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剑皆起(上)
这极西之地,大雪的国度光线本就暗,如今的气氛也显得沉闷了许多,众人都低着头,不言语。
徐长安举起了酒杯,笑了笑说道:“怕什么,即便是再大能耐的人来,也不过是冲着我来的,没事的。”
他的手拿着酒杯悬在了空中,酒杯算不得好,也是灰总管自己烧制的。
灰总管经常去圣朝,喜欢学习一些手艺,没想到就连怎么烧制瓷器都学会了。这东西,在这大雪之地还烧不了,非得到幽州那种气候的地方才能烧制。
每一个酒杯,在这极西之地来讲,那都宝贝得紧。
徐长安拿着酒杯,先是看向福伯。
“福伯,此地不再安全,据说此番来的大妖,有度过了九次雷劫的玄灵龟,就连前辈都没有把握能够破开他的防御。还请福伯,速速去往圣朝侍剑阁,将此事通知给我父亲,请他老人家来救我。”
说完这话之后,福伯一愣。不止出乎福伯的意料,也出乎了李道一和常墨澈、甚至是陶悠然的意料。
徐长安出来这四五年,从来没有主动求援过,今日居然会想起来求援本就显得有些奇怪。什么生死大劫他没有经历过,但这一次,还未到山穷水尽时,甚至对方只是才放出话来,他便开始求援了。
甚至求援不是让小白去,也不是让李道一去,甚至都不是让常墨澈和陶悠然去。毕竟这些伙伴和人随便一个都比福伯要靠谱的多。
李道一正想说话,徐长安却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颇为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拿着酒杯,直接掠过了李道一,走到了福伯的身前,将酒杯递给了他。
福伯一愣,徐长安微笑道:“福伯,靠你了。”
福伯有些摸头不着脑,只能愣愣的接过了徐长安手里的酒杯,在众人的注视下,胆战心惊的喝下了你这杯酒。
他一双眸子看着徐长安,但徐长安不露痕迹,脸上只是微笑。反而无惧福伯的注视,拱手朝着他说道:“一切都看您了,我们的生死全系于您,拜托了。”
这个理由福伯没办法拒绝,只能点了点头,把空酒杯重新放回了徐长安的手上。
福伯脸上全是郑重,便直接下了蓬山,踏入了风雪之中。
众人站在半山腰的山洞口看着福伯,知道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李道一这才说道:“你即便要求救,你怎么能够让他去,至少也应该让我……”
他话没说完,便闭上了嘴。
李道一原本就精明,但今日却是因为灰总管带回来的消息顿时一惊,变得傻了起来。
“你不相信他?”反而是一直在后面没有多话的灰总管突然问道。
徐长安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他受伤回来,居然一直没想着去就林浩天,这是其一;这位老仆啊,一直的主人便都是林浩天,而林浩天和我一直不对付,怎么能够相信他,这是其二;这其三,便是我刚才请他出去请我父亲,他居然答应了。而他早先受伤回来说的是出去的时候惹怒了山中的大妖,被打了回来。在这儿的时间不长,那怎么这个时候他不怕大妖了?这三个疑点,我没理由信任他。”
灰总管知道徐长安的意思,但不明白一件事儿,徐长安既然不相信这福伯,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毕竟自己这开天境在这儿,就算自己不出手,他带来的大宗师要杀那老头也算不得太难。
李道一似乎是读懂了灰总管的疑惑,朝着他勾了勾手指道:“你把那枚侍剑阁少阁主的玉佩给我,我告诉你为什么。”
徐长安看
了一眼李道一,随后对着灰总管解释道:“前辈,我不杀他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儿,而且他的确是侍剑阁的人,我不能因为一个推测就胡乱杀人,倘若在他没犯错之前杀了他,以后我怎么面对侍剑阁的前辈们。”
灰总管心头一愣,这道理很简单,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时徐长安的冷静。
徐长安在桌上换了一个酒杯,端了一满杯酒,而一直在桌子旁斟酒的则是小青鸟。
本来大战在即,灰总管的意思是让大家一起喝一杯,但没想到这徐长安想一个一个的敬酒,还是不是的抬起两杯酒就往嘴里送。主人这样就罢了,那小白猫也是一直盯着桌子。实在没办法了,得到中皇丹药而能提前化形的小青鸟只能一只手按着小白,一只手斟酒。
如今的她,已经不害怕小白了,反而喜欢摸毛茸茸的小白。倒是小白,若是没必要,走路都要躲着她。生怕自己有些时候没个轻重,碰伤了这个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青鸟。
徐长安抬起了两杯酒,走到了陶悠然的面前。
因为有了福伯的前车之鉴,陶悠然拿过酒,一下子就洒在地上。看到这一幕的小青鸟,心疼得直咧嘴,她又得不断的斟酒了。
“我也不值得你信任吗?”陶悠然伤势好了大半,双眸中闪出精芒,还有一丝愤怒。
徐长安倒也没有在意,喝下了另一杯酒笑道:“不是不信任陶兄,只是此事没必要牵扯陶兄,以陶兄的身份,只要行事低调一些,走出这雪山也算不得太难。”
陶悠然撇了他一眼,头歪到了一旁。
“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徐长安有些不解。
陶悠然走到了桌子旁,拿起了一杯酒,自己和徐长安的空杯碰了一下,淡淡的说道:“要是本少主把你丢下走了,怎么和我妹妹交待。再说,我那表弟陶吞天都还没有找到,我怎么回去。”
徐长安知道这些只是借口,心头顿时一暖。
“况且,我饕餮一族虽然比不上麒麟一族对人族亲近,但我陶悠然也不会丢下妹夫直接跑路!”
听到这话,徐长安呆如木鸡。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越回应越乱,张了张嘴,陶悠然见状急忙说道:“我妹妹我都让给你了,但海皇少主我可不让,看在你是我未来妹夫的份上,咱们可以公平竞争。”
陶悠然几句话,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此时的徐长安,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看向了常墨澈。
常墨澈早就拿了一杯酒,和徐长安的酒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我没地方可以去,而且,我想看看是不是万法归宗,我想看看,你徐长安是不是比我更能接受打击和命运的不公。”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心里头却是很暖,他目光转向了李道一。
李道一没有端酒,只是撇了撇嘴伸出了手道:“我倒是想跑,但是你知道的,没用。你也不用太过于感激我,如果能回长安,把你的几栋青楼分我就行。”
徐长安不想理李道一,兄弟其实不用多说,自己好几次差点连累了李道一,甚至还是靠他才活下来。
灰总管听到这话,看着大家轻松了不少,也眯着眼看着李道一说道:“你一个和尚,要那么多妓院?”
李道一眼睛瞪得溜圆,有些不服。
“你一个妖族,要那么多在这鬼地方没用的玉佩?”
听到这话,灰总管不再说话。
众人哄堂大笑,整个破洞里顿时温暖了不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酒气,就连小青鸟双颊都绯红了起来,倚靠在了墙边。
小白不时的瞟着小青鸟,只看偷偷看着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青鸟。
众人都躺在了地上,地上也有不少酒杯碎片,灰总管虽然有些心疼,但想到徐长安是小小主人,也觉得这些酒杯有了价值。
大黄也是,自个儿偷喝酒,它反而是最先醉的。
大家都醉了,今夜的醉生梦死是为了迎接明日的残酷。
……
蓬山山顶,中皇看着李知一。
“大师,你不和他们去喝一喝?”
李知一心里一动,但还是摇了摇头道:“和那小子,没啥好聊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脸上浮现的还是微笑和骄傲。毕竟,徐长安也算是他的徒弟。
“对了,我有个朋友,兴许能帮上忙。”李知一说着,从体内唤出了他的本命武器——一柄锈迹斑斑的戒刀。
他把戒刀递给了中皇,随后说道:“我想去找血妖老祖喝喝酒,毕竟这些妖说是冲着徐长安来的,其实我觉得是朝着血妖老祖来的,他与我佛有缘,要是能直接劝服他,一切都迎刃而解!”
中皇点了点头,看着这柄戒刀。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而且他那朋友中皇也知道,一个开天境而已,最多比灰总管强一点,虽然那是一头朱厌。
李知一看着中皇的样子,知道这是中皇的骄傲,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便急忙改口。
“其实还有一些小妖,主要是想请前辈照顾一下。”
中皇听到这话,这才接过了戒刀。
两人喝了一口酒,中皇便把李知一送回了血池旁。
他没有直接飞上蓬山,反而是来到了半山腰,他想亲眼看看,这群混小子到底醉成了什么模样。
他有些羡慕徐长安了,羡慕他那一群生死与共的兄弟。
中皇原本以为所有人都醉了,但没想到,徐长安居然一下子醒了过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前辈,还有那丹药吗?”
中皇有些愕然,但还是丢给了徐长安一个瓷瓶。
“你可要想好,这东西副作用比之前的更大。”
徐长安没有犹豫,直接把瓷瓶放在了怀里,还没等徐长安反应过来,中皇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中。
同时,趁着夜。
北媚混在了小妖之中,跟着朱战他们来到了蓬山脚下。
中皇不需要任何人帮,但他会庇佑这些小妖。
……
天才蒙蒙亮,大雪纷飞。
中皇率先下了山,仍旧一袭白衣。
“诸位,一起上吧!”
他傲然立于雪中,声音洪亮,没有一丝退却,也不会和敌人多说什么。
“猖狂!”
几道声音响起,中皇倒是不在意,反而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剑起!”
……
祝大家十一月安康,求各种票。
第一四九章剑皆起(中)
白衣、白袍、白发。
宽大的袍子随风而动,为这位老人平添了几分潇洒和不羁。
中皇朝着对面微微的抬起了手,口中喊了一句“剑起”,顿时大地一阵震动,一柄如同柳叶一般的细剑破土而出,直冲天际,仿佛要搅碎这风雪一般。
就在此时,风雪中隐隐出现四道人影。
为首一人,光头驼背,长眉垂至地上,这便是玄灵真人,度过了九次天劫的半步摇星境;
后面三位皆站在了玄灵真人的身后,左手边的一位,干瘦异常,比起南奸来说都要瘦上不少,但他却腰杆挺直,中皇曾一度怀疑南奸和这人便是同一种族,但有些做派,看起来又不像。这人穿着灰衣,脸上白净,双手经常放于胸前,像一个猢狲一般手放在胸前。
他叫山河,属于山臊一族,山臊本体人脸猴身,双眸有绿光,口咧如同脸盆,齿长三寸,獠牙如恶鬼。(出自《神异经》)
性情凶恶,常喜欢夜晚袭击对手,分而食之。
本来山臊一族最喜欢生活在丛林之中,但在上古人妖大战中,较强的山臊都被一同封印了,只有少部分跑入了这极西之地的雪山之中。
如今,他们一族也逐渐强大起来,这当然是因为山河,他可是度过了四次天劫的半步摇星境。
而在玄灵真人右手边的一位,则如同一个公子哥,身材挺拔,乍一看气质也不错,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是从长安出来的才子;但若是细细看去,他的一双眸子中全是凶光。
穿着一袭白袍,白袍上有亮色光点,宛如梅花鹿身上的点一般。
他叫夫吾光,属于夫诸一族,其状如白露而四角,善控水,见夫诸则大水发。(出自《山海经.中山经》)
夫诸一族,长相并不凶恶,只是脸上多了一些麻子,但他却是实打实的凶兽,他们天生便有控水的能力,以前也是生活在如今的圣朝区域,同样是在人妖大战败北后,来到了此地。
夫吾光比起山河来说,更要强上一分,如今的他已经度过了五次天劫。
毕竟不是谁都像玄灵龟一族一般,应对天劫有天赋优势。
至于还剩下一位,也是穿着白衣,或许是因为在雪山的缘故,这儿的妖族大多都喜欢白色,而且白色也能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身形。
他叫凌空,属于冰蚕一族。不管是玄灵龟或者夫诸,还是这山臊,甚至中皇的本体一族,都是来自于其它地方,只有他们冰蚕一族才是这十万雪山的原住民。
他和夫吾光可不一样,夫吾光的美男子是靠衣服撑起来的,而且夫吾光皮肤枯黄,也只是比较懂得人族才子的打扮罢了。
但凌空不一样,肤若凝脂用在他的身上一点儿也不夸张,甚至这个词还显得有些配不上他。
朱唇,贝齿,长发,折扇。
比起中皇来说,少了几分气势,却是多了一抹明媚。
凌空身材高挑,站在了玄灵真人的背后,比起玄灵真人来说高了两个头,男生女相。
若是他到了长安,恐怕要让各大楼的女子争风吃醋,即便是散尽家财也要让他当入幕之宾。
即便是经过了洗髓的徐长安,在半山
腰的山洞中看到了这凌空的模样,本不在意外表的他,也忍不住自行惭愧。
“小白脸罢了!”李道一酸溜溜的说道,要是他有这张脸,他何必骗钱去啊,那些有钱的女人都会往自己身上贴,拿了钱可以救好多人了,反正他这人只骗钱不偏色,那些女人还能嫁个好人家,最多夫家会说他们傻。
即便自己拿了钱跑了,被那些女人找上门来,就凭长着凌空这张脸,也是那些女人不识好歹。
想到这儿,李道一心里就像吃了夏天还没有熟的李子一般,又苦又涩。
灰总管眼中隐隐露出担忧,他心里其实担心极了,可却不能表露得太明显。
李道一和徐长安都发现了他的不安,李道一知道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说丧气话,便大大咧咧的说道:“别担心,这小白脸看起来就不咋样,咱中皇啊,一剑就能把他挑了。”
灰总管看了李道一一眼,只能小声的说道:“别看他男生女相,长得柔弱,但他度过了七次天劫。”
听到这话,李道一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但看到了风雪中中皇临危不惧的样子,心里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便问道:“那前辈呢?”
