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山月归(上)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又到举子春闱时,徐长安一行人仍踏在了雪地中。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月亮挂在了城头上,远远的望去,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小青鸟站在了背篓里,三柄长剑也被用布条裹好,同样放在了背篓里。而小白本想趴在徐长安的背上,就这么看着小青鸟。
可小青鸟才离开蓬山,眼睛瞪得大大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自然不想见这只小白猫。
如今的小青鸟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扯住了小白命运的后脖颈,把它一丢,小白在空中转了个身,直直的朝着李道一砸去。
“你抓道爷我算什么能耐,有本事抓……”李道一说着眼睛一转,顿了顿,突然觉得后背一凉。转过身去,便看到了两只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
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眼中仿佛有光,水汪汪的,比这天上犹如白玉盘的月儿也不逞多让;而另一双眸子则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道一,李道一打了一个寒颤,但还是挺了挺胸,说出了后半句话。
“去抓她啊!”说完之后,便转过了头,也不敢看向徐长安和小青鸟,一脸委屈的看着常墨澈和陶悠然。
常墨澈和陶悠然都急忙转过头,装作没有看到。
若是其它人,哪怕是徐长安这个提起小白丢出去,它都会伸出爪子给徐长安添几道口子。
可偏偏是小青鸟把他给丢了出来,小青鸟眼睛一瞪,看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白的爪子便怎么都伸不出来了。
小白只能看看天上的月儿,月亮之中仿佛真的住着一个人,长着一棵树。
它只敢偷看着小青鸟,小青鸟一转身,小白就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爪子狠狠地扣住李道一的肩膀。
经常听得到李道一的哀嚎,看得到一人一猫相互对峙。但因为如今李道一受了重伤,要是真个儿打起来,恐怕李道一要吃亏。更何况,李道一本想让大黄站在自己这一边,却没想到小白冲着大黄叫了两声之后,大黄便成了小白的头号马仔。
但小白也有分寸,颇有武德,只要李道一不率先出手,它和老黄也不会真的先动手。
一路上走得极慢,经过了蓬山之后,整座雪域中的大妖都不再敢为难他们一行人了。别说他们拿不准徐长安身上还有没有借魔丹,就凭这背篓和小青鸟,也没人敢动他们。
毕竟这背篓和青鸟都是来自于蓬山。
一路上清风明月,也算得上悠哉悠哉。
月儿明,
地上的白雪为这月亮多添了几分孤冷和凄清。
站在徐长安背篓中的小青鸟原本有些困了,趴在了徐长安的背上,正要睡觉,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眼睛大大的,指着月亮,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稚嫩喊道:“看啊,天上有牛在飞。”
李道一听到这话,也没有抬头,便直接回了一句:“你在地上吹!”
话音刚落,肩膀上吃痛,扒拉开衣服一看,多了两道猫爪痕。
李道一一把揪住了小白,这一人一猫正要撕打起来,不经意间抬头往上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月光下,一头牛仿佛从月亮中而来一般。
那头牛的影子越来越明显,牛背之上还坐着一个人,带着斗笠的人。
徐长安看到这一牛一人,脸上浮现了一抹喜色,急忙拱手而立,腰微微往下弯。
“剑九叔。”
这头牛轻轻的落下,牛背上的人也一跃而下。
来人正是剑九,他急忙扶起了徐长安,脸上全是笑容。
“做的不错,不是指你借助借魔丹打败了那些人,而是一路走来,本心未改;一路走来,继承母志。”
剑九的双眸之中全是温柔,温柔的看着徐长安,似乎连这月光都温柔了些许。
徐长安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李道一听到这话,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看着剑九厚着脸皮问道:“剑九先生,你看我怎么样?”
剑九想了想,朝着李道一拱手道:“李道长,自然是极为不错的。”
李道一听到这话,心里乐开了花,撅着嘴,走路抬头都看天了。
剑九看着徐长安,似乎有口难言,几次想张开嘴,却又没有话说出口。
徐长安想了想,知道了剑九的难言之隐,从背上放下了背篓,在剑九惊讶的眼神下,从背篓里抽出了忧思,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这……”
“请九叔帮忙转交给父亲,我以前怨恨过他,也想过为什么不把我带在身边,但现在我懂了。他为了守护住如今这个算不得太好的世道,孤独了那么多年,虽然作为儿子的我,做不得让我们一家人团聚。但至少,能让父亲有个念想。”
剑九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双手接过徐长安递给来的忧思,看着这柄剑,剑九心中百感交集,想起了当初那袭白衣,想起了那绝代风化的嫂子。
“多谢。”他的声音仿佛有些哽咽。
小青鸟看着剑九,突然问道:“您是什么阁的人吗?”
剑九点了点头,小青鸟想了想,从怀里递出了一块玉佩,一柄剑插在了玉玺上的玉佩。
剑九眼神一凝,看看玉佩,看看小青鸟,随后看了看徐长安。
“我不知道的。”徐长安耸了耸肩说道。
剑九把目光看向了小青鸟,小青鸟有些畏惧的往后缩了缩,可想到灰总管和主人说的话,便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身子往前倾了倾说道:“这是灰总管给我的,看起来他有些不情愿。说是遇到什么剑阁的人,就把这个东西给他们。”
剑九看着小青鸟大大的眼睛,恨不得摸她的脑袋。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侍剑阁的人呢?”
小青鸟歪着脑袋想了想,指着徐长安说道:“他叫你剑九叔,你们都有一个剑字。”
听完这话,剑九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若是先遇到什么剑圣剑魔之类的人物,那他们侍剑阁少阁主的信物是不是就落入他人之手了。
剑九先是有些哭笑不得,随后又有一丝后怕。
而站在一旁的李道一,看着这枚自己一直想骗过来的玉佩就这么轻易的交到了别人的手里,哈喇子都快要流了下来。
剑九拿着这枚玉佩,摸了摸小青鸟的脑袋,朝着他轻声道了一声谢。
此时的他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往后退了几步,深深的朝着众人鞠了一躬,便抱着忧思,拿着侍剑阁少阁主的玉佩骑着老牛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他好像问问剑九叔,自己的父亲怎么样,身体好不好,可话都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徐长安抬起头,看着月亮,还有月亮下方幽州长城,镇妖关。
“我回来了。”徐长安轻声说道。
……
长安,布政坊。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提着短刀坐在了房顶,手里拿着一瓶酒,看着圆圆的月亮。
他咧嘴笑了笑,朝着月儿举起了杯。
“月儿啊月儿,辛苦你了,照亮小师弟回来的路。”
……
为什么少阁主的玉佩不直接给徐长安,回到长安会发生什么,徐长安得到了殒神铁多久练就剑胎,成为宗师?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下一章:山月归(下)
第一六 四章山月归(下)
镇妖关五十里外,这儿仿佛有一条线,一条分界线,分开了冰与火。
一踏过这条线,空气都暖了几分,到了这儿,徐长安方长松了一口气。只有正真来到这儿,他才会感到安全。
徐长安抬起头,看着仿佛悬挂在月儿之下的镇妖关,心里一暖。
“那是你的家吗?”
小青鸟似乎是被徐长安这个动作一晃,把原本熟睡的她给晃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的瞟了一眼这镇妖关的城墙。
徐长安听到这话,微微偏过了头,对着撸起了袖子,穿着青色袍子的小女孩轻声道:“算是,但也不是。”
小青鸟瞥了瞥嘴,这些日子也和徐长安他们一行人混熟了,特别是和小白。在蓬山的时候,徐长安经常会跟着中皇出去,和她相处最少的反而是徐长安。
现在小白一调皮,小青鸟敢直接提起他的后脖颈;李道一她直接喊小道士,陶悠然她直接叫大怪物,大黄狗也直接叫大黄。唯独对常墨澈尊重一些,会叫一句常先生。
虽然是徐长安背着她,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叫徐长安。
虽然知道徐长安是小主人的儿子,应该叫一声小小主人。但主人都没认他呢,她可不想到时候回蓬山被主人骂。故此现在她和徐长安说话,都是没有称呼的。
听到徐长安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小青鸟皱了皱琼鼻,声音软软的,但却还有一丝怒意。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么即是既不是……”听着小青鸟这带着一丝怒意的话,常墨澈看了它一眼,小青鸟的声音便弱了下来。
趴在李道一怀里的小白看到了这一幕,立马跳在了李道一长出一点儿头发的脑袋上,冲着常墨澈龇起了牙。
徐长安看到这一幕,也没阻止。他早把常墨澈当做自己人了,若是此时还阻止它们,反而显得见外。
常墨澈也是瞥了一眼小白,随后板起了脸将手抬起,轻轻地挽起长袖。
“打虎要趁早,白虎大人没在,更好。”
说着就朝着小白和李道一走去,小白见状大急,急忙弯下了腰在李道一的耳边嘶吼着,仿佛催促着他赶紧走一般。
李道一冷哼了一声,直接伸手把小白从自己的头上提了下来。
“整天抓道爷,现在还要道爷帮你,真当道爷是你的坐骑啊!”
说完之后,便把小白放在了地上,还抬起脚,轻轻的踹了小白的屁股一下。
“去吧,本道爷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小白知道指望不上李道一,更指望不上徐长安了,便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朝着镇妖关而去。
看到这一幕,常墨澈也是收起了那严肃的脸,露出了笑容。
众人都看着小白抱头乱窜的模样大笑,小青鸟却失望的嘟起了嘴,抱着自己的手臂,站在了背篓中。
徐长安微微偏头,看到了她的模样,便将背篓放了下来,把小青鸟从背篓里抱了出来,然后斜挎着背篓,背篓里的剑也斜斜的倚靠着,手里牵着如同瓷娃娃的小青鸟。
“我的家没在这儿,但这儿却有和我家人一样重要的兄弟,这儿也有一群英雄!”
小青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徐长安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朝着这镇妖关一步一步的走去,只有过了这镇妖关,他才算是回到了圣朝。
走了两步,徐长安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小青鸟道:“对了,你有名字吗?”
小青鸟点了点头,眼睛却是瞟着还在不停往前蹿的小白。
“那你叫什么?”
“我就叫小青鸟啊!”小
青鸟转过了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徐长安,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徐长安。
妖族对于名字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除非是喜欢人族文化的妖族,例如雪飞羽之流,否则的话都是随意取一个,能够取分开来就行。
青鸟本来就不喜生活在极冷之地,小青鸟也是因为有了中皇的庇佑,这才能够在这茫茫雪山中存活下来。整片雪山,只有这么一只青鸟,故此中皇也没帮她取个名字,就是青鸟青鸟的叫着。
可既然她因为中皇的丹药化为了人形,且又进入了人族的生活中,那必须有一个名字。
徐长安想了想,而小青鸟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看着拼命逃跑的小白在那儿傻笑。
“要不,你叫青雪吧?”
小青鸟没有回答他,徐长安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你叫青霜吧!”
也许是我这小青鸟的手紧了紧,小青鸟“嗯”了一声。
徐长安也没管那么多,便把小青鸟的名字给定了下来。
小白也听到了这个名字,颇为满意的看了看徐长安,可它才偏过头,便听得一声巨响,被吓得蹦起了一尺多高。
天空一片灿烂,开出了一朵朵的花。
从城墙处传来了欢呼声,五十里路顿时亮了起来,一群群士兵不知道从哪儿站了出来,手里拿着火把,为他们照亮了回家的路。
月儿明,明不过此时战士们手里的火把。
他们站得笔直,看向徐长安的眼中全是崇敬。
境内的凡俗可能不知道妖族的存在,但这镇守镇妖关的士兵在经过了雪魔猿一役之后,便都知道了妖族的存在。
他们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
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到闯关去雪山的妖族比从雪山回来的妖族多;不是聋子便听得到那些闯关的妖族对徐长安的咒骂;不是傻子便自然猜测得到这一次妖族大损,定然和这位忠义侯小侯爷有关。
漫天的烟花,五十里的迎接,这位小侯爷值得,也配得上。
要不是他当初拿出了那本医书,不知道他们此时还能不能站在这儿。
将士们心里火热,觉得徐长安配得上这一切。但徐长安却只是觉得尴尬,这盛大的场面,仿佛皇家贵胄求爱结婚一般。
徐长安扯了扯嘴角,脸皮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心里不知道咒骂了这轩辕炽几百遍了,这些东西难道不花钱吗?他把这些东西花费的钱拿去浇筑堤坝,救济难民之类的不好吗?
可他不知道,这烟花和士兵的费用根本不用操心,当初妖族大举进入雪山,轩辕炽带领士兵挖坑死战,不知道敲诈了多少宝物。
这些花费对于当时的收获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不过,徐长安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只能低着头,拉着有了新名字的小青鸟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要是轩辕炽敢出现,肯定先揍他一顿。
可没想到,率先出现的是一双腿,即便是在黑夜中,火把下都显得白如玉的腿。
腿长且细,但又不至于枯瘦,反而觉得饱满,甚至在月光下还泛着光泽。
若是这腿放到长安平康坊,恐怕又要引得无数人豪掷千金。
“还好你没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徐长安抬头一看,果然是她。面前这女人面容精致,身段玲珑有致,一双眸子仿佛蕴含着满池子的秋波。
陶悠亭看着徐长安,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嘴唇,即便是天上那犹如白玉盘的明月儿都遮不住她的害羞。
她鼓足了勇气,低着头,朝着徐长安奔来。
她还张开了双手,要抱一抱这一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可才要抱上徐长安,一道讨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得得得,才多久没见,眼神就不好使了。你哥在那儿呢!”李道一三步并作两步,急忙挡在了徐长安的身前,生怕徐长安吃了亏。
陶悠亭尴尬的停下了脚步,只能看向了在徐长安身后的哥哥。
陶悠然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伸出了手,轻轻的抱了抱自家妹妹,算是帮她缓解了尴尬。
果真啊,女大不中留。
“她谁啊?”青霜抬起了头,双眸清澈,看看徐长安,然后看看陶悠亭。
陶悠亭也愣住了,轻声指着青霜问道:“她谁啊?”
