在他身上散发了光芒。
梅若兰想了想,看着徐长安,慢慢的靠近了他。
风儿轻柔,原本有些冷的清晨也因为明媚的朝阳变得有些暖和。
鸟儿在耳边鸣叫,耳边偶尔传来少男少女们的窃窃私语。几只在暮春清晨跑出来的猫儿,叫了几声,这几声猫叫,让这三里溪的空气都暧昧了起来。
梅若兰缓缓的靠近了徐长安,徐长安也自然而然的搂住了梅若兰。
两人缓缓的靠近在了一起,怀里的人儿朱唇仿佛诱人的糕点,恨不得咬上一口。徐长安鬼使神差般搂住了梅若兰,缓缓的低下了头,而梅若兰也闭上了眼睛。
但偏偏这个时候,茅草屋处传来了一个公子哥懊恼的声音。
“他大爷的,我好不容易将王姑娘约出来,有机会帮她买一碗酸梅汤,这门还关上了。”
他身旁则是有一个小厮弯着腰,一脸赔笑的站着,生怕自家的公子爷责罚自己,只
能谄媚的说道:“公子爷,要不小的去城里买一碗?”
那公子哥也不客气,闻言便抬起腿来轻轻的蹬了小厮一脚,小厮佯装了一下,滚出去了很远,躺在草地上。
“等你一来一去,我的王姑娘都渴死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
他买不到喝的逗不了姑娘开心不要紧,但却破坏了气氛,徐长安和梅若兰都同时清醒了过来,仿佛偷情被抓到一般两人立马各自往后倒退了几步,各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着头,脸红红的。
过了会儿,梅若兰想了想,突然说道:“徐长安,要不我们今日帮他们开业吧?这酸梅汤的手艺小沅和我说过一下,我试一试。”
如今梅若兰提的任何要求,徐长安都不想拒绝,也不会拒绝。
他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两人便进入这茅草屋之内换上了一身粗布衣服,宛如一对夫妻。
徐长安抬着各种原料,梅若兰开始勾兑,虽然不及公孙舞娘在的时候,可几日没有开门了,这三里溪外也唯独只有一家这么一家店,所以来的人并不少。
有时候,看得徐长安有些累了,梅若兰会拿出一方锦帕擦擦他们额头的汗,而梅若兰累了,徐长安则会贴心的把她扶了坐下,自己去调配喝的东西。
在外人看来,这便是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
期间,一位小侍女也买了一碗酸梅汤。
紫衣女子带着面纱看着这酸梅汤,她并没有喝,只是抬起来闻了闻,随后将酸梅汤好好的端着。
“他们两倒还是真配!”
小侍女突然说了一句。
这紫衣女子自然便是顾声笙,她如今看着徐长安,觉得有些熟悉,绝非是在城外和乾龙殿相见的那种熟悉感,似乎是认识了很久的人。
她点了点头,站在了离人群很远的地方,掀起了面纱,喝了一口酸梅汤。
今日她本来是要去找徐长安的,问一问关于公孙舞娘和她孩子的事儿。
那日,她不方便出手,若是她出手帮公孙舞娘,岂不是就说明公孙舞娘是海妖一族的人。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
正因为如此,她才只能放下两句狠话后离开。
“还行。”
顾声笙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着酸梅汤,还是说那两人。
她本想去问问徐长安关于那孩子还有公孙舞娘一脉传承的事儿,但看到徐长安此时的状态,便忍住了。
“这女子,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顾声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一句话,甚至还有一丝醋意,有些话莫名其妙的便出了口。
小婢女没有回答,顾声笙喝完了酸梅汤,把碗递给了小婢女,随后说道:“我们先走吧,等过几日我们再来。这徐长安既然选择大闹乾龙殿,帮助公孙舞娘,自然不是恶人。”
说罢,便让小婢女把碗放了回去,随后就此离开。
徐长安和梅若兰,一直到了晚上,方休息了会儿。
虽然累,可这是梅若兰自从失去父母之后最开心的一天。
可当他们正想关门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看了一天的程白衣终于站了出来,走到了两人面前。
看到程白衣,徐长安自然挺身而出,他不想梅若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要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两人很客气的离开了茅草屋,在探出头的月光下,相对而立。