灰总管摇了摇头。
李道一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龟壳,里面放着三枚古钱,便转身回到了洞里。
灰总管看了他一眼,正想询问他,却被徐长安给拦住了。
“有些时候,知道一个定数,也并非不好。”
灰总管点了点头,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这句话都只是说说而已,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逃脱樊笼,挣脱这人世俗世的束缚。
这如同细柳的长剑如同一条银色的蛟龙,被中皇捏了一个剑诀,便朝着夫吾光和山河飞去。
四人之中,这两人最弱。
二人见状,也顾不得什么高手风范,更不会像之前的五炙和崖祁一般傻,他们能活这么久,这点还是拎得清的,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同时出手,抵挡这如同细柳一般的长剑。
山河体表闪出一阵灰色的光芒,手上多了一双利爪;而夫吾光则是手拿一球,上面光芒流转,这漫天的大雪都为他所用。他们夫诸一族原本就擅长控制水,如今虽然没有水,但有雪,控制起来要难一些,威力自然也不如水,但也比在全是黄沙的地方强太多。
二人一人拿着利爪抵抗长剑,而另一人则是时不时的筑起了一座雪墙来抵抗这犹如银色蛟龙的长剑。
看得二人和那柄长剑站得难分难舍,中皇把目光看向了玄灵真人和凌空。
玄灵真人虽然度过了九次天劫,但他攻击力不强,只是防御力逆天,而且玄灵龟一族,在防御力上的天赋着实不敢多说,但要论起速度,即便是半步摇星境的玄灵真人和同级高手相比,那也是龟速。
故此,最为棘手的不是这玄灵真人,打不了他,那我不让他缠住就行了。最让中皇棘手的则是这凌空,虽然才度过了七次天劫,但也是不容小觑一个对手。
冰蚕一族,长七寸,黑色,有鳞有角,以霜雪覆之,然后做茧,长一尺,其色五彩。冰蚕也叫天蚕,其性至寒,且至毒。(出自《拾遗录》)
在这坏境中,本就对冰蚕有利,而且他的毒就算是
中皇都得小心翼翼的对待。
若是单对单,中皇可不惧,但如今他的本命剑去应对夫吾光和山河,自己则是还要赤手空拳的对上这凌空和玄灵真人,这让他心里都有些没底了。
一对四,还得护住众人和昨夜去往蓬山的小妖,着实有些困难。
但中皇就是这般骄傲的人,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肯把困难说与他人。
中皇化作了一道光,他只能保持这等速度,让玄灵真人追不上,先速战速决拿下凌空,那这一关便可过!
当然,还有两个选择。
就是拿回长剑,他也能击败二人,但就是不知道这夫吾光和山河会不会直奔蓬山,毕竟蓬山才是重中之重;还有一个法子,他一对四,引发天劫。
他们五人的天劫,他可不敢随意接,这四人倒是能够解决了,但自己也必然没了战力,这蓬山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而且,这些日子南奸的“义名”传遍了整片极西之地,中皇也不难推测出,这五霸中想救出血妖老祖的便是这南奸,更何况,今日南奸不在场,定然是在暗处看着,只要有机会,他便能够潜入蓬山。
中皇不仅需要胜利,还需要在自己没受多大伤的情况下胜利。
否则的话,和输了没什么两样。
故此,他只能选择速战速决,先攻向凌空。
凌空的本命武器是一双白色的手套,这是他自己吐丝所织。中皇扑向了凌空,二者一出手便是风云变色,天上乌云漫卷,雪也愈发的大起来,仿佛这天劫随时会落下。
二人拳对拳,拳拳相碰,中皇退了半步,凌空退了三步,但二者周围的山脉全都炸开。
许多小妖急忙往外逃,但还是逃脱不了被掩埋的命运。不止小妖,就连开天境大妖也是抱头鼠窜。
眼看着玄灵真人追来了,中皇皱起了眉头,便一拳轰了过去。
凌空嘴角有鲜血,手也微微颤抖,他知道,若是单对单,自己比不上中皇,但他没有躲开这一拳,反而仍旧是以拳相接。
他露出了笑容,在中皇靠近他的一刹那,笑着说道:“只要玄灵真人缠上你,我们四人便有机会重伤你,随后杀了那徐长安!”
这一拳,凌空一直往后退,但双手却化拳为掌,紧紧的抱住了中皇的手,只要等玄灵真人上来,便可以找机会重伤中皇。
玄灵真人也知道自身的缺点和优势,也看出了凌空的想法,便直接扑向了中皇。
只要缠住中皇,结果显而易见。
他的龟壳,就算是摇星境也需要费一番手脚。
看着自己离中皇越来越近,玄灵真人脸上露出了微笑。
……
蓬山之中,李道一摇了一卦,他摇得极慢,仿佛这龟壳有千斤之重一般。
当三枚铜钱落地,他看了一眼之中,急忙大喊:“徐长安,你去参战,天不要你亡!”
说完之后,他脸色煞白,喷出了一口鲜血,一道天雷从天而降,透过了蓬山,劈在了他的身上,同时他身上也出现了一道紫光。
徐长安见状,也顾不得李道一,提起了焚,直冲战场!
第一五零章剑皆起(下)
这片苍茫天地之间,不仅有原先的灰,还多了一抹青色和一抹红。
剑红如火,青衣宛如青莲。
徐长安贸然来到这战场之上,众人顿时一愣,不仅出乎中皇的意料,就连玄灵真人都皱起了眉。
反倒是夫吾光和山河看到来人,在应付中皇长剑的时候朗声笑道:“老东西,你这徒孙不错啊,怕你受伤,前来送死了。你放心,我们只要杀了徐长安,立马退去,还给你蓬山送礼赔罪。”
二人看到徐长安出现,心下大安,但也出了一丝疏漏,夫吾光便直接被一道剑光划破了脸。
但夫吾光不仅不怒,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他看了一眼山河,大喝了一声:“你先抵住,等我去杀了这小子!”说罢,便直接舍弃了中皇的长剑和山河,拿着那蓝色的球,来到了徐长安身前。
原本两个人才能抵住的长剑,如今变成了山河一个人应对自然便倍感吃力。
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
山河的利爪对上这长剑自然是吃亏的,这夫吾光才出去一瞬,山河便立马险象环生,好几次眼瞧着这长剑便要刺到他的心脏,但都被他堪堪躲开,闪避了过去,只是衣服上多了一道划痕,身上多了一小道伤口。
同时,夫吾光来到了徐长安身前,那蓝色的球光芒流转,里面仿佛藏着一片海洋。
“葬在雪的国度,也算有一番诗意。”
夫吾光高高的把珠子抛起,那珠子在空中发出蓝色的光芒,仿佛阳光一般照耀着这方天地。
“葬天!”
夫吾光表情凝重,他手一挥,大雪犹如波涛一般朝着徐长安扑来,眼看着徐长安将要被这大雪掩盖,徐长安皱起了眉,紧紧的握着焚,正要出手,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喝。
“滚开!”
一道白色的光在徐长安眼前一闪而逝,那朝着徐长安扑来的墙便朝着倒戈相向,反而朝着夫吾光扑去。
徐长安抬头看向了空中,此时的中皇、凌空还有玄灵真人并没有飞得太高,刚才这一击,是中皇为徐长安所挡下。
可也是因为这一分神,中皇的肩头挨了一掌。
同时,他也被玄灵这人死死的缠住,也脱不开身。
“哎,感人至深啊,你对你这徒孙真好。”
中皇听得这冷嘲热讽,看着徐长安怒道:“滚回去,别捣乱!”
虽然这是呵斥,但徐长安也是心里一暖。
他咧开了嘴,看着上空中为自己奋战的中皇,脸上都是和煦的笑容。
虽然这老人平时冷冰冰的,但看得出来,他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不管是出于骄傲也好,还是什么也好,冰冷的外表下,这老人有一个火热的心。
“傻小子,笑你娘……”中皇本想骂一句“笑你娘的头”,但想到这小子的母亲便是他的徒弟,硬生生的把这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他一边艰难的抵挡着凌空和玄灵真人,一边朝着徐长安怒吼道:“滚回去!”
徐长安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焚,龇牙笑了笑,牙齿似乎比这大雪还耀眼几分。
“道一算了一卦,此卦,我不死!”
中皇听到这话儿,想到了几十年前穿着黑袍实力极弱的疯子,原本想驳斥徐长安的话顿时收回了肚子里。
此时情况危急,刚才那么一走神,他完全的陷入了被动。
中皇看了徐长安一眼,只见他直接从那玉瓶中拿出了两颗丹药,直接服了下去。
徐长安吃了丹药,看着夫吾光,提起了焚,平淡无奇的一剑劈了过去。
剑如火,劈开了夫吾光立起来的冰墙。
徐长安的脸涨红,红得如同一块碳一般。
“这……”
中皇愣住了,这丹药原本是打算给他保命之用,即便自己抵不住,无法顾忌他,也能让他有自保之力。
这丹药唤作借魔丹,说实话,这丹药就连自己也没试过,有何副作用他也不知道。这只是当初的一场赌斗,也是和那个疯子,他输了就得制作这丹药,等到有人来攻打蓬山的时候来用。
很显然,他输了。
当初他和那穿着黑袍,黑袍袖口上绣着漫天星辰的疯子打了三次赌,他输了两次,还剩下最后一次。
想到那个谶言,中皇心里一紧。
他急忙看向了徐长安,只见得徐长安表情异常的难受,而他手里的那柄焚则是无比兴奋,原本被他血液烫得斑驳的红也恢复了。
“前辈,撤剑!”
徐长安大吼一声,双目通红,红莲一脉的功法和那脖子上的火龙鳞同时启动,仿佛一尊狱血魔神!
中皇叹了一口气,现在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和那黑袍疯子说的一模一样。
突然觉得肩头一阵刺痛,中皇低头一看,刚才被凌空打中的肩膀逐渐变成了绿色,这绿色投过了白色的衣袍,显得若隐若现。
虽然不知道这毒的具体效用,但中皇不敢大意。
他看了一眼下方的徐长安,手一挥,原本和山河缠斗的长剑立马飞回了手里。
如同细柳一般的长剑入手,形势便一转,对付这凌空和玄灵真人便显得游刃有余。
大地破碎,不少雪山直接炸开。三人的战斗,似乎是为了毁灭这片原本看起来平静的雪国。而几人上方的天空,也显得阴暗了起来。那天上有紫芒闪动,仿佛随时会有雷劫落下。
中皇时时关注着此时徐长安的情况,但此时的徐长安,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徐长安以一对二,以小宗师的修为加上借魔丹,居然能够和夫吾光与山河战个平手;而忧的是,徐长安此时的状态。
他手中的那柄魔剑仿佛才从炉子里拿出来的一般,此时的徐长安批头散发,呼吸沉重得整座雪山都听得到。
重剑砍、劈、撩、刺,每一击看似平平无奇,但劈得山河的爪子直发麻,那夫吾光的雪墙也是没有任何的作用,这被他用天赋神通聚集起来的雪墙在徐长安的面前仿佛一张纸一样薄弱,一戳就破。
夫吾光和山河往后连退数里,看到这一幕,同时点了点头,眼中全是凝重,异口同声道:“全力格杀!”
话音刚落,身为山臊的山河显出了原形,人脸猴身,长出了长长的獠牙,目露凶光,不过双眸却没有徐长安的红。身形迎风见长,很快便有一座小山大笑,众人抬起头,就能看到一只巨大的猿类,抱起了一座小山
同时,夫吾光也现出了夫诸的原形,夫诸特别的好看,仿佛一头白鹿。
它张开了嘴,使劲一吸,这漫天的大雪便都到了它的嘴里。可它那肚子却没有丝毫的迹象,不由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另有乾坤。而原本他的那控水珠,如今已经悬停在了它两角之间。此时的夫诸,看起来不仅不像是凶兽,更有瑞兽的风采。
这山臊冷哼一声,往前踏一步,顿时山摇地动。
徐长安抬起头一看,只见得一座小山朝着自己砸来,那山的底座在自己眼前不断的放大,此时他已经避无可避。
这座山重重砸下,天地顿时一静。
就连中皇等人也停住了手。
他们本就是为了徐长安而战,若是徐长安没了,自然也没了争斗的必要。
几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座山。
徐长安刚才表现出来的战力虽然惊人,可他也真实修为也不过小宗师而已。
除了中皇之外,其余几人眼皮一跳,大呼不好。
长虹破天,一道剑虹从山内透体而出,随着一声轻喝,这座小山被劈成了两半。
同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空中。
红眸、红剑、红色的光化披风,徐长安嘴角一咧,拍了拍头上的一些泥土。
一双眸子看向了凌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刚才,是你打了他?”
凌空皱起了眉,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显得很优雅。
凭空一掌打了过去,徐长安一剑劈了过去。
掌与剑气对撞,最终激起了一阵雪。
此时的徐长安指着凌空、朝着玄灵真人点了点头,随后手指一转,指向了夫吾光和山河。
“你们,一起上。”
听到这话,手里的焚似乎也兴奋了起来,发出了长鸣。
“他入魔了,怎么办,看你!”
凌空瞥了一眼中皇,丢出了一个瓷瓶,那是他天蚕剧毒的解药。
中皇看了看瓷瓶,并没有打开,他立在原地,也没有动弹。
原本攻向中皇的四人,现在立马朝着徐长安攻去。中皇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帮谁了。
此时,徐长安长剑横扫,一道剑气如同波浪一般涌向了四人。
四人躲开了这一剑,将徐长安团团围住,玄灵真人一马当先,死死的抱住了徐长安,身上也出现了一个龟壳。
徐长安把长剑往下一刺,焚反而被弹起来,徐长安虎口一麻,凌空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天蚕丝手套的手直接拍向了徐长安的头顶,徐长安举剑格挡,此时山河动了!目标不是徐长安,而是徐长安手里的焚。
焚被击落,徐长安也没了之前的癫狂,眼中多了一丝清明。
“趁机,杀了他!”四人大叫一声。
中皇这才回过神,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眼神恢复清明的徐长安,反而是淡淡一笑。
“剑起!”
一柄长剑,呼啸而至!
第一五一章离山虎(上)
听到这一句“剑起”,看似已经压制住徐长安的四人同时一愣。
他们下意识的低头往下看,只见那柄红色的长剑正好端端的插在地上。
四人脸上出现了狐疑之色,可这狐疑之色没有维持多久,便消散了——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在他们的视野中,一个剑柄自蓬山而来,四人下意识的躲开。
可在徐长安的眼中,这一柄轻剑,剑身修长,带有金光,宛如雕梁画柱上的五爪金龙,朝着自己而来。
四人一时间也没想到天子三剑,他们长时间偏安一隅,对于中原大陆的事儿并不清楚,即便这中原大地一直改朝换代都不关他们的事儿。在他们看来,中原大地姓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这极西雪域有姓罗的,他们也蹦跶不起来。
只要姓罗的在,外面打翻了天也和他们无关;但若是姓罗的不在,他们这些大妖能跑出去打翻了天。
故此,什么天子三剑之类的,他们或许听说过,但也不会过多的在意。
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剑柄。
也就是因为他们的这一愣神,徐长安才能抓到含光。
焚的确不错,但若是被焚影响心智,佛道两门的功法全都施展不出来,只能施展红莲一脉此类偏向于魔道的功法。
而且重剑的用法和轻剑也不同,重剑走的横炼的路子,轻剑走的则是灵巧的路子,
吃了丹药的徐长安,即便是硬碰硬也不是眼前这些人的对手。
而且已经恢复了一定神智的徐长安也给自己的目标降了降,手持焚的徐长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敌人并且取胜。
但现在的徐长安,却换了一个念头,缠住这四人,让中皇各个击破!