徐长安正要解释,没想到李道一抢了先。
“自然是小长安的女儿咯,他师公给他定下的娃娃亲,妖族和人族不一样,短短几个月生孩子很正常啦。这一次,先把女儿带出来……”
李道一编得不亦乐乎,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但陶悠亭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心里便如同被锤砸了一下,漫天星辰仿佛来来到了眼前不停的盘旋,耳中也嗡嗡作响,整个人仿佛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青霜皱起了眉,虽然没有接触过人族文化,但也知道什么是女儿。
“我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女儿了?”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徐长安。
徐长安不敢看向陶悠亭,只能咳了两声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啊,你叫我哥哥,或者徐大哥都行。”
徐长安只觉得他的脸比火把还烫,急忙拉着青霜朝着镇妖关而去。
陶悠亭听到这话,看向了自己哥哥,只见自己哥哥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而那可恶的小道士正捂嘴笑,还有那常墨澈,也是紧紧的抿着嘴,努力的憋着笑。
陶悠亭站在了原地,也没人管他。
月儿缓缓移动,私塾是害羞了,飘向了一朵云彩。而在月亮之下,那腿长肤白的女孩子低下了头,比月儿更娇羞。
……
侍剑阁。
“师兄。”
“进。”
听到了师兄的吩咐,徐宁卿这才推门而入。
看着坐在轮椅上,桌子旁端着茶杯喝茶的师兄,徐宁卿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这一枚玉佩,正是他们侍剑阁身份的象征。
坐在轮椅上的人放下了茶杯,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直接交给徐长安?浩天,没那个资格了。”
“这一切,还得师兄做主。”徐宁卿低下了头,并没有坐下,反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
“你现在才是阁主。”
“可我觉得人犯错很正常,主要是看能不能改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当初,师兄不也给了我很多次机会吗?”徐宁卿换了一套说辞。
“所以你是报恩吗?”老阁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紧紧的盯着徐宁卿。
徐宁卿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把那枚玉佩放在了桌子上,朝着自家师兄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去。
轮椅上的老阁主拿起了那块玉佩,看着门发愣道:“看来,你还是心有芥蒂,没有把我当师兄啊!”
……
之前有谶言,徐长安要么杀了陶家兄妹,要么杀了夫子,是这一卷的重头戏。还有,乱世将来,敬请期待!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六五章烽火祭(一)
中皇站在了风雪中,立在了蓬山上。
仍旧是一袭白袍,仍旧是负手而立,不过如今的眉眼却不如往昔的锋利。
他看向了镇妖关的方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灰总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身子微微往前倾,手放在了胸前,眉眼也不敢往上瞟,轻声问道:“主人,小小主人才走,您又想他了?”
中皇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那是想小青鸟了?”
中皇此番没有摇头,反而是长叹了一声,转过身来。
灰总管看到中皇这样子,头埋得更低了,老老实实的站着,似乎是在等着中皇的训斥。
可他等了好久,也不见中皇训斥他。灰总管好奇的抬起了头,只见中皇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符,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总有种预感,这东西会引起祸端。”
中皇淡淡的说道,收回了看向远方的目光。
灰总管这才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了中皇手里把玩的玉符是何物。
“这……”灰总管先是一惊,随后紧接着说道:“九龙符中的长生已毁,长安底下的大阵不是打不开了么?”
中皇点了点头,看着这枚九龙符,眼中全是担忧。
“正因为如此,才值得担心。”
灰总管皱起了眉,但又不敢问中皇,只是静静的站在了他的身旁。
“原本,九符合一,救出神龙。而后,神龙破开众妖的封印,妖族反攻人族。”
中皇顿了顿,手里拿着一枚九龙符,负手而立。
“若是九符尚在,自然没有哪一族敢率先放出自家的先祖,若是率先消耗了九龙符而导致神龙不出,那此族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可如今九符毁其一,神龙再现无望,这一种束缚不在了,但凡九龙符被心有仇恨的妖族拿到,自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有一枚九龙符,他们便能打开一处封印。”
灰总管听得这话,嘴微微半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九符齐在,其实是一种束缚。九符毁了其一,反而会引起动 乱。
中皇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瞥了灰总管一眼后说道:“要不然你以为九龙符凭什么能够存在那么多年。这可是天地奇物,每一枚九龙符都有无穷的妙用,不知道落入过多少人的手里。若没有这层关系在,九龙符哪能保存到如今。人族即便拿到了九龙
符,也不敢将其消耗殆尽。我曾听闻蜀山有一个叫顾步崖的得到了九龙符,利用九龙符修炼,才堪堪到了大宗师的修为。其实啊,就算是废柴,只要他用尽了一枚九龙符,最差也能到达开天境。”
灰总管心里一惊,这事儿也是如今才知晓。难怪几年前自己带回蜀山的消息时,主人会夸赞一声顾步崖,原来结症在这儿。
中皇将九龙符拿到了身前,仔细的打量着它。
“主人打算用了它么?反正如今九符,再也不能齐聚,若是这枚九龙符能够让主人更进一步……”
中皇伸起了手,摇了摇头,阻止了灰总管将说出口的话。
“没必要,先留着它吧,或许之后这九龙符能够成为一个筹码,两族谈判的筹码。”
说完之后,便下了蓬山。
灰总管看了一眼主人,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中皇守着的是什么。
他同时守护着血妖老祖还有这九龙符,说到底,人虽然在极西之地,守护的却是整座世间的太平安康。
灰总管看着中皇的背影,突然觉得中皇的背影高大了起来,随后他又看了看自己,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
镇妖关五十里那一条线,分开的不单单是冰与火,更是热闹和冷清。
雪山恢复了平静,除了风雪依旧在这片大地上奔驰之外,整座雪山如同死寂了一般;而在镇妖关,欢呼声如同浪潮一般袭了过来。
徐长安醉了,醉倒在了轩辕炽的身旁;轩辕炽也醉了,抱着徐长安的大腿,仿佛抱着女子的腿一般。
陶悠亭坐在了陶悠然的旁边,陶悠然静静的吃着饭,偶尔有人会来敬他一杯;而陶悠亭则是时不时的瞟向徐长安和轩辕炽两人,看得轩辕炽抱上了徐长安的大腿,她皱起了眉头。
陶悠然看得自己妹妹这副模样,轻笑一声道:“怎么,你连男人的醋都吃?”
陶悠亭瞥了自己哥哥一眼,没有说话,顾自吃着东西。
“其实啊,哥哥也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到时候也许海皇少主也会退而求其次,多看你老哥一眼。”
陶悠亭听到这话,心里说不出悲喜。
感觉老哥是在帮她说话,希望她好,可转念一想,不就是自认不如徐长安,也认为她不如汪紫涵吗?
“你怎么就这么轻易认输了?”
陶悠亭放下了喂向嘴中的食物,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向来心高气傲的你,如今能这么坦然的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听到这话,陶悠然只是淡淡一笑。若是以前有人认为他弱于平辈之中的别人,他自然会站起身来,先打一场再说。
可经过了这次蓬山之行,他却是真正的被徐长安所折服。
不管是坐着打败了林浩天,还是吃了借魔丹对上半步摇星境。这些比志异小说还夸张的事儿,都活生生的发生在了他面前。但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徐长安的坚持,坚持律法,坚持善良,坚持正直。以前他总认为这些品质算不得多重要,可如今才发现,这些东西比起修为来更加的重要。
“有些事实,该承认就得承认。更何况,徐长安才修行了三四年。我和你,才出生就开始修炼,若是按照人类年龄来计算,可以做他爷爷了。”
陶悠亭听到这话,先是白了一眼自己的哥哥,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若是徐长安叫自己奶奶,也不错……
……
侍剑阁。
徐宁卿走了出来,留下了那块本该属于少阁主的玉佩。
才出侍剑阁,剑七便冲了上来,对着徐宁卿嚷道:“大哥,为什么还把玉佩还回去,小长安不配当少阁主吗?”
徐宁卿没有回答她,他看了一眼剑九,什么话都没说。
“我作为他的姑姑,必须要为他讨一个公道,不管是品行、还是修为、或者天赋,小长安哪里不必林浩天强?大哥,这事儿你必须得说清楚。”
九人之中,所有人都宠着剑七,特别是徐宁卿。
但今天,徐宁卿突然停了下来,向来温文尔雅的他脸上充满了怒意和惭愧。平时再怎么都不会骂人的徐宁卿喘着粗气,眼眶红红的。
“别说他不配当少阁主,就连我,也不配这个阁主之位!”
说完之后,便怒气冲冲的走了,留下了呆在原地的剑七。
剑九看得剑七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一软,拍了怕她的肩头说道:“我送你回去炼剑的地方,路上和你细说吧。”
剑七擦了擦红红的眼眶,点了点头。
“其实,从某些角度来说,大哥和小长安的确配不上这侍剑阁的位置啊!”
剑九淡淡的说了一句,剑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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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下一章:烽火祭(二)
第一六六章烽火祭(二)
看着徐宁卿远去的背影,剑七一双杏眼含怒,冷哼了一声。
可那道身影并没有停留,反而如同一片云,如同一阵风一般,来去无影踪。
剑七看着背影远去的方向,最终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剑九。
剑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挠了挠脑袋,从腰间拿起了草帽就要往头上戴。
“那个,七姐,我还有事要忙。我巡视天下,你守炉造剑,咱们各司其职。下一次有机会,咱们在相见!”说罢,剑九抬腿便想纵身一跃,随后御剑而走。
可往上这一跃,并没有跃起多高,仿佛脚上被栓了绳子的鸟儿,绳子稍微一扯,这鸟儿便落了下来。
任它蹦跶,也逃不出手掌心。
剑九只能转过头,双眸之中全是无辜的看着剑七。
“说吧,怎么回事?大哥和小长安怎么就不配这个位置了?”
剑九叹了一口气,朝着剑七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便一同离开了这御剑阁。
阳光明媚,溪水清澈,叮咚作响的小溪显得也别欢快。
但此时的剑七却是满脑子的疑惑,不管是出于私心也好,还是公心也罢,让徐长安来当这侍剑阁的阁主和少阁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应该知道,每一枚九龙符便都有一道神异的力量,例如一赑屃血肉打造的九龙符,便有起死回生之能……”
听到这些,剑七的没有皱成了一个川字,急忙说道:“别说这些,这些我都知道!”
剑九瞥了一眼这脾气不小的七姐,看着明亮鲜活的溪水,终于再度开了口。
“九龙符不仅能够增长修为,而且还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可这么多年来,九龙符都分别落于妖族和人族的手中,可他们并没有完完全全的利用九龙符,妖族也没有率先打开封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听得这话,剑七随手抓起了一个小石子,丢在了溪水中,溅起了一片水花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剑九倒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这九龙符,九者合一,则可以救出被封印在长安城下的神龙。但这九枚九龙符,缺一不可。若是缺了其一,这神龙便再也救不出来了。”
“而且,这九龙符打开封印只能用一次。所以,即便各族得到九龙符,也不敢率先救出本族被封印的前辈。只能等着有一天能救出神龙,而后再让神龙救出各族!”
剑七点了点头,其实这些她都知道,只是懒得思考。
此时,听得剑九再度重复了一遍,急忙说道:“那救徐长安用了长生,岂不是断了妖族救出神龙的念想。如此一来,他们若是得到一枚九龙符,便必然会打开一处封印,到时候,天下战乱再起……”
剑七话没有说完,便脸色煞白。
当初徐宁卿坚持用了长生救活徐长安,就等于给全妖族打开了一道束缚,若是九龙符落在了妖族手里,如今的他们自然再无任何的顾忌,直接打开封印便行。
这么一想,便是徐宁卿用了全天下的战乱来救了徐长安。
而且,当初老圣皇轩辕楚天一直逼问他“长生”的下落,徐宁卿这才离开了长安。
可如今这么一来,便显得徐宁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私至极。
这也难怪徐宁卿会直接说自己和徐长安配不上这侍剑阁的位置,若是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
剑七沉默了,铁打的事实就放在眼前,没有办法狡辩。
她默默的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剑九冲着她的背影大声的喊道。
剑七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守炉,铸剑!若是天将倾覆,我相信必有姓徐的人能够站出来!”
剑九戴起了草帽,随手抓了一根草放在嘴里,转过头来冷哼了一声道:“老子也相信!”
……
长安,春雨刚过。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春节过去了一段时间,这长安迎来了第一场春雨,也迎来了在青石板砖地上努力向上生长的小青草。
“这就和我们一样,在层层铁壁中奋勇杀出,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百花齐放。”
穿着青衣长袍的青年蹲了下来,指着在地缝中努力向上生长的小草说道。
“可惜,还没能百家争鸣。”一道醇厚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青年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甩一甩长袖站了起来,看着这中年人说道:“能不能百家争鸣,得看法家能不能构架一个框架出来,让各家学说能够尽情挥洒,而又不至于让君王猜疑。”
中年人蓄起了胡须,才过不惑之年没多久的他两鬓斑白,可脸上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这是我法家职责所在,虽九死其
犹未悔,定当让百家争鸣!”
青年看着中年人,顿时一拱手道:“那在下可就等着荀令君您的好消息了。”
这中年人正是荀法,虽然小圣皇方坐上皇位没多久,但在文武二重臣的扶持下,主少国疑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而这青年自然就是柴薪桐,如今他与荀法携手同游,随意穿了两件青衫,就行走于大街之上,周围偶尔有几人约莫是觉得二人风度不一般,多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可这一眼,也只是瞟了一下。
“哎,看来你荀令君的名头还是不够响亮啊!”
“你柴司长也一样啊!”
两人相视一眼,脸上都出现了自傲之色。
“如今民不畏官贵,官不攀商富。盛世之前兆啊,这天下,越来愈好了。”柴薪桐笑着评价了一句,若是他二人走在街上,立马来几个官员围着他们,百姓纷纷躲避,这才是悲哀的事儿。
“如今人人丰衣足食,百姓也不再畏惧强权。这盛世,如他所愿,我总算不负他的举荐了。”
听到荀法这话,柴薪桐立马笑道:“你说徐长安啊,多和他喝几杯酒就行了。”
说罢,两人对视,抚掌大笑。
就在此时,一穿着甲胄的御林军禁卫急匆匆的朝着二人而来,见得二人,急忙单膝下跪,看了一眼四周,便小声的说道:“两位大人,陛下急召。”
……
一个时辰后,乾龙殿。
小圣皇站了起来,看着二人,眼睛也眯了起来。
“我并不是嫉恨那东西没有救母后,可如今情况如此,甚至有妖族向本皇发出了战书,这该如何?”
柴薪桐和荀法都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动弹。
“生死一线,况且忠义侯一家为我朝立下了汗马……”
荀法咬着咬着牙,想替徐长安多说两句,可这“功劳”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如今逐渐有帝王之威的轩辕仁德眉头一皱,两道剑眉仿佛锋利的宝剑,他冷眼瞧着荀法。
“那这妖族来了,是荀令君去将其封印回去吗?!”
声音响彻大殿,荀法与柴薪桐二人皆不敢动弹!
……
面对翻脸的小圣皇,何人提刀来解围,究竟是哪一族发出了战书?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六七章烽火祭(三)
此时日影西沉,乾龙殿中仿佛有一滩水,刺得荀法睁不开眼睛。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不敢说话,轩辕仁德如今说话已然有了威严,低下了头,大殿之中还回荡着他的声音。
此时大殿中只有四人,荀法、柴薪桐、小圣皇和李忠贤。
李忠贤如同当年侍奉轩辕楚天一般,站在了龙椅旁,不过如今的他头颅没有之前埋得深了,偶尔还能抬起头来偷看着大殿中这两位肱骨之臣两眼。
小圣皇如同一条恶龙,喘着粗气,眸子之中也有血丝。
“还是你?”