“你的府邸中的小厮有我的人,我知道她的事儿。”这是程白衣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徐长安不置可否,对于他们这种政治掮客来说,安排几个人在各大官员的府邸中,再正常不过了。
“三天,我想陪她最后一天。”这是程白衣的第二句话,他低下了头,仿佛在哀求徐长安一般。
“你喜欢她?”徐长安反问了一句。
程白衣点了点头。
“那你当初利用她来对付我?看来在你的心里,对付我比爱她更重要。”
听到这话,程白衣无话可说,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徐长安转身,“不过,我可以给你机会,只要她愿意,我没意见。”
说完之后,却看到了梅若兰站在了两人不远处。
她看了一眼程白衣,咬着牙,最终坚定的摇了摇头。
程白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突然朝着两人的背影喊道:“徐长安,喜欢不是怜悯,更不是欺骗。”
听到这话的梅若兰脚步一顿,徐长安心底也有些苦涩,她急忙扶着梅若兰,不敢应答程白衣的话。
梅若兰笑了笑,月光下的她脸色苍白,摇了摇头道:“没事。”
这一夜,程白衣在忠义侯府外守了一夜;这一夜,梅若兰彻夜未眠;这一夜,徐长安喝了很多酒,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几道身影。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重感冒,本来这一章应该在梅若兰离世的时候断开,但状态实在太差,只能放在下面的章节了。
第二零五章兼且济(一)
天才亮,徐长安酒还没醒,整座忠义侯府便热闹了起来。
小沅放声痛哭,小厮忙着在整个侯府内奔走,在整座长安城内奔走。
朝阳恍如昨日,但故人已不如昨。
忠义侯府中扬起了白幡,徐长安从醉梦中惊醒,提着酒壶,双目通红的走向了梅若兰的房中。
她穿着一袭白衣,那嘴角的鲜血流过脸颊滴在了白色的衣服上,宛如开了一朵红色的花,看着安静得就像睡着了的梅若兰,提着酒壶的徐长安步履蹒跚,仿佛一个老人,“噗通”一声跪在了梅若兰的身旁。
徐长安自然明白梅若兰为何做此选择,这一夜的徐长安也一直在反思。
怜悯的爱是爱么?
徐长安扪心自问,任由酒水不停的灌入自己的腹中,但也没得出一个答案。
徐长安善于分出一个对错,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什么事儿可为,什么事儿不可为。可偏偏对于情感,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说不通。
世间上的所有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可偏偏这世上的男女情爱,又最怕一个“理”字。
徐长安心里明白,自己不喜欢梅若兰,对于她的照顾,只是把她当做了妹妹;正如昨夜程白衣所言,自己对她的不是爱,而是怜悯。
可怜悯的爱,不也算是一种欺骗么?
徐长安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究竟做错了没有。
他知晓大义,知晓该怎么处理人族和妖族的关系;他知晓忠义,知道该怎么面对长安皇城中的大人物;他知晓民生,知道用哪些人能让百姓的日子更好过。
可他啊,偏偏不懂怎么处理感情。
沈琼、铁彩怡、梅若兰,虽说不是自己杀了她们,可她们却都是为了伯仁而死。
甚至徐长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自己喜欢谁,谁没好下场。莫轻水最终遁入佛门,青灯伴古佛;汪紫涵生死不知,仿佛整个人世间没了这个人一般;至于喜欢上自己的人,更没有好下场,沈琼弑父自杀,铁彩怡被其父亲失手所杀,就连这梅若兰,最终也是自杀而亡。
虽然看似她们的死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但徐长安心里都清楚,她们的逝去,自己有逃脱不了的关系。
特别是梅若兰,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多绝望,才会放弃这生命的最后一天。
徐长安双目通红的看着梅若兰的尸体,灌了一口气,遣退了所有人,就连小沅都被他给轰了出去。
“其实,昨夜程白衣来找你的时候,你是开心的吧?”