含光入手,徐长安一声长啸,脱困而出。
同时,含光往前一刺,正中山河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
这一剑并不是因为山河太弱,也不是因为徐长安太强,而是出于疏忽。
没错,在山河的眼里,这只是一个剑柄,但他没有想到,这柄剑的剑身他居然看不到。
天子三剑,上品含光,身负气运之人方能看到。
山河目瞪口呆,双目瞪得溜圆,随后缓缓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肩头上的鲜血,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当初在满雪山,徐长安便靠着含光的这个特性阴了不少人,没想到如今来到了这极西之地的雪山,仍旧奏效。
徐长安急忙抽剑,立于四人的上方。
“这剑柄有古怪!”山河一愣神也反应了过来,和其余三人打了一个招呼,便急忙冲天而起,朝着徐长安抓来。
徐长安见此情形,心里一动,反而闭上了眼。
等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四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而在一旁的中皇呆呆看着这一幕,没有动手,如今情况不明,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但他心底给自己定了一条原则,若是徐长安有性命之忧,必然全力救援。
重新睁开眼的徐长安,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山河朝着他出爪,他能看出这一爪的变化;凌空伸出了带着天蚕丝手套的手,徐长安也能看到这一掌的弱点;而玄灵真人没有出手,他也知道龟壳最薄弱的地方在哪儿;夫吾光的球和雪墙,
徐长安也有了更好的破解方式。
这一切,在他的眼中都和寻常人不一样。
四人同时朝着他攻来,爪、掌、壳、阻断他后路的冰墙。
徐长安看到这一幕,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递出了一剑,手腕翻转了一下。
剑随手动,但就是看起来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剑,破开了四道攻击。
若是之前徐长安入魔让四妖觉得震撼的话,那么此时的徐长安,便让四妖觉得恐怖。
这一剑,他们也不陌生!
“破剑诀!”
凌空看着徐长安,眼中的嫉妒豪不掩饰。
他们可以不认识天子三剑,可以不认识如今的圣朝姓什么,但却不能不认识破剑诀!
一剑破万法,这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个一口黄牙,穿着麻布衣服,喜欢叼着一根草的男人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当年的玄灵真人度过了四次天劫,可他那龟壳挡不住一根树枝。
若剑山老人用的是名震天下的利器也就罢了,但偏偏就是一根树枝破了他的防御。那一根木棍就像戳在了豆腐上一般,轻而易举的戳破了他的龟壳。玄灵真人看了一眼其余三人,他们眼中不仅有嫉妒,更有凝重。
当初进入雪山的剑山老人不过巅峰开天境而已,但他们雪山中所有的半步摇星境都被这一口黄牙的小老头拜访了一圈。
仍旧是一根树枝,破开了凌空的天蚕丝手套;还是那根树枝,山河还没有反应过来,肩头上就多了一道口子;而夫吾光则更惨,还没有祭出珠子,那根树枝已然抵在了额头之上。
当年的剑山老人远没有如今出名,他们输得莫名其妙,便开始找原因。所有巅峰开天境以上的大妖都把目光看向了他手中的那根枯树枝。
他们宁愿剑山那个一口黄牙的小老头是凭借剑器之利才能有如此战绩,也不愿相信那个小老头是自身就这么强。
雪山里的所有大妖都想看一看那根枯树枝,甚至还想占为己有。
但没有人敢去挑战剑山老人,这个一口黄牙嘴里叼着枯草,手里拿着木棍的小老头似乎比他们这些蛰伏于雪山的凶兽还凶猛。
剑山老人在雪山的最后一站是蓬山,他有没有和中皇打没人知道,但让他真正成为众妖梦魇般存在的,却是因为他的一个小动作。
他下了蓬山,随手就把那枯树枝给扔了,嘴里还念叨道:“这破地方,连捡根棍子都那么费劲!”说完之后,便扬长而去,留下了那一根枯树枝静静的躺在地上。
一群大妖看着那枯树枝,没人敢动,愣是几个时辰过去了,一群大妖才壮起了胆子,朝着这枯树枝扑了过去。
这雪山里的大妖为了这枯树枝,打得是不可开交,最终还陨落了几尊开天境的大妖。
可到了最后,这些大妖才发现,原来枯树枝真的只是枯树枝。
强的从来都是人,都是那个满口大黄牙,佝偻着腰的瘦下老头,而不是剑。
自此之后,破剑诀成为这雪山中神圣般的存在。
一剑破万法,凭借一根破木棍越阶而战还能赢得如此干脆漂亮,整个雪山顿时沸腾了。
如今再见破剑诀,还是出自封妖剑体的手中,他们焉能不急?
长安傲立风雪中,执剑而立,睥睨四方。
似乎现在恢复了一些理智的徐长安比刚才入了魔的徐长安还更加的难缠!
四人看向了中皇,中皇手里还拿着凌空给的瓷瓶,立在空中。
当年剑山老人之强,他们五人齐上不一定能赢;但如今的徐长安,真实修为不过才小宗师而已,只要拖过这段时间,那这剑山老人的徒弟徐长安还不是任他们蹂躏?
但现在,最为棘手的问题,是中皇。
若是中皇现在帮助徐长安,他们四人很难得手,甚至还会出现伤亡;最好的情况,自然是中皇愿意和他们联手,大不了以后他们一起分享破剑诀。
故此,现在最为重要人反而是中皇。
中皇懂得他们的意思,此时徐长安也看了一眼中皇之后目光便移开了。
他不是小看中皇,而是不想让中皇为难。
既然他的破剑诀已经成了香饽饽,他也不想哀求中皇,更不会和他做交易。
虽然现在最好的做法便是用《破剑诀》来交换中皇的庇护,而且中皇也没有理由拒绝。
但这么一来,其一便是对不起剑山老人,对不起保存了那么久《破剑诀》一个字未看将其交给自己的姬秋阳老前辈;这其二,若是用来交换,或许能活,但却也是小看了中皇。
可在与中皇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认识的中皇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认识的中皇是一个为了守住血妖秘密孤独等待的人,他认识的中皇是一个骄傲的人。
中皇看到了四人殷切的眼神,看到了没有看向自己的徐长安。
他骄傲,这个小家伙何尝不骄傲。
此时若是这个小家伙用他徒弟的关系来求他,他也拒绝不了。
可他没有开口,骄傲得如同当年的她。
即便是来拜师,可以按照你的吩咐做事,但绝不会跪下来求你。
他知道,他若是想要《破剑诀》,只要他开口,这等情况下都能得到,他才是掌握战局左右的人。
中皇的手突然一松,刚才凌空给他解毒的瓷瓶落到了地上。
这就是他的态度,也才是他中皇。
他中皇一生,不弱于人半分,即便是面对当年的剑山老人。
“你们只有我把毒逼出来的时间。”
中皇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会帮助自己这个还没有承认的徒孙,但他们四人会有一小段时间,等到中皇逼出毒素之后,他们四人再无机会!
徐长安猛地看向了中皇,眼中有一抹感激。
中皇则是淡淡一笑,想起了当初剑山老人和他说的话。
众人都看到了那一口黄牙的小老头进了蓬山,但却不知道你们战斗的结果。
别人在那枯枝上接不住一招,而中皇则是在过了十招,足足十招过后,那根枯枝才指着中皇的脖颈。
“真正的强者不是说现在有多强,而是看有没有强者之心。”
当初,那小老头吊儿郎当的说着,仿佛在开玩笑一般。
……
这一幕落在南奸的眼里,他想了想,急忙回到了洞里,朝着袁霸天等人挥手。
“走,咱们去迎回老祖宗!”
第一五二章离山虎(下)
风雪暂歇,天地复苍茫。
福伯提着几只兔子进入了山洞中,不敢抬头看众人。
洞口的冰凌显得锋利异常,宛如剑尖。冰凌参差不齐,远远的看这山洞,仿佛一头巨兽张开了大嘴,露出了獠牙。
袁霸天刚结束了修行,正顾自擦着自己手里的镔铁棒。
他抬起眼皮似乎是看了福伯一眼,随后继续低下头擦拭着自己的镔铁棒。
“你们主仆,没一个有用的。不过你这老东西还挺有自觉,会找些吃的来。不像某些废物,打架打架不行,修行修行也不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动一下,仿佛在喃喃自语一般,更懒得看向正在静修打坐的林浩天。
福伯不敢说话,只是急忙生火,将手中的兔子给烤了,先递给了袁霸天、陶吞天和齐福天,最后留了两块,一块是给自己的,另一块是留给林浩天的。
突然,一道瘦小的身影朝天而降,朝着洞内招手,声音急促,还有一些兴奋。
“走,时机已到,咱们去迎回老祖宗。”
袁霸天听到这话,立马丢下了手中的兔肉,眼里有光。
陶吞天和齐福天也是有些激动,但很快袁霸天便冷静了下来,目光由南奸移向了福伯和林浩天。
南奸略微一思索,摩挲这自己的下巴说道:“带上,到时候也能丢出去,有谈判的余地。”
袁霸天皱起了眉,立马说道:“可中皇和徐长安,真的会因为他们二人而手下留情吗?”
南奸点了点头眯起了眼,目光犹如鹰隼看到猎物时一般,扫过了二人。
此时林浩天也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抿着嘴看向他们的南奸,顿时背后寒毛直立,一股子冷流从后背直袭头顶。
南奸眉眼之中全都是笑,但这笑有些渗人。
林浩天的手缓缓移动,摸到了自己的剑柄,双眸之中全是谨慎。
即便是生死关头,他也没有任何的害怕。因为他知道,命运不会因为恐惧而发生改变。能让命运发生改变的,从来都是勇气和信心。
这是他作为侍剑阁少阁主的觉悟,也是侍剑阁对于每一个弟子的教导。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个人的生死对比起整个族群,整片大地来说,不过烟云而已。
“怎么,你还想出手?”
南奸看着二人,声音阴冷,仿佛从枯树上撕下树皮的声音一般。
“总不能坐以待毙,侍剑阁就没有跪着死的弟子。”林浩天声音平缓,没有一丝的颤抖,更没有一丝的怯懦。
林浩天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长剑,福伯也挡在了他的身前,警惕的看着四人。
南奸再一次点了点头,突然间“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偏过头朝着袁霸天说道:“你知道哪两种人才会漠视生命吗?”
袁霸天思索了一会儿,声音缓慢:“以后的我们,也可以说是魔。”
南奸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那第二种呢?”
袁霸天摇了摇头,随后南奸的目光移向了齐福天和陶吞天。
“第二种是圣人。”
南奸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可很快,三人都想通了,就连林浩天也是眉头一紧,随即舒展了开来。
“那徐长安和中皇是魔吗?”
“不是。”袁霸天回答道。
“那他们是圣人吗?”南奸接着问道。
“他们够不上
。”这次是林浩天回答。
南奸脸上全是笑意,看着林浩天说道:“所以,留下你们的命绝对有用。”
林浩天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刚刚多嘴。
“两位,请。”身材本就矮小,佝偻着背的南奸身子往下倾了倾。
林浩天站在原地,有些抗拒,一想到徐长安为了救他付出代价他就难受,甚至有些恶心,一步都不想迈出去。
袁霸天看着呆立不动的两人,将镔铁棒扛在了肩头上,脸凑到了林浩天的身上闻了闻,眯起了眼一脸享受的样子。林浩天正诧异,袁霸天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林浩天的后脑勺上。
“你一身的妖魔味,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你和我们有区别吗?”
林浩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罢,几人便率先走去,福伯看着林浩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林浩天长叹一声,带着福伯跟了上去。
……
蓬山之下,血池旁。
穿着亵衣的和尚坐在了阶梯上,看着那一池子的血水,脸上古井无波,完美的阐述了老僧入定这四个字。
他不言,也不语。
他就静静的坐着,仿佛这血池旁开了一朵白莲。
那血池翻腾了两下,顿时又平息了下来。仿佛一个生气的小孩子想找大人发发脾气,吵吵架,但大人不理他是的样子。
池子里水波荡漾,血妖老祖终于忍不了了。
“你又来了。”
“你又来了。”李知一同样回了一句。
血妖老祖先是一愣,声音立马愤怒了起来。
“你干嘛学我说话?”
“你干嘛学我说话?”李知一同样学了一句。
池水不停的翻腾,那悬在血池上方的殒神铁也颤抖了起来。
“出家人怎如此轻浮!”血妖老祖怒斥了一句。
听到这话,李知一没有在学血妖老祖说话,只是淡淡一笑道:“出家人也是人,为什么不能轻浮?”
“而且,为什么不是你来,你要说我来?”李知一看着池子,池子里冒出了一颗蝙蝠头。
血妖老祖有些不解,随后便发出了一阵咆哮。
“强词夺理!”
说着,一只蝙蝠出水,朝着李知一扑去。
这蝙蝠浑身赤红,龇起了牙,可才到池子边,便被一道红色的光柱给挡下来了。
血妖老祖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殒神铁。
李知一想了想,突然间站了起来,挽起了裤腿。
他居然朝着血池里走去,血妖老祖瞪大了眼睛,化作了一道人形虚影。
李知一的脚踩在了血池边上,一股腥臭的气味直往他鼻腔里钻。
血妖老祖皱起了眉,看着李知一。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不是。”
“那你为了渡我,而不怕死?”
兴许是因为这气味太过于刺鼻,李知一咳嗽了两声。
“我哪有那么伟大啊,我怕死得要命。”
“我见过的很多出家人,都想渡我,为了渡我都无惧生死。”血妖老祖有些好奇,这句话他说出口都觉得很熟悉。
“我不一样,我怕死。这一点我是不会撒谎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既然怕死,那为什么
又要进来?”
“因为我如果不解决你,我一样要死,与其死在他们手里,还不如死在你的手里。”
血妖老祖听到这话,嘴都撅了起来,看得出来他想笑,但他控制住了。
“你倒是坦诚。”血妖老祖对李知一的认知又多了一些。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我?走进来,化成我的养分?”血妖老祖的嘴角出现了一抹嘲弄。
“我想让你知道你是谁。”脑袋有些痒,李知一松开了合十的双手,挠了挠脑袋。
血妖老祖冷笑一声,声音也冷,率先问道:“你是谁?”
“我是佛。”李知一立马回道。
血妖老祖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是谁?”血妖老祖再次问道。
“我是魔。”李知一换了一个答案。
血妖老祖愣了一下,但还是又继续问道:“你是谁?”
“我,是我。”李知一抬起了头,双手合十,目光灼热,与血妖老祖四目相对。
血妖老祖呆立于空中,最终叹了一口气,看着李知一说道:“你究竟想怎样?”
李知一深吸了一口气,他只知道血妖老祖当年遭受苦难,而且与佛有缘,具体经历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对于他即将做的事儿,他心里也没底。
“我想成为你。”
血妖老祖听到这话,瞳孔一缩,声音悠长。
“好,我看看你成为我之后,你会怎么选择!”
话音刚落,李知一眼前一片黑暗,当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成为了一只小蝙蝠!