小圣皇转过头看向了柴薪桐,柴薪桐也不敢出声,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整个大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小圣皇甩了甩手,冷哼一声坐回了大殿之上,冷眼瞧着殿下这两位大臣。
“我本不想追责,找你们来是想问谁能阻挡妖族的大军,而不是帮徐长安推脱责任!”
柴薪桐听到这话,心里头仿佛被一个锤子狠狠捶下来一般,心里头憋屈。
圣皇明明是在责怪,可偏偏说的冠冕堂皇,还一副大仁大义的样子。
柴薪桐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当初老圣皇和他们是不是都看错了人。
想到这儿,他抬眼偷偷瞟了一下正在盛怒之中的轩辕仁德。
这一个小动作,别捕捉到了。
小圣皇立马站了起来,冲着柴薪桐走来,来到了他的面前,头
顶上的皇冠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看什么看,难道是你去打退妖族?”
柴薪桐听到这话,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方要抬头,一柄刀从外面直直飞了进来,插在了大殿中。
刀身不停的颤抖,发出了阵阵清鸣。
“老子去,不行么?”
说话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粗布衣服,手上拿着一方大印,露出了半个臂膀,如同一个乡野村夫一般。
这汉子把大印丢在了地上,大大咧咧的说道:“说,去守哪,除非老子死,不然妖族的崽子们别想踏进来一步!”
看着此人,小圣皇顿时颓了下来,慢悠悠的想回到了龙椅上,眼中满是失望。
他想回到龙椅上,可步履蹒跚,仿佛风一吹便会倒,
他并没有回到龙椅上,而是坐在了阶梯上,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这大印我都带来了,老子在布政坊就听到你大呼小叫的,老子去啊!说,哪个地方!”
轩辕仁德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因为这个人一走,恐怕长安危矣!
“我师弟的错,我作为师兄当不当得?”敢直面呵斥圣皇的,除了如今圣皇的哥哥,恐怕就剩下齐凤甲了。
来者正是齐凤甲,他把大印丢在大殿中,这是夫子庙夫子的信物。
轩辕仁德听到玉璧撞地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苦着脸,朝着柴薪桐二人
挥了挥手。
柴薪桐和荀法立马告退,看了一眼站在大殿中的齐凤甲,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我告诉你,姓轩辕的,老子不差你轩辕家的,这个天下也不单单是你轩辕家的。出了问题自然有高个儿的盯着,他荀法懂什么,你拿着他撒气;他柴薪桐知道什么,帮你管住读书人还不够?他们二人只是受了我小师弟的恩惠,是我小师弟的兄弟和朋友而已,你何苦为难他们。有那本事,对着老子来,对着我小师弟去!”
轩辕炽不敢说话,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齐凤甲提了提脚下的大印,从地上拔起了大水牛,冷声说道:“记住,有什么冲我来,不是我齐家差你的,是你轩辕差老子来。”齐凤甲一想起自己女儿齐见雪身上的半个阵法大印,便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妖族肆掠,老子当仁不让!”
齐凤甲说完,便提起了刀,离开了大殿。
留下了轩辕仁德和一个小太监。
李忠贤看向了小皇帝,不敢说话,当和轩辕仁德目光触碰的一刹那,便急忙收回了目光。
大殿的门缓缓关上,那光似乎快要被拒之门外。
一方大印孤零零的立在了地上。
在乾龙殿将要关闭的一刹那,一只手捡起了那方大印,代表着夫子庙的大印。
……
因为今晚有事,所以这章有点短,只写了一个片段。烽火祭是一个开端,由盛转衰的开端,这一个章节名系列有点长。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六八章烽火祭(四)
布政坊,齐府。
这座府邸的主人虽然没有任何的官职,可却能镇压住这布政坊,甚至是在边上的皇宫。
月儿正明,一个汉子在齐府中忙碌了起来。
他一个人,跑前跑后,偌大的府邸显得有些空旷。
原本府邸中的几个老妪和婢女早已不见了踪影,虽说是灯火通明,却显得有些孤寂。
女人的衣着也不华贵,像是寻常人家的装束,可能住在这布政坊,又怎么能是寻常人家呢?
她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原本是搂着她的脖子,靠在了她的肩头上。可似乎是听到了门口有动静,立马扭过了头,一双大眼睛明晃晃的盯着门口,眸子中仿佛有光。
“见雪,怎么了?”女人声音很淡,没有一丝抱怨,他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男人,转过头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向了门口。
只见一道干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穿着玄衣,头埋得很低,身子微微躬起,双手抬着一个什么东西,身子不停的颤抖,就这么站在了门口,大气不敢出一声。
小女孩年纪虽然小,可却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正在收拾东西的父亲,似乎明白这人便是来寻找父亲的。
齐凤甲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将几个麻布包裹挎在了背上,朝着女人笑了笑,伸出手指逗了逗自己的女儿,便顺手把齐见雪给接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才让你过上几天富贵日子,又要走。”
齐凤甲冲着自己老婆略带歉意的说道。
女人倒也不生气,只是莞尔一笑,虽是在夜晚,可却显得格外明媚动人。
女人捋了捋鬓间有些散乱的长发,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这小家伙越来越调皮了,以后我做饭,你得管好你女儿。”齐凤甲听到这话,乐得露出了牙花子,急忙点头。
“还有啊,你可不能饿着我们母女两。”
听到这话,齐凤甲笑意更浓。背上背着包袱,右手抱着女儿,左手揽过了女人的腰肢,一家三口,朝着门口走去。
那干瘦的身影就这么低着头,仿佛一道碑一般,就这么堵住了门口。
齐凤甲带着夫人和女儿走到了这门口,他斜着眼看了一眼堵住门口这人,皱起了眉头。
“怎么?李公公是奉了君命,来杀我齐某人的?”
那堵在门口的李忠贤后背一凉,仿佛被一把尖刀从后背刺入,寒毛直立,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噗通”一声,他双膝跪地,这一跪没有丝毫的犹豫,跪得极重。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帝王之家最喜欢干的事儿。可自古便很少有人敢这么当着面说出来的,有些道理可以懂,但却不能说出来,更何况是当着君王的近臣说出来。
“一般来说,狡兔死走狗烹,背后肯定有一只狐狸。”齐凤甲说着,弯下了腰看着李忠贤,语气有些轻佻,不像是他平时那直来直去的风格,反而是像在警告这跪在地上的李忠贤李公公。
李忠贤脸色煞白,额头上原本细密的汗珠此时如同豆子一般大,顺着脸颊,滚落到了青石板街上,在月光下仿佛一颗露珠。
“好了,李大人,麻烦让让。”
李忠贤不敢多说,仍旧跪在了原地,不过身子却是侧了侧。
齐凤甲抱着女儿,牵着夫人,便直接掠过他,跨出了这齐府。
齐凤甲转过头,看到这齐府的牌匾,想了想松开了自己夫人的手,伸出了中食二指,朝着牌匾上一点,那写有齐府两个大字的牌匾落在了地上,断裂成两半,吓得李忠贤不停的磕头。
齐凤甲可没有心思去管这个太监,便直接往前走,准备离开这布政坊。
此时的布政坊静悄悄的,安静得让人害怕。
当初才变革的时候,齐凤甲提着刀巡逻吓坏了不少人;可后来这些官员发现只要不找事儿,齐凤甲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事儿,胆子便开始大了起来。
他们开始在家中宴请,开始狎妓。只要别太过分,只要别反对变革,只要别触犯国法,齐凤甲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可今日,原本有宴会的官员都纷纷取消了宴会,去平康坊叫了几个姑娘的大官们也纷纷通知各大青楼,今日别来添乱;甚至这些个往日里威风八面的大官们,今日早早的便睡了,紧紧的捂着被子,露出了脑袋,竖起耳朵试图听到一些动静。
他们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
早些时间皇宫里发生的事儿他们早就知晓,皇宫内总有一些耳目,听得到一些风声。
若是连这些事儿都不关心,那当官也当得有点儿傻。
今晚上自打李忠贤走出皇宫,整个布政坊便安静了下来,他们都等着一个结果。
这一天,这些官员可是早就想见到的了。
只要齐凤甲一离开,他们的“苦”日子便到头了。到时候虽说柴薪桐也不是省油的灯,但这群人也有信心让这改革成果付之东流。
齐凤甲走在了青石板街上,月儿轻柔的抚摸着他们。
他们的面前多了一个人,穿着蟒袍,背着双手,两鬓斑白。
“晋王。”
齐凤甲看到来人,微微的点头,表示尊重。也是看在了师弟的面子上,若不是小夫子和晋王关系莫逆,恐怕齐凤甲并不会买账。
“齐先生,还请留下来。”
晋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更不会羞于开口,直接朝着齐凤甲深深鞠了一躬。
齐凤甲没有想要扶起他的意
思,便一直让晋王长作揖不起。他看了一眼晋王,反而摇了摇头,便想如同掠过李忠贤身旁一般掠过晋王身旁。
可才经过晋王身旁,齐凤甲猛地抬头,一阵风托起了晋王的膝盖,将他给扶了起来。
堂堂晋王,如今圣皇的舅舅,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要跪下来。
齐凤甲叹了一口气道:“晋王,你这又是何必呢?”
晋王看着齐凤甲,眼中似乎有泪花。
“这不是轩辕家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若是您走了,这长安怎么办?这刚刚改革出现的大好局面怎么办?”
齐凤甲听到这话,皱起了没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这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谁一辈子啊。况且,我们的小圣皇身旁有智珠在侧,又何必用得上我等俗人。这事儿,就算是我小师弟的错,他不该活过来,他该死。那么,这后果应该是作为师兄的我来弥补。”
晋王听得这话,便呵斥道:“出来!”
话音刚落,小圣皇轩辕仁德便从街角走了出来,低着头,双手搅在了一起,撕着手上的皮。
“认错!若是你不想要这天下,我大可主持选一个贤能之士顶上!”
听到这话,轩辕仁德低着头才想道歉,却没想到耳边传来了晋王的声音:“跪下!”
轩辕仁德看了一眼晋王,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和迷茫。
他可是一国之主,天下间的圣皇,就这么让他跪下?
“为君者,当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可当炽儿走了后,你干了些什么?和一个小太监整日斗蛐蛐,玩乐。除了放权给荀法你做得不错之外,你还做了什么?”
“记住,这是小太监的错,玩物丧志,作为君王,没人能让你跪下。但你是主子,有了错便要认。其错一,不想解决之道,反而责怪忠义之士。轩辕仁德,我告诉你,没有人必须为了全天下死,除非他自愿!其错二,玩物丧志,宠幸奸臣!你是君主,无自制力,故此你当跪!”
看着要跪下的轩辕仁德,晋王看了一眼不远处跪着的李忠贤,失望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
湛胥看着站在身后的弟弟还有逃命回来的崖祁,再往后,站着的则是瞎了眼的霍格,拿出了一枚九龙符。
“湛胥少主,我们如今便开封印吗?”
听到崖祁问这话,霍格单眼之中露出了光芒。因为这枚九龙符,能放出他们祸斗一族的老祖宗。
湛胥摇了摇头。
“不,等!”
“等什么?”
“一个最好的时机!”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六九章烽火祭(五)
湛胥收起了九龙符,转过头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头,随后又看着崖祁淡淡一笑,一挥手便离开了这一个小山头。
湛南站在了原地,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打哥哥从长安回来之后,哥哥就变了。
以前的哥哥,虽然聪明,但不那么深邃。可自打哥哥从长安回来之后,那眸子中多了些深邃,好像自己和他的距离也远了些。
湛南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确实没有资格,哥哥对他不如从前,自然是有原因的,当初哥哥被困长安,他是犹豫了好久,甚至觉得哥哥和被封印的妖族比起来不值一提。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确实没有任何的资格。
湛南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摇了摇头。
崖祁如同跟班一般,急忙跟在了湛胥的身后,如同一只哈巴狗,就只差伸出舌头和摇尾巴了。
“湛少主,等什么时机啊?”
“关于血妖一族的。”
听到这话,崖祁脸色一变,有些不自然,低下了头。
在雪山的遭遇,还历历在目,他的手没了一只,也是开天境生命力强,如今他那断手已经长了一半了。至于当初他那所谓的兄弟,五炙。那就更惨了,直接把命丢在了雪山之中。
想到自己在蓬山不远处的大放厥词,他脸就一阵阵的发烫,而且当初他们的敌人不是其他开天境,而是只有小宗师修为的徐长安。想到这儿,头埋得更低了。
湛胥似乎是感受到了崖祁的情绪,拍着他的肩头安慰,指了指这春日里的太阳,抬起了头。
“仰望太阳总是会刺眼的,若是不能与它比肩,那又何必强求。有时候,目光放低一些,看看花草树木也不错。”
崖祁听到这话,有种说不来的感觉。
他知道湛胥是好意,是想让他把目光放低一些,不那么介怀。他也知道,徐长安是天才中的天才。可自己还有受不了,他们两位开天境巅峰,怎么就输在了徐长安的手里。
当初崖祁跑了之后,对于雪山之中发生的事儿便知道得很少。
若是他知道后来徐长安力战四位半步摇星境,恐怕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崖祁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看着湛胥渐行渐远的背影,远远的喊了一声。
“湛胥少主,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找找开安阳和红紫嫣。”
听到这话,崖祁更加的摸头不着脑。自从满雪山过后,这二人似乎不再
过问妖族的事儿了,就算前些时间他们二人派了一些部下去往了雪山,可也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跑了。
而且,那些妖族都是些小妖。
更何况,红紫嫣如今已经放下了对徐宁卿的仇恨,怎么可能与他们一起再次掀起战争呢?