徐长安似乎是在和梅若兰说话,他坐在了梅若兰的身旁,酒壶随意的放在了地上。
徐长安仿佛一个酒鬼,仅仅一夜之间,便从锦衣少年变成了胡子拉碴的老酒鬼。他早已脱下了自己并不是太喜欢的锦衣,换上了青衫。
徐长安醉了,他说的仿佛是醉话。
“其实喜欢一个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
徐长安似乎是在说梅若兰,但又似乎是在说自己,他灌了一口气,可任凭怎么晃酒壶,也再难倒出一滴。
“我知道,你其实喜欢程白衣,可或许因为程白衣和我站在了对立面,和我师兄所执掌的夫子庙站在了对立面,所以你选择隐藏自己的心。”
徐长安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或许你也是喜欢我的吧?不对,换个词,就当我
厚颜无耻了,那不是喜欢,是仰慕。”
徐长安低下了头,眉眼低垂,看着地上的鲜血,地上的酒。
最终自嘲般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可仰慕不是喜欢啊,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没有应不应该,哪怕那个人是个混蛋,哪怕那个人再怎么不对。喜欢这事儿,都不能替代,也不能被绑架的啊!”
徐长安说罢,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脸上带着愧疚。
“其实是徐大哥对不起你啊,感情这条路,徐大哥也不懂。其实,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也没差我什么的。”说罢,便如同一个孩子般小声的呜咽起来。
而在门外,穿着白衣的程白衣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他低着头,身旁站着一如同柴夫一般的壮汉。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齐凤甲轻声说道,事已如此,是他去门外把程白衣带了进来,徐长安自言自语的所有话,都落入了程白衣的耳中。
程白衣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摇了摇头。
“不了,让小侯爷好好的陪陪她。”
说罢,朝着门口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看向了齐凤甲。
“我知道,我不配叫齐先生您为师兄。但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齐先生也能觉得程白衣够那个资格成为您的师弟。”
程白衣转过了身,强忍着掉下的眼泪。
这一转身,从此之后圣朝少了一位政治掮客,但却多了一位祸乱轩辕家的妖臣!
只是此时的齐凤甲,尚不知今日程白衣会有何等变化,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的说道:“希望吧!”
……
忠义侯府发丧,抬丧的队伍绕着皇城转了三圈,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当棺椁绕着皇城转的时候,如今名义上还是圣皇的轩辕仁德躲在了房中,甚至用被子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害怕,害怕提着剑冲进来的徐长安。
那唢呐的声音仿佛是在为他而响,即便有几个大臣觉得徐长安此事做得过火,但也不敢多言。当日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一点,徐长安都敢提着剑冲上了乾龙殿,更何况是他们的府邸。
此时尽管徐长安的做法有千般不对,这群老臣也没任何一丝反对的勇气。
轩辕仁德不知道徐长安有没有感受到失去挚友的痛苦,但他自己却率先感受到了死亡悬在头顶的威胁。
这一刻,李忠贤重伤在床,退位的诏书早就写好,也发了圣旨让自己哥哥回来的轩辕仁德,无助的像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
可从来没有人主动抛弃过轩辕仁德,反而是他抛弃了不少人。
终于,这唢呐声渐行渐远,梅若兰被葬在了城外的小山包上,面朝南方。
因为那儿,看得到安海城,她最初生活的地方。
墓碑是空的,徐长安迷茫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梅若兰,该怎么写。
当送丧的人离去,特别是哭得如同泪人一般的小沅离去之后,徐长安独自坐在了墓碑前,杵着焚,倚靠着墓碑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长安睁开双眼,淡淡的喊了一声。
“出来吧!”