……
身若游龙,剑如长虹。
一袭青衫在四人间来回翻转,宛如云层里的青色蛟龙。
徐长安每一式的威力虽然没有方才强,可却比刚才更加的难缠。
破剑诀一出,四妖的攻击便都落空,而徐长安的每一剑都直指要害。
四妖仍旧死死的缠住徐长安,他们在等,等着借魔丹药效消失的那一刹那,只要丹药的药效消失,徐长安便为鱼肉,而他们则是刀俎。
徐长安用破剑诀虽然能够自保,但也伤不了众妖。
他长剑一荡,荡开了四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破剑诀!破灭!”
徐长安大喝一声,那四妖只看得剑柄的含光便一分为十,朝着众人刺去。
听到这一声大喝,众妖纷纷躲避,不敢缨其锋芒。
徐长安见得他们纷纷躲避,心中大喜,看准了含光本体,便直接冲着飞向山河的含光而去,其余三妖躲开了长剑,突见这些长剑消散在空中,顿时大呼:“上当了,这是蜀山的《万剑诀》!”
话音刚落,徐长安已然手握含光,站在了山河的身旁。长剑往上一提,一道剑光闪过,山河的右臂落下,满地的白染上了一条红。
徐长安知道凭现在自己《破剑诀》的造诣无法重伤四人,便这才随后胡诌了一个名字,利用他们对《破剑诀》的恐惧,便趁机施展《万剑诀》迷惑四人,随后找机会重伤一人。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四妖也来不及思考,这才让徐长安得手。
同时,中皇喷出了一口带有绿丝的鲜血,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
……
这边战得正酣,同时,南奸带着三妖和林浩天主仆来到了蓬山脚下。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如今中皇脱不了身,还有谁能拦住他南奸!
第一五三章两道妖(上)
看起来一马平川的雪地。
说是一马平川,从远处望来,除了高大的蓬山能够挡住视野之外,其它地方倒也算得上一览无余。可只有下脚才知道,深一脚浅一脚的,若是寻常人来,恐怕走上一小段路,都有些费劲。
但南奸带着三妖和林浩天主仆的这支队伍,修为最弱的也是林浩天,巅峰境小宗师,自然如履平地。
人虽然少,但胜在精。
此时的蓬山,已然没有了高手。而且,中皇即便知道这里发生了事儿,也无法赶回来。
毕竟中皇的对手中有度过了九次天劫的玄灵真人和度过了七次天劫的凌空,剩下的两人即便弱一些,但也是度过了好几次天劫的高手。
南奸完全有理由相信,有这四人在,中皇脱不了身。
而此时的蓬山,只有一个开天境的灰总管,这等好时机,焉能不把握住?
即便再算是那朱厌一族的朱战,也就才两位开天,他南奸可是半步摇星境!
而且,这头朱厌还要保护那么多的小妖,或许他根本不会拦自己一行人,即便想拦自己一行人,也不过是一巴掌的事儿。
至于半山腰的那几人,要是他们不下来,南奸也不会管;当然,若是他们下来了,南奸也不会介意赏他们一个巴掌。
朱战看到了这一群人,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朱战的脸上全是无奈之色。当初知一大师丢下他们便跑了,这小狐狸只能是他来照顾。
可这一行小妖中,也没有狐族的。而且来凑热闹的妖族,大多都是雄性,哪里会带孩子。
就连朱战自己,也是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小狐狸给捏了。还好有宁致远在这儿,他算得上是这儿最温柔的人了,可他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又怎么会带孩子?
朱战心里急,可也没有丝毫办法。
若是他能够选择,他宁愿去和比自己强的对手打一架,哪怕战死,也不愿意带一个孩子。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小妖群里,隐藏这一位高手,比他高得高的高手。但现在,那位高手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朱战这个糙汉子,只能抱着小狐狸。若是小狐狸一哭,他便只能抱着小狐狸摇晃,也是因为朱厌一族和佛门有所关系,若是其它人让他照顾一只小狐狸,恐怕他一棍子就下来了。
他看到了南奸等人,南奸也看到了他。
但他不认识南奸,当初妖族大举进攻蓬山的时候,李知一跑去看了,他就只能乖乖守着这一群
小妖。
南奸看着他,他也看着南奸。
朱战只觉得这小老头很强,但有多强他不知道。若是没有这小狐狸,他肯定又要上去生事。但既然接受了李知一的嘱托,他便不能食言。
身为朱厌一族的朱战只能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战意,看了一眼南奸,便转过头去。
南奸也是如此,深深的看了一眼朱战,便径直带着几人从他们身旁走过。
这几人走过自己身旁,朱战却有些狐疑,走在后面的一老一少,他好像有点熟悉,但也想不起来是谁。
此时宁致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然可以问一问他。
反正蓬山山主之强,他也有所耳闻。朱战也没啥防备心,也许这几人也是被蓬山所庇护的呢。
双方错过,都长舒了一口气。
南奸自然是不愿生事的,虽然他也不怕事。但他知道,身后的几个小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连那穷天奇都被他们给灭了,自然得有所防备。
但因为一些原因,自己还不得不带上他们。
南奸走到了山脚,抬头看了看半山腰,他发现了灰总管。
当然,灰总管也发现了他。
可灰总管却只是站在了洞口,一眼不发;他也知道下方的便是五霸之一的南奸,但他不敢出手,也不能出手。
因为主人离开前交待过他,守好洞里就行了。
这山下地牢的入口南奸自然知道,就在那后山留字的墙壁后。
从进来蓬山,一切都很顺利。
可偏偏这顺利,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而且最让他不安的是,蓬山的那只大耗子也不出手。他不相信蓬山的人,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按理说既然自己闯了进来,他们无论如何都应该阻止一二的。
南奸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便朝着目的地走去。
他来到了后山,看着墙壁上的笔画和字,冷哼了两声。
这对于“无距”的理解他必须得承认,没有徐长安和中皇强。
可这并不代表他弱,他冷眼看着这墙壁,眼中似乎有不甘,也有怒火,还有些欣喜。
南奸蹲了下去,似乎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找准了方向之后,便不停的向下挖去。
袁霸天见状,朝着齐福天和陶吞天点了点头,三妖便也蹲了下来,一起帮忙。倒是林浩天和福
伯,就这么抱着手在一旁看着,仿佛地主老财在看自己家长工干活一般。
众人正在忙碌间,一道大风刮来,伴随着南奸有些熟悉的声音。
“百年残躯独自高,千雪叠山浪滔滔。从此蓬山埋骨地,一剑一道一醉妖。”
声音洪亮,似乎还带着一丝醉意。
这声音越发的熟悉,南奸急忙抬起头,只见空中一青色道袍飞舞,从山顶直直往下扑来。
南奸见状,急忙躲了开来。
只见一柄长剑闪着寒芒正戳在了刚才南奸所在之处,若非南奸躲得快,恐怕这一剑要从他的头顶之上直直插入。
幸好这柄剑是冲着南奸而来,袁霸天等人虽然也是一起挖雪和冰层,但也还是躲了开来,虽然袁霸天死死的捂着肩头,看来是被这从天而降的剑气所伤。
这柄长剑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清鸣。同时一个剑柄也从天而降,立在了长剑的身旁。随后一见青色道袍这才落下,落在了雪地上。
看见这长剑和剑柄,还有这道袍,南奸终于想起来这声音属于谁了。
他抬起头一看,果然一个穿着白色亵衣,穿着道家鞋子,发髻高高挽起,拿着酒葫芦的中年人从天而降。
他单脚而立,踩在了剑柄之上,脸红红的,浑身的酒意仿佛他想醉在这个冬天。
“东道!”
南奸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号,此人便是和他其名的东道。
此时的东道,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迹象,完全就是一个喝醉了的道家仙人。
他鼻头红红的,眼眶也红了,看来真的是喝醉了。
东道指着南奸,咧嘴一笑道:“原来中皇没有骗我,咱们五霸之中果真有血妖后人!”
自从他让东道和西顽童先来与中皇一战之后,便没了声讯。他原本以为这二妖应当是躲着去疗伤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出现,来阻止他!
难怪早先那两位开天境都仿佛没看见自己一般,原来中皇早已做好了准备!
南奸伸手,将众人和妖揽在了身后,站了出来。
这一战,只有他能应战!
“没错,我此番前来,便是要救老祖,你要怎么?”南奸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阴翳,嘴角咧开,光从面相上来看,便知道此人阴险狡诈!
东道单腿站在了自己长剑的剑柄之上,打了一个酒嗝,似乎快要摔下长剑,晃晃悠悠的说道:“血妖?自然是杀了啊!”
第一五四章两道妖(中)
看着面前潇洒狂放的东道,南奸突然有些羡慕。
东道的本体是一只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鹤,但人族中有这么一个成语是说鹤的,南奸自己也特别喜欢。
闲云野鹤。
闲云野鹤一般用来代指高人,但在南奸的心中,他们五霸只有南奸配得上这个词,甚至他就是闲云野鹤本身。
并不说是中皇怎么样,而是中皇的使命感太足,他的大半辈子,都被栓在了这蓬山之上。
中皇的修为虽然足够,但却少了几分快意和潇洒的高人风范。
其实五霸之中,南奸最不愿动手与之发生冲突的,便是东道。
东道,是他做梦都想活成的样子。
每天穿着一件道袍,背着明明能够收回体内温养的长剑,踏过雪山,也曾偷摸着去过圣朝。穿过人山人海,见过花开花落。他曾经去过圣朝,看过圣朝的晚霞。当年的他们还没被人称为五霸,可当年的东道,就足以让他羡慕。
“其实,我特别想和你做朋友。”
南奸似乎忘记了东道刚才的那一剑,那直接朝着他头顶而来,差点将他劈成两半的一剑。
东道略微有些意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个酒壶,满饮一大口。
“其实我这人也不喜欢打架。”东道打了一个酒嗝。
众妖还有林浩天主仆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气氛缓和了不少。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我喜欢和人说说我见过的风景,看过的天地,历经过的各种人。”东道接着说道,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你还喜欢论道,告诉别人道法自然,让别人放下执念,顺其自然。”南奸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温暖的笑,这一刹那,他似乎回到了年少时候,年少的五霸,除了中皇之外,他们都是好朋友。
“所以,若是你也放下执念,我也和你看看说说当年我偷跑出去看过的天地,那些痴男怨女的事儿。要是以后真的在这破地方呆腻了,去和罗家打一声招呼,也可携手同游这天下!毕竟,你我也算得上有袍泽之情!”
听到这话南奸,似乎还真的心动了,不过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可能要让道兄你失望了。”
“你并没有血妖的天分,何必强求!你和你身后的三头血妖不一样!”东道的酒壶放到嘴边又拿开了,满脸的疑惑。
南奸看了一眼身后的袁霸天、陶吞天还有齐福天,点了点头。
“没错啊,我不是血妖,可我老祖宗是血妖。”
东道看着南奸,他知道南奸虽然奸诈,但却不是傻子,更不是什么大好人,也算不得愚忠之人,自然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东道身材原本就比南奸高大,此时站立在剑柄之上,自然更是需要俯视东道。
“凭我对你的了解,什么家族规矩,血脉传承对于你来说都是废纸和废话。”
南奸心头一凛,果真,此时的对手居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他有心阻止,可却无能为力。
他能杀了东道,但却不能阻止东道说话。
东道思索了良久,突然说道:“对了,我记得当初有一个穿着黑袍算命的疯子从蓬山上下来,被我们四人给拦住了,我们让他没人给一句谶言。北媚最终离不了一个‘情’字;而你是功败垂成,你这辈子最讨厌为人做嫁衣,但最终却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至于西顽童,他啊非说那穿着黑袍的人是个疯子,打死不愿听他的谶言。”
南奸想起了这段往事,叹了一口气道:“但我不信命。”
“既然不信命,那又为何想着改命?你不是血妖,但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找到了让自己成为血妖的法子吧?”
东道说着漫不经心的话,眼睛却朝着几人一瞟,顿时让袁霸天等人对南奸多了几分不信任。
看似无意,但一切都是有意而为。
“莫非是需要借助你那老祖宗,将其中某一个的身体给占据?”
东道虽然不知道这血妖真正的真相,但他可以猜,肆无忌惮的猜测。
说的越多,他们这个小团体便越不稳定。
南奸冷哼了一声,面色阴沉,方才对东道的一点儿怀念和好感都消失殆尽,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
他有些后悔了,他知道这几个小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此时东道这
么一说,他们肯定会对自己愈发的防备。
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去说这件事儿。
“你拦不住我的。”
南奸淡淡的说道,话语中全然是自信。
之前除去中皇之外,他们五霸中公认最为强大的便是东道,接下来是西顽童,随后便是南奸,最弱的自然是北媚。
但这只是公认,却不代表真正的实力。
谁也没见过南奸以死相博过,他向来都是让别人为自己以死相博。
“我知道,但也要拦。”
东道毫不在乎的说道,似乎今日的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话语间总是有一抹淡淡的哀愁。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是傻?”南奸盯着东道,眼中杀机迸发。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做的事儿,能让原本一片雪白的雪山变成红色的雪山。我这人,喜欢白色,好过于红色。”
南奸一声大喝,手上多了一柄镰刀。
这便是南奸的武器,长手柄的大镰刀,称之为吸血镰。
东道洒脱一笑,跳下了长剑,手往后一扬,那酒壶砸在了冰墙上,而长剑也是自动入手。
他挽了挽袖子和鬓间长发,多了几分美感。
两人的打斗并没有惊天动地,更没有开山断江的威势。
高手的决斗,一种是打得昏天暗地,另一种是刹那只见,胜负便分。
二人的打斗,便属于后一种。
青色的光芒和红色的光芒撞击了一下,东道的手腕上多了一条血痕,南奸的衣服上多了一道口子。
胜负已分,但东道的口子却不能愈合,血不停的流逝,涌向了那南奸手里比他还高大的镰刀。
他的头发由黑色慢慢变白,面容也在苍老。
就这么一条口子,足以让他丧命。
东道缓缓的倒下,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疯子问他要不要听他自己命中的谶言,他摇头。
“既然命可以改,那知道有什么意义?既然不可以改,那我知道了也没有用。”
第一五五章两道妖(下)
雪花落在东道的脸上,东道摇了摇头,露出了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闻到雪花的味道,感受到雪花的温度。
原来雪花是冰冷的,是带有腥味的。
他扬起了手,想举起手中的长剑,可惜猛地往上一抬,这长剑仿佛有千斤之重一般。原本如臂指挥的长剑,今却不能挪动他分毫。
他慢慢的往后倒去,一直手撑住他。
东道缓缓转过头,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笑容如同这冬季的雪花一般,立马凝固变得冰冷。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提醒些什么,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劝他走。
扶住他的是西顽童,一直长不高,如同孩子一般的西顽童。
“交给我。”声音稚嫩,却有无比的坚定。
逐渐变得苍老的东道突然有些自惭,他既不愿意血妖出世,也不愿意自己的好朋友西顽童涉险。
可这世间啊,哪有双全法?