崖祁有些不明所以,若是以前的他,恐怕还会对湛胥提出疑问。但如今的他,被徐长安磨灭了心气神儿,完全没有了信心,只能低着头跟在了湛胥身后。
湛南也不明白自己的哥哥要干啥,但现在的他,也没有脸问太多。
至于霍格,如今的他更惨。
若是一般剑气刺伤了眼睛,凭借他开天境的实力,恐怕早就痊愈了。可他的眼睛却还没好,甚至如今那眼眶中,还残留着小夫子的浩然剑气。
他本就没什么地位,加上修为也算不得太拔尖。知道湛胥足智多谋,身后有相柳一族,而且湛胥手中的九龙符,恰好能打开封印住他祸斗一族的封印,他这才不得不投靠于湛胥。
霍格原本以为自己投靠湛胥,至少能得到尊重和得到重用,但没有想到,即便如今湛胥手上无人,自己也成不了大将。
他叹了一口,也不敢多言,摸了摸还有浩然剑气存在的眼眶,急忙跟了上去。
红紫嫣和开安阳住在了一栋依山傍水的小阁楼里,打鱼赏月,抓鸟绣花。这段时日,二人过得不错。
看到这一幕,除了湛胥之外,其它人心里都一沉。
恐怕这二人是铁了心不管妖族的事儿了。
来到竹楼前,湛胥便让他们等着,自己上了竹楼。
湛胥上了楼没有废话,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了二人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这二人便跟着湛胥下了楼。
看得二人乖巧的跟着湛胥,崖祁瞪大了眼睛,而霍格脸上则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至于湛南,先是吃惊,便很快恢复了淡然。
从长安回来的哥哥仿佛变了一个人,做出什么举动他都觉得正常。
湛胥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几人,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
“如今神龙无法出现,其实你们也应该早就试过抢九龙符。如今九龙符,我手里一块,轩辕家有一块,夫子庙有一块,蜀山应该有两块,雪山之中应该藏有一块,这个最后一块九龙符,属于原本的姬家。当初在满雪山的时候,这一枚九龙符最终落在了剑七的手中,也可以说落在了侍剑阁的手中。”
湛胥盘点了一下如今的九龙符都在何方,扫视了一圈众人,顿了顿方再度开口
“我们现在暂且不着急打开这一道封印,我们现在主要是赶在各大宗门和势力毁掉九龙符之前,夺得九龙符!”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霍格。
自己手中的这枚九龙符确实能放出祸斗一族,还有其它大族。可此时的湛胥,却不想那么快用。若是现在打开了封印,那么其它宗门必然会想办法毁了九龙符,而且人族也会全力对付他们。可若是缓一缓,等到血妖放出他们的族人,恐怕情况便大为不同了。
至于霍格,若非如今真的无人可用,湛胥也绝不想用霍格。
不知怎地,自己无缘无故的会讨厌这个人。
湛胥深深的看了一眼霍格,总觉得这个人以后会是个变数。
湛胥的目光虽说在霍格身上停留得最久,不过也只是两个呼吸而已,很快便转了过去,接着说道:“诸位,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当年你们各族埋在各大宗门的暗线是到了该用的时候了,请诸位配合,暗线全起,夺取九龙符!”
……
长安,布政坊。
这一跪,齐凤甲自然不能真的让轩辕仁德跪下来,他们只是想给小圣皇看看,太监和大臣,谁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这段时日,因为轩辕炽不在,轩辕仁德也没有他父亲轩辕楚天那般掌控力,便一直跟着李忠贤各种享乐。如今除了侍郎以上的官员外,其它的官员都得听李忠贤的。甚至给圣皇出谋划策的中书舍人想要见轩辕仁德,都必须经过李忠贤的同意。
今天的一切,他们一方面是想教训轩辕仁德,另一方面也是向警告李忠贤。
齐凤甲冷冷的看了一眼轩辕仁德,看着李忠贤手里捧着的夫子庙大印,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脏了”,便带着自己的妻女离开了。
他没有离开长安,只是离开了齐府,进入了属于徐长安的忠义侯府。
……
这个夜晚的镇妖关,仍旧多了几个醉鬼。
徐长安的脸红红的,轩辕炽也躺在了地上,就连小白走路也晃荡了起来,把大黄更加的不济,早就躺在了地上。
而此时,几枚玉符从不同方向同时朝着镇妖关而来。
也在这一晚,夜千树被林知南召回了承剑峰,让他强行闭关。
……
视角回到徐长安了,当然还有很多被妖族蒙蔽了的妖族暗线,这些小人物的故事同样精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七零章烽火祭(六)
这承剑峰夜千树不知道上来过多少次了,他自幼年起便上了这许多人一辈子只能仰望的承剑峰。
可是他并不快乐。
师父是大家的,剑诀是自学的。
更何况,师父没有教导他多久便消失了,此后的蜀山便属于师叔祖顾步崖了。
非要说开心一点的时光,那便只能是和师叔祖在一起的时候。
真正像师父的人不是如今承剑峰,乃至于整个蜀山的宗主林知南,而是当初喜欢坐在迎客松下的师叔祖。
师者,解惑授道传业也。
每一样,师叔祖顾步崖都做到了;他传授的道,夜千树也懂。可这道啊,懂很容易,要以道指导自身修行,那便不易了。
这段日子,他不再是天才,这小宗师级别的武评榜上他虽然仍居高位,可却没人再关注他,甚至可以说是关注他们。
那武评榜静静的躺在了他的怀里,不过这武评榜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这是属于宗师级的武评榜。
如今每一期武评榜的出现,夜千树都会认认真真的看着,寻找那一个名字。
怀里的这一本武评榜,身为小宗师的徐长安排名十五。
夜千树低头看了看怀里,随后看了看腰间的那一枚九龙符,足尖轻点,白色的长衫比这皎白的月光更白,一袭白衫,手持佩剑,直上承剑峰。
林知南背负双手,抬头看着月儿。
见得月光之下一袭白衣宛如大鸟一般,正朝着承剑峰落下,便捋了捋胡子,眼中满是得意。
若是以正常来论,不看徐长安的话,他林知南的弟子配得上翘楚二字。更何况,这弟子其实自己也没有教他多少,便已经这样了,若是再教得多一些,那在同辈中岂不是无敌?
“你得意些什么?你的弟子始终不是蜀山小辈第一,看看人家小师弟怎么教导弟子的。”朱富贵穿着华服,挺着大肚子,捋着自己嘴边的两捋小胡子说道。(第一卷里出现过的瘸子的师兄。)
听得自己师弟这话,林知南也不生气,倒是眯着眼转过了身,看着自己这一脸富贵相,喜欢经商的师弟,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朱师弟,经商买卖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这收徒也是。虽然徐长安在外以蜀山弟子名头行走江湖,我蜀山也庇护他。可他喊小师弟‘师父’,小师弟应过一声吗?”
“而且,师弟啊,我蜀山原本九峰,现在有两峰闭峰了。赶紧收些弟子吧,我可不想蜀山以后只剩六峰。”
朱富贵如今还没收弟子,听到这话,被林知南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师兄,拍拍手灰溜溜的走了。
此时,夜千树恰好落了下来,站在了林知南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看到这自己没有教导很多的爱徒,林知南若是说心中没有愧疚那是假的,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子,心中犹如五味陈杂,分不清是哪一种滋味;抬头看着这古时月和今时月,有时光恍然之感。
只是觉得一眨眼,自己的弟子便能够独挡一面了。
林知南急忙扶起了夜千树,看着他的脸,随后瞟了一眼他的腰间。
夜千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师父便已经热情的把他带回了大殿之中,甚至还亲自帮他倒上了茶。
师徒两聊着无聊的天,大多都是关于夜千树小时候,这几年在蜀山怎么过的。
看起来相聊甚欢,但夜千树心里却越发的担忧了起来。
刚才师父那一眼,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自打师叔祖走了之后,很多人都猜测九龙符在自己身上,蜀山也一直护着自己,看起来对着九龙符没有**。可人心这事儿,哪能一概而论,这世界上最容易变的便是人心;最不容易控制的便是人的贪欲。
林知南似乎是发现夜千树的不安,便停止了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倒茶。
一阵风吹来,吹灭了这承剑峰大殿中的蜡烛,满堂的月光淌在了地面上。
这师徒二人,显得有些奇怪。
一个不停的倒茶,一个不停的喝茶,但就是不说话。
眼前有着早春的明月清风,心里头却仿佛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夜千树的手很稳,可心里已经在开始盘算怎么拒绝师父了。
凭心而论,在他的心中,师父没有师叔祖重要。
这是天地奇物,但也是那位老人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他不会使用,也不许别人用。
师徒二人心思各异,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喝茶,直到月儿都开始犯困了。
“那个,九龙符……”林知南张口了,显得小心翼翼的。此时林知南,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准备和家长坦白一般,哪里还有半点师父的样子。
“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的啊!”夜千树叹了一口气,师父还是忍不住了。
夜千树知道,自己不能如同之前一般不说话,不反抗。
他站了起来,在林知南惊讶的眼神中“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多谢师父的知遇之恩,可师父想要这九龙符,除非从弟子的尸体上踩过去!”话音刚落,夜千树还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乍暖还寒的时节,月光给长剑增添了几分寒意。
看到自己徒弟这模样,这反应。林知南
惊讶得瞪大了双眼,最终长叹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你认为你师父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林知南看着仍然防备着自己的徒弟,一脸真诚的问道。
夜千树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的妥协,声音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不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他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险些洒了出来。
林知南长叹一声,走到了大殿门口,看着月亮,缓缓的开了口。
他仿佛是在和夜千树说话,也仿佛 不是在和夜千树说话。
“其实,早在徐长安被长生救活的时候,很多人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夜千树手里的长剑稍微松了一些,眼中多了一些疑惑。
“只要徐长安活,便可以完全利用九龙符。你真以为你师叔祖资质那么差么,若是真用了九龙符,恐怕他进入开天境也是举手之劳。”
林知南淡淡的说着,偏过头来,看着紧紧抿着嘴的夜千树。
“九龙符,分开能打开九处封印,合在一起能够救出神龙。九者去其一,如今只能尽量毁了其余八块九龙符,否则的话,恐怕人妖大战会再次爆发。”
听得这话,夜千树收起了长剑,看向了自己的腰间。
“其实说到底,你不像是我的弟子,反而更像是师叔他老人家的弟子。”林知南淡淡的笑道,低下了头,看看自己的脚尖,随后伸出了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最近老是感觉不对劲,右眼皮一直跳,有些事儿就和你说了。”
林知南没有给夜千树开口的机会,也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
“之前妖族没有打开封印,原因有二,这第一便是他们手中没多少枚九龙符;第二条原因来自于他们的不团结,彼此也相互牵制,这才没有打开封印。但现在,不同了。”
听到这话,夜千树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
“怎么不同?”
“现在大批的妖族去往了东边,圣朝疆域辽阔,但西边有雪山,北方有冰原,南方是海域,东边则是大漠。大漠草木稀少,极其的炎热,和北蛮的冰原恰好相反。北蛮虽然混乱,有部落,可好歹也有硕和部统一过北蛮。至于东边的大漠,那便不一样了,小国林立,以楼兰和夜郎最为出名。”
这几年间,夜千树也去过不少地方,这东边还真没有去过,他原本以为全天下就只有北蛮和圣朝,没想到在遥远的东方荒漠,还存在着一些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家。
看得夜千树惊讶的表情,林知南顺便解释了一句。
“圣朝人不知道很正常,他们都早已向圣朝俯首称臣了,每年还会上贡。但他们那些小地方举全国之力的贡品,很可能还不如平康坊一天的财富纳税,所以那些地方早就被圣朝人忘记了。只是偶尔会有一些恶人会跑到那些地方,以求躲避我们各大宗门和圣朝的追捕。”
夜千树点了点头,立马问道:“那这和妖族有什么关系呢?”
“妖族的封印遍布大江南北,除了长生那一枚的封印是在南海外,东方大漠有三处封印。”
听到这话,夜千树眉头一挑。
“所以我敢肯定,应该有人站了出来,统一了妖族。”
“有那么大能耐的人,应该早就闻名天下了吧?”夜千树突然问道,此时的他对于林知南没那么多防备了。
或许林知南就是不那么容易让人警惕的一个人,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性子也不急,和他师弟李义山恰好相反。
“也不一定,得神龙令者得天下妖族。只要有了神龙令,便能够号令妖族。”
“神龙令?”这个东西夜千树从来没有听说过。
林知南淡淡一笑道:“这个东西你可以看做兵符,甚至比兵符更强。传闻当年神龙有三枚神龙令,得其一,便能够号令天下群妖。妖族经历了满雪山大败,而且妖族大多数大能都被封印住了,此时他们内部矛盾达到了最小,想要整合是最好的时机。”
“而此番,大批的妖族朝着东方而去,所以我才急忙找你来。”
知道原委之后,夜千树低下了头,扯下了自己腰间的九龙符,递给了林知南。
“你想要怎么处置……”
话没说话,他肩头一沉,却看到自己师父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我这一辈子,修为到这儿已经到头了,主要是你。”
夜千树突然有些惭愧,觉得手中的九龙符有些发烫。
“既然妖族都动了,能用一块那就用一块,清池峰那块咱没发言权,但这一块九龙符是你师叔祖给你的,所以你尽快把它用了。而且,九龙符本身就是用神龙九子骨头所制而成,也是修炼剑胎的上好材料。我打算让你进入剑冢,等到宗师以后再出来。”
听到这话,夜千树的脸也有发烫。
夜千树低下了头,轻声“嗯”了一声。
林知南看得自己徒弟这样子,便知道这小子是为了早先的防备而自责。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直接丢在了夜千树的怀里。
夜千树低头一看,如同被惊吓到的猫一般,急忙往后退让出了一个身位,便要跪下。
林知南一把抓住了他,淡淡的说道:“这宗主令牌你先拿着,它不仅仅代表你是我蜀山的宗主,更能开启蜀山大阵和剑狱。你进入
剑狱想要出来,也需要这令牌。所以啊,你先拿着。”
听到这话,夜千树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还是认认真真的将这宗主令牌放在了怀里。
“记得,赶紧去找山甲前辈,他会带你去剑狱之中。”
说完之后,便挥手示意夜千树离开。
夜千树看着自己的师父,深深的鞠了一躬。
看着夜千树远去的背影,林知南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急忙喊了一声:“等等。”
夜千树转过头,林知南咧嘴笑道:“小子,你的剑胎那可是九龙符炼成的,出来的时候,记得要比徐长安强。你师父不如他师父,你可要比他强!”
听到这话,夜千树一愣,重重的点了点头,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
蜀山脚下。
蜀山的物资要么是弟子下山购买,要么是有人送来。
但自从当初李义山以为徐长安死了之后,所有弟子便都不许随意下山。故此山上的菜和平时需要的东西都由山下的村民们送。
为了能够让村民们平安进入,还给了他们临时的玉符,能够避免一些阵法被触动,让他们直上蜀山。
杨老头原本是一个卖菜的,但最近几年都帮蜀山送菜。
今夜,一道光芒落在了蜀山脚下,他接住了这道光芒,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他伸起了手,手上生出了利爪。
杨老头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
这一个家,他待了几十年,孩子虽然不是他的,可在这平淡的日子中,他早已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他轻轻的帮儿子和儿媳拉好了被子,看向了一旁的摇篮,摇篮中是一个婴儿。
这个婴儿应该叫他一声爷爷,虽然同样和他没有血脉上的联系。
杨老头想了想,俯下身子去,轻轻的亲了这个婴儿一口。
他走出了们,凭借身上代表着菜农身份的玉符,他如同鬼魅一般上了蜀山。
甚至,在夜千树离开不久后,他来到了林知南的面前。
林知南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杨老头,并没有惊慌,目光看到了他腰上代表菜农的牌子,突然开了口:“妖族还是菜农?我记得菜农应该都是在山脚住了五六十年的人才有资格得到这令牌上蜀山来的吧?”