听得这声音,程白衣出现在了徐长安的面前。
徐长安站了起来,杵着长剑,紧紧的盯着他;而程白衣则是低下了头,站在原地
,只敢偷眼瞧着那块无字墓碑。
红色的巨剑指向了程白衣,程白衣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徐长安,没有往后退,哪怕半步。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徐长安突然怒了,看着程白衣。
说实话,眼前这人当初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若是他能站在人族和妖族的大局上,那该多好。
或许自己会多一个朋友,梅若兰也会多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可程白衣太过于执着了,执着得如同夫子一般,骄傲得如同夫子一般,认为他们能够解决所有的事儿。
昨夜他的出现,这才让梅若兰明白了她心中真正所想,这才让她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
她真正喜欢的是程白衣,一直都是,这个能够在深夜出来寻她,能够为她做饭洗衣服,一起过着农夫般的生活的男人。
对于徐长安,有仰慕,有内疚,甚至内疚多于仰慕。
这二人对于她而言,一人是门上画着的守护她的神,而另一人,则是真真实实站在她身旁保护她的男人。
可因为程白衣利用她做的种种,她无法原谅程白衣,更无法放下他。
当看到程白衣的一刹那,她终于认清了自己,也开始厌恶和愧对自己。
她用了一天的生命表达了对徐长安的愧疚,也表达了对程白衣的坚定。
看着毫不退缩的程白衣,徐长安收回了剑,从腰间拿下了一壶酒,猛地灌了一口,把焚插在了地上,走到了一旁。
“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丢下一句话就走远的徐长安,程白衣弯下了腰,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他没有过多犹豫,他知道,这块没有落款的墓碑是徐长安特地留给他的。
程白衣咬破了手指,在墓碑上写了一排字,没有落款。
……
凉风习习,夕阳西下。
紫衣女子带着小婢女站在了墓碑前,小婢女看着墓碑上的一排字,发出了一个疑问。
“小姐,传闻之中这忠义侯徐长安不是喜欢另一个紫衣女子么,还编排了一出戏,还有那壶叫紫衣别的酒……可……应该不是这梅姑娘啊,但这墓碑……”
顾声笙站在了墓碑前,皱起了眉头。
“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东西,即便他是人人称赞的忠义侯,也改不了这德行。”
“那小姐,我们这几天一直看着徐长安到底是为何?我们不是谈崩了么,为什么还不回南海。”小婢女没有纠结于梅若兰的问题,看着自家小姐问道。
顾声笙叹了一口气道:“这圣朝最近必然会政局动荡,引起这动荡的人是徐长安,盯着他总没错,我们海妖一族能置身事外还是置身事外的好。而且,公孙舞娘的传承和孩子我们总得照看一下,确认他们没事,毕竟都是海妖一脉。”
小婢女听到这话,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姐心地真好!”