东道被扶着坐到了墙边,杵着那柄长剑。
剑名闲云,正好配他这只野鹤。
满头苍白的东道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小心。”
西顽童一如往常,咧嘴一笑,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他的身躯甚至比南奸还要小上一些,可这一刻,又显得无比高大。
“他度过了四次天劫,你度过了三次。”南奸面容中露出了一丝不解。
“你刚才应该看到了我的实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送死。”南奸的大镰刀往前微微一倾,阵阵寒芒在镰刀上闪动,甚至在刀刃上,还有一丝红,那是刚才东道的血。
“他和我说过,在圣朝啊,有一个弱者被人欺负了,他并不是就这么算了,虽然无论如何都打不赢。”
南奸突然觉得这两个妖族都不像妖族,虽然知道他们在拖延时间,但还是配合的问道:“那他怎么办?”
“他可以报官。”
西顽童看着一脸不解的南奸,接着说道:“因为会有更多的人出来帮他维护正义。”
南奸的眉头紧锁。
“真正的强者都会以弱者的自由作为边界,在那个有律法的地方便是最好的印证。因为人族有了这种自觉,他们在遭受苦难的时候才能万众一心,正因为他们有了这种感悟,底层的百姓们才会放心的把后背交给那些管理者。”
“我不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南奸冷冷的说道。
西顽童抬起了头,眼中有一丝凄凉,随后平视着南奸,叹了一口气。
“我们妖族向来都是肉弱强食,而你们血妖
一脉更是如此,一旦出手,斩草必除根,雁过必拔毛。这样下去,这个世间啊,支撑不了多久的。”
“你们不懂得尊重弱者,更不懂的敬畏弱者的力量。”
南奸转过头看了一眼袁霸天,只见袁霸天等人和自己一样,也是一头的雾水。可当他眼神看向林浩天的时候,发现林浩天居然频频点头,似乎听懂了一般,他突然有些恼怒,冷哼了一声。
“弱者有什么力量?”
南奸不懂,也不屑于懂。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身子已经动了。
他不想再拖下去了,虽然中皇留了后手,但这并不能阻碍他。
他一直在隐藏实力,为的就是今天!
看起来硕大的镰刀,却在他的手上灵活无比。有了东道的前车之鉴,西顽童没有与南奸硬碰硬,反而是手里拿着两个环一味的围着蓬山跑。
巨大的声响传来,这蓬山的体型也在逐渐消瘦,就连一直呆在半山腰的灰总管等人都觉得这蓬山一直在晃荡。
除了打到后山的时候,只会出现白印,打在其它地方都是冰屑四溅。
两人一个躲,一个追,很快这蓬山就比之前小了近一圈。
举着镰刀的南奸停了下来,再这么和他纠缠下去,恐怕当真会有变数。
南奸不再犹豫,便化作了一只蝙蝠,朝着西顽童追去。
化为蝙蝠的南奸,速度和身形都要快了不少,西顽童眼看自己就要被追上,立马冲天而起,朝着云端而去。
“老子度过了六次天劫,还怕你这度过了三次天劫的?”南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顽童转身一看,只见南奸就在自己的身后,只要手一伸便能抓到自己。
他一咬牙,手中的龙凤环挥舞,朝着南奸扑去。
同时,他的头顶上方雷云聚集,紫色光华闪动。
西顽童知道自己不是南奸的对手,打算引出天劫,和南奸同归于尽!
南奸抓住了西顽童,爪子深深的嵌入了西顽童的体内,西顽童不仅没有求饶,反而放肆大笑,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
南奸爪子一甩,西顽童便从高空落下,直直的落在了东道的身前。
此时的西顽童身上没有丝毫强者的气息,天上的雷劫也放过了他,反而朝着南奸而去。
西顽童从坑中满身鲜血的爬了上来,脸上全是鲜血,比起刚才,如今的他更像年画上的瓷娃娃。
他看到了东道,咧嘴一笑,撑着身子,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长串的红色,爬到了东道的身旁,和东道坐在了一起。
“还好,你还没死,我们可以一起上路了。”
西顽童咧嘴说道,说着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朝着东道抬了抬头,仿佛是在炫耀一般。
“希望他们能回来吧!”
东道气若游丝,此时的他发须皆白,如同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一般。
“反正尽力了。”
西顽童叹了一口气。
“对了,当年那个算命的和你说了什么?”
西顽童紧接着问道,他有些好奇。
“你呢?”
东道反问道。
“他啊!”西顽童陷入了回忆。
当年的他拿着龙凤环挡在了穿着袖口绣有漫天星辰的疯子面前。
“说说,以后的我能不能超越上面的老头。”
西顽童努了努嘴,指着蓬山。
“超过了,也没超过。”
“什么意思啊?”西顽童不依不饶,把龙凤环架在了那疯子的脖子上。
那疯子怎么都不吭声,他只能换了一个问法:“以后我如果没了,会有很多人记得我吗?还有我死的难不难看?”
也许是这个问题触动了疯子,疯子声音突然多了些哀愁和温柔,就像哄小孩子一般说道:“会的,很多人会记得你。做大事的人,都不难看。”
西顽童说完之后,弯下腰去,抹开了地上的积雪,冰面如同镜面一般,把他的样子照应在其中。
看着冰面中满脸血污的自己,他叹了一口气咧嘴道:“那死疯子果然没有骗我,我还是好看的。”
东道苍老的脸上艰难的扯出了一抹笑。
……
“道士,你真的不打算知道自己的命运?”背着长剑的年轻道人被一个穿着黑袍的疯子给拦住了。
就在不久前,自己的好朋友还满世界的找这个疯子。因为他们都说,这个疯子的谶言很准。
背着长剑的年轻道人灌了一口酒。
“算了,改不了的事儿,知道没用;改得了的事儿,知道干嘛?”
年轻道人掠过了这穿着黑袍的疯子。
“但你拿到下下签你会谨慎点,拿到上上签你会开心一点。”穿着黑袍的疯子此时不像是一个疯子。
年轻道人往后挥了挥手说道:“那更没知道的理由了。”
当时,大雪正浓。
疯子盯着这道人的背影不语,直到年轻道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雪中。良久之后,他才呢喃道:“这小子,颇有当年青莲剑宗姓李的几分风姿。”
求各种。
第一五六章唤魔归(上)
“轰隆”声不绝于耳,天空都比之前阴沉了几分。
站在蓬山前的几人谁都没有数打了几道雷劫,即便连林浩天和福伯都没有在意。
南奸的死活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吗?答案是否定的。
这个小老头对他们来说算不得重要,只有利用而已。
林浩天是不在乎,而袁霸天、陶吞天与齐福天三人则是压根没想起南奸,因为此时在他们的面前还有更大的诱惑。
三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看着瘫坐在墙边的西顽童和东道。
此时这两头大妖都没有了任何的战斗力,只要吃了他们的神魄,他们三妖的修为恐怕又能更上一层楼。
三妖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三妖同时往前迈了一步,齐福天有些犹豫,但这一步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袁霸天将那镔铁棒扛在了肩头上,声音中带着一丝狠戾。
“怕什么,只要我们吃了他们的神魄,修为定然大涨。就算南奸来了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能吐出来给他不成,或者拉出来给他?”
齐福天叹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福伯看向了自家的主人,却发现自家主人林浩天的眼里多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不是悲悯,反而更像是……羡慕?
福伯不敢乱猜,也不愿乱猜,只是觉得后背发凉,对自己当初坚定不移的选择多了一丝考究和怀疑。
他只是觉得手脚冰凉,觉得自己侍奉在了一群恶魔的身边。
三妖没有回头看,也没有看向林浩天,他们步伐坚定,还带着一丝轻快的走到了西顽童和东道的身前。
此时的东道已然满脸的皱纹,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而西顽童也是满身的鲜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的情况比起东道来说要好一些,他将手搭在东道的背上,嘴一咧便有鲜血从嘴边流了下来。
“这算命的老疯子也没和爷爷说要被这群血妖小崽子给吃了啊!”
东道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的他们,无能为力。
甚至他自己就连自爆神魄都做不到,西顽童则是冷眼瞧着走向他们的三妖,似乎下定了决心。
大不了他自爆神魄,他与东道就算死,也不能成为这三个小崽子的养分!
“两位前辈,还请成全啊!”袁霸天扛着镔铁棒站在了二人面前笑眯眯的说着,他还伸出了猩红的
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看见了美食一般。
这舌头上还有一股热气,这让东道和西顽童想起了毒蛇。
毒蛇看到猎物的时候,便会这样伸出蛇信子。
西顽童深深的看了一眼东道,四目相对,同时“嗯”了一声。
西顽童的身体仿佛打铁时用的鼓风袋一般胀了起来,脸也憋得通红,眼看着便要炸开!
可就在此时,袁霸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朝着齐福天和陶吞天点了点头。
两妖也是面露笑容,这种情况他们早就预料到了,顿时往前一跃,一左一右的按在了西顽童的肩头之上。
这两只手掌一按上西顽童的肩头,西顽童便觉得自己无力,这鼓风袋仿佛会漏风一般,自己原本犹如像气蛤蟆一般的身子立马就瘪了下来,而自己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前辈啊,成全小辈不是一种美德吗?”
袁霸天扛着棍子在两人面前晃荡,脸上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西顽童脸色煞白,他不是怕死,只是怕自己这般憋屈的死去,还成为血妖的养分。
而东道见到此状况,反而露出了释怀的笑容,看向了不远处被自己丢在一旁的酒壶。那酒壶居然保存了下来,他记得酒壶中还存在着些酒。
袁霸天顺着东道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壶,忽然间心里一动,心中对东道多了一丝敬意。
他走到了那壶酒旁,将它捡了起来,随后走到了东道身前,将自己一直扛着的镔铁棒插在了冰层下,双手捧着这壶酒递了过去。
“前辈,请。虽然这不能改变前辈的下场,但好歹能让前辈走的时候痛快一些。”
西顽童听到这话,本想破口大骂,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被东道给握住了。
“好,不错。”东道的声音也苍老了起来,脸上堆叠出难看且令人心酸的笑容。
他颤巍巍的伸出了手,艰难的打开了酒壶,喝了一小口酒。晃了晃酒壶,里面还剩下一些,便把酒壶递给了西顽童。
“喝一口,暖暖身子。”
面临生死危机西顽童没哭,即便知道这三妖要吃了自己,他也没哭。
可现在去偏偏因为这么一句话,眼眶湿湿的,险些落泪。
他看着东道的侧脸,拿过了酒壶一饮而尽便把酒壶砸在了冰面上。随后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冰面之上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道:“来吧,几个小崽子,爷爷认命了!”
袁霸天听到这话并没有在意西顽童言语中所占的便宜,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吧。
三妖先是围上了西顽童,正要动手时,天空中一道惊雷炸响。
袁霸天抬起头看了一眼乌压压一片还闪烁着青紫色电芒的天空,便急忙对着齐福天和陶吞天说道:“速战速决,我怕老东西阻止我们。”
二妖符合般的点了点头,随后袁霸天却突然发笑。
他再度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阴恻恻的笑道:“若是他也被雷劈了个半死不活,那我们可就……”
剩余二妖听到这话,顿时心头火热,皆大笑。
正要动手,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西顽童的身前!
这身影不是其它人,正是南奸。
此时的他身形依旧矮小,不过浑身破破烂烂的,整个人漆黑无比,像极了圣朝挖煤的煤工。
但一双眸子却是无比的通红,眼神也更加的锐利。
他扫视了一圈三妖,声音低沉:“他们二人也算我的朋友,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走法!”
东道听到这话,咧嘴笑道:“多谢。”就连西顽童也就地打了一个滚,大声的喊道:“老子谢谢你!”
话音刚落,南奸手一挥,两道光芒射向了东道和西顽童的额头。
两人的目光逐渐没了身材,身体也变得冰冷了起来,还没等显出原形,南奸双手一扬,顿时无数的冰块朝着二人的尸体涌了过来,形成了两座比邻而居的坟堆。
五霸,从此成为了历史!
……
徐长安越发的感觉吃力,借魔丹的药效快要消散了。
他与没有承认自己的师公并肩作战,压得四大妖抬不起头来。
可若是还不速战速决,恐怕到时候所有的压力又要朝着中皇而去。
他看了一眼中皇,点了点头,顿时剑光变得诡异了起来,每一剑更加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每一剑都是朝着四妖的弱点而去。
中皇也明白徐长安的意思,也准备全力施为。
毕竟刚才蓬山的动静他也听到了,他可以输,但蓬山和李知一绝对不能有事。
二人同时发力,突然一道红黑两色的光由低到高从蓬山之下,透过蓬山,冲天而起!
而正准备进入蓬山之下的南奸也是被这一幕给惊住了,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第一五七章唤魔归(中)
这红黑两色的光柱冲天而起,让徐长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此时众人都罢手,甚至就连被徐长安断了一手的山河也不再纠缠,反而是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上空,随后双眼迷茫的看向了中皇。
就连玄灵真人和凌空也是一脸不解的看向了中皇。
中皇则是都懒得搭理他们,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而立,将山河、夫吾光、凌空和玄灵真人晾在了身后。
四妖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但没有想到,这中皇居然会如此的小气。玄灵真人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中皇的背,叹了一口气,把头转向了徐长安。
这玄灵真人不仅龟壳够厚,脸皮也不一般。
方才还对徐长安喊打喊杀,此时却看着徐长安轻声抱拳道:“小兄弟,这红黑两色光芒究竟是何物,你可知道?”
徐长安此时正面对着中皇,算是站在了玄灵真人的正前面。
徐长安看得中皇微微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中皇的意思,也明白了中皇为何要故作此番姿态。
他其实就是想让这四只老妖怪下不了台而已,让他们知道针对错人了而已。
中皇不是不想解释,只是他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了蓬山之上,和他讲话最多的除了灰总管外便是那徒弟了。更何况,他这一生,又何须别人来理解。他所做的事儿,别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孤傲如此,方造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若是他早些和这四妖解释,恐怕这四妖也会暂时放下对徐长安的成见。
有些时候啊,老年人怄起气来,比小孩子还小孩子。
只不过中皇自有中皇的考量,若是他解释清楚了,恐怕他一直寻找的血妖老祖后人仍旧不会露出马脚。
徐长安看着方才还要杀自己的四双眸子的主人,有些哭笑不得。
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手一扬焚便从雪地中破冰而出,飞回了手里。这一个动作,吓得四大妖一个激灵。随后徐长安又把含光同焚一起插在了自己身前的雪地中,这才抱拳说道:“四位前辈,蓬山之下,乃是血妖老祖沉眠之地。师……”徐长安本想喊一声“师公”的,可这第一个字才出口,中皇便轻微的咳了一声。
徐长安只得急忙改口。
“中皇前辈便一直守在蓬山,为了镇压血妖老祖。至于更多的,晚辈也不知道了。”
玄灵真人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剩下三妖也是低下了头,心里暗道自己干了啥屁事。
若是他们知道蓬山下方便是血妖老祖,自然不会对中皇出手,不会对徐长安出手。
中皇似乎咧了咧嘴角,就是笑了一下。
徐长安看着这个老小孩,有些哭笑不得。
玄灵真人思索了一下,率先杵着拐杖走到踱步走到了中皇的面前。
“你说你,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们讲。若是因为我们蓬山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蓬山的罪人!”玄灵这人这句话一出口,徐长安便愣在原地,看来这玄灵真人的脸皮比龟壳厚上不少。
随后,他走向了徐长安,一脸的和蔼可亲,和刚才对徐长安喊打喊杀的老乌龟判若两龟,似乎带着三大高手来针对蓬山和徐长安的不是他一般。
徐长安正要讲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脚一软便没了知觉。
这借魔丹的药效时间刚好过去,若是再早些时候,恐怕中皇会更加的被动。
中皇眼疾手快,一把提起了徐长安,便要朝着蓬山而归。
玄灵真人冲着中皇的背影喊了几声,中皇置若罔闻,根本不搭理他,气得玄灵真人拿着拐杖直往地上杵,跺着脚朝着中皇的背影吼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小气!”