杨老头点了点头道:“即是妖族,也是菜农。圣朝还没有建立,我便在山脚住下了。”
“好住吗?结婚生子了吗?”林知南突然问道。
杨老头突然觉得心里一紧,说不出的难受。
“好住,有了,还有个可爱的小孙子。但,我始终还是妖族,我不来,他们必然会死。”杨老头眼中多了一抹悲哀,低下了头。
“你没杀了他们?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那些妖族手里强。”林知南突然问道。
“想过,但儿子儿媳妇都很孝顺,小孙子也很可爱。”杨老头仿佛犯了错一般,他是一个妖族,站在他的立场,毁灭人族本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林知南笑了笑,没有大声嘶吼,反而直接朝着杨老头说道:“九龙符分别在清池峰和剑狱。”
林知南不知道为何,直接说出了九龙符所在。
但杨老头却是叹了一口气,朝着林知南拱了拱手。
“不管是剑狱还是清池峰,我都去不了。清池峰上有高手,剑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这次的任务有点不一样。”
林知南显得很淡然,淡淡的笑道:“应该是杀了我。”
杨老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九龙符先不急。蜀山是执天下正道牛耳者,若是您死了,对我们很有利。况且……”杨老头顿了顿,想了想,后半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况且我修为不强,最好刺杀。”
杨老头“嗯”了一声,只见林知南摊开了双手,仿佛要拥抱他一般。
一刻钟以后,林知南躺在了地上,月光微红,似乎是鲜血染红了月光。
这一刻,蜀山大乱,夜千树来到了剑狱门口,正想回头看看,一道风吹来,直接把他送去了剑狱。
翌日一早,时隔四年顾步崖死了之后,蜀山再度满山素缟。
……
徐长安接到了玉符,急忙带上众人御剑而行,朝着长安而去。
可还未到长安,噩耗传来,便急忙朝着蜀山而来。
……
而在东边,圣朝边境之上。
湛胥收到了消息,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是长叹一声,朝着蜀山的方向拜了三拜。
兴许是和人族相处得多了,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可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当朋友就能当朋友的,有些人,当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这一辈子只能是仇人。
刺杀,还在继续。
……
我原本以为写得完,但没想到越写越长。今天就先这样吧,算是个五千字的小章节。
圣朝肯定要灭亡,至于新朝前面有伏笔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妖族将起,汪紫涵也将去往长安,和故人匆匆一瞥。
第一七一章烽火祭(七)
徐长安终究没能到达蜀山,短短几日间,各处宗门的消息比极西之地的雪花还大,不停的涌向了徐长安的耳中。
裴英凤也被刺杀,不过还好莲池的老头子及时出手,这才逃过一劫;铁剑山也传出了消息,不过由于几个月前铁剑山的作态,导致这六宗之一的铁剑山发声没有任何的力度;灵隐寺同样也遭遇到了,不过对于他们的袭击倒像是一种象征性的行为。
毕竟道诛妖,佛镇魔。若是因为他们而把魔族闹出来,那可得不偿失。几个魔族出来与妖族结合形成血妖便已经闹得天下大乱,若是魔族倾巢而出。恐怕就是神龙在世,也是无力回天。
当然,若不是因为齐凤甲的传讯,恐怕徐长安还是要去蜀山。
毕竟蜀山同他关系亲厚,即便李义山不认他,可他早已经把自己当做了蜀山弟子,林知南便是他的师伯。
况且,自己有难的时候,虽然蜀山嘴上说着不帮忙,要封山。可这位师伯总是会悄悄的给师父开后门,每一次磨难,蜀山都悄悄的站在了他的身后,成为了他的后盾。
于情于理,徐长安必然要去蜀山。
可现在,却不成。
他要急忙赶回长安,有更重要的事儿。
故此,一行人急忙转道,朝着长安而去。
……
北方通州以北为冰原,南方荆门州以南为南海,西方幽州以西为雪山,而这东方的大漠,便是和这圣朝的肃州比邻而居,隔河相望。
肃州以东的人们叫这条河为望乡河,至于肃州的百姓,则是把这条河流称做渴饮河。
此时在肃州首府兰皋的境内,出现了一群人。
他们的装束和肃州百姓的装束大相径庭(相差很远),肃州百姓很少穿丝绸和轻纱,毕竟这儿风沙漫天,若是穿着丝绸和轻纱恐怕走不了几里地,这丝绸便会在风沙的侵蚀下成为破布了。
一般而言,肃州百姓分辨外乡人,第一条便是看的装束,第二条便是瞧他的皮肤。
装束自然不用多说,肃州百姓不管贫穷与否,只要是走出屋子来的,都穿着棉麻布料。虽然圣朝当初有了明文规定,官员穿什么,士农工商穿什么,但在这地儿,再华丽的丝绸衣服都不如一身棉麻来得舒坦。
至于皮肤,由于肃州风沙漫天,气候虽说不如幽州,但也算得上一个小火炉。
所以这儿的人皮肤黝黑,脸上坑坑洼洼的,仿佛一条破落的路一般,这便是被这方水土浸染的痕迹。而且这儿以面食为主,男儿都生得壮实,有一股子憨厚劲,可若是打起架来,又有一股子野性之美。至于女儿家,也是自带一股子英气,剑眉英目,虽然说论起魅惑男人的本事来,全州的女人比不上平康坊一个女子;可要是打架,全平康坊的女子都打不赢这儿任意一个女子。
此时坐在阁楼上的这几个人,要么白袍,要么青衫,衣服也是五颜六色的;有男人,也有女人,女人皮肤白皙,但有男人肤若凝脂。
这几人自打来到了这肃州,便被好奇的目光的围住了。
而且,这儿的酒楼没有茶,要么和疙瘩汤,要么喝酒。
穿着白衫的年轻男子喝了一口疙瘩汤,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地方和长安啊,荆门州那些地方不同,也比较有意思。想想看,肃州外面的人把那条河叫做望乡河,但肃州百姓却把那条河叫做渴饮河,哎!”
说话的年轻男子是湛胥,跟着他的几人,自然便是万妖阁的三皇,还有霍格和湛南。
如今湛胥一说话,众人皆不敢言语。
还是红紫嫣胆子稍微的大了一些,叹了一口气看着湛胥问道:“一条河,两个名字不是很正常吗?神……”她本想喊神使,但看到了湛胥的眼神,急忙改了口。
“很正常的事儿,少主为何叹息?”
湛胥淡淡一笑,看着红紫嫣说道:“这便是有趣的地方,这渴饮河的‘渴饮’二字,你们可知道出自哪儿?”
看得众人摇头,湛胥也没有卖关子,便直接说道:“这二字出自一句诗文‘笑谈渴饮匈奴血’,河那面的人,把这儿看做了故乡,但这面的人,把他们看做了仇敌。”
众人觉得这寻常至极,你眼中的朋友,或许在他的心中,你便是仇人。
“其实,我们也一样啊。”湛胥不留痕迹的说了一句,便抬起了桌子上的疙瘩汤,喝了一口。
众人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湛胥知道如今大家心思各异,队伍难带,不过不要紧,他们还要在这儿好久,可以慢慢调教。
他放下了碗,起身给了小二一张银票,结了账不说,还开了房,让小二为几人准备一些棉麻衣服。
湛胥抖了抖自己的身上,此时白色的袍子早已变成了灰褐色。
“行了,我们还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有趣的事儿多着呢,以后慢慢和你们讲。”说完之后,便要离去。
距离封印地越近,霍格越发的急躁难耐,或许是风沙太烈,将他爆烈的脾气也给激了出来。
“少主,我们刺杀了大大小小的宗主,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
他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多了一道巴掌印。
霍格摸着脸,正想发火,看到开安阳正看着手掌,知道扇他的人开安阳,原本一肚子的脏话全都给他收了回去。
“对待少主尊重些,有些人别说你,就算是你老祖宗出来,也得俯首称臣。”
听到这话的湛胥眼睛一亮,颇为赞许的看了一眼开安阳和红紫嫣。摆了摆手,打了一个圆场:“没事没事,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说说也无妨。”
“我们这次行动,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雪山中那几头血妖。血妖一脉的封印和我们不同,他们打开封印不需要那么复杂的东西,只需要血祭就可。”
“可为什么我们要帮助他们呢?”红紫嫣有些不解,她越来越看不透如今的湛胥了。
“是帮我们自己,若是他们成功了。人族哪里还顾得上我们啊,况且九龙符,不好毁但也不太难。我们一时半会打不开封印,但必须给人族找点事儿。要不然他们把九龙符全毁了,但凭几个族群,怎么和人族抗衡。”
“少主厉害!”经过一番解释,几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崖祁看得开安阳对湛胥的态度,自己态度也顿时一变,拍马溜须立马给湛胥安排上了。
“但也不好说,恐怕会有变数。”湛胥没有理会崖祁,淡淡的说道。
“变数,莫非少主指的是徐……”
红紫嫣话没说完,湛胥便点头承认道:“没错,就是徐长安。有些时候,他一个人,比几十个宗门还有用。”
听到这话,崖祁想都没想,张口便来。
“怕什么,他不过一个小宗……”察觉到众人眼神不对,他立马闭上了嘴。
毕竟当初,他就是败在了这个小宗师的手里!谁知道他手里还有没有丹药,若是还有那种丹药,徐长安的确是一个大变数。
雪山之内的四大妖不好意思声张,若是崖祁知道徐长安手里有更强的借魔丹,恐怕他更不敢大声言语了。
……
圣朝春意盎然,极西之地仍旧大雪纷飞。
四人步履蹒跚,手里都拿着一根棍子,仿佛登山的凡俗。每走两步,便停下来喘着粗气。
“你们说,我们整天御剑御物飞行,不知道损失了多少的美景。”
袁霸天停了下来,两道声音从口中而出,转过脸来看着身后的三人,一半黑、一半白的脸。
同样一半脸黑,一半脸正常的齐福天冷笑了一声,看着袁霸天说道:“不敢御剑就不敢御剑,现在估计那几个老头都想找到我们。御剑,不就等于成为靶子么?”
说完之后,目光扫视了几人一圈,叹了一口气,杵着棍子掠过了几人,继续往前走去。
袁霸天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但也没有多说啥,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走在最后的两人。
林浩天如今可不敢过多言语,低下头便继续往前走,反倒是陶吞天,看着两头已经觉醒的血妖背影,狠狠的把棍子一丢,冲着二人嚷道:“到底去哪,说清楚!”
袁霸天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转过了头,眼睛眯了起来,透露出一股子杀气。
陶吞天往后退了两步,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气氛瞬间变化,四目相对。虽知不敌,但陶吞天丝毫不惧,甚至准备出手了。
袁霸天手里杵着的木棍,也变成了镔铁棒。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就在这时,一声轻咳传来,一只手扶住了袁霸天的肩膀。
袁霸天转头一看,正是齐福天。
齐福天使了使眼色,袁霸天冷哼了一声,走在了最前头。
看到齐福天出来打圆场,陶吞天也软了下来,虽然说如今的齐福天受到了魔族的教唆,但好歹也是他的发小,兄弟。在齐福天还没有觉醒的时候,他便对齐福天颇多照顾。故此,齐福天虽然此时已经觉醒,性情大变,但对于陶吞天同样是照顾有加。
要不是齐福天护持着陶吞天,恐怕袁霸天早就吞了陶吞天。
看得自家兄弟站了出来 ,陶吞天便也沉默了下来。
齐福天看着颇有怨气的陶吞天和林浩天,咧嘴一笑说道:“这次我们去的是我们血妖一脉的封印地,当初妖族花费了大力气封印了我们血妖。而人族,也是趁着妖族元气大伤的时候,封印了妖族。只不过,人族对于妖族的封印更强而已。”
陶吞天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而林浩天听到这话,则是眼珠子一转,说不出悲喜。
“那这封印地在哪?”
齐福天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卖了一个关子说道:“我们血妖一脉,以血为引,以肉为食。而妖族将我们封印的时候,为了防止我们的前辈强行破封而出,不仅想方设法的削弱他们的修为。还设了一个大阵,不停的吸取他们的生命力。”
说到这儿,他便停了下来,笑面盈盈的看着陶吞天和林浩天。
陶吞天沉吟了会儿,眼睛一亮。
“这雪山之中,我听闻有一个药园子,里面长满了奇珍异草。之前我还寻思,在这极其寒冷的地方,除了雪莲等东西能够生长外,其它药材还有什么资格生存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原来是以生命力为土壤,长出的药材。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徐长安若是知道他吃的丹药究其根本是无辜者的生命,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林浩天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替徐长安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不会在乎的。”
“为什么?”陶吞天立马反问道。
“又不是他杀的人,他为什么会在乎。徐长安确实善良,可不单纯,也不蠢。他的善良,只是存在于法制之中。他这种人啊,若是挣脱了法度和自我道德的枷锁,恐怕比我们更加可怕。”林浩天淡淡的说道。
“行了,别扯了。”袁霸天突然回头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咱们分开行事,开启封印需要血祭。需要大量的血,老子可不想蹲在这儿等着,你和姓陶的先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人提前守住那儿了。若是有,先把其引开,我带着咱们这位林少主去一趟幽州,弄些血来准备血祭。”
齐福天听到这话,冷哼一声,面色也冷了下来。
“你倒是好算计,在这儿守着,稍不注意就会被各大妖围攻……”话没有说话,袁霸天把原本扛在肩头上的镔铁棒重重的杵在了地上,不耐烦的说道:“要不咱们换换,说的就像杀人不需要躲避罗家和圣朝追杀一样!”