顾声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盯着墓碑上的那一排字发愣。
“爱情梅若兰之墓。”
……
周五会请假。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误会越来越深了,之后他们将一起去肃州。
第二零六章兼且济(二)
徐长安回到了府邸。
看着牌匾上的“忠义”二字,徐长安陷入了沉思。忠么,他提着长剑上了乾龙殿;义么?就连徐长安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多少次牵连了朋友。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坐在墙头之上,抱着小白的李道一。
徐长安看了一眼李道一不在乎的模样,看着他那苍白的脸颊,眼眶有些疼,眼睛里好像是进了沙子。
徐长安揉了揉眼睛,李道一看了一眼徐长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可那笑容中,却泛着一丝苦涩。
“书上说了,要让我们学会离别,可当离别真正到来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够安然接受。”李道一伸起了双手,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接着说道:“天机阁也有救人的法门,那时候我师父让我别学。但我不听,还是学了一点。学习救人之术,极大的心里承受能力,要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在你手中闭上双眸,停止呼吸。”
李道一说着,盯着自己的双手。小白似乎也感受到了李道一的悲伤,从李道一的腿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侧,难得的用脑袋蹭了蹭李道一。
李道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而在夕阳的另一边,一轮明月已缓缓升起。
“人生本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相逢和别离,相逢时多快意,别离时便多不舍。”
李道一说着,双手撑着脸,转了转头,看向了正缓缓升起的月亮。
徐长安听着他的话,低下了头,面向了门内,突然间张了口。
“谢谢。”
徐长安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推开了门,走入了府邸内。
李道一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看着月儿。月儿下一个小道士看着月亮,身旁蹲着一只猫。
而徐长安也没有打扰这一人一猫,顾自拿了一壶酒,坐在了院子里桃花早已落下的桃树下,看着正在看月亮的李道一。
“往往都是见不到那个人的时候,才相逢恨少;往往都是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到遗憾。”徐长安说得很轻,不知道是不是回应方才李道一所言。
他喝了一口酒,坐在了已经结果的桃树下,也抬头看着月亮。
月亮似乎不知道,也不关注,这一夜,有两个人痴痴的望着它。
齐夫人看到了这一幕,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未从渭城出来前,和徐长安要告别的只有一座接着一座的城;从渭城出来短短的几年后,和他告别的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他们宛如一颗流星,在徐长安的生命中留下了一道绚丽的光芒后,消失于天际。
小沅也看着两人,徐长安和李道一都未曾发觉。
小沅看着徐长安的背影,有些不舍,脸上出现了纠结之色。徐长安后背到大厅这短短的几十米路,她不知道踏上去了多少次,又回来了多少次。
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走向了徐长安。
“我要走了。”
徐长安听到这话顿时一愣,就连拿起酒壶送往唇边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之后苦笑一声,方悠悠说道:“也好,我连累了太多的人了。而且,还不能报仇。”
徐长安自嘲般的笑了笑,那口酒终于被他送往了嘴里。
小沅低着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慌之色,急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也不能一直这样。”
徐长安听到这话,放下了酒壶。
“对啊,小沅凭什么一直守在自己身旁。自己不能给她名分,也不爱她,只是把她当做了妹妹,那自己凭什么又要让别人在自己身旁呢?”
徐长安点了点,抬起了头继续看着月亮。
“那你想好去哪儿了么?”
“天庐书院。”
徐长安听到这个答案,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了一些。
“也好。”
小沅站在徐长安的背后,看不清徐长安的表情,只看得到徐长安背影,只看得到徐长安一口酒接着一口酒的往嘴里灌。
小沅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便只能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的背影,便悄然离去。
徐长安没有管小沅,依旧顾自喝着酒,直到肩头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徐长安转头一看,是自己的师兄齐凤甲。
“我打算把你嫂子和见雪都送去知行书院。”徐长安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兄。
“师兄,难道你也怕……”徐长安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对,便急忙收住了嘴,接着说道:“难道你也忌惮轩辕仁德么?只要等轩辕炽回来,一切就会好了,实在是没必要……”
齐凤甲听到这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师弟的肩膀,让他稍微放松一些,顺便从徐长安的手里拿过了酒壶,灌了一口。
“除了你嫂子和小见雪之外,天下间我齐凤甲怕过谁。今日,师兄和你交个底,就算是雪山中你那师公,也不见得比你师兄强。”
说完之后,把酒壶丢给了徐长安,从腰间掏出了大水牛,细细的观摩着。
“这天下间,我齐某人一怕世道不宁,二怕夫人发怒,三怕见雪啼哭,除此之外,怕过何人?”
徐长安看着师兄的样子,心中虽然也是豪情万丈,但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很想知道,师兄为什么要阻止自己杀轩辕仁德,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师兄又要把嫂子和见雪送出去。
齐凤甲倒也坦荡,一声爽朗大笑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抹玉符。
“我也想杀了那个小兔崽子,快意恩仇,本就是我齐凤甲的本性。”
接着,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可我看到了这枚玉符,那个老东西留下的玉符。”
徐长安看向自己师兄的掌心,月光下,那枚玉符上的两个字显得熠熠生辉。
“兼济!”