直到看不见中皇背影,玄灵真人原本带笑的脸这才收了起来,变得冰冷。
“怎么样?还打不打?”山河搂着自己的断臂问道。虽然他可以断臂重生,但也需要消耗时间和修为。
玄灵真人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打个屁,要是血妖老祖出来,你带着山臊一族和血妖老祖拼杀吗?”
这一句话,呛得山河不敢言语,他只能小声的嘟囔道:“那封妖剑体可以杀吧?”
他拿着自己的断臂,心里充满了怨恨。
倒不是因为徐长安斩断了自己一臂,而是因为徐长安的真实修为才小宗师,堂堂半步摇星境被一个小宗师斩了一臂,这要是传了出去,他山臊一族只能害臊!
玄灵真人正要怒斥,凌空站了出来,手指纤细如柔荑,拍在了山河的肩头上,山河便不敢言语了。
“血妖老祖是怎么被封印的,你忘了吗?要是没有封妖剑体和释家的配合,凭我们妖族自己,还真拿血妖老祖没什么办法!”
山河有些委屈,整张脸如同苦瓜一般。
“可…
…”
“没什么可是,大局为重!”
山河只能把委屈吞回了肚子里,玄灵真人被中皇晾在了原地,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但最终还是一跺脚道:“走,去蓬山帮忙!”
……
化为人形的小蝙蝠提着戒刀,回到了佛寺前。
戒刀上还滴着鲜血,从里到外,全都是尸首。不过这些尸首,全都是妖族的尸首。
小蝙蝠走到了大佛前,月光照了下来,小蝙蝠的模样变了,变成了一个和尚,俊秀的穿着月牙白僧袍的和尚。
他是李知一,也是年幼时的血妖老祖。
这和尚走到了大佛面前,提着戒刀,月光照在了身上。
他没有看大佛,反而是转过了身,任由月光打在脸上。
“这就是我的选择,我不和你做交易,我自己面对自己的仇人!”
这破败的佛寺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风也静悄悄的。
“可你满身的鲜血,这便是你心中的佛吗?佛便是教你这样做的吗?你这样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大佛之后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听到这话,和尚笑了,他的牙齿很白,比月光还白,笑得也很灿烂。
“你错了。”
“我错了?”那道声音满是疑惑。
“信仰不是神,从来不拯救谁。而是你选择了什么信仰,来拯救自己。世人都曲解了佛,佛即本心,佛见真我。我如今自救,不靠你,不受你胁迫,杀了我的仇人,没错杀一人,难道不是佛?佛说因果,他们对我种下的因,由我自己来结果,不对吗?”
“信佛不是真有佛祖来打救你,而是为了让你面对一个真的自己,面对自己的懦弱,面对自己的过往,认识到真我!”
他这话似乎是在对寺庙背后的佛陀说,但也是在对年轻时候的血妖老祖说,似乎也是再对自己说。
“付尚真,你要干什么,撕毁我们的契约吗?你找死!”那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出现,发出了路口。
李知一缓缓睁开了眼睛,血妖老祖醒悟了。
不,这一刻他不是血妖老祖,他是付尚真!
李知一眼角有血,微微低头,血泪落下,宛若菩萨低眉!
他露出了笑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身子软了下来,头耷拉着,腰杆弯出了一个弧度,但仍旧双手合十!
第一五八章唤魔归(下)
李知一只觉得很累很累,在短短的时间内,他过了血妖老祖的前半生,以自己的本心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人生在世,所谓的人生境遇、福缘和祸端,说到底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段段选择而已。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也不过是一种选择与福报而已。
若是能山水之间你选择了水,那么你的机缘便是水的灵动;若是在山水之间你选择了山,那么你的福报则是山的厚重。
就如同如今的李知一和血妖老祖一般,血妖老祖选择了与魔头合作,最终化身为血妖,落得了如今的下场;而李知一从走了他的路,选择了另一条路,面对自己的懦弱,并且战胜了他,故而结果也不同。
世间的事大抵都是如此,你感觉的绝境,其实并不是绝境。只要你硬起头皮去撞一撞,兴许就能撞出一个大窟窿来,看到另一片天地。
这人生啊,说到底,也不过是选择而已。
脚下的路,没有人能够替你选择,除了你自己。
只要能够面对内心最懦弱的自己,你便是佛,佛便是你。
这一刻,血妖老祖懂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个看似叛道离经的和尚,反而是最有佛缘之人。
因为他知道什么是佛,什么是我。
正如他刚才所说,信仰不是神,拯救不了任何人;而是你用什么信仰,来拯救自己。
这世间哪有真佛啊,有的只是自己和自己的选择。
小蝙蝠悬于血池之上,那殒神铁的光芒似乎都柔和了不少。这小蝙蝠抬起头来看了看这殒神铁,露出了尖牙。不过这一次,不仅没有渗人的感觉,反而多了一丝可爱。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血妖老祖,只有付尚真和一头寻找寄主的魔。
“付尚真,你可要想好!我还能再找寄主,但你呢!”
付尚真身上的黑气脱离,化作了一张狰狞的脸,露出了尖牙,朝着这蝙蝠神魄嘶吼道。
当年的血妖老祖,如今的付尚真抬起头,随后神魄也化作了一道虚影。
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人和这魔相对而立,年轻人双手合十,脸上全是温柔。
他看了一眼晕倒在血池旁的李知一,微微颔首,随后看向了这魔头。
“我做了千百年的血妖老祖,累了。”他的声音很淡,仿佛砍柴的丈夫回到家和妻子说自己饿了一般,平淡中带有一丝眷念。
双目之中如同蕴含了一池子的秋水,就算是相隔多年的妻子看到丈夫也不过如此。
付尚真低下头,手呈拈花状。
“其实我也舍不得啊,舍不得这世间,这世间的花草树木,一枝一叶;舍不得世间的飞禽走兽,一饮一啄;舍不得世间的人,有情,也无情。”付尚真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浮现了一道金光,低头浅笑间,这化作一张脸的魔头仿佛看到了菩萨低眉。
“你我相伴数千年,你还没有明白吗?你所追求的权利,**,不过是镜花水月。世间万物,终其一死,皆化作尘埃齑粉。唯有真我,方永恒。”
空中黑色所化的大脸听到这话,冷哼一声。
“你倒是越来越像那些和尚了,说些云里雾里的狗屁话。老子自然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这张大脸恶狠狠的说道,还朝着付尚真龇了龇牙。
“我要这四方动荡,我要天地逆乱,我要生机泯灭,我要混沌重开!”
付尚真点了头,似乎也
认同它的看法。
“既然你也认同,那你为何排斥我!”这张大脸怒吼道,充满了不甘。
他们魔族,若是没了寄主,很容易被那群秃头给镇压,他的夙愿也要随着深埋。
付尚真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并没有排斥你,只是你拒绝了如今的我而已。”
说罢,便展开了双手,抬起了头,仿佛要拥抱这魔头一般。
这魔头与付尚真融合了千百年,即便如今它只剩下一个神魄,但它寄主的最佳选择仍旧是付尚真。
看到这老寄主展开了双臂,它想都没想,便直接朝着付尚真的胸口而去,一如当年它们融合一般。
可这一次,和当年不同了。
付尚真身上闪出了一道金光,黑气仿佛火遇到了水一般,冒出了一阵白烟。
这魔头被弹开,龇牙咧嘴,仿佛被热水烫到了一般。
“既然你一心向着那些大秃头,老子就先把你杀了!”
说着,这道黑气化作了一条黑蛟的模样,便要朝着付尚真的胸口钻去。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闪了进来,这殒神铁也没有拦他,他直接挡在了付尚真的面前。
这道黑气,直直的冲入了他的身体。
身影仿佛一块大石头一般,落入了血池之中,激起了一片片血色的浪花。
紧接着,又是五条人影闪了进来。
四个年轻的小家伙,一个年级稍大的老家伙,三妖两人族。
这五人不是别人,正是袁霸天、齐福天和陶吞天三妖,还有林浩天主仆。
“血妖老祖?”袁霸天双目灼热,盯着付尚真的神魄。
这道神魄可是不弱,若是吃了,必然修为大涨。即便被镇压了千百年,但也比方才的东道和西顽童要补得多。
“曾经是。”付尚真淡淡的答道。
“那现在呢?”
“不是。”
“那你是谁?”陶吞天双手叉腰,挺直了腰板问道。
还没等付尚真回答,袁霸天便说道:“管他是谁,先吃了他又再说!”
话毕,化身为攀岩的大猿猴,朝着付尚真扑来。
但他没有注意到,自他们进来后,这血池中不停的有白色气泡冒往上冒。
袁霸天只觉得腹部被什么东西一撞,正扑向付尚真的他硬生生的被顶回了池子旁。
付尚真仍旧矗立于空中,看向了不停的在地上打滚的那人,皱起了眉头。这人来回翻滚,犹如一个蹴鞠。
“我的后辈族人?”
顶开袁霸天的是南奸,在地上打滚的也是南奸。
“为什么?我是要和魔融合,成为血妖的人!为什么!”他时而在地上打滚,时而仰头长啸,时而不停的抓着自己的身子,仿佛要将自己撕烂一般。
似乎是这魔头玩得尽兴了,便从他的体内出来,也借助了他脱离了殒神铁。
“你配吗?我们魔族和你们妖族融合,给你们吞噬血液增长修为的能力,让你们强大,真以为没门槛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和大爷融合?”
此时南奸的衣服破烂,身上全是疮和血丝,就像一个得了病的叫花子一般。
而那黑气也从他的体内出来了,化作了一张脸,悬于空中。
魔头从他的身体出来,他也没那么难受了,但还是双手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朝着这黑色的大脸跪下,双膝往前挪,竟然是跪着走到了这魔头的面前。
也是魔族无常态,若是这魔族有腿,南奸定然要抱上他的大腿。
“求您,求您让我融合,我要变强!”
这魔头仿佛没有听到南奸的话一般,冷哼了一声,抬起了面容,鼻孔正对着下方浑身脓疮的南奸。
“咦,有个不错的种子。”魔头发出了一声呢喃,看向了袁霸天。
南奸听得这话,目光也看向了袁霸天。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全身修为尽展,双掌朝着袁霸天打去。
可他在血池中便被这魔族给削弱了一番,此时速度哪有那魔头快。
魔头直接钻入了袁霸天的体内,袁霸天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气力,便一掌将南奸打飞了。
袁霸天收掌,闭目。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目之中全是惊喜之色。
原来这才是血妖!
血妖其实就是妖族和魔族的融合,妖族称为魔族的寄主,而魔族则给妖族提供一些特殊的能力。
“小子,我感受到了你体内还有一头沉睡的魔。但只要你和我签了契约,我便帮你把他解决了,老子可比他强得不止一点半点。”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钻入了袁霸天的耳朵里。
袁霸天听得这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一般。
“行,那你就先解决了这小蝙蝠,然后做你该做的!”
话音刚落,袁霸天便单手掐住了还跪在地上的南奸,将他提了起来。
南奸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沉重,脸也涨得通红。
“为……为什么?”
袁霸天龇起了牙,牙齿上还有鲜血。
一脸的狞笑,将南奸按在了墙壁上,侧身到南奸的耳边,轻声说道:“因为你还念旧情!”
南奸先是一愣,随后觉得委屈,最后释然了。
他的确做错了一件事,展露了善意,那就是给东道和西顽童一个体面的死法,让他们的神魄不至于沦为食物!
万恶一善自明,百善一恶自毁。
南奸笑了,笑得很凄惨。
袁霸天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此时他的脸一半变成了白色,一半变成了黑色。
他提着南奸,手呈爪形,直接抓开了南奸的胸膛,取出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塞到了嘴里。
一只小蝙蝠从南奸的体内冲了出来,袁霸天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住,也是塞入了口中。
两道声音合二为一,似乎是在提醒自己。
“还有那个老家伙!”
说罢,袁霸天看向了付尚真。
当年的血妖老祖微微一笑,神魄直接撞向了殒神铁,最终化为了金色的光点,落入了血池之中。
“行,小子,以后你就是血妖新祖!”
一道声音从袁霸天口中发出,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是在昭告众人。
“好,你不是能吞噬同族吗?那我再送你一份大餐!”这道声音,完全属于袁霸天。
他脸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缓缓转身,看向了齐福天和陶吞天!
……
大半夜终于写好一章,求各种,么么哒。
第一五九章情与谊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普通人都明白的道理,身为血妖的陶吞天和齐福天怎能不明白?
况且他们当初分食了穷天奇之后,便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终有一天,袁霸天会对他们出手,可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袁霸天看着他们,仿佛嫖客看到了搔首弄姿的美女一般,砸着嘴,围着二妖打转。
齐福天和陶吞天看到了纷纷往后退了一歩,紧紧的靠着墙。
如今袁霸天得势,自然不会饶了他们。当然,若是他们二人之中有一人得势,也不会轻易绕过袁霸天。
“咱们可算得上同族!”虽然处于险境之中,但陶吞天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他还想挣扎一下。
“哦?”袁霸天凑到了他的身上,闻了闻,眉毛一挑,抬起头来,两道声音同时脱口而出:“可我只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我们都是血妖,只是你提前觉醒了,我们是一个族群,要让血妖一族屹立于百族之中,建立一个血妖的国度!”陶吞天急忙说道,甚至还显得有些激动,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他那建立血妖国度的理想!