看得袁霸天似乎有些生气了,齐福天还是点了点头。
“行,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之后,这四人便分道扬镳。
袁霸天和林浩天朝着幽州而去,齐福天和陶吞天朝着当初李道一他们采药的药园而去。
四人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有一行人来到了此地。
说是一行人,不过就二人一猫,还有一只小白狐而已。两人便是李知一和甄洪。
李知一让朱战和宁致远把小妖带了回去,而自己却仍旧留在了此地。恰好遇到老黑,朱战看到白虎大人自然不再担忧李知一的安危,便走了。
可如今,四妖分道扬镳。
老黑想了想,只能说道:“那袁霸天最是凶残,实力也最强,我去追他们。你们两人,远远看着他们就行。”
说罢,他们便也分道扬镳。
……
李知一刚刚离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便出现在了原地。
而此时,徐长安也来到了长安城门口。
同一天,东海之上,一袭紫衣的海皇少主朝着长安而来。
“少主,我们为什么要去长安啊?”小婢女和紫衣女子站在了海面上,小婢女歪着头问道。而在她们身后,两个老妪远远的跟着,不敢靠近。
“可能这天下将乱了,我们不仅要去长安,还要去万妖阁,还要去各大书院,还要去各大宗门。”
“我们……”小婢女本想说什么,但瞟到了这紫衣女子冷峻的脸,便不敢再说了。
“天下将乱,去看看他们的态度,顺便表态。我们还要一族,不惹事,也不怕事。”
“而且,最近有一个人族天骄,才是小宗师,便被排到了宗师武评榜中。我海妖一族,不相信什么天才,我去会会他。”
说罢,便踏浪而去。
小婢女从身后的包袱中翻出了几本武评榜,拿出了其中一本,细细的看着,终于找到了一个名字。
“徐长安。”
……
前面说过的,汪紫涵失忆了。当初冷淡一时爽,还开小差,现在追妻火葬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反正,知一和长安这对师徒同历情劫。
第一七二章见亦别(上)
长安春草渐深,喜鹊早早的便来到了还未发芽的枯树枝上。
“喜鹊当头叫,好事要来到。”
这一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话早已深入人心,院子头几只喜鹊在枝头争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你叫甚叫,又不是徐大哥要回来了。”穿着粉色衣裙的小沅抬着一个盆走到了门口,往前一泼,那水便稀里哗啦的朝着院子角的枯树枝涌去。虽然隔得甚远,但还是惊起了那几只喜鹊。
“小沅妹妹,喜鹊就是来报喜的,告诉你徐大哥回来了,你这么一吓,喜鹊们回去报信,徐大哥还以为你不欢迎他呢,就不回来了。”
梅若兰经过之前的事儿,也少了几分任性,虽还未嫁人,可却已然有了几分妇人的老成持重。况且,这么大的府邸徐长安甩甩手就走了,但靠小沅,恐怕得被多少人盯上。
其实这忠义侯府便早就被人盯上了,在齐凤甲还没有成为代夫子之前。
不少人知道徐长安对着两个女孩子不一般,但都是以妹妹相称,他们便打起了歪主意,若是成为了徐长安的妹夫,那在这长安,不敢说横着走,但至少没有人敢惹。
不过,这府邸虽然没有了男主人,女主人也还没定。但梅若兰自小也是出自官宦之家,这些登徒浪子自然见得多,也有解决的法子,便将其打发走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尔后齐凤甲成为了代夫子,在这布政坊还多了一间宅子,每日提着刀到处溜达,谁还敢来找不痛快?
小沅听得梅若兰这话,小脸吓得惨白。急忙放下手中的盆,便要朝着厨房赶去。
“去拿些小米,可不能让它们去向徐大哥告状。”
听到这话儿,梅若兰先是用袖口轻轻的捂住了嘴,“噗嗤”一笑,随后看着小沅说道:“小沅妹妹,不用啦,我骗你的。”
小沅听得这话,低下了头,脸红红的像极了夏天熟透了苹果。咬着下嘴唇,站在了原地,小声的说道:“若兰姐姐,你又欺负我。”说罢,便捡起了地上的盆小步的快跑离去了。
梅若兰看到小沅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禁觉得徐长安好福气,不管以后小沅是成为他的妹子,还是贤内助,这都算得上天大的福气了。
梅若兰想到此处,看了看自己身上,随后拽起裙摆,走了两步,摇曳生风,如同初夏时节才立尖尖角的荷叶儿。她摸着自己的脸满意的笑了笑,可很快,终究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变得郁郁寡欢了起来。
心中充满了遗憾,也充满了内疚。
“终究还是我配不上徐大哥。”梅若兰低着头,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若是喜欢,那就去追咯,若是追不到,先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一道女声突兀的前方响起,梅若兰犹如惊弓之鸟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才看到来人,知道自己刚才的丑样全都别看到了眼里,脸红红的,比盛夏熟透了的苹果还红上几分,像那秋季挂满树的红柿子。
“嫂夫人,您也取笑我。”
来者正是当初长安城外那鱼店的老板娘,如今齐凤甲齐夫子的夫人,齐见雪的母亲,齐家的当家人。
齐凤甲和小圣皇怄起,想逼得晋王出来
清君侧,便赌气要离开长安。
好在晋王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了一场闹剧。不过齐凤甲性子也是执拗,怎么都不愿回到齐府,便只能来到了这忠义侯府。
“凤甲他啊,他只认自己有两个师弟,把他们当成亲弟弟一般看待。一个啊,便是小夫子;另一个,便是徐长安。他可没有认过妹妹,你这一声‘嫂夫人’,我可……”齐夫人说着,眉眼中全是笑意,看着面前脸儿红透的女孩,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行了行了,若兰,咱们也不生分,你叫我一声嫂子我先应了。不过,得看你自己。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你喜欢他而已,和他无关。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就大胆的去追求,你要先学会欣赏自己,才能欣赏别人。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呢,是棋逢对手;有时候呢,又是琴瑟和鸣。你若是自己都没了信心,那只会成为娇滴滴的小媳妇儿,时间久了,仅存的激情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相互喜欢啊!”
梅若兰听到这话,抬起了头,脸虽然红红的,但眉眼之中多了几分坚定。
但很快,这几分坚定立马消失无踪,变成了担忧。
“可我……配不上他啊!”
梅若兰声音很小,小得细不可闻,但齐夫人即便听不到她说什么,便也猜得出来。
“你爹那案子,本就不关你事。若不是他小子脑子轴,即便你作证,那案子也全是漏洞。只要他不承认,谁敢动他分毫?只不过那臭小子怂了,真以为一死就对得起天下了。”
听得齐夫人口风一变,梅若兰颇为惊讶的看着她。
齐夫人尴尬一笑,挥手说道:“这些话,都是我家那口子说的。所以啊,不关你事。”
“可我还是……”梅若兰又低下了头。
“是什么,人家夫子庙的代夫子,什么天下第一刀圣,还不是被我一个卖鱼的治得服服帖帖的。老娘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老娘咳一声,他们三师兄弟都不敢动。”
才说完,背后响起了一声轻咳。
齐夫人转过头,便看到了齐凤甲。
齐凤甲也是一张老脸满脸通红,手放在了嘴边,又轻咳了两声,朝着自家夫人挤眉弄眼。似乎是在求饶,让她给自己留几分面子。
齐夫人看到他的模样,知道齐凤甲有话要交待她们,便换上了一副笑脸,声音也温柔了起来。
“夫君,我去带孩子了。”
这声音嗲得齐凤甲都浑身一哆嗦。
看得自家夫人走了,齐凤甲松了一口气,看着梅若兰,这才说道:“小师弟估计快回来了,和你们两知会一声。但是啊,他估计很快又要走。”
梅若兰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看得出来,她心里很是激动。
“那我赶紧去和小沅说一声。”
齐凤甲点了点头,梅若兰便转身跑去。
齐凤甲看着梅若兰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呢喃道:“这女人,在未来的弟妹面前,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说啥?”
齐凤甲身子一抖,急忙说道:“没没没,我去
陪一下见雪。”说罢,便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急忙走了。
……
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杨柳也抽出了新芽。
背篓里的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紧紧的抱着小白猫。
她很小便被带进了雪山,哪里见过这些景色,在她的认知里,这整个世间,就应该是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出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世间除了白之外,还有柳的绿,花的红,湖水的清澈,小草的碧绿。每次一看到这些之前没有见过的景色,便会紧紧的勒住怀里的小白猫。
好几次小白猫被勒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但都只能受着。
若是某个道士敢这么对它,它非得把那小道士才长出来不长的头发给霍霍完,让他变成个和尚。
一路上莺飞草长,杨柳依依。
陶悠然和陶悠亭也是第一次来长安,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人族的生活气息。
至于常墨澈倒是还好,不管见到什么,他都能很快的安静下来。
李道一则是搓着双手,双眼放光。
他可知道,徐长安这小子在长安可是颇有资产。
此番进入长安,他不让这小子大出血都对不起自己。
这一行人,引得了众人的侧目,不过他们此时并不在乎,心中只有喜悦。
“我和你们说,徐长安的宅子可大啦!”李道一手舞足蹈,仿佛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一般。
见得没人搭理他,他便只能说道:“那宅子中,藏了不少美人儿呢,有个成语咋说来着?金屋藏娇,对对对!就是金屋藏娇!”
陶悠亭听到这话,原本不想理会李道一的她立马停住了脚步。
陶悠然见状,急忙拍了拍她的肩头,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不过却是狠狠的瞪了徐长安一眼。
不过正在此时,几匹快马从他们身边掠过,卷起了一阵风,扬起了阵阵尘土。
这快马虽然没有撞到人,但却吓到了不少人,在路边挑着菜的老大爷被他们这一惊,险些摔倒在地。
而小青鸟也被他们吓了一跳,狠狠的勒住了小白的脖子。
小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几匹快马,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被勒得慌。
徐长安皱起了眉头,背着背篓正要追上去,只见骑着快马的几人反手丢出了一些碎银子,正好落在了那老大爷的菜篓子里。声音也远远的传了过来:“老大爷,对不住啦!让开让开,故意阻拦,我兄弟几人可饶不了你们。”
看得他们已经赔偿,加上还没到城内,也不存在不许纵马的规矩,徐长安也便不多管。
紧接着,又是一群人骑着快马冲了过去,他们还在交谈。
若是其它人,自然听不清。
可他们这几人,都是修行者。
“那个紫衣婆娘厉害得紧,在城头打翻了我们马帮数十个兄弟!快去助拳,要不然我们以后如何立足!”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七三章见亦别(中)
听得马帮二字,徐长安顿时心头一动。
自然不是这马帮不好,而是这马帮和一个人有关系。
这马帮啊,说白了原来就是一群混混、流窜于江湖的侠士之类的等等,后被人给收编了,这才有了马帮。
成立马帮这人,徐长安也听闻过。
此人也是长安城内的纨绔子弟之一,叫谢天南。
不过此人和一般纨绔不同,他从不欺负弱小,反而喜欢帮助弱小,是个活脱脱的侠士。
至于马帮里曾经的那些小混混也变了个样,他们在谢天南的带领下,走南闯北,将天南地北的货物全都带往长安售卖。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长安的一部分治安问题,还解决了这些个小混混的生活问题。甚至若是有闲余的钱,马帮还会捐出一部分钱财来。
马帮中人,讲究一个“义”字,骑最野的马,喝最烈的酒。
若是早些年间的马帮,偶尔还会出现欺负弱小的情况。可近些年在圣朝改革前,老百姓们受了委屈找官府不一定有用,但找马帮一定有用。
只因为这马帮的老大叫谢天南,长安的纨绔。
据说,这谢天南和晋王也有一些关系。当初薛潘就是谢天南的马仔,当年要不是晋王开了口,薛潘还不一定跟着徐长安混,更不会上了越州的战场,娶了老婆。(第二卷中有提及。)
所以,徐长安听到这群人所言,便立马有了兴趣。
他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说实话,若不是因为封妖剑体还有徐宁卿之子的身份。这马帮混混的生活便是他在渭城时最期盼和最羡慕的生活。
“你怎么了?想起你忠义候府中的什么小沅、小兰了么?”
李道一贱兮兮的笑道,还故意瞪大了眼睛,看得陶悠亭气鼓鼓但又不敢言语的模样,还朝着她眨了眨眼。
陶悠亭的心中,此时比吃了十大坛子酸菜还酸。
若不是陶悠然拦着,陶悠亭必然要赏李道一一顿毒打。
徐长安倒是懒得理会这些,只是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加快些脚程,或许能帮一下这些侠义兄弟。”
说罢,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远远的看到了长安那高耸的安化门。
而在距离安化门不远处,围起了一群人,周围也有不少百姓围了起来。一层摞一层的人,比起东西市的热闹也不遑多让。
人头攒动,甚至不少人还在加油助威。
不过,有替马帮加油的,也有替对方加油的。
那些围起来看热闹的人见得有快马过来,都会立马让出一条路,让马帮中人先进来。
徐长安心里好奇极了,甚至此时的好奇心一点儿也不亚于他背篓中的小青鸟青霜。
若是人少的时候,他大可以直接御剑到高空之上,看看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周围全是普通百姓,他也只能跟着一起挤进去。
趁着几匹快马过来,围观者打开一个缺口的当儿,他急忙挤了进去。人本来就多,加上徐长安动作又不慢,吓得青霜死死的拽住了背篓。
终于,几人都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虽然不是最前排,但也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场中几条大汉
抱着手臂在地上哀嚎,而在大汉的对面,便是有两道倩影。
为什么说是倩影呢,只要在场的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带着面纱的是两位姑娘,而且是身材玲珑有致的姑娘。
其中一位姑娘坐在了一柄竹椅上,竹椅旁还放着一张竹桌,桌子上还奉好了茶。
在距离她们的不远处,有一位挑着竹椅和竹桌的老大爷,想必这竹桌椅便是他借出来的。
坐在竹椅上的姑娘带着面纱,一袭紫衣配上面纱,看不清容貌。只是通过那她一直没有动的茶,还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可以判断她是一个美人,还是一个冰山美人。
至于另一个姑娘,则是站在了身后,同样带着面纱,穿着一袭粉色的衣服。
一看便知道,站在身后的粉衣姑娘是这紫衣姑娘的侍女。
徐长安看着这紫衣女子,虽然看不清脸,但他觉得很熟悉,心里还莫名的动了一下。
不过现在,他可没时间细细琢磨这姑娘。
看着场中躺着的大汉,还有从快马上下来如临大敌的大汉,徐长安便知道,马帮众人陷入了极大的劣势。
“这发生了什么?”徐长安一脸的好奇,问向了身旁的小哥。
“哎,其实就是误会。一个少年人不注意撞到一个大娘,这姑娘见状,便想伸手去抓住这大娘。可惜啊,没抓住,大娘还是倒了。但恰好在这时,马帮的几个兄弟路过,以为是这姑娘撞了人,便要求人家姑娘道歉。”
身旁的小哥咽了咽口水,双目放光的看了一眼那坐在竹椅上的女子,继续热情的和徐长安介绍道:“但这姑娘哪里会理会马帮这些粗人,马帮的人向来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自然不会因为她是姑娘就放过她,非要这姑娘道歉,甚至还要伸手抓人家。”
说到这儿,身旁的小哥又顿了顿。
徐长安顿时觉得自己回到了渭城,找到了当初听书时候的感觉。
“你猜怎么着?这帮大老爷们还没看清楚,就被这姑娘放翻了。马帮何曾受过这等气啊,认定了这姑娘是武林高手,便源源不绝的找兄弟来。现在嘛,谁撞倒那老大娘倒是无所谓了,重要的是马帮丢不起这个人。”
徐长安听得这话,哑然失笑。
没想到啊,才回来长安,便遇到这么一桩趣事,对这有莫名熟悉感的姑娘也多了几分兴趣。
挤在不远处的陶悠亭看得徐长安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气得像个蛤蟆一样。
徐长安看向了那姑娘,眼睛眯了起来,随后长叹了一口气。
这姑娘是修行者,这一群练武的人,怎么和修仙的打啊!