……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最近生病,又有些忙。
过度章节只有一个小章了,昨天看到墨茶那个up主的消息瞬间破防。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可人类的痛苦也不孤独。
人世走一遭,望少一些苦难,且尽兴一回。
看到他动态圈的一句话:“公者千古,私者一时。”穷,仍不失希望,想兼济天下,真君子也。
第二零七章兼且济(三)
那枚玉符在月光下,似乎闪闪发光。
看着那枚玉佩,徐长安清醒了几分,玉符上的“兼济”二字显得格外刺眼。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句话,徐长安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了。
可世上的道理那么多,知道道理的人也不少,可真正能做到知行合一的人便少之又少。
徐长安看着这枚玉符,月光下的他抿了抿嘴,看了一眼齐凤甲手中的玉符,随后便转过头去,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兼济天下,让有志之士去做吧。”
徐长安嘟囔了一句,以往的他从不会躲开自己的师兄,但这一次,看向了齐凤甲手中的玉佩,仿佛是看毒药一般,躲得远远的。
看得徐长安的样子,齐凤甲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知道徐长安的心结,也知道这个世间对于徐长安的关照。
说到底,徐长安从一个渭城啥也不知道半大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过四五年的光景。上天给了他传说中最好的资质,上天给了不错的家世和背景,但同样送给了他生死危机,送给了他一场又一场的离别。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但其实哪有公平可言。
什么是公平,公平就是杀人偿命,公平就是快意有时,恩仇有度。
轩辕仁德导致了梅若兰的死亡,而自己却不能报仇,这不公平;可当初自己只是因为心中的怨恨,杀了梅若兰的哥哥梅安泰,又何曾公平过。
徐长安没有怨任何人,或许这就是轮回,这就是报应。
徐长安只是觉得累了,累得只想喝一口酒,累得只想拔剑,不想考虑这人世间的太多道理。
这个世间啊,知道的道理越多,越会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知道的越多,越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知行合一,四个字而已,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无比的难。
他理解不杀轩辕仁德,可梅若兰的死呢?他理解梅若兰一直在自己身旁,可她这样对于程白衣公平么?
男女情爱,你情我愿,或许没有公平可言。
但这个天下的主人负了他徐长安,针对他徐长安的朋友,还要他徐长安怎么兼济?
徐长安走远了,离自己的师兄保持着一段距离,靠在树上,喝着酒。
齐凤甲叹了一口气,手依旧是摊开的,手掌心中依旧放着那枚刻有“兼济”二字的玉佩。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齐凤甲开口了,问了一个前两日徐长安的大殿内问过的问题。
徐长安一愣,没有说话。
齐凤甲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接着问道:“你觉得你的资质,胸怀和你师兄比怎么样?”
徐长安一愣,看了一眼齐凤甲
,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当然是师兄强于我。”
齐凤甲盯着徐长安,没有回答,直到低下头的徐长安抬起了头,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己的师兄。
看得齐凤甲的目光,此时月儿明,风儿清,墙头还有一个忧愁的小道士。但徐长安没有感到任何的惬意,反而觉得有些不安,如同置身于火炉之中。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我,而是小夫子。”
徐长安听到这话,抿着嘴,眼中隐隐有泪光。
“物极必反,大善大恶一念间;当初的他也有机会入魔,也有魔头愿意把力量给他,可他选择了放弃。你借助魔剑的力量,体内魔头的力量我并不阻止。这些力量和刀剑一样,杀人的刀剑哪里有善恶,真正分善恶的是人心。”
齐凤甲难得的和徐长安说起了大道理,他收回了那枚刻有“兼济”二字的玉佩,朝着徐长安勾了勾手指。
徐长安知道自己师兄的意思,便把手里的酒壶丢了过去。
齐凤甲喝了一口酒,看着蹲在墙头的李道一的背影,笑了笑,接着说道:“人都有善恶两面,一个人是否善,就看心中的善能否压制住心中的恶。”
齐凤甲看着李道一的背影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随后方接着说道:“当初他选择了放弃,要不然他也能够小宗师斩开天。而且,他没有任何的奇遇,更没有任何的顶级功法,也没有任何名师的教导。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讨厌老东西么?”