他的脸通红,上下牙紧紧的咬在了一起,拳头也死死的攥着,随着袁霸天不断的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他的心仿佛要蹦出来一般。
而站在陶吞天身旁的齐福天,也是咽了咽口水,布满汗津的额头在殒神铁的照耀下,显得特别亮。
“那袁衮鲧不止是我同族,还是我亲舅舅呢!我怎么杀了他的,你应该清楚。”
袁霸天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没等陶吞天和齐福天反应,他便直接把头转向了福伯和林浩天。
“诶,之前还没有发觉,你居然也是一个好种子。不过可惜,是人族。人族的天赋始终比不上妖族,不过人族的悟性确实是强。”
袁霸天说着,嘴里发出了一阵阵奇怪的笑声。
他突然停了下来,歪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看什么。
“哎,其实我这人挺重感情的。毕竟你们陪着我走了一路,这才到了如今的境地,都杀了也不好。”说着,亮了亮肩头上的镔铁棒,将它杵在了地上,低着头认真的思索。
两妖两人看到这一幕,同时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袁霸天一抬头,站直了身子,眯着眼,嘴角都带着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一般。
“要不,你们自做决定。你和你,你和他,你们分别为两组,两组之中能活一人,剩下的,就当做我的食物了。反正,也差不多该吃饭了。”
袁霸天说完,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想法,高兴得直拍手。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不等这二妖二人回答,他便擅自做了决定,反正他们此时也没有资格和袁霸天讨价还价。
毕竟完全觉醒了的袁霸天,可是连南奸都能格杀的人,他们四人哪有和袁霸天抗衡的能力啊!
袁霸天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明智之举,将镔铁棒插在了地上,手舞足蹈,捧腹大笑。
他分的两组分别是:陶吞天和齐福天、林浩天和福伯。
陶吞天和齐福天两妖本就有兄弟之谊,而且因为他们两族并无罅隙,自小便相识,就算是说两人为发小也不为过。
至于福伯和林浩天则更不用说了,福伯看着林浩天长大,对林浩天忠心耿耿,就算林浩天杀了荆源他都不离不弃。
福伯看着林浩天,林浩天也看着福伯。
林浩天低下了头,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可这一切,福伯都没有看见。此时的福伯,陷入了迷茫之中。命,只有一次,谁不活下来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他一把年纪了,没几天好活了。况且,年纪大了,还不如把希望都放在后辈之上。
“我……”福伯才想说话,便被林浩天给打断了。
“福伯,您跟了我大半辈子,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少主付出了那么多,在我的心里,您就是我的父亲。为我操劳了大半辈子,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您。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林浩天说着,眼中还泛有泪花。
这一番话说下来,说得福伯心里既是高兴,又是难受。
林浩天把他当做父亲,他何尝没有把林浩天当做半个儿子来看,事事都包容他,事事都关心他。
这一刻,听到这番话,在这冰天雪地的地界上,心里似乎多了一个暖炉。
林浩天转过了身,张开了双手,闭着眼睛,仿佛要拥抱谁一般。不过,这一次,他拥抱的是死亡。
与魔融合,提前觉醒了的血妖袁霸天可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他行事干脆利落,既然两人做出了决定,他自然也不会多加干涉。
袁霸天只是点了点头,便握拳朝着林浩天的胸口直捣而去!
黑红两色的光芒闪过,血池这块方寸之地冰石散落,轰隆声不停的回荡在耳边。
林浩天睁开了眼,神色平静。
在他侧后方多了一道身影,躺在了地上。
林浩天没有吃惊,更没有意外,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那番话,福伯定然会心甘情愿的挡下这一击。
此时的他,甚至都没有多看躺在身后的福伯一眼。
“行了,该他们了。”林浩天淡淡的说道,指向了齐福天和陶吞天。
没想到袁霸天倒是不急,反而是饶有趣味的看着林浩天一摆手道:“对了,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会替你挡下这一拳,若是他不挺身而出,那死的不就是你么?”
林浩天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头微微一偏,瞟了正躺在地上的福伯一眼道:“因为他傻啊,他以为他是谁?真有资格当我林某人的爹?”
但就在这时,林浩天愣住了。
袁霸天脸上的笑容更甚,甚至露出了牙花子,双手不停的抚掌,就像长安集市中被人驯养表演拍掌的大马猴。甚至,他还一度笑弯了腰。
林浩天的余光瞟到了那道身影,原本应该躺在地上的身影。
只见福伯居然完好无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袁霸天没有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他的脸告诉了所有人。
他受伤了,还是重伤。
他一脸的悲哀,身子仿佛有千斤之重,背也比之前更加佝偻了一些。
林浩天缓缓的转过身,看了一眼袁霸天,随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福伯。
此时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双脚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福伯的面前,那柄华丽的长剑也随之放在了脚边。
“我错了,我真错了!”
林浩天声泪俱下,哭得如同泪人般。
福伯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双眸之中的光芒也逐渐的坚定了起来
他抬起了手掌,看着跪在自己脚边俯首的林浩天,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林浩天动了。
拿剑,出鞘,收剑!
动作一气呵成,起身往后一跳,福伯的身上多了一个血洞!
福伯毕竟是大宗师级别的强者,立马欺身而上,不顾身上的血洞,揪住了林浩天的衣襟,举起了掌。
看着闭着眼,浑身发抖的林浩天,福伯再度叹了一口气。
“你不配,你真的不配!你有什么资格和徐长安比!早在你杀了荆源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我辅佐了一个妖孽!”
说罢,他丢开了林浩天,双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仰天长啸。
“阁主,老阁主,老奴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侍剑阁,对不起天下啊!”
林浩天愣住了,他不明白福伯为什么不杀他。他才小宗师而已,而福伯则是大宗师级别的高手。要杀他,易如反掌。
他心里突然一动,知道福伯要干什么,伸出了手似乎想抓住什么,话也到了嗓子眼上。
可最终,手收了回来,话也咽了下去。
福伯一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顿时脑袋四裂,他软软的躺在了地上。
而后一个小小的神魄出现在了尸体上方,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这神魄便冲着血池而去,最终消散于天地之中。
袁霸天脸上笑意更浓,他看着林浩天,仿佛在看一件大宝贝一般。
“行,是个人才,以后跟着我!”
他拍了拍有些木然的林浩天的肩头,掠过了他,走到了陶吞天和齐福天面前。
林浩天不明白,不明白福伯为什么会自杀,更不明白福伯为什么说自己一辈子也比不上徐长安!
“我说话算话,已经有人给你们打样了!”
陶吞天和齐福天两人点了点头,颇有默契的一拱手。
“齐兄,如今到了这个关头,咱们就一决高下。胜者活,败者亡!”
陶吞天看着齐福天,齐福天也点了点头,看着陶吞天凄然一笑。
两人大打出手,颇有种不死不休的味道。
而袁霸天也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就差一条小板凳和一把瓜子了。
可突然间,两人攻势一变,居然是朝着他打来。
如今和血魔融合的袁霸天岂是二人所能敌,举起了镔铁棒往前一横扫,两人便被打飞,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再也站不起身来。
袁霸天提着镔铁棒,走到了二人的身前,眼中满是失望,摇了摇头。
“我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
说罢,便高举镔铁棒,眼看二人便要丧生与镔铁棒之下,齐福天突然起身,挥袖荡开了这一棍!
“你!”袁霸天有些惊讶,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齐福天双目通红,在这生死之间,身上的魔也终于是醒了过来,身上黑红二色光芒不断的纠缠。
“本是同根生,血魔,何必做得太绝!”
齐福天开口,同样是两道声音,脸上同样浮现出了诡异的笑!
……
周末快乐,求各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下一章:英雄寞(上)
第一六零章英雄寞(上)
齐福天张嘴,两道声音显得特别的诡异。
林浩天看着齐福天,不留痕迹的往袁霸天身旁靠了靠。
“你怕我?”齐福天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看着林浩天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带着一抹奇怪的微笑问道。
林浩天面色紧绷,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身形又想往袁霸天身旁靠近了一些。
“你要知道,他可比我狠多了!”齐福天脸上带着笑意。
若是单论品性,袁霸天和齐福天当然没有可比性,若真要比,只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袁霸天什么人,杀舅舅、害表弟、甚至就在刚才,若不是齐福天体内的魔觉醒出来,恐怕他还要吃了陶吞天和齐福天。
按理说,林浩天自然是要远离袁霸天的,可他明白,此时袁霸天才是最强者。只要他愿意庇护自己,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能活下来。虽然自己也有些不齿他的品行,可为了活下来,虚与委蛇、委屈求全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紧紧抿着嘴的林浩天,齐福天叹了一口气,显然有些失望。
“你们人族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学得不错。”自打齐福天身上出现了红黑两色光芒后,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还未等林浩天回答,袁霸天眼中多了一抹凝重,率先说道:“那不知道这句话你学得怎么样?”
齐福天盯着袁霸天,两人站定,目光相接。
林浩天与陶吞天同时往后退了不少,虽然还没有出手,可此时的气氛却是紧张到了极点。
齐福天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陶吞天站在了出口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喉结也蠕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咽口水。
他紧张的握紧了拳头,眼神微微一瞟,便看到了林浩天居然就站在了自己的身旁,甚至比自己还更加的接近出口。
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若是这二人打起来,立马拔腿就跑。
齐福天终于张嘴了,他的这个回答,能够引起一番战斗或者结成一个联盟。
“这句话,我学得并不好。”
陶吞天和林浩天二人听到这话,心都沉到了底,面色也变得紧张起来。
袁霸天倒是没有反应,只是默默的拿起了镔铁棒,目光如同看情人一般温柔的看着手中的镔铁棒。
“但我另一句话学得不错。”
袁霸天不置可否,动作没有任何的凝滞,甚至都懒得抬眼看一眼齐福天,也懒得听他废话。
“但我另一句话,学得不错。”齐福天
紧接着说道。
“哦?说来听听。”袁霸天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齐福天。
齐福天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看向了站在出口处的陶吞天和林浩天。
“你们想走?”
林浩天抿着嘴,低下了头。
但陶吞天却是抬起了头,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是,我是想跑,但我想带着这**一起跑。”陶吞天先是看了一眼林浩天,这才看着齐福天说道。
齐福天沉默了,不知道心底在想什么,只是看向了袁霸天说道:“单丝不成线,单木不成林。我们合作怎么样?”
袁霸天眯起了眼,皮笑肉不笑。
“你和我合作,我还得要防备你。倘若我吃了你,也不比我们两合作差多少。”
说着,便提起了长棍。
正在此时,齐福天和陶吞天都同时一愣,看向了出口处。
黑暗中,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仿佛半夜起床的母亲怕吵醒孩子一般,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两妖相视一眼,同时面向了这甬道处,面色凝重。
先入眼帘的是一只脚,黑色的脚。
脚,黑得发亮,特别是在殒神铁的照耀下,仿佛皇城里御用的绸缎一般。
亮,且顺滑。
脚,细如棍棒,看起来柔软无比,轻轻的踩在地上,几乎不会有任何的声响。
柔,且灵活。
那只踏下来的脚,脚掌周围还有些白色。
若是这被长安的达官贵人看到,定然会将其奉为上宾,抱在怀里,毕竟这可是“踏雪寻梅”。
这么好品相的衔蝉如今可是不多见了,若是公开售卖,必然会引起无数富家女子的疯狂追捧。
没错,这率先出现的脚是一只猫脚,而让这两位血妖都面色凝重,如临大敌的便是一只黑猫。
这黑猫走到了甬道口,一副看戏的模样,就这么趴了下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悠然自得。
“打啊,怎么不打了。”
黑猫声音有些粗,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
这和它那踏雪寻梅的外表可相差甚远。
来的,自然是老黑。
虽然蜀山让它追杀的是穷天奇,其实它明白,是要让它把血妖给铲除了。
他老早就到了,可一直等着最有利的时机出现。
老黑除了找老婆和传
宗接代不怕费力外,做其它事儿都怕费力,能省一点力,自然省一点;能和母猫多睡一觉,自然也要多睡一觉。
本来他想让这两只新的血妖大打出手,最后自己来坐收渔利。可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儿,这才提前现了身。
“白虎!”四道声音,异口同声。
两妖先是惊讶,随后袁霸天冷静了下来。
“你要是晚一点出来,不是更好?你不是一只勤快的虎,也不是一只蠢虎。”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显得胸有成竹。而且与袁霸天融合的血魔,似乎对老黑十分的熟悉。
“你说的没错。”老黑打了一个哈欠。
“你既然不勤快,又不蠢,那么证明你怕我和它损坏了什么,或者是误伤了什么?”
老黑趴在了地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齐福天则是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早就昏迷在血池旁的李知一。
“现在我们打不赢你,但我猜你会放我们走。”袁霸天突然说道。
老黑点了点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林浩天和陶吞天。
“你要他没用,他可是个好胚子。当然,若是他愿意留下,我也不反对。”袁霸天指向了林浩天。
林浩天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特别是袁霸天在和这黑猫介绍自己的时候,还指了指不远处福伯的残尸。
有些时候,夸奖比批评更加的折磨人。特别是这夸奖是从袁霸天这等无忠孝礼义廉耻的血妖嘴里说出来,那更加的折磨人了。
“他,你带着他只会自找麻烦。”齐福天看到老黑瞟向了陶吞天,淡淡的说道。
老黑想了想,站了起来。
“那好,这一关算你们过了。”
说罢,直奔昏迷的李知一和殒神铁而去。
袁霸天和齐福天见状,一人提上了林浩天,一人提着陶吞天,朝着甬道而出!
可才出了甬道,看到银装素裹的世界,便同时一愣。
“对,你说的没错,单丝不成线,单木不成林!这一次,我们合作!”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袁霸天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顿时朝着齐福天说道。
齐福天眯起了眼,此时这出口处站着五道身影!
中皇、玄灵真人、山河、凌空与夫吾光都站在了此地,堵住了他们!
……
衔蝉:古代猫的雅称。
踏雪寻梅:古代猫的一种品相。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六一章英雄寞(中)
袁霸天等三妖一人,而对面则是五位大妖。
即便不算上被徐长安斩了右臂的山河,那足足也还有四位大妖。
玄灵真人渡过了九次天劫,凌空渡过了七次,夫吾光虽然渡劫此书比较少,可还有中皇啊。
虽然不知道他渡过了几次天劫,但单凭他以一敌四的战力来说,绝不弱于玄灵真人。
就是这么算下来,袁霸天他们还是没有任何的胜算。
袁霸天直皱眉头,看向了齐福天。
口中出现了两道声音,带着一丝焦虑。
“你怎么看?”