别说这几个马帮的兄弟,就算是整个马帮估计都不是这姑娘的对手。也是这姑娘留手了,要不然啊,这些个大汉不止躺在地上这么简单了。
眼看着一个个大汉倒在地上,徐长安又想管闲事了。
虽然说这事儿马帮兄弟不对,但就这么下去也太好,这事儿只能调解一下。
恰好,又是几条大汉还没看清楚这姑娘怎么出的手,便倒在了地上,甚至姑娘都还坐在了竹椅上,没有丝毫的动作。
徐长安决定调解一下这事儿,原因有二,第一这马帮兄弟不算坏人,只是这些汉子轴了一些;其次,这姑娘也
是留手了,只是被这群马帮的大汉给惹恼了。
只要这马帮的兄弟服个软,认个错,这事儿便也算揭过去了。
想到此处,徐长安背着青霜站了出来,青霜突然被很多目光注视,脸红红的,有些不自在,紧紧的勒着小白,蹲了下去。
徐长安站在了中央,深吸了一口气,先是对着紫衣姑娘抱拳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随后便转过身,看着马帮这些躺在地上的大汉说道:“诸位,男子汉大丈夫,道个歉,认个错算不得什么……”
徐长安话还没说完,顿时就有一位躺在地上的大汉怒道:“说你娘 的屁!我等若是服了软,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虽然马帮做的是好事,可这些个汉子的脾气还是改不了。
他只能看着这紫衣姑娘,朝着她拱手道:“请姑娘多退一步,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听得这话,站在紫衣姑娘身后的小婢女立马撅起了嘴道:“凭什么让我家小姐让……”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紫衣女子扬起了手,拦住了自家小婢女的话,站了起来。
“此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长安正想道谢,没想到这姑娘说出了下半句话,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徐长安能够听得见。
“你也是修行中人,也是小宗师巅峰境,只要你赢了我,自然没问题。”
徐长安一愣,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
在大庭广众之下,全是凡俗的地方打斗可不好。
看得徐长安的为难的表情,那紫衣女子继续开了口,不过这一次声音倒是很洪亮。
“很简单,给你三次出手的机会,我不反击,只要你能碰到我的面纱,此事便作罢!”
听得这话,众多男人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后许多目光都投向徐长安,徐长安只觉得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
但此时的徐长安,已经骑虎难下。
他看了一眼周围,只能点了点头,朝着这紫衣女子抱拳道:“得罪了!”
话音刚落,徐长安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便朝着这女子的脸抓去。
看得徐长安这第一次出手,这紫衣女子皱起了眉头,身形一动,一道紫光一闪,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两人换了个位置。
“你是看不起我?”
紫衣女子冷声道,这几句话一说,还有刚才的侧身而过,徐长安突然觉得这紫衣女子像极了汪紫涵,不过这女子的神态和语气都不像那袭紫衣。
但徐长安只是微微一走神,抱拳道:“在下并无此意,姑娘小心了。”
说罢,便放下了背篓和青霜,从背篓里拿出了被布条包裹着的含光。
那紫衣姑娘见得这一幕,总算是点了点头,手一抖,便从腰上抽出了一条金色的鞭子!
看到这抽鞭子的姿势,徐长安心里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
……
追妻火葬场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而且马帮对徐长安也很重要。
第一七四章见亦别(下)
紫衣,鞭子,动作,都和那人相似。
唯一不同的,便是对他的态度。
徐长安的心里翻江倒海,不过很快,便如老僧一般古井不波。
纵然有七分相似、八分相似、九分相似又如何,这个人,终究不是她。
只要不是她,自己便不能分心,更不能动心。
徐长安咬了咬牙,微微一愣神,恢复了冷静。
“若是你下次再走神,我可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站在对面的紫衣女孩淡淡说道。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布条裹着的长剑,斜斜指着这紫衣女子。
若是才初出茅庐的小江湖,打架之前定然会有一堆的废话。什么“久仰”、“海涵”、“点到为止”之类的,但老江湖就不同了,什么礼义廉耻最好别和小爷扯。若是战斗之前,小江湖为了所谓的礼数,还要给老江湖行一礼,那不好意思了。江湖不仅有人情世故,更有打打杀杀。
或许小江湖这一拜,便会导致他的脑袋和身子分个家。
什么武德之类的东西,在江湖中最好别讲。
江湖中可以讲拳头,可以讲刀剑,可以讲义气,但千万别讲武德。
行走江湖,为的就是赢,千万不可学那些腐儒。
武德这东西嘛,有没有都没关系,只要拳头够赢就行了。
所以啊,不管对面是谁,都别留手。
即便对面是个大美女。
徐长安长剑往上一挑,顿时风声四起,风卷起了尘土,围观的百姓纷纷用袖子遮住了一半脸。
若不是这些百姓高矮胖瘦各有千秋,魑魅魍魉各有特点;若不是这风卷黄沙,这一幕,还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意境。
当风沙过后,百姓再度看向了场中,只见徐长安和这紫衣女子手中都没了兵刃。
金色的长鞭缠住了裹着布条的长剑,插在了地上。
“第二招了。”紫衣女子淡淡说道。
长剑和金色的鞭子同时脱手而出,但那紫色的面纱依旧罩在了脸上。
这一次,两人依旧是平手。
但根据规则,徐长安没有碰到她的面纱。所以,这一
招下来,仍然算输。
三招已过其二,若是下一招还不能碰到她的面纱,恐怕这马帮的场子今日真找不回来了。
徐长安知道,除非全力施展开来,否则这一次赌斗他必输无疑。
想到这儿,徐长安看向了那位大爷。
刚才把竹桌竹椅抬着这紫衣的姑娘的大爷,徐长安眼睛眯了起来,立马有了主意。
江湖争斗,可能不讲武德啊!
那大爷虽然看不清刚才那两次发生了什么,但众人看到紫衣姑娘脸上的面纱丝毫未动,便知道了结果。
若是下一招还是如此,那这出来替马帮找场子的少年也便算输了。
徐长安与这紫衣女子相对而立,周围的百姓纷纷起哄。
有为徐长安助威加油的,有为那紫衣姑娘加油的。
为徐长安加油的,自然都是想一睹芳容,至于谁对谁错他们倒是不在乎;至于为紫衣姑娘加油的,都是一些认死理的人,其实这事儿,只要说开了,双方各退一步,那也就没事了。
可偏偏,没人肯退让。
若真要认真的说,还是怪马帮这群大老爷们,误会了人家小姑娘不说,还非要找场子。
想一睹芳容的,都是青壮年;想让马帮认错的,都是老大娘和老大爷。
那贡献出竹桌椅的老大爷自然不用多说,他就是认死理的人,希望这马帮低头。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这老大爷龇起了牙花子,奋力的为这紫衣姑娘加油,甚至还像一只大猩猩一般捶胸呐喊,看着满头银丝都在颤抖的老大爷,徐长安脸上出现了一抹阴笑。
徐长安化作了一道红色的光,不仅没有朝着那紫衣女子抓去,反而中食二指合并,剑气萦绕在指尖,直直的朝着那老大爷刺去。
若是这一剑刺了过去,老大爷必然当场毙命。
这紫衣女子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紧凑,怒容如同寒霜一般布满了脸。
虽然看不真切她的脸,可通过这一声怒斥,也知道这紫衣女子愤怒异常。
“卑鄙!”
紫衣女子急忙朝着徐长安追去,想要替老大爷挡下这一剑。
一眨眼的功夫,紫衣女子追上了徐长安,徐
长安甚至闻得到这紫衣女子的体香。
紫衣女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徐长安的指尖,她一心想救下那老大爷,怎么会堤防此时的徐长安。
徐长安伸出了手,与这紫衣女子在空中相视一眼,轻而易举的摘下了笼罩在她脸上的紫色轻纱。
看到她脸的一刹那,徐长安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切都都没变,只是眼神之中少了一份炽热,多了一丝冰冷。
徐长安的脸上多了一巴掌,而那指尖的一剑,也没有打向老人。
已经熟练掌握无距的他,自然能够很轻易的让这一剑打在地上。
徐长安重重的摔在地上,眼神却离不开这道紫色的倩影。
那老大爷被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张口怒骂:“小伙子,不讲武德。”
此时,那紫衣的身影早已带好了面纱,除了自己之外,其余没有人能够看清出面纱被撤开时那一刹那的容颜。
甚至就连马帮的大汉们也看不下去了,此时的他们反而走到了徐长安的身前,摇了摇头说道:“小兄弟,你这不地道啊!”
周围的百姓也开始对着徐长安指指点点。
徐长安并不在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无耻小人!”
紫衣女子看了一眼徐长安和马帮的众多大汉,便飘然离去,走入了安化门,进入了长安城。
众人散去,只留下徐长安盯着那座城门。
一想到那紫衣女子冰冷的眼神,“紫涵”两个字怎么都喊不出口。
“登徒浪子,知道了吧?”
陶悠亭虽然心疼,但还是倔强的骂了一句徐长安。
至于李道一,只差没捂着肚子笑了。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他确认,那紫衣女子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汪紫涵。
眼中先是出现了迷茫,随后有出现了坚定。
他重新背起了背篓,背起了青霜,带着众人,走入安化门,回到了长安城!
……
尽量每日一更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剧情很多,就是没时间。
第一七五章君王意(上)
当徐长安到达城外时,消息便如同报早春的鸟儿飞向千家百户一般涌入了长安那居中的皇城中。
皇城四四方方,光明亮堂。而乾龙殿高居其中,犹如龙头一般,俯瞰整座长安。
坐在大殿之中的年轻君王却低下了头,面沉如水。
轩辕仁德悠悠叹了一口气,少年眸子中原本应该有的明亮光芒也消散了。这本该是枕着清风明月,手持长剑啸马长歌的年纪,却让这位年轻的君王惆怅不已。
他愁,愁这蠢蠢欲动的妖族;他愁,愁这仍不安份的贵族;他愁,愁这不受自己掌控的臣子。
如今这短短一年的时间,看起来圣朝在他的带领下比起老圣皇在时更加繁荣昌盛了。但同样,这圣朝也危机四伏。
妖族虎视眈眈,想着随时推翻改革的遗老贵族;更让他难受的是,还有他无法掌控的齐凤甲。自打老圣皇逝去后,供奉阁流失了很多人不说,那些个开天境也开始小瞧于他,不肯听他诏令,却还享受着圣朝的资源,令他着实头疼。
而且,没闹出徐长安这事儿的时候,若是用上齐凤甲的名头去命令那些开天境,比自己的诏令都有用。
但因为自己多说了几句徐长安而已,结果不仅齐凤甲失控了,就连供奉阁也逐渐有了阳奉阴违的苗头。
年轻的君王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看了身边的小太监一眼,随后低下了头。
“圣皇,您愁什么?”
李忠贤站在了轩辕仁德的身旁,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问道。
偌大的朝廷,也只有这位小太监是真正的尊重他;至于其它太监,即便当年没有欺负过他,但也袖手旁观过。
人总是这样,别人的一时的善良,却被他们当成了软弱。
轩辕仁德没有处理宫里的太监,也没有大规模的置换。虽然这让轩辕仁德在外不负“仁德”之名,但在宫里,却被那些资历较老的老太监所看不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忠贤对他的这份敬重和尊重才显得尤为的珍贵。
也正是因为如此,轩辕仁德才会如此的信任李忠贤,才会听他的话,打算借助妖族放话斥责柴薪桐和荀法一番,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但没想到,就连他的臣子,他都骂不了。
虽然在晋王面前,他答应不在宠信李忠贤,可这偌大的皇宫,也只是李忠贤这位在他身旁的太监是真心对他的啊!
为君王立威,这没错,没有轩辕仁德的认可,就算是是个李忠贤在他耳边吹风也没用。
自轩辕炽去往幽州镇守边关之后,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在这长安毫无威严。
没错,轩辕仁德是一个仁德之君。
可有些时候,太过于仁德便成了软弱,虽然百姓都称赞他们的圣皇有魄力,爱民众。可只有轩辕仁德自己知晓,所谓的魄力是出在荀法、柴薪桐、齐凤甲等人身上。没有他们的支持,他只是一个软弱的仁德之君。
他想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君主,可自当哥哥走后,他便少了几分果断和凌厉。
轩辕仁德没有办法,虽然他知道李忠贤没有荀法和柴薪桐的才能,可李忠贤胜在心中只有他。
不是说荀法和柴薪桐还有楚士廉等人有二心,只是他们的心太广了。他们的心里有自己这个君主,有天下百姓,有对他们有知遇之恩的徐长安和自己的父亲。
对比起贤能之臣来说,似乎大多数君主都喜欢忠臣。
轩辕仁德也不例外。
当日从布政坊回来之后,他的确听从了自己舅舅晋王的话,将李忠贤一贬再贬,成为了最低等的小黄门(太监官职),但和其它小黄门不同的是,李忠贤是能陪伴在君主周围的小黄门。
虽然他是小黄门,可真正的执笔太监和掌印太监都对他礼让三分。
“愁这朝廷,愁我那徐大哥啊!”
李忠贤听得这话,心里一动,眼神如同老鼠一般发出了精芒,但立马收敛了下来。
轩辕仁德转过头看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这位小黄门,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是因为前些日子那件事,弄得自己这位心腹不敢畅所欲言。
“直说吧!”