徐长安知道自己师兄小夫子厉害,但没有想到,能厉害到这个程度。
徐长安摇了摇头,两位师兄和夫子的过往他了解的也不是那么多。
“因为,老东西几乎没教过他,他所修行的就是浩然正气,读的就是任何人能读的书。一个人多有天赋,不是看他在多好的资源下达到多高的高度,而是看他在多差的环境下,仍然能达到多高的高度。”
听到这话,徐长安沉默了。
齐凤甲倒是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扯远了,说回来。其实在我的心中,他用他的命换你的命,我觉得不值当。”
“正如那老东西一般,他只是觉得他能够救这个天下而针对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天下,是我们这些老匹夫的天下。这个世道,有人占便宜,有人太老实。可世事不正是这样才有意思么?”
“你觉得,轩辕仁德欠了你,天下欠了你。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天下给了你多少,那些长辈为你付出了多少,若当真计较到底,恐怕你我就算是赔上命都还不清。”
“既然获得了,无法回报,那就回报给这个世间。”
“别计较那么多,这个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只有值得,还是不值得。”齐凤甲灌了一口酒,便也倚靠在另一棵桃树上,眯起了眼睛。
徐长安愣住了,原先心头的小别扭全都消失了。
对啊,只有值得和不值得。正因为姬秋阳前辈觉得值得,才会为后辈展露
剑法;曾夫子也是觉得值得,才会把修为都给了自己;还有沈琼、还有铁彩怡。
还有,汪紫涵。
人世间,哪有什么公平呢?只有,值得不值得。只要值得,便足矣。
齐凤甲拿着酒壶对着自己的嘴晃了晃,没有东西出来,便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徐长安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师兄,那枚玉佩帮我拿着,待我有资格的时候,师兄再给我。”
齐凤甲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到徐长安这个问题,只是在徐长安看不到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师兄,明日我便启程去肃州,我的朋友们,拜托师兄了。”
这一次,齐凤甲回答了,他只是说了一个字,说完便离去。
“好。”
……
幽州之外,雪山。
那李道一等人采药的园子不远处,多了两道身影。
同时,在园子的另外一侧,还有一个穿着月牙白僧袍的和尚。
而在幽州,这段时间不少百姓被杀,被人放干了血,就连轩辕炽对于此事也毫无头绪。
除了这一件事之外,幽州显得特别的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诡异。
在肃州的湛胥,皮肤比起之前粗糙了些,也黑了一些。
他站在了酒楼的最高处,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
“血妖一脉还有徐长安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动作?”
他在等一个机会,等血妖一脉再次把人族的战力给调过去,这才方便自己大开妖族封印。
他还要确定,究竟多少妖族,还会臣服于神龙令。
毕竟自己的实力太弱,只能如此了。
只有血妖一脉打开他们的封印,自己才能更好的统一妖族。
至于为什么要等徐长安来,自然是因为要他的血,而且要从他身上的那位前辈口中知道一些信息。
对于湛胥来说,徐长安亦敌亦友。
徐长安也有妖族血脉,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在乎而已;更何况,他身上还有那位前辈的存在。
现在的徐长安对人族爱得越深沉,当他知道自己身份之后,当他妖化之后,会不会越愧疚?
湛胥想到了这儿,脸上露出了一抹笑。
“徐长安,我等你来。”
湛胥看着这繁华人世间,淡淡的说道。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之前节奏有些拖沓,是为了让徐长安无后顾之忧,也为圣朝的衰败埋下伏笔。
现在,关于人妖两族的大战要正式拉开序幕了,这一卷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