齐福天叹了一口气道:“你被压在血池下那么多年,才和这小辈融合,恐怕有些事儿你还不清楚。”
袁霸天眉毛一挑,“哦”了一声,看着齐福天。
“其实现在的妖族没一个领头的,大家都各自政,其实妖族在远古输给人族的原因之一,便是不够团结。人族有历史、有文化、有内涵、有上下几万年的情怀底蕴。他们懂得牺牲,懂得成全。懂得很多在我们看来很傻的东西,可偏偏就是这些东西,能让一些人俯首甘为孺子牛,宁愿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说到这儿,逐渐和齐福天融合的魔头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但妖族不懂,妖族的心里都有小算盘。他们有的想杀徐长安,想保徐长安,有的还想互相攻讦。他们确实想杀我们,可当我们弱小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或许他们不会先对我们出手。”
袁霸天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他懂了。
“诸位前辈,咱们可否聊聊。”袁霸天率先走了出来,朝着中皇等五位大妖招手。
玄灵真人看了一眼中皇,中皇沉声道:“没什么好聊的,你们死,那便行了。”
他的声音很大且洪亮,就连这漫天风雪都卷不走,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了这三妖一人的耳中。
而此时,林浩天眼睛滴溜溜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我很惜才,但在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你最好别做小动作。”袁霸天似乎看透了林浩天,转过头去毫不留情的说道。
得到中皇的这么一个答案他并不意外,若是中皇直接让他们走,这才有些意外。
他警告了林浩天之后,再度走了出来,看着中皇喊道:“你不是想让那个和尚渡化我么?可惜啊,这付尚真不争气,死了。而他的后代,也不是可堪大用之人。不过,刚才走的太匆忙,好像忘记处理那个和尚了。”
他的心砰砰直跳,只能赌一赌,赌老黑不会跳出来拆穿他的谎言。
其实,他也不必担忧。
这关押血妖老祖的密室,又岂是一般的地方,虽然就在脚下,可外面的声音却是一点儿也进不去。
中皇眼睛一凝,想起了李知一。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而且他听出来了,这雪魔猿身上的魔头正是当年附身血妖老祖的那一只!
陪了对方那么多年,相互也有一点了解。
他知道,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没有杀害李知一。
但他此时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一击必杀,特别是面对这新的血妖老祖,若是一击不成,那么李知一必死无疑。
中皇的心揪成了一团乱麻,闭上了眼。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轻声呢喃了一句,终于想通了。
他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得不允许任何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死。
他可以低头,但却不能害人。
“你和他们聊。”
中皇睁开眼之后,只是莫名其妙的留下了这一句话,便走向了侧面,坐了下来。
袁霸天露出了微笑,看了一眼齐福天,两妖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中皇松口,那他们就有了一线生机。
“玄灵前辈,可否上前一聊。”
袁霸天声音洪亮,朝着玄灵这人喊道。
玄灵真人看了看中皇,皱起了眉头,也杵着拐杖上前了。
他们交谈些什么,没人知道,因为当玄灵真人走上前的时候,玄灵真人身上便闪出一道土黄色的光罩笼罩住了自己与齐福天。而在这土黄色的光罩上,也多了一抹紫色的光芒,如同一个龟壳一般罩住了二人。
而袁霸天则是缩回了洞中,中皇看了他们这阵势一眼,知道这是防备自己突袭,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他中皇既然答应了他们,自然不会再出手。
若是再度出手,他中皇与那些宵小之辈又有何区别!
没多久,玄灵真人回来了。凌空率先迎了上去,急忙问道:“杀不杀?”
玄灵真人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看了一眼正在一旁闭目打坐的中皇,便直接掠过了凌空。
凌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正要追问,却听到那只血妖在喊自己。
他直接朝着地道入口而去,突然觉得如芒在背,转过头一看,却看到了玄灵真人满眼之中全是怨毒,死死的盯着他。他揉了揉眼睛,果真,刚才是自己看错了。玄灵真人确实是看着自己,不过眉眼中都是笑。
凌空摇了摇脑袋,转过头嘲笑了自己一声,心道是自己想多了,便直接朝着袁霸天而去。
而现在,地道入口换了一个人,是齐福天。
也只有已经觉醒了的他在地道口守着,袁霸天才会放心。
同样,一道白色的光罩罩住了凌空和袁霸天。
“前辈,您的手套是厉害,毒也厉害。可若让人近了身,恐怕讨不了好。”
凌空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关你何事!”
“其实要保护身子,只要把玄灵龟的龟壳炼成护身法宝那便行了,这雪山虽然如同一个被罗家看守的牢笼,但只要有一个后辈带着龟壳出去,对铁剑山许以重利,他们不会不打造的。”
凌空听到这话,脸色先是一变,随
后立马恢复了正常。
“那这又关我何事?”
“只是恰好您天蚕一族小辈去铁剑山的前一段时间,玄灵老祖的儿子却死得不明不白,就连龟壳都被人扒了,可怜啊!哦,对了,这些东西啊,是那个叫做南奸的记忆。他想和我融合,结果失败了。可我,却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还不一定想得起来。”袁霸天笑着说道。
凌空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了,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袁霸天。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杀如今的你,很容易。”
袁霸天无所谓的摊开双手道:“无所谓啊,但我死了,玄灵真人会不会立马对你出手?要不,你猜猜吧?”
凌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袁霸天。
袁霸天也看着他,最终还是率先开了口。
“没证据的事儿,不可能对您出手的。可若是我们在这儿出了问题,我就不敢保证有没有证据。其实,以您的天赋,再熬过一段岁月,取了玄灵真人的龟壳也不一定是件没可能的事儿。”
凌空听到这话,声音低沉。
“说话算话!”
说罢,便撤开了这白色的光罩,朝着其余几妖走了过去。
同样的一声不吭,同样的偏过了头。
而下一个被叫的,便是夫吾光。也不知道袁霸天和他说了什么,不过出来之后的他,颇为心虚的看了一眼凌空。
正当要喊山河时,断了右臂的山河看到众人奇怪的模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直接朗声道:“我已经是个残废,他们的态度,便是我的态度!”
袁霸天也没有强求他,带着齐福天和陶吞天与林浩天,大摇大摆的走了!
五位大妖,在这一刻,都偏过了头,佯装没有看到他们。
……
袁霸天与齐福天带着陶吞天和林浩天逃出生天,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该怎么办?”林浩天看了一眼三妖,如今的他一方面看不起三妖,但有脱离不开三妖。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袁霸天的脸上也是舒展开了一抹笑容。
“打开当年血妖封印,征战天下!”四道声音同时响起,说话的是齐福天和袁霸天。
二妖相视一眼,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同时抚掌仰天大笑!
……
而这时,湛胥早已离开了这极西之地。
他坐在了茶馆里,一直手里拿着一枚令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枚玉符。
他喝了一口茶,心底一道苍老且疲惫的声音响起。
“既然拿到了神龙令,那便尽量多打开几道九龙符的封印吧!”
……
徐长安宕机了几章,以后都是他的主场。
下章自然会扣上章节名字。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下一章:英雄寞(下)
第一六二章英雄寞(下)
大雪冷,这五位大妖的心更冷。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老黑托着李知一出来后,更加的觉得冷。
老黑他们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白虎,主攻伐,还是蜀山的护山神兽。
黑猫形态的老黑不一定打得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若是愤怒的老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没人能打得赢。
老黑丢下背上的李知一,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们几人,目光定格在中皇身上。
“怎么,还让几个小崽子跑了?”
中皇低下了头,不好意思言语。
老黑目光一转,看向了其它四妖,目光所到之处,几位在这雪山中雄霸一方的大妖都立马低下了头。
老黑嘴角出现了一抹冷笑,冷哼了一身,身子往前一跃,如同一只小黑豹子一般高高跃起,在白雪的映衬下,黑得深邃,那浑身的皮毛如同在发着光。因为强行燃烧血脉变白的脚,真的仿佛雪花一般。
他这一跃,真正的踏雪寻梅!
“几个打架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抓两只觉醒的血妖都抓不住,哼,废物!”
他们正想抬头,听到这一声,便立马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老黑跑到了朱战所带领的小妖旁,捎上了一直在小妖群中的甄洪,便消失在了这风雪之中。
这五头大妖不知道在风雪中站了多久,一直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知道身上的雪都有一尺之厚了,中皇方说道:“行了,错了就是错了,以后看见这些小崽子,见一个,杀一个!”
这是莫大的耻辱!
中皇将李知一抱了起来,看了四妖一眼,便也不多言,直接就上了蓬山。
剩下四妖,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嘟囔了一句“我与血妖不共戴天”之类的话,便也各自散去。
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万众一心。他们走的时候,各怀鬼胎。
小妖群依旧在蓬山脚下,一只狐狸从血池地牢里跑了出来,看了看蓬山的半山腰处,眼中多了一抹担忧。她歪着脑袋,似乎是想鼓足勇气冲上去,但最终还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混入了小妖妖群之中。
这雪山似乎安静了下来。
没有妖族再提出要杀徐长安,也没有妖族再针对蜀山。仿佛之前的那些声音不存在一般,或者是被风雪给卷到了云端。
蓬山半山腰的山洞中,躺着三个人。
李道一和徐长安躺在了地上,仿佛一根棍子一般;李知一则是靠着墙打了个盘腿坐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短暂的醒了一下准备打坐又晕了过去,还是有人故意把他摆放成这个姿势。
李知一缓缓的睁开了眼,有些迷茫的看着四周,随后看到灰总管小青鸟等人,脸上绽放出一抹犹如白莲一般的微笑。
众人大喜,才要围过来,李知一立马把手指放在了嘴边,轻声的嘘着气,示意众人不要声张。
他缓慢的起身,朝着众人微笑,走到了李道一和徐长安的身旁,轻轻的蹲了下来。
他仿佛在看稀世珍宝一般看着二人,歪着头,脸上全是慈祥的笑容。
李知一伸出了手,轻轻的摸在了二人头上,一个金色的“卍”字符分别印在了二人的额头上,一闪而逝。
做好这一切之后,李知一抬头看了看山洞,低下头发现小
青鸟正紧绷着脸,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李知一淡淡一笑,蹲了下来,似乎是把小青鸟抱在了怀里,随后站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顶,便直接下了蓬山。
小青鸟愣在原地,只觉得那位叔叔轻轻的抱了抱自己,自己便觉得无比的舒坦。
灰总管不敢阻拦,看得李知一下了蓬山,这才急匆匆的去到了山顶,准备通报中皇。
中皇站在了山顶之上,看着小妖妖群宛如长蛇一般缓缓的朝着东方的圣朝而去,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灰总管站在了中皇的身后,不敢言语。
他真的很想问问中皇,为什么不留下他。
但他不敢,这一次的结果他自然知道,虽然老一辈的血妖老祖没了,可新的血妖老祖却再度出来了。
一代人终将死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这正邪善恶便也是如此,他们永远不会消失,即便旧的邪恶或者善良消弭,但终归会有新的出现。
中皇似乎看穿了灰总管的内心,转身背对着那渐行渐远的妖群,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不属于这儿!”
灰总管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竟鬼使神差的问道:“那他属于哪儿?”
“整个人世间!”
中皇说完之后,便飘然离去。
……
七天之后,血池地道的入口处,那留字的墙壁前。
徐长安身上背着两柄剑,一柄含光,一柄焚。
而他的右手还拿着一柄木剑,左手攥这一块红色的铁块。
“这忧思,你带走吧!”
中皇看着徐长安,虽然有些不舍,忍了忍,但还是说道。
徐长安点了点头,急忙说道:“多谢前辈成全。”
中皇转过头,看着徐长安留下的一个“衡”字,微微点了点头。
“本来你还有一次测试,但看来还是没这个缘分。原本定的最后一关,是让你去面对那虚伪至极的雪飞羽,但如今看来,你有更重要的事儿去做。”
徐长安本想说话,但中皇没有给他机会。
“对了,你小子的领悟力不错,在你这个境界,能把‘无距’领悟到这一步,也着实不错了。”
徐长安微微点了点头,这一次蓬山之行,虽说过程凶险,结果也不尽如人意,但自己的收获还是不少。
中皇看着不远处准备离开的人群,心里突然一空。
当初嫌弃的吵闹,如今居然对它多了一丝眷念。
“还有,你有了殒神铁,应该能很快进入宗师境,你的确定好你的本命武器。含光虽然锋利,但毕竟属于天子三剑,除了名头大一些和能调动天下气运之外,也有很多优点。”
徐长安眼睛一亮,知道是中皇前辈在指点自己,立马洗耳恭听。
“但皇家之剑,利处虽大,弊端也不少。自古以来,便无人把天子三剑作为本命剑。有人传言,强纳天子三剑,必遭天谴!”
徐长安听到这话,心里一紧。倒不是因为被中皇吓到了,而是他原本也没打算让含光成为本命剑。
对于那长安皇城中高高在上的位置,他并没有兴趣。
君不见,君王御座垂泪思伊人。
那老圣皇轩辕楚天,堪堪活下去的动力便是有朝一日能复活陪自己一辈子的那个人。
位置虽好,但他徐长安喜欢那一抹紫色更甚于金黄。
“至于焚,邪魔之剑。”这短短的一句话没有说全,但已经表达了中皇的态度。
“还有忧思……”
徐长安知道中皇的担忧,急忙说道:“见剑如见吾母。”
中皇笑了,这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欣赏徐长安。
“行了,小子,小青鸟和你们相处的不错,她也该去看看这世道,你带她走吧!”
听到这话,徐长安一愣。
他知道,这青鸟和蓬山对于中皇来说代表着什么。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是一种哀思,这也是一种寄托。
“能回来的,总会回来,不是吗?”
徐长安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
中皇拍了拍他的肩头,撤出了一抹笑容道:“滚吧,小子,还需要本座送你吗?”
徐长安提着忧思,朝着李道一等人走去。
李道一趴在了常墨澈的背上,小青鸟站在脚边,怀里紧紧的搂着小白,陶悠然则是和常墨澈并肩而立,身旁趴着一条大黄狗。
……
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灰总管站在了中皇的身后,小声的问道:“主人,血妖已走,您其实大可以陪他们去走一遭啊!”
中皇看着徐长安等人的背影,摇了摇头道:“小的时候,我也是不理解长辈为什么非要守在这儿。现在我才知道,他们守的不是血妖,是中原大地和这西方雪域的安宁!”
“血妖走了,可这雪域中的妖呢?”中皇似乎是在问自己。
很快,他目光坚定,低下了头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本座在,除非踏过老子的身子,否则雪域用不会乱!”他说着,转身再度看向了那个“衡”字,嘴里呢喃道:“希望你有一天真的能够做到!”
当他再度转过身,徐长安等人的背影越来越小。
中皇突然有些不适应,徐长安转过身,朝着中皇招了招手。
“真像她啊,当初她也是这般高兴的和我告别,我也是站在这儿送走了她的背影。”
中皇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他歪着头笑了一声,没有看向徐长安的背影,低头说道:“这小子,胆子也真是小,要走了也不敢叫一声。”
话音刚落,灰总管张大了嘴,指着远方。
透过风雪,中皇看到了少年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一道声音被这风雪卷了过来。
“师公!”
霸气的中皇在这一刻变成穿着白袍的老人,他站在了风雪中,身子有些颤抖,颤巍巍的扬起了手,嘴角带着一抹笑,两行清泪流过脸颊。
“嗯!”
穿着白袍的老人轻声答道。
天地复苍茫,斯人独守疆。
……
众妖出,天下诛。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求各种,催更聊天加群:926916903