李忠贤低着头,嘴角有些蠕动,但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本皇命令你说!”看到自己的心腹被逼成了这副模样,心中的不适又加了几分。
他堂堂圣皇的心腹,居然被几个大臣逼得不敢说话。
“不说,斩立决!”轩辕仁德心中烦闷,便吼了一声,此番的他倒是果敢有魄力。
不过,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
李忠贤立马跪了下去,浑身颤抖不止,声音也抖了起来。
“小人……小人……”
轩辕仁德没有再逼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跪在下方的李忠贤。
有些时候,无声的呵斥比起厉声呵斥更加的可怕。
李忠贤低着头,看不到轩辕仁德的表情,只能颤巍
巍的说道:“启禀陛下,奴才的意思的是……是……”李忠贤咬了咬牙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这才接着说道:“其实不管是荀法,还是齐凤甲,所关心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忠义侯徐长安。其实只要圣皇您和小侯爷拉好关系,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轩辕仁德听到这话,眸子如同方才的李忠贤一般,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黯淡了下来。
“借用徐大哥的名头,臣子的确会心悦诚服,但终究不是臣服于本皇。”
“圣人曾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现在陛下需要的就是先聚人心……”李忠贤说道此处,眸子中露出了一丝狠戾,接着说道:“就和训马一样,先把毛给捋顺了,等他们乖了之后,让其老主人远离,那再烈的马便也有了驯服的可能。”
轩辕仁德愣在了那龙椅之上,随后眼睛眯了起来。
“虽然此法有些狠,但不失为一个可行之法。不过老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义不敛财’,只是哥哥远在幽州无法脱身,那我如何拉近和徐大哥的关系?”说这话的轩辕仁德,终于有了一丝果敢的少年帝皇的风采。
听到这话,李忠贤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双目之中全是精芒,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笑。
“陛下尚未婚配,忠义侯认了一妹,唤作小沅,随年长陛下一些年岁,但亦可为国母。”
轩辕仁德如遭雷击,眼神呆滞。
没错,若是娶了徐大哥的妹妹,那自己不就是徐长安的妹夫吗?
轩辕仁德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一丝坚毅。
“只是不知道徐大哥愿不愿意了?”
“陛下,您可以帮他提亲当做交换,不是听闻忠义侯钟情于海妖少皇吗?恰好这次海妖少皇来拜见您,说有要事相商,您何不帮小侯爷提亲?博一份人情。”李忠贤此时的眸子在发光,如同一只狐狸。
轩辕仁德忽地站了起来,抚掌大笑。
“对对对,我听哥哥讲,他们二人结缘于蜀山,此番我若促成,那对缓解君臣关系自然大有裨益。”这位少年帝王似乎有些激动,如同久处黑暗之人见到光明一般,兴奋得来回踱步。
他搓着手,又转头问向了小太监:“对了,来拜见的我那未来嫂嫂叫什么名字?”
“顾声笙。”小太监老实的回道。
……
回来了,看我小长安怎么拒绝亲事,看他们怎么相爱相杀的。
追妻火葬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七六章君王意(中)
本来喜气洋洋的忠义侯府却因为徐长安在城外看到了那个姑娘一面,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此番回来,本来他就又把陶悠亭给带了回来,弄得小沅和梅若兰有些不知所措。他如今又板起了一张脸,让二女都不敢大声说话,就像是他们犯了错一样。 一行回来的人,青霜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切,这是她第一次住大宅子,第一次没有住在树上或者冰洞里。她揪着小白的尾巴,一紧张便会紧紧的捏着小白的尾巴,小白吃痛本能的想转过身来给捏他尾巴的人一个教训,可一转头看到揪着他的是如同瓷娃娃一般的青霜,看着那张满是紧张的脸蛋儿,小白只能硬生生的把凶狠收了回去,换上了一个舒服的表情,靠着青霜的脚蹭了蹭。 李道一看到这副模样,恨不得拍腿大笑。 无法无天的小白终于有人收拾了,李道一虽然没有笑出声,但牙花子总是笑得露了出来。 小白瞪了他一眼,一爪子就朝着他抓了过来。 还好李道一往后一缩,躲过了这一爪子。 李道一正想发火,撸起袖子教训小白一番,举起了手便要朝着小白的头上打去。可突然之间,手便顿在了半空之中,只觉得身上一阵炙热,仿佛被几道火烧了一般。转过头一看,只见三女目光灼灼,死死的盯着他。 女人啊! 李道一只能叹一口气,收回了手。 不管是多大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三女本就尴尬,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却没想到因为李道一和小白目光交织,三女便有了破冰的话题。 就这么一眼,三女成为了好朋友,走到了一起聊天。 同样,虽然年纪小但向来胆子大的齐见雪也不见外的跑向了小青霜。不一会儿,两个小女孩便又玩在了一起。 只是可怜了小白,原本小青霜只是揪着他的尾巴。可齐见雪不一样,她就是个混世小魔头,看着穿着一身白良善的样子,但玩小白可有一手,小白一会儿被当成了球丢在了院子里的树苗旁;一会儿被当成了一根棍子,去打停在树上的鸟儿。 小白不敢对着两个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动手,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徐长安。 但徐长安此时正在和齐凤甲交谈,根本没有发现它的处境;小白又把目光看向了陶悠然和常墨澈,这二人 却是故意躲避它的目光;最终不得已小白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李道一。 此时的小白被齐见雪提着尾巴悬在了空中,树上正有几只报早春的鸟儿,两个小丫头生怕惊到了那鸟儿。看样子,她们是想把小白丢上去把鸟儿砸下来。 就连青霜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根本没来得及顾及一路上陪伴她的小白。 看到这一幕,李道一只能摊开双手,表示无可奈可。这两位可都是小祖宗啊,他可不敢惹,一人的父亲是齐凤甲,另外一人的身后,那可是西方雪域的皇者。 李道一没有办法,只能为小白感到默哀。 很快,这忠义侯府也热闹了起来,三女叽叽喳喳,两个小孩也玩得不亦乐乎。 徐长安也不再去想长安城外见到的那张脸,此时的他坐在了齐凤甲的对面,笑得像个大傻子一般。 回到了齐凤甲的身旁,就像回到了家一般。 说着这一路的艰辛,徐长安甚至还把殒神铁丢给了齐凤甲,齐凤甲拿着这块发着红光的神铁看了看,随后又把这块铁丢还给了徐长安。 “铸就剑胎之法,其实也是驯铁之法。”齐凤甲淡淡的开口了。 徐长安听到这话,顿时身子一震,知道是自己的师兄要教自己进入宗师境的法子了,立马正襟危坐。 “好的神铁和烈马一样,有自己的性格。越好的神铁越难驯服,当然他们的功效也更强。就拿这块殒神铁来说,他能够镇压血妖老祖,应该也能弥补你那以天河之姿进入汇溪境的天赋。” 提到自己这个天赋,徐长安脸上就一阵通红。 自己师父李义山以天河之姿进入汇溪,得到的天赋是悟性;以往的其它前辈,得到的天赋都能对他们的修行生涯有着正向的引导。偏偏自己这天赋,是入魔。 说出来别人都不信,辛辛苦苦的修炼以天河之姿进入汇溪,想着得到上天的馈赠,结果老天爷让你入魔。 不过有一说一,这入魔也帮徐长安度过了不少的难关,能让他轻松的越阶而战。 徐长安点了点头,如今的他自然不会舍不得这入魔给他带来的战斗力。反而会害怕,害怕自己会依赖于这入魔,会依赖借魔丹。 如今的他,经常会想起关于自己的谶言。 这第一条便是天机阁传出来的,说自己 会打开妖族封印,毁了圣朝;这第二条便是由长安观星一脉那位惊艳才绝的天才所言,说自己要么杀了陶家两兄妹,要么就杀了夫子。 若是以前,徐长安可能觉得自己会杀了夫子,毕竟就是因为他的骄傲才让时叔带着自己跑到了渭城;可如今看来,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虽然夫子承认了一切,但徐长安总觉得还有隐情。 而且,夫子虽然没有教给徐长安什么有用的东西,却把天底下两个最好的师兄给了他。 至于陶家两兄妹,徐长安想到他们,分别看了他们一眼,虽然是凶兽,但也很可爱。 齐凤甲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看着紧皱着眉头的徐长安,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别担心,这殒神铁的增幅至少不会比你那天赋差。” 徐长安笑了笑,原来师兄以为自己担心的是实力上限的问题。 他张了张口,本想对师兄说出自己的担忧,说出那两个如同梦魇一般缠绕自己的谶言,但才张口,只见府里的下人已经端上了酒和菜,只能作罢。 …… 此时,天色已晚。 长安城中接待使者的驿馆中。 一个小婢女走了出来,看了看左右,准备为自家小姐引路,去这长安最热闹的地方看看。她们住在驿馆中,但远方的热闹却传进了她们的耳朵。 这小婢女才转头,一道青色光影闪过,她只觉得自己被布给包了起来,便没了知觉。 而长安的街道上,她的身影也消失无踪,只是那月光静静的打在了青石板街上。 很快,一穿着紫衣,带着面纱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眼睛眯了起来,看了看左右,拍了拍手。 两个老妪立马出现,看着她的目光,这两位老妪低下了头,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她在哪儿?”紫衣女子没有责怪她们,只是淡淡的问道。 两位老妪同时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一座宫殿,能够俯视整座长安城。 乾龙殿! ....................................................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看看咱们小圣皇怎么当媒婆的。
第一七七章君王意(下)
紫衣女子看向了那俯瞰整座长安的大殿,双眸变成了紫色。 身旁的两位老妪大气不敢出一句,手足无措,低着头不敢言语,只是会偷偷的抬眼瞟瞟自家的主子在干啥,有没有看着自己。 这紫衣女子随便一摆手,便惊得两个老妪后背发凉。 她们的少主自打去年从满雪山回来苏醒之后,便性情大变,原来的海皇少主怯生生的,即便下人犯了错也舍不得惩;但如今的海皇少主却是不同,若是有人犯了错,必须小惩大诫。 所谓的“小惩”便是丢到深海之中喂大鱼,自少主苏醒后,已经有七八个老妪被丢入了深海喂大鱼了。 这两位老妪的任务本来就是保护少主的安全,如今少主的婢女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被抓走,便说明了她们保护不力。这一次抓的是婢女,下一次就有可能抓的是少主。 两位老妪一阵心惊肉跳,若非这是在长安,不太想引人注目,恐怕她们早就跪地磕头求饶命了。 而这紫衣女子则是收回了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城的目光,冷哼了一声道:“若有下次,自己去喂大蓝!” 说完之后,便转身回到了驿馆,将不远处平康坊的热闹拒之门外。 两位老妪同时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那座皇城。 …… 月朗星稀,这是近几年来忠义侯府难得的热闹时刻。 徐长安与齐凤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都脸色通红,脸上带着笑意。 常墨澈与陶悠然也是难得的高兴,看着徐长安与齐凤甲把酒言欢,本想去敬一敬他们二人。可看到二人之中还有一个空位,一副空碗筷,一杯倒好的酒,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师兄弟喝酒,他们这些外人何必去打扰呢? 虽然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小夫子没有在这儿,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可在他们的心里,始终为他留了一个位置。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偶尔再和那空位碰上一杯,让这原本就有冷清的月儿都温暖了些许。 薛潘和陈天华也来了,在徐长安醉意正浓的时候。 徐长安被两人强行扯了出去,又在院子中新加了一席。 几兄弟又是一阵热闹,同时小白也终于从两位“女魔头”手中得以逃脱,而他们从铁剑山带下来的大黄此刻早已喝醉。 一想到大黄能够先喝酒,先吃肉,小白便气不打一处来,赏了大黄几爪子。但大黄此时醉意当头,根本没有在意,不仅没醒,反而发出了呼噜声。 小白无奈的看了一眼大黄,转头便看向了李道一,除了大黄之外,最好欺负的便是李道一了。 它猛地扑向了李道一,却没想到李道一身上紫光闪烁,形成了一个光罩,直接把它给弹飞了。 小白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得它狼狈的样子,众人哈哈大笑。 它恨恨的看了一眼李道一,想再找机会偷袭,没想到一直在大厅对着那空位喝酒聊天的齐凤甲开口了。 “天机阁的小道士,你们天机阁防御一流,要不要试试我夫子庙的攻伐之术?” 小白听得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虽然此时齐见雪和青霜都老老实实的呆在了齐凤甲的身边,但有人为它出头,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忙跑了过去。 反而是李道一,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急忙跳了起来。 “您怎么和我比,您……您这不是欺负人么!” 李道一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脸皱成了一团,仿佛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 齐凤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看向了徐长安。 李道一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也是看到了徐长安,更加的委屈了。 “齐先生,你这也是耍赖啊,天下人都知道,他虽然是夫子的弟子,但夫子庙读书人的修炼之术的确没学到多少……” 李道一话还没有说完,齐凤甲站了起来,从大厅走到了院子中。 “谁说我夫子庙的攻伐之术没有教给他?” 说着,便折下了一根桃枝。如今这时节,桃花还未灿烂,只有几点绿芽倔强的冒出了头。 齐凤甲舍弃了自己的短刀,今日的他穿着一袭的青衫,手持桃枝,腰杆挺直,转头看了一眼徐长安。 微风撩起了他的青衫,齐凤甲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徐长安心神一震。 这一眼,如同当初那位低吟浅笑的小夫子。 这一眼,如沐春风。 “当年他和我一起讨论过修行之法,他会的,我也略知一二。” 齐凤甲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拿着桃枝往前一递。 青色的剑气溢满了整个院子。 满园春风起,桃枝今夜开。这剑,这招,一如那人。 徐长安呆住了,眼眶红红的,泪珠不争气的往下掉。 而李道一则是抱紧了双臂,虽然刚刚这简简单单的往前递了一下桃枝,满园春风起,看似没有任何的攻击力,但李道一知晓,若是自己的紫色光罩再起,必然顶不了多久。 就像当初那霍格的眼眶一般,一剑下去,春风不散。 …… 天亮了,风有些冷。 紫衣女子带着几封信便直接朝着皇城而去。 一路之上,似乎是早有人交待过了一般,没有任何一个军士阻拦她。 她顺利的来到了乾龙殿,看到了自己那被奉若上宾的小婢女。 紫衣女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看着面前年轻的圣皇,声音显得有些冷。 “你们人族的圣皇想见我,莫非只会有这等手段?” 轩辕仁德听得这话,急忙走了下来,一脸的笑意。 “嫂子,误会了,误会了。弟弟只是想帮嫂子和徐大哥保个媒,也想请嫂子帮弟弟保个媒。”此时的轩辕仁德不再有帝王之气,反而像是邻家弟弟。 “你徐大哥是谁?谁是你嫂子!”紫衣女子皱起了眉头。 “徐长安啊!” “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要本少皇下嫁于她?莫非你人族欺我海妖一族无人?” 听得这话,轩辕仁德先是紧张了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忠贤,随后一脸迷茫的说道:“江湖传言,海皇少主不是与我徐大哥两情相悦么?” “我顾声笙并不识得你那徐大哥,何来两情相悦,若是圣皇再胡言乱语,本少皇只当是你人族向我海妖一族挑衅。若要开战,我海妖一族奉陪到底!” 轩辕仁德听得这话,愣在原地! …… 当顾声笙进宫的时候,便有小太监来到了忠义侯府。 “小侯爷,陛下为您和海皇少主顾声笙说媒啦!” 喝醉了的徐长安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顾声笙,谁啊!不认识!”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